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春天 一

期待春天 一

石磚台階上佈滿着綠色苔蘚,低矮的房檐不斷的向下滲着水,陰暗狹小的房間只有一張破木床,像是被炮彈襲擊了似的,整個房間裏幾乎沒有能下的去腳的地方。空氣里飄蕩着嗆鼻的煙味,與同樣刺鼻的廉價香水的氣味。其他味道更多,死老鼠的腐敗味,酒水味……只不過這些都被這兩種味道死死的壓了下去。

混亂的床上,一身凌亂的女人整理着床鋪,她埋頭整理着,大半個**漏在外面,渾身只有上半身的睡衣,其他地方一絲不掛的袒露出來。

此時的女人不耐煩的看了看眼前在廢墟之中尋找落腳點的男人,她一把將自己最後的那塊遮羞布扯了下來,質問着男人。

“做不做啊?”

男人回過頭去,搖搖手,接着就想離開這裏,他邁出大步向著屋外走去。

“別走!別走啊,看都看了,看了,就該給錢。”

透過男人厚重的眼鏡不難發現,男人的樣子很不耐煩。

“你自己讓我看的,也不是我扒掉的,而且,我是走錯了。”說著,男人推開了早已腐朽的木門,發出吱呀一聲的長鳴。在這裏他一刻都呆不下去了,就在剛剛自己的腳下不知道踩到了什麼,黏糊糊的,好像還噴射出什麼汁液,周圍不知名的小蟲胡亂蹦跳着。

“別走,求你了,算我求你了,沒人來,沒人敢來,我,咳咳……就當讓我最後再過的好點,行嗎?”女人的聲音變的沙啞,話語裏充斥着祈求。月光下她伸出佈滿爛瘡的手,她的樣子看上去時日無多,過不了多久,這一帶紅燈區會多出一具不知名的屍體。

男人看了她一眼,從兜里隨便掏了點錢扔了過去,床上的女人向他磕着廉價的頭,他轉身離去帶上了門。

男人環顧四周,這裏的建築都是些臨時搭建板房,男人走在滿是泥濘的路上,外牆上貼着泛黃的紙,上面歪七扭八的寫着的字暴露了這兒的身份。不時的傳來女人的呻吟和喘息,更讓男人肯定。

“看來,她不住在這兒。”

男人名叫曹鑫,此時的他正拎着一包用黑色的袋子緊緊纏繞的東西,似乎在找着什麼人。

“這個蔡民杭,明明說原諒人家,怎麼還把錢給收下了,真是頭蠢豬。”

原來,在雅把錢放在台階下后,蔡民杭把這些錢拿了起來,後來因為今天是檢查日,店裏沒有客人,雅早早的就回家了。再之後,柳川航發現了蔡民杭收下了那一部分錢,便將其奪了過來交給了曹鑫。

“人家在店裏幹了這麼長時間,都不知道住在那兒,讓我來找,我是神仙嗎?”曹鑫一邊吐槽着蔡民杭的所作所為,一邊點上一根煙,他看向了城市的正東方。

“會不會,住在那種地方呢?”

雅此時正收拾着家裏,之前晨明住過來時,她把自己的床留給了晨明,自己一個人在地上騰出一片空間睡。這幾天睡得倒是舒服,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這幾天自己失眠的癥狀好了許多。

寂靜的夜總能喚起人們對過往的記憶,雅躺在剛剛收拾好的床上,突然想起母親曾講過的一些故事。

一個關於時間旅行的故事,母親說說是在自己大學裏聽到的。

故事中的一名男孩因為懷念以前的時光,在一棵大桑樹下,他藉助曾經的物件穿越回了以前,但他在穿越后所做的一切,卻沒有改變現在的結局,但是結果他在過去所做的一切,都是導致他現在的因素。

那個同樣蟲鳴陣陣的夜,陰暗潮濕的廢棄地下室里,母親懷抱着熟睡的羽,在她講完這個故事後,雅一臉疑惑的問母親:“難道不是過去決定了未來嗎,他回到過去所做的不是可以改變未來嗎?”

母親微笑着把雅摟在自己的懷中:“好聰明呢,小雅,按道理說,改變過去是完全可以改變未來的。但是,既然未來都已經改變了,那又是誰去改變過去的呢?這個就是著名的時間悖論了,其實,還有另一種說法,那就是命運了。其實,所謂的穿越也是命運所註定的,你回去所做的一切也都是決定你現在未來的事呢,這個好像叫做命定說。”

雅用小手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聽的好睏呢,太複雜雅聽不懂。”

“睡吧,那有人是什麼都懂的呀。”

說著,雅已經投到母親的懷中睡著了。

“晚安吧,小雅,那個故事誰知道是真的呢。”

一陣涼風拂過雅的臉龐,雅坐起來看向黑漆漆的窗外。現在已經臨近秋天了,屋外的蟲鳴倒是少了不少,看來馬上要準備過冬的衣物了。

雅起身下床,躡手躡腳的走到妹妹房間門口,看着已經熟睡的妹妹,雅將箱子裏的舊棉襖拿了出來。她坐在老木桌前,點上一根蠟燭,藉著預示秋天的風,對着過往的記憶修修補補。

這兩件舊棉襖,是她和妹妹第一次來這裏時穿的衣服。

咚咚咚……耳邊突然傳來一陣敲擊木板的聲音,雅放下了手中的活,轉身走向妹妹的房間。她悄悄從房縫往裏看,熟睡中的羽散着潔白如雪的長發,嘴裏正淌着晶瑩透亮口水。

看到這一幕,雅捂着嘴笑了起來,但接着又傳來了一陣咚咚聲,這次的聲音似乎更大了。雅看向了大門,但下一秒敲擊聲再次襲來,沒錯了,是有人在敲門。

此刻的敲門聲在雅看來是多麼的恐怖,她放輕腳步,一點點的後退着。雅呼吸的聲音漸漸變的急促,后脊背一陣發涼。

幾乎沒有人會回來到這邊禁地,雅在這裏生活快一年,從來沒有人靠近過這裏,更除了晨明之外沒有第二個人來到這裏。如今卻在這樣一個晚上,屋外傳來了敲門的聲音,是外來人,還是鬼怪,又或者是搶劫犯……

雅正思考着該怎麼帶着妹妹悄悄的逃離這裏去酒館求救時,門外傳來一個男人說話的聲音。

“雅,你在裏面嗎?雅……”

外面的聲音聽起來耳熟,而且對方知道自己的名字。於是,雅慢慢的伸手把門鎖解開,拉開一道門縫向外面看去。男人見雅將門推開,迅速的將嘴中的煙扔到地上熄滅。

“你是……”雅看着眼前黑暗中的瘦高男人一時認不出來。

“我是曹鑫。”

雅趕忙打開了門,她記得當時曹鑫幫助了自己和晨明的事,要不是曹鑫及時出現,自己說不定已經……

“鑫叔叔好。”雅微笑中透露着禮貌,但她此時心中卻有些疑惑,曹鑫是怎麼知道自己住在這裏的,自己明明沒有告訴任何人。

但還沒等雅開口,曹鑫卻先開口說了出來。

“這個地方夠偏的呀,一開始我也沒想到,後來我聽蔡民杭說幾乎沒見過你在鎮子裏回過家。所以就想你會不會不住在鎮子上,沒想到你真的住在這片禁區。”

看着屋裏的擺設,曹鑫又開口問道:“這半年,你都住在這裏嗎?”

“是的……”

曹鑫這時把黑色包裹交到了雅的手上,雅看着手中的包裹,知道是蔡民杭退換給自己的。

“老闆他,沒有反悔了嗎?他不想原諒我嗎?”

曹鑫搖搖頭:“他沒有反悔,只是把它退還給你。”

“這樣啊……”雅拿着包裹看了看,接着把它放到了一旁的抽屜。他回頭再看曹鑫時卻不見了人。

“鑫叔,你在哪?”她四下看去卻不見曹鑫的蹤影,就在她以為曹鑫離開了的時候,她聽見了樓上傳來一陣腳步聲。

“鑫叔,你在上面嗎?”雅循着聲響向樓上走去,這棟小屋其實是一層兩層的建築,只不過二樓不知是什麼原因,連屋頂都破了個大洞,上面更是有不少觸目驚心的裂痕。雅端着蠟燭上樓,果然在二樓早到了正蹲在地上觀察着的曹鑫。

曹鑫看着二樓眼神變的凝重起來,他戰起身指着牆上一處處破洞說:“這屋子,怕是危樓吧?”

“嗯……但是沒有關係的,我們都住在一樓。”雅把蠟燭放在地上,接着燭光使得二樓的景象變的更清楚了。

“這裏如果塌了,你們一樓也會受影響的,看樣子這裏已經不能再接着住了。”

“但是……”

曹鑫看了看雅,耳邊傳來風穿過牆洞后陰森的呼聲。他明白雅如果捨棄了這裏就沒有地方再住了。

“明天,修一修吧。”他撂下一句簡單的話,離開了一樓。

送走了曹鑫后,雅再次點上一根蠟燭走上了二樓,看着二樓搖搖欲墜的樣子,雅也開始考慮該不該離開這裏,鎮上都沒有幾處像樣的房子,也沒有那種能修房子的人,離開了這裏又能去哪兒呢?但回想起曹鑫剛剛說的,萬一某天意外發生,那將會……

想到這裏雅憂心忡忡,她不知道該怎麼做,但又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了,每一次雅都會絞盡腦汁,身心疲憊的生活已經讓她也感受到了厭倦。如果不是沒有妹妹,她或許早在兩年前和母親一起去到那個世界了,但現在的她絕不能放棄,妹妹即使責任也是她活下去的動力。

她決定明天先將樓上收拾一番,準備好工具后,她下樓躺在床上。細細回想着這幾天發生的事,想起晨明對城市生活的描述,她側過身去,她不明白有些人為什麼一出生就可以什麼都不必背負,什麼都苦不需要受就可以生活的比自己好。對她一個十三歲的孩子來說,這些她都不明白,她只能輾轉反則,一遍遍的讓自己忘記那些對自己無用的想法。

“不知道晨明怎麼樣了?”雅想起來晨明在臨走時說的,現在回想起來,晨明跟自己一樣都不過是小孩子而已,真的能讓所有人都相信嗎。

遠在韻城中的晨明同樣輾轉反側,此時的他正在腦海里計劃着明天該如何把真相告訴其他人。

首先要告訴誰確實是個問題,身邊能說話的人太少了,唯一關係最好的弟弟也不能透露,如果從同學上下文章,想想與他們的關係,應該不會輕易相信自己。在這樣的思考下,晨明慢慢的,意識逐漸模糊起來。

等到第二天睜眼時,伴隨着耳邊清脆的鬧鈴聲,晨明震驚的發現,竟然在起床前能聽到鬧鐘的聲音了,自己的失眠好像已經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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渺遠的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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