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入鄉隨俗
豫州白馬渡正在舉行冬祭,所謂冬祭,便是白馬渡周邊的村民為了祈求河神保護他們風調雨順,將童男童女投入河中,祭祀給河神。
河邊的祭台上,一位河婆舉着神幡左右揮動,周圍幾位年輕男子身穿麻衣,圍着河婆蹦蹦跳跳,巨大的火盆中突然燃起熊熊烈火。
“時辰到。”河婆尖銳的嗓子傳遍祭台周圍。
她將神幡插在祭台之上,然後跪在神幡之下,最終念念有詞,只見火盆之中的紅色火焰突然變成綠色,周圍的村民見火焰變色,頓時也跪倒在地,有些人口中不停驚呼:“河神保佑,河神保佑。”
河婆猛然搖頭,眼神獃滯,然後緩緩起身,走向跪在地上的村民,大聲說道:“送祭品!”
穿着麻子的年輕男子們衝下祭台,將村民中的一對童男女抱上祭台。兩個孩子還不明白一會兒會發生什麼,他們看着大人都跪在地上,很是緊張,他們想在人群中找到自己的父母,只是他們放眼望去,除了陌生人,就還是陌生人,女童想要哭,但她看見穿着麻衣男子凶神惡煞的模樣,忍住了哭腔,只敢默默抽泣。
“開河!”神婆大喊一聲。
祭台下,一些手拿鋤頭的年輕村民走上冰面,準備將冰面鑿開。
人群中,一位背着書箱的年輕儒生一直皺着眉頭,大周朝廷早已廢除人祭,尤其是所謂的祭祀神靈之事,山水正神受朝廷冊封,自有朝廷的供奉,鄉民想要祭拜,也只需免費領取香火即可。
“放下那兩個孩子!”年輕儒生看着身穿麻子的幾位男子將孩子抱向冰面,他衝出人群,開口阻止。
“哪裏來的瘋子,怎麼敢驚擾河神,把他給我趕出去!”一位老者拄着拐杖,怒斥道。
周圍村民聽聞老者開口,一些年輕村民起身,就要將年輕儒生趕出白馬渡。
“大周朝廷律法規定,擅自生祭,保長處斬,周邊村民加稅三年,淫神毀去金身,你們這不是求河神保佑,是在害河神,也是在害你們!”年輕男子義正言辭的呵斥他身邊聚攏過來的村民。
“放肆,真是太放肆了,來人,將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後生也祭祀給河神,觸怒了河神,白馬渡周邊必然洪水泛濫。”老者聽着年輕儒生的話,氣的不停將拐杖重重砸在地上。
老者便是白馬渡周邊村子最德高望重的保長,他何嘗不知道大周的律法,但天高皇帝遠,他們怎麼做,縣老爺怎麼會知道?而且就算縣老爺知道了,只要拿出一些銀錢,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放開我!我是國子監監生,身有功名在身,見縣官而不跪,謀害我,便如同造反!”年輕儒生見周圍村民越來越近,聲色俱厲的大喊道。
“什麼監生,你們這些空談誤國的白面書生,沒一個好東西!”一個黝黑漢子一把將儒生拉住,他身邊幾位村民一擁而上,將儒生綁了個結實。
“沒有金剛鑽,就不要攬瓷器活。”一個少年道士突然開口笑道,他看着這出鬧劇差不多也該收場了,但他萬萬沒想到,這些村民竟然敢將國子監的監生綁了,還要祭祀河神,如果此事被大周朝廷知道,只怕此處縣令都會吃不了兜着走,而這些村民,也真的會被當成叛逆。
“小道士,這裏沒你什麼事,不要自找沒趣!”黝黑漢子將年輕儒生推到人群中,朝年輕道士威脅道。
“對對對,入鄉隨俗,入鄉隨俗,既然此處還有生祭,那小道自然會入鄉隨俗,
尊重此處的傳統。”小道士看着周邊圍上來的村民,趕忙說道。
“算你識相,趕緊滾。”黝黑漢子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往年東祭,他還真沒遇到過這些外鄉人,不過這些外鄉人在又怎麼樣?還不是要看他們的臉色,惹惱了他們,就順便將這些外鄉人也祭祀給河神。
小道士聳了聳肩,然後摘下頭巾,指着頭上灰白的頭髮說道:“小道年歲也不小了,腿腳不太方便,所以……”
黝黑漢子一愣,明明長着一張少年的臉,卻有一頭白髮,難道這就是鶴髮童顏?這不起眼的道士,難不成還是仙風道骨的神仙不成?
他不敢怠慢,急忙抱拳說道:“仙長見諒,是咱們有眼不識泰山,仙長稍等,小民去叫保長大人。”
很快,一個被村民簇擁的老者來到年輕道士身前。
年輕道士便是遊歷九州的林十三,他的第一站,便是九州最中央的豫州,只是在這白馬渡,他見到了已經絕跡百年的生祀,這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
“仙長駕臨,小老二這裏有禮了。”老者深深朝林十三拜倒。
“起來起來,小道不講那些俗禮。”林十三嘴角微微翹起,笑着說道。
“不知仙長來白馬渡所謂何事?”看着警惕的看向林十三,他不是那沒見過世面的黝黑漢子,見到林十三的第一眼,他就知道這個小道士不簡單,只是他不敢確定,這真的是鶴髮童顏的仙長,還是招搖撞騙的騙子。
“沒什麼事,殺神而已。”林十三看了看河邊,那些麻衣男子已經帶着童男童女走向河面。
“仙長,這話從何說起?”老者大吃一驚,什麼叫做殺神?這白馬渡河神一直保佑他們風調雨順,只要他們按時舉行生祭,河神也不會虧待他們。
“凡夫俗子,不用知道那麼多。”林十三冷笑一聲,一個閃身就來到河婆身邊,他抬手按在河婆頭頂,然後狠狠向下一按。還未反應過來的河婆眼球爆裂,整個頭顱深陷在身子中,已經死的不能再死。
林十三又一個閃身,將童男童女抱在懷中,飛身來到祭台之上。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台下的村民還未反應過來,但即使有反應過來的,他們也不敢言語,這可是能夠瞬間擊殺河婆的老神仙,他們不敢動,怕惹怒了老神仙,老神仙會將他們統統殺死。
“殺了個假河婆,還不太過癮。”林十三說著,一張符籙突然從他指尖出現,向著河面的麻衣男子們飛去。
“不要!”保長老者突然猛然大喊。
只是他話音剛落,那幾個麻衣男子就已經燃起熊熊烈火,凄厲的嘶喊聲讓周圍的村民們面色蒼白,一些膽小的村民甚至兩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你怎麼能!你怎麼能隨意殺人!”保長老者顫巍巍的指着林十三喝道,他雙目通紅,那麻衣男子中,有他的一個小兒子,他如何能夠不悲憤。
林十三摸了摸童男童女的頭,瞥了一眼那老者,然後冷聲說道:“你們殺得,小道如何殺不得?”
“你,你個妖道!老夫一定要去縣衙告你!”老者聲色俱厲的吼道。
“剛剛那個書獃子說的話你們沒有聽到嗎?按照大周律,在場的各位,都得死!”林十三不想與這些愚昧村夫廢話,既然他們要用人生祭,那他會滿足他們的願望。
“你!你!你!老夫不信你個妖道還能殺了我們所有人不成!”看着指着林十三,準備招呼村民圍攻林十三。
林十三看着蠢蠢欲動的村民,冷漠的指着冰面上還在燃燒的麻衣男人們,緩緩說道:“想學他們?還是滾?”
村民們這才猛然驚醒,那些莫名燃燒的麻衣男人們可都是河婆精挑細選的天命之人,那些人都沒能逃過這個妖道的毒手,他們這些普通人又怎麼會是妖道的對手,況且那麻衣男子中有老保長的兒子,可沒有他們的兒子。一些村民想通了其中的關鍵,開始向後退去。
“等等,把剛才那個書獃子放了,還有,生祭還沒結束,你們就不怕河神暴怒?既然生祭已經開始,那就要有始有終,我看這個河神不太願意吃童男童女,祂更喜歡德高望重的老頭,這個老頭就很好!”林十三話音一轉,指着老保長冷聲道。
“你,你胡說?老夫老骨頭一把,怎麼能入的了河神的法眼?”老保長惡狠狠的瞪着林十三,恨不得吃其肉,飲其血。
林十三偷偷耍了一個小手段,這白馬渡哪裏有河神,整條祖河只有一位河神,而那位河神還是大周封正的唯二的大河神,又怎麼會與這小小的白馬渡扯上關係?既然這些村民沒見過真正的祖河河神,林十三就悄悄放出了罰惡,讓他假冒河神。
罰惡本就是酆都的巡使,本身自帶官威,雖然在墜龍嶺元氣大傷,但唬一唬這些村民,還是綽綽有餘的。
罰惡自林十三眉心飛出,便沖入祖河之中,祂運轉魂力,將自身的黑氣轉換成金色,遠遠望去,還真就有一絲山水正神的味道。
“河神!河神!是河神大人!”村民見罰惡自冰面中衝出,驚訝的叫喊道。這些村民自幼便在白馬渡周邊生活,但從未見過河神,如今河神出現在他們眼前,他們只覺得這是神跡。一些反應的快的村民已經恭敬的跪在地上,對着罰惡行起了跪拜大禮。
“河神大人,這妖道奪您的貢品,還殺了主持祭祀的河婆,請河神大人降下神罰,將這妖道就地正法!”老保長也是第一次見河神,雖然他嘴上總是說見過河神,但那不過是他為了與河婆兩人矇騙村民的謊言。如今河神顯靈,讓老保長又看到了報仇的希望,他第一時間就向河神告了一狀。
罰惡聽着老保長的話,只覺得頭皮發麻,讓祂對付林十三?那還不如殺了祂簡單,如今他的小命還握在林十三手中,他哪裏敢對林十三出手。
“不知河神是喜歡吃童男童女還是喜歡吃那個老頭?”林十三瞥了罰惡一眼,開口問道。
罰惡自然明白林十三的意思,雖然祂想說童男童女最美味,但借祂一百個膽子,祂也不敢說出這種話。
“這位道長,本座自然是喜歡吃老頭的,肉質緊實,有嚼勁,嘿嘿。”既然要演戲,那祂罰惡就本色出演一次,讓這些凡人好好開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