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引蛇出洞
薛良將梁州鬼災之前的一些情況彙報給了林十三。在鬼災爆發之前,百鬼夜行就已經察覺到一些仙門中人活躍在山水正神的神廟周圍。只是百鬼夜行的百鬼衛以武夫居多,讓他們跟蹤觀察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仙門中人,無異於痴人說夢,雖然知道這次鬼災可能是仙門中人的手段,但他們沒有證據,而且百鬼夜行之中也有仙門中人,只怕百鬼夜行的一舉一動,仙門都一清二楚。
“既然他們敢越線,就不怪咱們無情了。”林十三冷笑一聲,雖然現在的打不過仙門的隱世老祖,但並不妨礙他打壓一下那些仙門弟子的氣焰。
薛良又一次無語,心想這位鎮守大人真是愛說大話。
“大人,咱們梁州的力量,只怕還沒能力抗衡仙門中人,梁州邊軍要防備佛國和薩滿教,並無餘力幫助我等。”薛良好心提醒一下,怕林十三出師未捷身先死。
林十三長嘆一聲,覺得這個大鬍子武夫真是太慫了,身為武夫不應該是一言不合就打一場嗎?
“大鬍子,我說你真的是武夫嗎?”林十三翻了白眼,斜看向薛良。
薛良愕然,然後解釋道:“大人,卑職是練血境武夫,對敵從來都是一往無前,只是如今仙門力量強於咱們,咱們想要反擊,還需從長計議啊。”
“世人都知道儒釋道三家抓鬼最厲害,其實武夫也不差的,甚至運用得當,比那些仙門更厲害。”林十三沒有回答薛良,而是岔開了話題,說到了修行。
薛良內心大震,但他不相信這個年輕道士的話,他一個道士,哪裏懂武夫的路數。
林十三看出了薛良的懷疑,接著說道:“儒家有浩然正氣,百鬼莫近,佛家有真言,真言一處,百鬼臣服,道家分支太多,什麼符籙,劍法,陣法,術法,其實都是屬於道家分分支,但好像世人並不知道武夫憑什麼鎮壓鬼怪,你身為武夫,難道也不知道身為武夫的優勢?”
薛良點頭,默默聽着林十三講解。
“武夫氣血強於常人,而在沒有儒釋道三家之前,鬼最怕的就是氣血強盛之人,所以武夫天生就是鬼的剋星,但現在很多武夫都不知道這個道理,只是一味地追求功法與威力,這樣做其實是南轅北轍,鬼並不怕武力強大的武夫,他們怕的是你們的氣血之力。”林十三說完,看向薛良的反應。
薛良有些茫然,這與他的認知簡直大相逕庭,林十三的一番話如同一聲炸雷,將他驚醒。
“鎮守大人,這氣血之力?應該怎麼用?”良久,薛良才反應過來。
林十三自己又不是武夫,他哪裏知道武夫怎麼修行。不過他思索片刻,說道:“其實我也不懂,關於武夫的這些秘聞,是一隻異鬼告訴我的。”
薛良聞言不由大吃一驚,問道:“大人,這異鬼?”
“哦,我抓的。”林十三說著,就放開了識海,然後一縷黑氣緩緩出現在屋中。
“罰惡參見主人。”黑影很是稀薄,看的出來,它現在很虛弱。
“罰惡,給這位大人講一講關於武夫如何運轉氣血之力。”林十三指着薛良,直接命令罰惡。
罰惡看了一眼薛良,眼神一亮,但想到主人還在身旁,只能老老實實的說道:“武夫的氣血之力之強盛,天下罕見,氣血之力對於靈體來說,不,對於鬼來說,是大補之物,但同樣的,氣血之力也是劇毒。”
“此話怎講?”薛良聽得有些糊塗,怎麼一會兒是大補之物,
一會兒又是劇毒的。
罰惡嘿嘿一笑,說道:“死了的武夫,氣血之力會變成濃郁的死氣,這些死氣對於鬼來說便是大補之物,但活着的武夫,他們的氣血之力在人間陽氣最盛,生機最旺,如果有武夫能將氣血之力外放,那大部分鬼物都無力招架。”
薛良莫名的有些興奮,如果真如這支異鬼所說,他們這些百鬼夜行的武夫對付異鬼,也就不用畏手畏腳了。
但罰惡話鋒一轉,說:“但武夫想要將氣血之力外放,限制極多,只有煉骨境之上的武夫才能用,練骨境之下的武夫貿然使用,會燃燒壽元。”
“燃燒壽元?難道煉骨境之上就不用燃燒壽元了嗎?”薛良聞言,微微皺眉,如果是燃燒壽元,那這種方法就比較惡毒了,說是禁術也不為過。
“骨造血,煉骨境的武夫本身積累的氣血之力已經很充足,而煉骨境武夫的骨比常人產生的氣血之力更多,能夠源源不斷的給對敵的武夫提供氣血之力,這樣一來,就產生了一個生生不息的循環,不用擔心氣血之力不夠,如果不到煉骨境,只能消耗身體中的氣血之力,而武夫的氣血之力,便是他們的壽元。”罰惡詳細的給薛良講解了武夫的氣血之力。
薛良沉默片刻,問道:“不知道武夫應該如何將氣血之力外放?”
罰惡有些吃驚,問道:“上古武夫的傳承當今天下已經沒有了嗎?”
這一問之下,薛良有些不好意思,自從千年之前的酆都之亂后,九州的武夫就改了一條修行路線,專註於鞏固自身的氣血之力。
罰惡看了看林十三,說道:“主人,這其中必然有驚天陰謀。”
林十三皺眉,他也隱隱感覺出了一些不對,但如果說有人能改變整個天下武夫的修行之路,他還是有些不信,畢竟九州的武夫何其多,改變一部分有可能,但總應該會有一些上古傳承流傳下來。
薛良皺眉沉思,然後說道:“現在武夫的修行之路,都是按照千年之前的真武大帝所改變的,如果有問題,那隻能是真武大帝有問題。”
林十三不想糾結千年之前的謎案,對罰惡說道:“如果你知道武夫的氣血之力外放,就給薛大人講解一下。”
罰惡沉默片刻,說道:“主人,我也只是一知半解,武夫修行自成一體,而小人生前並不是武夫,所以我也不太清楚。”
林十三翻了個白眼,心想,身為酆都的罰惡,難道會接觸不到死後的武夫?他將些許魂力外放,狠狠打在罰惡身上。罰惡的黑影一陣顫抖,黑影又稀薄了一分。
罰惡可憐兮兮的看向林十三,求饒道:“主人,小人是真的不知道啊,求主人饒命。”
薛良搖了搖頭,說道:“鎮守大人,這異鬼沒有說謊,武夫修行歷經千年的變化,已經變得與上古大不相同,氣血之力外放之事,還需我們武夫自己摸索,不過既然有了方向,就有了希望。”
林十三見薛良這麼說,便不在逼迫罰惡,將它收入了識海之中。
現如今的情況對於林十三來說有些棘手,本來他以為罰惡這個酆都的鬼差,能幫他解決武夫的戰力問題,但事與願違,最終的結果,還是沒能改變現在的狀況。
“鎮守大人,卑職有個建議。”薛良看向林十三,欲言又止。
“有什麼建議儘管說,大家集思廣益,才能破解現在的死局。”林十三也不矯情,直言道。
薛良低聲說道:“大人來梁州,必然已被那些仙門知曉,如今既然已經打草驚蛇,那大人不如將計就計,來一個引蛇出洞。”
林十三明白了薛良的意思,只是引蛇出洞需要他以身犯險,雖然他並不懼怕仙門的那些人,但凡事還是小心為妙的好,稍有不慎,他可能就在陰溝里翻了船。
“除了這招引蛇出洞,還有其他的辦法嗎?”林十三問道。
薛良搖了搖頭,目前來說,他是真的想不出什麼辦法了。
林十三閉目思索片刻,即使他不引蛇出洞,幕後黑手也一定會找上他,而且只要他對鬼化的山水正神出手,就早晚會查到那些幕後黑手頭上,現在不管他願意不願意,他都只能以身犯險,而他主動出擊,還要好過被動挨打。這麼看來,薛良這個大鬍子還是很有心機的。
“大鬍子,就按你說的,咱們來個引蛇出洞,只是具體怎麼做,你得給我一個詳細方案。”林十三做出了決定,如果不能先找出幕後黑手,只怕梁州鬼災沒有一年半載是解決不了的,而一年半載之後,只怕梁州會成為真正的鬼域。
薛良聽林十三叫他大鬍子,當即一怔,但隨即就釋然了,這種稱呼,無外乎是林十三接受了他薛良。
“卑職必不負大人所託。”薛良躬身抱拳。
薛良走後,林十三獨自思考了很久,他實在想不通,那些山上仙門的人什麼時候有了能夠污染山水正神的本事,如果說是天界的秘法,但酆都的封印未破,那些天界大能絕無可能衝破封印。
苦思無果之後,林十三也就不再浪費腦筋,而是將四個婢女叫了進來,他需要保證自己身邊絕對沒有姦細。
“你們四個在本官身邊,隨時都會有危險,現在反悔,還來得及。”林十三看着跪在地上的四人,開口說道。
秋菊和春蘭本就是莫名其妙才被翠竹叫來的,一聽有危險,就打算辭別這位大人。但翠竹和紅梅則輕輕拽了拽兩人,讓兩人不要着急表態。
翠竹和紅梅的小動作林十三盡收眼底,但他沒有說破,只是對這兩個婢女有些刮目相看。
“既然你們都願意留下,那本官自然不會虧待你們,這間屋子本官會設下陣法,只要在屋子裏,你們是絕對安全的,而本官還會給你們五張替身符,異鬼之下的攻擊,能免你們一死。”林十三說著,就拿出一疊符籙放在桌案上。
林十三說完,四人沒有動,依然跪在地上,等待林十三之後的話
“但是,如果你們泄露了本官的行蹤,或者是受人蠱惑監視本官,那就不要怪本官不客氣了。”林十三說完,屋外就響起了一聲驚雷,將四位婢女嚇的嬌軀一震。
“奴婢不敢。”四人見林十三如此神通廣大,面色蒼白,趕緊磕頭道。
“好了,把符籙收好。”林十三說著,便順勢躺在了榻上。
紅梅年歲最大,起身拿起符籙收好,然後順勢坐在林十三身旁,柔聲說道:“大人可是累了?不如讓奴婢幫大人放鬆一下?”
林十三確實是有些心力憔悴,默然點頭,同意了紅梅的提議。
四位婢女相視一笑,便默契的走到林十三身旁,兩人坐在榻上幫林十三按摩頭部,兩人跪在榻下幫林十三按摩腿部。
在四位婢女輕柔的按摩下,林十三隻感覺自己飄飄欲仙,難得的放鬆了下來,只是這一放鬆,他便昏昏睡了過去。
“大人,董大人有請。”
林十三迷迷糊糊的聽到了紅梅在叫自己,他睜開睡眼惺忪的眼睛,有些茫然,自己什麼時候竟然睡著了?
“哦,現在什麼時辰了?”林十三緩緩起身。
“大人,已經是酉時了。”紅梅回道。
林十三這才記起,董福山還給自己備了接風宴。他趕緊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匆匆走到屋外。
“董大人久等了。”林十三見董福山已經帶着薛良和錢不易在屋外等候,開口說道。
董福山則絲毫也不介意,反而笑着說道:“林鎮守見外了,少年風流,老夫懂得。”
在一旁的薛良和錢不易也不懷好意的笑了笑。林十三知道,這三個老匹夫一定以為自己做了些什麼齷齪事,但他也不在意,因為看董福山的樣子,他這樣做,好像更能得到董福山的認可。而事實正如林十三所想,當翠竹去向董福山求要秋菊與春蘭之時,董福山便將林十三看做了半個自己人,混跡官場,如果不能與之同流合污,那終歸是外人。
林十三隻好說著董福山的意思說道:“董大人府中的婢女,確實很好。”
董福山聽罷哈哈大笑,指着林十三身後的四位婢女說道:“既然林鎮守喜歡,那本官就將她們送與林鎮守。”
林十三沒有拒絕,而是跟着董福山大笑起來。
一行四人在護衛的簇擁下向著酒樓走去。董福山一路上還不忘介紹酒樓的特色,只是當林十三一行人到了酒樓,林十三才明白董福山嘴中的人間仙境是什麼意思。
只見酒樓外站着兩排衣不蔽體的女子在迎接眾人,酒樓內更是富麗堂皇,各處都有妙齡女子隨侍左右。
酒樓里,梁州的主官盡數到場,董福山一進酒樓,便一一為林十三介紹起來。
當眾人落座,董福山抬手拍了兩下,大唐中央的舞台上走上兩位靚麗女子,一位抱着木琴,一位提着玉簫。
“林鎮守,這兩位佳人如何?”董福山笑着對林十三說道。
林十三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的名聲竟然已經如此不堪了嗎?董福山竟然千方百計的想要給自己用美人計。
“還好還好,只是下官不太通曉音律。”林十三尷尬一笑。
“林鎮守這就不懂了,琴簫之技,又不止音律一道。”董福山一本正經的說道。
林十三愣住了,琴簫除了音律一道,難道還有還得用處?
董福山看林十三莫名的表情,哈哈笑道:“既然林鎮守不懂,晚間就由本官替你安排一下,讓你感受一下這琴簫絕技。”
林十三即使再不懂,也多少猜中了一些董福山話中的意思,只是當著如此多官員,他也不能駁了董福山的面子,只能訕訕一笑。
聽着琴弦共鳴,林十三想到了曾玉泉和白白,如今兩人還在梁州暗查,現在梁州的水深已經超出了林十三的預料,他不禁有些擔心起兩人的安危。
“鎮守大人,不知您準備何時啟程前往鎮壓鬼怪。”錢不易不合時宜的開口問道。
此話一出,大堂內除了琴簫之聲,便再無其他聲音,所有人都緊緊盯着林十三,就連台上的兩名女子,也不由順着眾人的目光看向那個被眾星拱月般圍坐的少年。
“不急,不出手則已,既然要出手,就要走一擊致命,徹底消滅梁州鬼災。”林十三放下筷子,看着眾人說道。
董福山暗暗點頭,他知道林十三說的不錯,如果不能徹底消滅鬼災,終究後患無窮,梁州也將永無寧日。
“今日就老夫代表梁州百姓,拜託林鎮守了。”董福山突然起身,朝林十三躬身一拜。
林十三頓時有些受寵若驚,趕忙起身扶起董福山,忙道:“董大人這是什麼意思?蕩平鬼災本就是百鬼夜行的職業,既然十三來了,就不會坐視梁州的鬼災肆虐。”
董福山起身之後,梁州眾多官員也隨即起身,朝林十三一拜,齊聲道:“拜託林鎮守。”
林十三嘆息一聲,說:“諸位大人放心,林十三一定竭盡全力剷除異鬼,平息鬼災,還梁州一個朗朗乾坤。”
這時台上的兩位女子看向林十三,眼神中有些驚異,甚至不慎彈錯了一些曲調。
董福山拉着林十三坐下,而他也一改往常的稱呼,說:“十三賢侄,你與老夫說實話,你可有信心平定這次的鬼災?”
林十三不由有些好笑,信誓旦旦的說:“董大人放心,雖然有些麻煩,但只是平息鬼災的話,輕而易舉,但這次鬼災還有些內情,所以會拖一些時日,不過董大人放心,這些我都會上報總司大人。”
林十三明白董福山的意思,他是怕梁州的鬼災拖的太久,到時候遲則生變,他林十三不會有事,但他董福山這個梁州太守必定難辭其咎,所以林十三隻能給董福山透露一些內幕,讓他將心放在肚子裏。
董福山聞言這才長長出了一口氣,抱拳說道:“多謝林賢侄,今日之恩,老夫必定銘記。”
“董大人客氣了。”林十三趕緊抱拳還禮,一州主官,那可是封疆大吏,職權只比林十三大而不小。
“林賢侄這就見外了,你叫老夫一聲大伯還是沒錯的吧?”董福山笑着給林十三夾了一塊紅燒羔羊肉,說道。
“董伯在上,受小侄一拜。”林十三哪裏還不明白董福山的意思,當即笑着抱拳行禮。
“好好好,那四位婢女終究是府中的下人,但這兩位女子不同,她們二人是教坊司的花魁清倌,身懷絕技,平日裏梁州城中的達官顯貴,紈絝子弟爭相追捧,有些鄉紳富商甚至都難得見上一面,今日就由老夫做主,將兩位清倌贖身,許給你做個暖房丫鬟。”董福山指着台上演奏的兩位女子,對林十三說道。
“董伯,這不好吧?”林十三覺得董福山是真的誤會了,但他這時候再想解釋,只怕是解釋不清了。
“十三,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怎麼能駁了老夫的一片心意呢?一會兒回府,老夫派人將兩位清倌送到你的住處。”董福山笑着拍了拍林十三的肩膀,他看林十三有些窘迫的表情,心想,年輕人終究是臉皮太薄。
董福山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待眾人酒足飯飽之後,就一同恭送董福山和林十三回府,然後各自打道回府,只是有些官員全無在大堂中的那種語笑喧闐,換上了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