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告別
十月初五，梁州城內來了兩位大人物。庄親王李承泰和百鬼夜行總司李月奴紛紛來到梁州城，二人都是為了梁州鬼災之事而來。李月奴的百鬼夜行在梁州鬼災中損失慘重，而夜行衛韓常山的叛變更讓李月奴不再新任夜行衛，新上任的酆都鎮守林十三在墜龍嶺與神界轉生鬼的爭鬥，更是差點讓她新扶持的精銳腹死胎中。
庄親王來梁州城則是因為薛良改進的武夫氣血之力，如果這種功法能夠在軍中推行，那軍中武夫的戰鬥力將大大增強，之後對付異鬼，軍中武夫也會有一戰之力。
太守府，董福山看着大周王朝的兩位實權人物，一時間有些忐忑，雖然梁州鬼災已經平定，但他身為梁州太守，沒能將鬼災扼殺在搖籃，以至於梁州如今民不聊生，他還是很怕皇帝會秋後算賬的。
“董大人，林鎮守可還好？”李月奴沒有與李承泰寒暄，兩人雖同為大周皇族，但李月奴身為當今大周皇帝李承鉉的親姐姐，自然與李承鉉走的更近，李承泰則因為當年爭儲之事被李承鉉姐弟一直打壓。
“長公主殿下，林鎮守身體已無大礙，前些天因為墜龍嶺又有鬼氣潰散，林鎮守這才帶人前去巡查，卑職剛剛已經派人前去尋林鎮守了。”董福山知道林十三是李月奴的心腹，如今李月奴來梁州城，林十三卻跑去了墜龍嶺，他隱隱感覺李月奴對林十三多少還是有些怨言的。
“既然是因為公事，本宮也就不多說什麼了，不過林鎮守的安危關乎九州的未來，他在你們梁州身陷險境，你這個梁州太守，又怎麼說？”李月奴瞥了一眼董福山，但她的這句話，是說給李承泰聽的。
董福山又何嘗看不出李月奴這是在針對李承泰，他輕輕擦了一下額頭的冷汗，說道：“是卑職安排不當，請殿下治罪。”
李月奴冷笑一聲，不再多說什麼，她想看看李承泰是為何來梁州城。只是李承泰一直在閉目養神，對於李月奴與董福山的談話，他充耳不聞。
“六弟怎麼會來這小小的梁州城？”李月奴終究還是性子急了一些，開口詢問道。
李承泰微微睜眼，輕聲說道：“皇姐手下有一位叫薛良的煉血境武夫，他不知從哪裏得來的秘法，竟能夠將氣血之力外放，本王來梁州，正是為了這氣血之力外放，如果能夠將此功法在軍中推行，軍中武夫以後對上異鬼，也會有一戰之力。”
李月奴微微皺眉，她是聽薛良彙報過此事，只是當時她在忙往生祠的事，並沒有將一門武夫的功法放在心上。
“六弟，這氣血之力真有如此威力？竟能夠讓武夫有與異鬼一戰之力？”李月奴問道。
李承泰點點頭，開口說道：“皇姐不是武夫，所以不清楚武夫的修行，以前武夫到煉血境，就已經走到了盡頭，再想要更進一步，無異於痴人說夢，但這薛良能夠將氣血之力外放，就說明武夫這條路，還有更多可能，而氣血之力對於異鬼有意想不到的威力，本王查了一些上古典籍，據說上古時代，武夫也能夠將異鬼鎮壓，如果薛良的氣血之力外放能夠在全軍推廣，之後再爆發鬼災，我大周的軍中武夫也能夠出一份力。”
李月奴心中飛速思考着李承泰的話，武夫能夠更進一步，對於九州來說自然是好事，但煉血境武夫如果再進一步，就會打破如今九州的力量平衡，儒釋道三家三足鼎立的境地也會被打破。更重要的是大周軍中的武夫並不是都站在皇帝李承鉉這一邊。
就比如這梁州軍，是庄親王李承泰的親信。雖然大周自太宗皇帝就一直在收回軍權，想要中央集權，但九州各軍已經自成體系，他們會自然而然的就投入到各位皇子親王麾下，而爭儲獲勝的皇子自然會照顧幫他登基上位的軍鎮，這種畸形的九州軍鎮體系為大周埋下了很大的隱患，只是如今沒有誰敢動九州軍鎮，那不僅會失去九州軍鎮的支持，還會將敵對藩王逼反，而如今的九州，經不起內亂。
李月奴最先想到的不是將氣血之力在所有九州軍中推廣，而是先在直屬於皇帝的羽林軍和虎賁軍中推行，只要確定忠於皇帝的軍隊能夠領先於藩王的軍隊，李承鉉的皇位才能坐的安穩。
“既然這武夫的氣血之力能夠對付異鬼，在九州推廣，自然是好事，只是如今九州暗流涌動，本宮還不知道誰是敵是友，如果貿然將此等功法推行，只怕會有一些別有用心之人對九州不利。”李月奴輕聲開口，她盯着李承泰，想要看一看李承泰的表情。
李承泰聽到李月奴的話，嘴角勾起一絲冷笑，他沉聲說道：“怎麼？皇姐是信不過本王？這大周姓李，孰輕孰重，本王分的清，大周在，才有庄親王李承泰，大周若是沒了，這天下哪裏會有本王的立足之地？”
李月奴輕輕點頭，她很滿意李承泰的答案，只是最是無情帝王家，他們這些皇族的話，也最不可信。
一旁的董福山聽聞這兩位的談話，此時只想趕緊一頭暈倒，什麼話該說，什麼話該聽，他一個梁州太守還是知道的，如今他被夾在兩位實權皇族中間，簡直是生不如死。
“董大人，林鎮守回來了。”門外傳來侍衛的喊聲。
董福山聽到侍衛的喊聲，這才如釋重負，終於，他的救命稻草來了。
“快請。”董福山沒等李月奴和李承泰發話，雖然此舉有些逾越，但董福山不急不行，有些話他再聽下去，能不能走出這間屋子，都會是問題。
“參見總司大人。”林十三走進屋子，便朝着李月奴抱拳行禮。他從未見過李承泰，不知道與李月奴同坐的年輕男子就是大周的實權藩王李承泰。
“林鎮守請起，這位是庄親王李承泰。”李月奴看着林十三的滿頭灰色，眼神中有些驚訝，但她還是將李承泰介紹給林十三，畢竟林十三再怎麼厲害，得罪一個藩王，也不是他一個酆都鎮守能夠經受得起的。
“參見庄親王。”林十三微微一怔，又對着李承泰抱拳一拜。
“林鎮守不必多禮。”李承泰笑着說道。
林十三看着這個笑容和煦的年輕親王，心中對他稍稍有些好感。
“林鎮守，你的頭髮？”李月奴問道。
林十三自嘲一笑，說道：“墜龍嶺一戰，卑職自以為萬無一失，結果被轉生鬼打的毫無還手之力，還是藉著師父的符籙，這才僥倖活了下來。”
“轉生鬼真的有這麼厲害？比之異鬼如何？”李月奴當初看到薛良的揍報，對於轉生鬼的出現很是擔心。
“一個天，一個地，異鬼終究還是靈體之身，即使有金身加持，在咱們九州的認知中也不過是死物，但轉生鬼不同，他們通過酆都輪迴投胎轉世於九州，他們肉體與常人無異，但他們的魂卻是神界之魂，他們的魂力天生強於咱們，而有些肉身的加持，他們已經脫離於鬼的範疇，只是他們也有限制，他們的肉身不能長時間承受強大的魂力，所以對付轉生鬼，要麼憑藉強大的武力，要麼就只能靠人命將他們拖死。”林十三想了想，還是將轉生鬼的一些秘聞說了出來，他怕李月奴聽到轉生鬼的秘聞，會失去信心。
李月奴雖然已經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聽到林十三講解，還是覺得自己低估了轉生鬼的厲害。
“武夫的氣血之力，可能對付轉生鬼？”李月奴與李承泰異口同聲的問道。
兩人對視一眼，這時候，這兩個各懷鬼胎的大周皇族才真正站在了同一個立場。
“只能靠命拖，而且好像只有煉骨境的武夫才能將氣血之力外放。”林十三思索片刻，開口說道。
李承泰嘆息一聲，看來氣血之力外放對武夫的境界要求很高，想要全軍推廣很不現實，只有軍中高手，才能勉強做到氣血之力外放。
“那就沒有其他辦法對付轉生鬼嗎？”李月奴問道。
林十三搖了搖頭，他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對付轉生鬼，除非他能夠達到老道士的修為程度，才能做到對上轉生鬼而不敗。
“總司，卑職想要遊歷一趟九州。”林十三突然開口對李月奴說道。
李月奴一愣，她沒想到林十三會在這個時候提出這種要求。她微微皺眉，然後揮了揮手。
董福山看出這是李月奴在趕人，他急忙退出屋去。李承泰雖然心中不憤，但他也看出李月奴此時面若寒霜，必然是憤怒到極點，便也不想在這時候自討沒趣。
“林十三，為什麼！”待李承泰兩人退出屋子，李月奴對着林十三大吼道。
還未遠去的董福山渾身一震，不自覺的加緊離開的腳步。
而李承泰嘴角勾起一些微笑，既然能夠讓李月奴不舒心，那他李承泰就高興。
“為了修行，如果我再不追趕老道士的腳步，就沒有機會了。”林十三輕輕抬頭，笑着與李月奴說道，他知道李月奴為何生氣，但他不想做過多的解釋，有些事，一個人背負，總好過大家一起背負。
“你！難道在京城就不能修行了嗎？在京城，本宮會將天下的資源都給你。”李月奴寒着臉說道。
“我缺的不是那些資源，我缺的是心境，老道士早就打破了我的境界壁壘，只要心境到了，我隨時都能破鏡，但心境不到，我永遠都不會有破鏡的那一天。”林十三掏出欺天符，仔細看了一眼，然後將符籙放到李月奴面前。
“這是什麼意思？”李月奴看着殘破的符籙，寒聲問道，只是她此時的鎮定是強裝的，當林十三說他沒有境界壁壘的時候，李月奴內心就已經翻起了滔天駭浪。
“欺天符，拿着它，轉生鬼也不能拿你怎麼樣。”林十三聳了聳肩，沒多說什麼。
“那你？”李月奴看着那殘破的符籙，這才緩和下語氣。
“我還有。”
李月奴抿了抿嘴唇，拿一張殘破保命符給她，林十三真的不是在開玩笑嗎？
林十三想了想，又拿出一封信，他看着李月奴說道：“我聽說了夜行衛的事，既然百鬼夜行已經這樣，那就不如將百鬼夜行合併，他要亂，就讓他去亂，酆都鎮守，薛良，錢不易是人才，也信得過，你可以用他們組建酆都鎮守，胡來是儒生，距離君子境，不過一線之遙，未來的成就，很高，而且有儒生願意加入酆都鎮守，這件事的意義，比回來本身更有價值。”
李月奴看着林十三，眼中有些疑惑，這個少年道士，何事有了這麼多的想法？
“那你不做酆都鎮守了？”李月奴問道。
“做，怎麼不做，俸祿一分錢都不能少，等我修行有成，自然會回來，而且天下奇人異事數不勝數，如果能夠將他們拉入酆都鎮守，也是好事，更何況我不在，你可以隨意安排親信進酆都鎮守，只是希望你能用上一些測謊符，不要讓別有用心之人加入，不然等我回來，還要清理那些垃圾。”林十三笑了笑，他從始至終都知道李月奴的擔心。
被林十三說破心事的李月奴也不惱怒，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俸祿減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