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雙飛燕

第9章 雙飛燕

回到太守府,董福山與林十三兩人並沒有回到各自住處,而是一同去往書房。對於梁州官場的一些形勢,董福山認為應該與林十三交代一下,不然恐怕會有宵小之輩為難林十三。

兩人來到書房各自坐下,董福山讓下人上了茶水,便揮退了下人,現在梁州的形勢,讓董福山有些風聲鶴唳,就連府中的下人,他也有些不放心。

“十三,梁州官場並非鐵板一塊,有些事老夫還是與你說明了好,不然日後有些事你做起來會束手束腳。”董福山開門見山的說。

林十三放下茶杯,他知道董福山的擔憂,而他也有一些內幕想要透露給董福山。

“董伯請說。”林十三決定還是讓董福山先說一下樑州的官場情況,然後他再酌情透露一些鬼災內幕。

董福山點點頭,沉聲說道:“朝廷有陳齊兩黨,這件事應該是世人皆知,梁州官場同樣分為兩黨,而老夫就是梁州齊黨領袖,只是梁州不僅有齊黨官員,還有陳黨的一些官員,都尉張尋便是梁州陳黨領袖,梁州地處邊陲,軍政分開,梁州駐軍都由庄親王李承泰統領,所以他張尋雖為都尉,卻沒有多少兵權,不足為慮,真正需要擔心的是梁州別駕從事褚震,自前朝廢刺史設太守之後,別駕從事便總理一州政務,雖然老夫能掣肘於他,但各司其職,在政務一事上,老夫也不好過多插手。”

林十三皺眉,心想這太守在一州之地不是一手遮天嗎?怎麼還有人能掣肘到太守。

董福山看出了林十三的不解,解釋道:“老夫身為太守,但不能事事親為,而且鑒於前朝九州之亂,當朝便開始限制太守的權力,太守之下的別駕,功曹,都官,簿曹,兵曹,治中,典學,勸學各司其職,各行其事,互不從屬,互不干涉,老夫這個太守,也是總理他們而已。”

林十三恍然大悟,原來當朝為了防止發生叛亂,極大削弱了太守權力,這樣做雖然不會造成叛亂,但也讓一州行政變得駁雜繁瑣。

“董伯的意思是,這個褚震會阻擾我的行事?”林十三問道。

“還不清楚,如果梁州鬼災處理不當,只怕丟了烏沙事小,老夫這個腦袋都要人頭落地,能絆倒齊黨的一個一州太守,陳黨肯定樂見其成。”董福山嘆息一聲,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林十三則有些拿不定主意,這些兩黨官員就是再怎麼黨政,終究都是儒家之人,而儒家應該不會自掘墳墓,與山上仙門聯手,但聽董福山的意思,這些陳黨官員又很有可能參與其中。

“董伯,這次的鬼災,確實是有山上仙門中人的參與。”林十三盯着董福山的雙眼,他在試探董福山,這時候,他已經分不清誰是敵是友了,不論齊黨還是陳黨,都可能是他的潛在敵人。

董福山一愣,隨即眯起眼,沉聲說道:“可確定?”

“確定。”林十三重重點頭。

“看來老夫需要給稷下學宮去信一封,儒家與山上那些人有過約定,決不能插手人間興衰之事,如今那些仙門公然違約,只怕梁州這次的鬼災不簡單。”董福山眉頭緊鎖,他深知山上仙門插手鬼災的意義,如果只是黨政,那是大周內部的事情,但仙門參與其中,那就是公然挑釁大周的皇權。

“小侄還沒有確鑿的證據,只是一些跡象表明有仙門的參與,所以還望董伯去試探一下那位褚別駕,如果真有梁州官員參與,只怕到時候會更複雜。”林十三見董福山並沒有異樣,

便開口建議道。

“賢侄可有把此事報給朝廷?”董福山問道。

林十三輕笑道:“此事由董伯報給朝廷更好,小侄報給朝廷,也只是錦上添花。”

董福山明白了林十三的意思,這是讓功給他,他也不矯情,說道:“好,此事老夫先去信一封給稷下學宮,這件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待找確鑿到證據,老夫再上報朝廷。”

林十三點頭,董福山這麼做確實最穩妥,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梁州鬼災與仙門有關,就貿然上奏朝廷,那就會陷朝廷於被動,而他與董福山更會承受仙門與朝廷的兩股壓力。

“小侄先行告退,就不打擾董伯的休息了。”林十三見董福山拿起茶杯,便起身告辭。

“好,賢侄房中應該已經安排妥當了。”董福山與林十三經此交談之後,親近不少,便打趣道。

林十三尷尬一笑,便倉惶離去。回到他的那處小屋,四位侍女站在門前,臉上的表情各不相同,林十三一看便知,董福山真的將那兩個清倌送到了他的住處。

“大人,兩位姑娘已經等候多時了。”紅梅施了個萬福禮,輕聲開口。四位婢女中,只有紅梅神色如常,畢竟她經歷的最多,不像其他三人那樣患得患失。

林十三點頭,說道:“你們也進來吧。”

四位婢女同時一怔,就連紅梅都有些詫異,心想這少年竟然如此荒唐?難道還要一夜讓六位同時女子侍寢?

但四人沒有忤逆林十三的意思,跟在林十三身後進了屋子。

“屋子挺大的,你們找地方睡吧。”一進門,林十三就指了指兩處偏房,示意四位婢女可以住在那裏。

四人聽聞林十三的話,神色各異,只有紅梅第一個跪在地上謝道:“多謝大人憐愛。”

其餘三人這才反應過來,一一給林十三行禮道謝。

林十三沒有理會四人,而是向裏屋走去,他感覺他有必要與那兩個清倌說明,這一切真的不是他的意思。

走進屋子,林十三見床上的帷幔已經放下,便拉了一把椅子到床前,緩緩說道:“二位姑娘,其實事情不像兩位姑娘想的那樣,董大人也只是一時誤會,才將兩位姑娘送到此處,今夜兩位姑娘先在這裏睡下,明天我再將二位姑娘送回。”

“大人真的不要妾身二人?”帷幔中傳來悅耳女聲。

只是這聲音林十三聽着有些耳熟,他皺眉思索,越想越覺得不對,他掀開帷幔,喜道:“白白。”

““呵呵,林大人真是好雅興。”白白坐在床榻之上,而她身邊則是玉體橫陳的兩個清倌。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林十三慌忙放下帷幔,緊緊閉上眼睛。

“林道長少年風流,怎麼?現在又入了儒家?”白白臉色冷峻,譏諷道。

“白白你快出來,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林十三焦急的說道。

“當然不是我想的那樣,是我看到的這樣!”白白從帷幔中跳出,兩個清倌被她定了身,此時神色慌張的看向帷幔外的林十三。

“二位姑娘,不好意思。”林十三隻是驚鴻一瞥,就羞紅了臉,但他還是將魂力外放,解開了兩人的束縛,不過他又打出一道安神符,讓兩位清倌沉沉睡去。

“看看,堂堂酆都鎮守,百鬼夜行的副司,看見兩個沒穿衣服的女人就羞紅了臉,這要是傳出去,豈不是讓天下人恥笑我們百鬼夜行。”白白在一旁陰陽怪氣的說道。

林十三無語,他怎麼也沒想到白白會出現在這裏。他明明已經在屋子周圍設置了陣法,按理說,以白白的修為,她是進不來的更不可能這麼無聲無息。

“你是怎麼找到這裏的?”林十三低聲問道。

白白翻了個白眼,掏出一個紙鶴,“怎麼,忘了?”

林十三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紙鶴上那些他的血跡,才讓白白能夠先到這裏,而且還讓他無聲無息的進入了屋子。

“白白,你調查的怎麼樣?玉泉兄呢?”林十三將椅子遞給白白,問道。

白白雖然氣惱,但林十三問起正事,她也不好繼續在混攪蠻纏,於是她坐下說道:“確實查出了一些問題,曾都督沒有與我同行,我們是分頭行動。”

林十三微微皺眉,他已經知道了鬼災的危險性,如果曾玉泉與白白分頭行動,只怕現在曾玉泉的處境更加不妙。

“說說你調查的結果。”林十三忙問道,他需要將白白的信息與自己掌握的信息做一下梳理。

白白神色有些驚恐,她心有餘悸的說道:“一些山水正神鬼化了,而且我知道梁州的怨氣從何而來了。”

林十三點頭道:“繼續,我已經知道了山水正神鬼化之事。”

白白一驚,心想這林十三難道沒有隻顧着花天酒地?還真的調查出了一些東西不成?

“梁州死去的人魂魄竟然無法進入輪迴,這才導致梁州怨氣衝天,一些魂魄更是化作了厲鬼,甚至惡鬼。”白白說道。

林十三一拍大腿,他早該想到的,在抓罰惡的時候,紫雲祖師就曾經與他說過,酆都被破,輪迴出了問題,現在白白這麼一說,他才想起這件事。

“糊塗。”林十三重重給了自己一巴掌。

“十三。”白白見林十三的舉動,關切的上前拉住他的胳膊。

林十三恨恨的自責道:“咱們初次見面抓捕罰惡的時候,我就已經輪迴破滅,只是一直沒有想起,經你提醒,才回想起此事,而且現在梁州鬼災很有問題,可能有山上仙門參與,當初我就不應該讓你與玉泉暗中調查,其中風險,不是你們能應付的,還好你回來了,只是玉泉兄他。”

白白緊緊抓着林十三的手,輕聲安慰道:“這不怪你,夜行衛本就是在刀口遊走。”

林十三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現在已經找出梁州鬼災的一處謎團,他現在需要找出破解之法,因為不僅僅是梁州,長此以往只怕九州都有爆發鬼災的風險。

“祖師,祖師,輪迴破滅,人死後魂魄不能入輪迴,您可有破解之法?”林十三無奈,只得在識海中求助紫雲祖師。

這次紫雲祖師沒有隱藏,而是馬上回道:“有是有,不過需要大周舉國之力才能完成。”

“什麼辦法?祖師您就別賣關子了,再這樣下去,整個九州都會爆發鬼災的。”林十三急道。

“修建往生祠,強行建立與酆都的輪迴,只是往生祠需要大量生人祭祀。”說到這裏,紫雲祖師便不再言語。

林十三識海一震,生人祭祀,這種事自儒聖誕生之後,就已經被禁絕,如果重來生人祭祀,只怕會招致天下儒生圍攻。

“如果真的需要生人祭祀,也只能如此了。”林十三沉聲說道。

紫雲祖師嘆息一聲,說:“一萬生人祭祀,一萬牛羊祭祀,在血池中立基,將白骨燒鍛成灰,再以骨灰築牆,以槐木為梁,以青瓦為頂,方可成往生祠。”

聽到這麼苛刻的條件,林十三有些為難,這種事實在是天怒人怨,做這種事,是要遺臭萬年的。

“怕了?”紫雲祖師冷笑道。

林十三無言以對,他確實怕了,三人成虎,他怕以後出門在外被人戳斷脊梁骨。

“天下蒼生重,還是你的名聲更重?這世間不是所有事都能用稱衡量,死這一萬人救蒼生,還是以蒼生換這一萬人多苟活幾十年?”

紫雲祖師一連串的發問,讓林十三很煩躁,他現在突然有些理解這個祖師了,雖然他奪取弟子生魂的事實在天怒人怨,但他想要以自己這一脈的犧牲來換取人間的太平,實在不知道他應該算大奸大惡之人,還是心繫蒼生的大英雄。

“一將功成萬骨枯,如你這般心智不堅,又怎麼能挑起你師父留下爛攤子?難道忘了你師父的那句唯心不易?”紫雲祖師訓斥道。

“唯心不易。”林十三喃喃自語,何為唯心不易?唯心不易聽起來簡單,做起來確實難如登天。

林十三已經拿定了主意,他退出識海,面色蒼白,身形都有些搖搖欲墜。

白白在一旁見林十三好像離魂了一樣,在一旁也不敢聲張,只能靜靜等着。

“白白,你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我想靜一靜。”林十三神色萎靡的走進書房,然後將房門緊閉,不讓任何人進入。

整整三天,林十三都沒有走出書房一步,在林十三閉門不出的這三天,這處屋子裏熱鬧了不少,四個嬌艷的婢女,兩個各有千秋的清倌,一個清秀伶俐的百鬼衛下屬。即使是董福山來了一次,也覺得這不是久留之地,只是看了一眼怒氣沖沖的白白,便悻悻離去。

薛良站在屋內,看着四位婢女站在門口,兩個清倌坐在榻上,那個百鬼夜行白白則坐在主桌,一副這屋子主人的模樣,他不由有些同情起鎮守大人,看來後院起火這種事,即使是鎮守大人,也毫無辦法。

“林鎮守還沒出來嗎?”薛良捋了捋他的大鬍子,看着白白問道。

“沒有,他出來我會派人通知你的,有什麼事,你和我說也可以。”白白抬了抬脖子,正色說。

薛良嘴角抽了抽,他不相信林鎮守會看上這樣的姑娘,不過蘿蔔青菜,各有所愛,林鎮守萬一就好這一口呢?

“讓薛良來書房。”林十三虛弱的聲音從書房內傳出。

白白冷哼一聲,沒有說話,薛良訕笑一下,輕輕推開書房的門。

“坐。”林十三招了招手,示意薛良坐下。

“鎮守大人,您這是!”薛良見林十三憔悴的面容,大驚失色。

“不礙事,與梁州鬼災的事無關。”林十三擺擺手,然後繼續問道:“有什麼新情況嗎?”

“鎮守大人,卑職發現了一些氣血外放的技巧,只是目前還不太熟練,無法運用到施展之中。”薛良說到功法,不自覺的露出得意之色。

“哦?怎麼做到的?”林十三也有些好奇,這是他這些天來唯一聽到的好消息。

“我與幾位梁州的武學宗師一直在探討,直到想到劍術高手能將劍氣外放,這才學着那些劍術高手將氣血之力逼出體外,或化作護身甲胄,或化做刀劍兵器,只是以我們目前的能力,維持不了多長的時間。”薛良想起這幾天的不容易,語氣頗為感慨。

林十三點頭,算是認可了薛良的做法,他說道:“希望薛大人不要有所保留,將這套功法在全軍傳授,有了這門功法,即使武夫,也能與異鬼一戰。”

薛良點頭,但他此時更關心林十三的狀況,“大人,您還需靜養身體,不要讓女色掏空了身體。”

林十三哭笑不得,他怎麼也沒想到薛良會把他此時的狀況與女色聯想到一起,不過這也是人之長情,一男七女,只怕梁州城都知道新來的這位酆都鎮守是一個色中餓鬼了吧。

“薛良,我不出門這幾天,梁州可有什麼異動?”林十三更關心梁州的局勢,董福山對於梁州的掌控力並不如他所想那樣穩固,他現在只能寄希望於李月奴在百鬼夜行中建立的密探組織。

“異動倒是沒有,但鬼化的山水正神全部隱匿了起來,而且西平郡突然冒出一個高手,引起了很多惡鬼追殺。”薛良想了想,-將這些天的發生的事彙報給了林十三。

“西平郡?”

林十三心中盤算,白白向北,曾玉泉向南,西平郡在梁州西南,難道是曾玉泉?

“薛良,派人支援西平郡,將那位高手找到,他可能是我派到梁州南方暗查的曾玉泉。”林十三忙說。

“曾玉泉?那不是幽州夜行衛都督嗎?”薛良震驚。

“正是,他如今在我手下任事。”林十三說。

薛良告別林十三后,就馬上回到百鬼衛,安排支援西平郡的事宜,如果這樣一個高手隕落,那對梁州的士氣無疑是雪上加霜。

在薛良走後,林十三也走出書房,他手中拿着一封密信,然後讓白白急忙趕回京城,將密信交到李月奴手中。臨別之際,林十三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親手將密信交到總司手中,絕不能轉他人之手,而且他還把酆都鎮守的信物鬼符交到白白手中。

“白白,此封密信事關九州存亡,決不能讓第三人看到,我如今能信的只有你了。”林十三將白白叫到無人之處,苦笑着說道。

“十三,這?”白白有些受寵若驚,而且她也聽得出林十三話中的意思,信在人在,如若萬分危急之時,寧可毀信也絕不能讓第三人拿的這封信。

林十三沒有說話,只是拿出兩張符籙放到白白手中,一張誅仙符,一張御風符,這兩張符不同於林十三用硃砂畫的符籙,都是以他的精血所畫,威力非比尋常。

看着手中的兩張符籙,白白重重點頭,兩人什麼都沒有說,但一切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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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鬼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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