期待春天 二

韻城的夜生活又是什麼樣的呢？是燈火闌珊，雖不及巔峰時時期的黑夜如同白晝，但相較於現在這個落末的時代，韻城的夜仍是數一數二。

一家裝修精美的飯店門口停着各式各樣的汽車，這個時代的汽車已經開始慢慢捨棄了汽油燃氣作為燃料，而是嘗試用【元】來作為燃料動力，但是技術因素使用【元】為動力的汽車沒有成為主流。城中的車輛大多是吃着剩下為數不多的傳統燃料作為動力。

一輛新能源汽車停在了飯店門口，車上打開走下來一名身着政府正裝的魁梧男子，雖然戴着眼鏡卻不顯文弱，整潔的皮鞋在耀眼的燈光下更加的鋥光瓦亮。他信步走進飯館，伴隨着機器聲的歡迎光臨，他沒有理會而是徑直走進了一間包房。

推開門后，映入眼帘的一桌山珍海味，美食佳肴，他皺皺眉頭眉宇之間透露着氣憤。只見整張桌子只做着一名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男人坐在飯桌的正中間雙手交叉放在桌上。見到有人推門進來，他頓時喜笑顏開。

“嘿，我的老朋友，你終於來了啊。”

黑色制服的男人笑嘻嘻的走上前來。

政府正裝的男人拉開椅子坐下，面對着眼前的美食佳肴，他沒有動筷，而是嚴厲的質問眼前笑嘻嘻的男人：“沒有其他人了嗎？三十。”

眼前黑色制服的男人，是剛剛從審訊室回來的城市邊境的管理員之一，名為殷三十，曾作為一名律師，參與過城市外管理法的設計。

“沒有，咱朋友之間好久沒見了，吃好點，你好不容易從首都調過來，一路上……”

“我一路上看到的，有點讓我沒有食慾。我長話短說，我這次來是來負責調查叛黨的，不是來浪費的。”男人打斷了殷三十的話。

“好吧，好吧。這次點的確實多了些，但是咱都朋友，是吧，雷偉。”

一身政府正裝的男人名叫雷偉，作為政府部門的一名高級官員，早年因為出色的科研成果和執政能力被納入城市戶口，如今被調入韻城執行調查平等黨。

“你的朋友可不止我一個，我的朋友，也不止你一個。他們現在都不知道怎樣了，說不定他們就在這座城市之外。”

殷三十陪笑着說：“我知道，我知道，他們就算在城外一定也混的風聲水起。”

雷偉眉頭緊鎖，沒有繼續說下去，他明白城外的情況，也見過不少慘狀，城市制度一日不改革，階級之間的矛盾就會愈演愈大。他擔心曾經朋友們的生活，當然也擔心這個國家秩序的安危。

“來，吃菜，咱們邊吃邊說，大不了咱帶走呀。”殷三十坐下轉動着轉盤，而雷偉只是動了兩筷子就不再動了，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了有十分鐘，在談及上次見面的時候，雷偉頓了好久。

“上次見面是什麼時候來着？”雷偉思索半天也沒想起來。

“是上次在首都的時候，我們在元能源新運用會上見過。”

經過這麼一說，雷偉倒是想起來了，在三年前的一次會議上，他見過殷三十一次，那時的殷三十還作為一名律師旁出席了那次會議。

“上次是三年，再上次是九年剛剛建立城市制的時候。那時候你才剛剛成為律師不久，在上次是大學畢業了……”雷偉數着與殷三十為數不多的相見。

殷三十站起身來，用毛巾擦乾淨嘴後繼續說著：“多謝了晨光世先生啊，我能在這座城市中有這樣的職務，今天我還見過他兒子呢，那孩子竟然跑到城外去了。”

“城外？”雷偉聽到這裏頓時間來了精神：“晨光世先生的兒子，怎麼跑出去的？”

“估計是城市外的監管出了問題，畢竟都是些後來進來的人，算不上原本的城市人。”

雷偉聽到沒有再說什麼，又聊了一會後，雷偉便找了個借口準備離開了，在離開前，他囑咐殷三十一定要把菜打包帶走。

“啊，對了，有空去見見晨光世先生吧。”

雷偉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待雷偉走後，面對剩下大半的飯菜，殷三十大手一揮，便大搖大擺的離開了。他知道這些菜不會浪費的，這些菜會被倒入一處管道，接着運出城市，傾倒在城外，城外的人面對這些“美味”，高興都來不及。像這種高級餐廳的完整剩菜，在他們眼裏如同天降甘霖呢。

雷偉在韻城的住所是當地政府安排的一處離市中心不遠的樓房，回到住所后雷偉把門下的一兩張紙片撿起來，進門后先是沖了個澡，接着便坐到辦公桌前寫起了關於今天的報告。

韻城暫未發現有平等黨聚集現象，但在其他方面，如飲食方面有着部分鋪張浪費的現象，以及城市出入漏洞，在法律未完善時應限制其兩城之間的隨意出入，在後續的一個月的調查中會繼續加大力度進行排查和補漏……

寫完這一切后，雷偉把寫好的報道封存進信封，又拿起鑰匙打開桌子旁一處不起眼的抽屜，裏面一封信靜靜的躺在那裏，他警惕的檢查家裏一切可能被監視的地方，在一切就緒后，把那一份名為“夢裏水鄉”的寄信人的信打開認真的讀完，接着寫了幾句簡短的話后，又把信放回了原本的地方上了鎖，這時的他才上床睡覺。

雷偉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想到今天與殷三十的對話，讓他再次想起了過去的記憶，他的家鄉與殷三十一樣，出生在一個貧窮的小縣城，一個城鄉結合的地方，一個被遺忘的地方。七月的天氣總是夾雜着些許悶熱，晌午時節的人們總是窩在家裏，看着外面驕陽的天，在家裏的空調房中躺着，享受着屬於自己的涼爽。那時的人們的夏日還可以享受空調這種東西，但自從能源危機一點一點的嚴重后，空調已經被政府嚴禁了，懷念當初空調的涼爽啊。

在那座小小的縣城裏，人們也幾乎都是這個樣子，總是想着躲避那耀眼的日光，喜歡把自己寄居在陰涼地里。這一待，就是一個夏天，又不止一個夏天。

但有些人卻不是這樣的，他們不喜歡永遠的蝸居在小小的陰影之中，哪怕外面的世界充滿了不確定。他們也要衝出他們那小小的舒適的陰涼，去看看外面五彩斑斕的世界。

而雷偉就做到了，他離開了那裏，許久沒有回去，故鄉的一切似乎已經變的漸漸遙遠了起來。而那些故鄉的友人，他也很久沒有見過他們的樣子了。他不後悔當初離開故鄉，也不後悔加入城市籍，但是是真的想念曾經的時光了……

半睡半醒不知過了多久，雷偉慢慢睜開了眼睛，此時的天已經蒙蒙亮了，他起身整理好房間洗漱完畢后，他準備聽殷三十的話去見一見那位偉大的科學家，晨光世先生。

根據殷三十的說的路，他一路從住所走到韻城的上層區。雷偉驚嘆在如今這個社會竟然能有如此的建築群落，透過莊嚴典雅的大門，雷偉看到了庭院中充滿着藝術氣息的大水池，與五彩繽紛鮮花裝點的道路，看來無論是那個時代，富人區永遠是不變的。

他根據門牌號按下了晨光世家的門鈴，門鈴響後開門的人是一名看起來風韻猶存的中年女人，一頭波浪的金髮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雷偉禮貌的問到：“夫人，晨光世先生在家嗎？”

“啊，在家呢，老晨有客人找你。”女人向屋裏喊去，隨着聽到了一名男人的回應聲。

雷偉被請進客廳后，女人倒上一杯茶便起身離開了，雷偉環顧偌大着的庭室，一時感嘆好像又回到了能源危機前。但他注意到樓上一名十幾歲的少年正注視着自己。

“哎呀，你就是雷偉先生吧，幸會幸會。”晨光世一臉笑容從廚房走出來，他熱心的詢問雷偉有沒有吃過早飯，在得到雷偉否定的答案后便坐了下來。

“是小殷讓你來找我的吧，我聽說你們是朋友，所以就邀請你來，其實是想了解一些關於首都和國家現在的事。”

雷偉點了點頭，他也客氣的說道：“其實能和晨光世先生聊兩句也是我的榮幸，畢竟您是功臣科學家啊。”

“哈哈，那裏的話，主要是團隊的功勞，不是我一個人的。”晨光世笑呵呵的，看上去十分的謙虛。

就在這時，大門打開了。剛剛那名少年在與家人告別後離開了，雷偉認出，他就是之前離開過城市的晨明。

“那是……”

晨光世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是我的兒子，晨明，昨天剛從城外找回來。”

“那麼說……”

晨光世狠狠的嘆了口氣：“有些時候知道的太早不是什麼好事啊，有些事情浮於表面，但真相往往深不見底。”

晨光世的眼神變的無奈，他看向一旁回憶道：“我們都見過當時什麼能源危機是樣子吧，我們都是知道真相的人，能源危機可不止是簡單的資源耗盡，而是這個世界對人們的報復啊。其實當時好多國家都消失了，是真的消失了。”

聽着晨光世意味深長的話，雷偉也明白，現在真相的揭露對於晨明這個年齡的孩子為時過早。

“你知道嗎，這個世界遠比我們接觸的更為神秘，人類至今為止也只是探索了一小部分，【元】的研究確實讓人們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雷偉先生，我希望你能明白，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明白的，這個世界大多數是愚民，是為了生存而生活的。”

說著，晨光世把一小罐隱隱發光的小瓶交給了雷偉，雷偉疑惑之際，晨光世解釋道：“這是提煉的元，一點小小的心意。”

雷偉慌忙的推開：“啊這……我不能收，我這屬於是受賄了。”

“就當是我的一點小禮物，沒有關係的，這種怎麼算是受賄呢。”晨光世的話讓雷偉放下了警惕收下了。

而剛剛的對話卻被門外的晨明偷偷的聽到了。原來晨明並沒有直接去上學，而是假裝出門，實則是偷偷聽取父親與其他人的對話，他想在父親與其他人的話中獲得更多的真相。

什麼是皮毛，我看到的只是皮毛嗎？我不相信。晨明聽到談話結束后，趕忙離開了。

迎着朝陽，晨明又一次踏上了去往學校的路，但這次的感覺卻怪怪的，他開始注意到城市裏的一切，悠閑的行人，緩緩前行的車輛，平整的路面，一切是那麼的祥和，安寧，從前的自己認為這一切是正常的，是這個世界本來如此的。但現在開始，他開始審視身邊的一切，好像也不該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