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破繭
【一】
“沒察覺到您的到訪是在下的失職。”
“我只是來旅遊的，談不上訪。”
克勞迪婭躺在沙灘上享受日光浴，對於身旁這位突然闖入的男子，她本沒打算搭理，奈何其喋喋不休。
“況且我既沒有一官半職，也沒有受什麼大人物的委託擔任使者，就算我直接出現在你面前你也認不出來，祝融會在意到我，才令我感到意外呢。”
“真是非常抱歉……您方便去洛基峰頂一趟嗎，專車已經備好了。”
“不想去。”
“呃？”
“在這裏躺着挺舒服的。”
她穿着白色的一套泳裝，戴着粉色邊框的太陽鏡，翹着二郎腿躺在沙灘椅上，身旁擺放着成堆美食，自從有了薇爾承諾給她的那張支票后，克勞迪婭的消費就越來越沒節制，但是一千萬瑪那，還是不那麼容易花光的，雖然克勞迪婭經常入不敷出，但她很少有過大額開銷，欠下的三百萬，其實是這六七年加起來的消費了，畢竟她無需支付奇卡里那高額的房價。
“這......我......”
“好啦好啦，真煩哎，早知道我就不管了，真是，快點走吧，別來煩我。”
克勞迪婭用手扇着催促。
然而她等了好一陣，扭過頭，還是有一群人端正地站在身後，令她很惱火。
“怎麼還沒走？”
“沒有上面的命令，我們是不能離開的。”
克勞迪婭的鼻腔輕輕吸氣，轉過身，瞪大了眼睛，出現了一對耀眼的星星，帶着絢爛的光，剎那間，“拉夫拉坦”的神威震得地面裂開，沙土飛揚。
“啊啊！！！”
他們狼狽地逃走了，神威對於一般人而言的確是不可承受之物，而對於這片被自己租下的海灘而言，或許是最好的處理方法。
【二】
洛基峰頂七雄，是人們對於祝融實力最強七人的稱呼，基於自立的評估系統，這七人中最強的正是現在坐在將軍位之上的竹，而祝融帝國的皇帝不屬於七人之列，也從未被納入其中。竹接受並執行通過祝融峰頂的決定，而對於王室，他並沒有太多感受，既不過分依附，也不褻瀆侮辱，他只是想要做好分內的事，變得愈發強大，強大到能完美地守護生育自己的土地。
師承阿爾斯泰的他，本身就擁有極強的實力，相較於師父，他對於勝利的渴望並沒有那麼強烈。至於他師父阿爾斯泰的死因，正是露娜與之對決之後留下的內傷，這也是竹打心底對於露娜·阿卡利亞極其尊敬的原因，即使他沒有和其打過什麼交道，他也並未因為對方殺掉了自己的師父而埋恨於心，他尊重阿爾斯泰的選擇，也是阿爾斯泰的殊死一搏，博得了露娜的敬意。
阿爾斯泰的葬禮上，成為“劍”的露娜出席並表示了悼念，彼時的竹心底很清楚，在真正的決鬥之中，生死已然淡然，剩下的唯有對對手實力的敬意，以及全力以赴的決心。但拋開一代傳奇的師父的戰鬥力，竹或許一輩子也學不會那股俠義之氣，學不會公正無私，做事果斷的行事風格，而事實上，露娜如此認可阿爾斯泰的原因，正在於此。
因為露娜和阿爾斯泰有着相同的行事風格。
而對於繼任將軍大職的竹來說，總是唯唯諾諾已然成為自己心中逃脫不開的一道桎梏。
如果能果斷一點，強硬一點，是不是就能向著那位天才靠近一點呢？
“竹大人，兩人都已通過挑戰，最終挑戰將在三天後進行，按照您的意願，安排了芙瑞雅·阿卡利亞接受考核。”
竹扭過頭看向單膝跪在地上的屬下，只是頷首默認。
“那屬下就先告退了。”
“......”
腳步聲離得越來越遠。
“很期待呢，我。”
【三】
已經有很久沒有見過扎伊克耶了，整個洛基峰頂的人都這麼說。而他們基本上都認為，他是偷偷跑到哪裏修鍊去了，而對於他的實力評價，肯定是不如竹的，但其又能輕鬆擊退七雄，大概是遜色不了多少。但若是將其放在火元素魔法師這一類中進行比較，他的地位就比竹要差多了，火元素作為戰力最強的元素之一，基於其誕生了不少魔神級強者，比如阿爾斯泰。
“但是這孩子和艾克差不多大，已經成為如此強大的魔法師了，若是在和他的對決中激發出更多潛能，我會更興奮的。”
笛是這麼說的。
克勞迪婭壓根沒有心思去做除了度假以外的任何事，正是因為那次她的出手，在一些小圈子裏暴露了自己的行蹤，因此她利用一些只有神力才能辦得到的手段，讓自己的存在感降低了，然而即使是這樣，她還是被扎伊克耶找到了。
“發現您了。”
他從陽台外進入了室內。
“唉，你小子......”
至於克勞迪婭，她正享受着從樓下送上門的美食，手裏捧着一本用古文寫的讀物。
“您還是默許我進入領域內了。”
如果不是克勞迪婭同意，扎伊克耶一輩子也打不開進入“拉夫拉坦”的緻密領域的辦法，而在讓自己清凈這件事上，克勞迪婭想了很多法子，這圈領域也是其中之一。她本可以做得更加充分，只是這幅軀體不容許接連放肆。
“不然呢，就算我把你隔在外面，你也會一個勁騷擾我。”
扎伊克耶一躍跳上了克勞迪婭的床。
“怎麼想着來祝融的？”
“你又是怎麼知道我來祝融的？”
她只想好好玩，對於處理和這些人的關係的事一點都不關心。
“聽說艾克和那位光元素魔法師戰鬥引發的衝擊，遭遇了一道不明屏障的攔截，其形式極其高階，用魔力幾乎構築不出來，一定是什麼大人物親臨典伊了才對。”
“什麼大人物......求求你們把我當個小遊客吧，或者......
你負責包下我在祝融這陣子的吃喝玩樂，我也就沒意見了。”
扎伊克耶觀察着克勞迪婭的全身，能將氣息隱藏到這般地步，如果不是知道她是什麼身份，他或許會真的認為坐在眼前的少女就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至於他和克勞迪婭的關係，則是他在小時候陪着露娜見過她一面，然後就跟着其修習了好一陣，雖然他天賦異稟，但在克勞迪婭眼中就是個小毛孩。
“我身上有東西？”
“沒有，您的耳朵挺特別的。”
“你不是第一次見吧？”
“見得很少，畢竟現在精靈很稀有嘛，聽露娜大人說他們生育意願不強，這個種族都快滅絕了。”
“有芙朵莉斯在，沒事的。”
“芙朵莉斯是？”
“……你跑到我這，一下蹦躂到我的床上是要幹嘛。”
克勞迪婭故意岔開了話題。
“只是來看看露娜姐姐的好朋友。”
“誰跟她是好朋友了......
倒也沒有多差。”
“師父一直把您當做目標呢。”
“無所謂啦。”
“大人，您知道我有在參加魔神令的考核工作，分配到的對手是艾克·拉維尼。”
“挺好的。”
“您不認識他嗎？”
“你們倆要打就打，跟我沒關係。”
“師父從未跟我提起過，但我很想知道，如今站在世界戰力巔峰，第一序列的您，實力到底有多強。”
“呵呵，小子......
想變強就直說，心情好的話，我可以教你幾招。”
“就是單純好奇。”
“居然不是想要變強么......”
克勞迪婭撕下一塊雞腿肉咀嚼着咽下，看得扎伊克耶都有些餓了。
“這種問題等你長大了自然會明白，但我得承認，露娜是個好老師，你可以完全信任她。
等到你成為她的驕傲的時候，我到底有多強，就可以用數字掂量了，畢竟……
你可以始終選擇相信我，我活了五百年，還從來沒有失敗過。”
她得意地歪嘴一笑。
“聽說您主動放棄了與奈利安大人的決鬥……”
“你這小毛孩，別拆我場子啊！”
【四】
深夜，芙瑞雅沒有選擇休息，她坐在屋頂，在舉辦方默許的範圍內觀月。
今天的月亮圓得完美，皎潔明亮，芙瑞雅能從中感受到無窮的力量。有一則關於月亮和月元素的傳說，最為強大的月元素魔法師可能會在夜晚將星眼的形式表現為月亮的形狀，這也是月元素區別與其他元素的一點，也是唯一能使得星眼產生變化的機理，儘管那是傳說，可令芙瑞雅很着迷。
芙瑞雅並非是因為露娜而選擇了同樣的道路，在剛接觸魔法的時候，她就從心底愛上了月元素。
因為月光很溫柔，它就像是一層絲綢覆蓋於大地之上，它不像太陽那樣明目張胆地耀眼，月光永遠是陪襯，而太陽照耀整個阿萊亞，雖然人們永遠無法觸碰到它們的真相，然而它們都像是永不分離的摯友，陪着人類走完每個晝夜。
比起站在台前，芙瑞雅更想做那個站在身後默默凝視的守望者。
“我也有要保護的人......”
露娜有時會感到懊悔，她總是認為是自己葬送了芙瑞雅的童貞，她太優秀，優秀得不像是個快樂的孩子，露娜常年在外工作，雖然會時常抽空看望妹妹，可終究還是沒辦法完整地了解她的一生。
芙瑞雅只有這個姐姐。
所以露娜認為芙瑞雅是孤獨的。
所以她一直在自責。
然而月亮就像是姐姐一樣，她和傳說中的月之女神同名，她像是生來就屬於“阿爾忒彌斯”......不，不如說“阿爾忒彌斯”生來就屬於她。她是能為了正義和自己所要守護的美好奮不顧身，化身死神的殺手，也是能安撫稚嫩心靈的大姐姐。
“芙瑞雅......”
艾克也是個夜貓子。
“艾克......怎麼不睡覺？”
“睡不着，老遠看見你坐在屋頂上發獃呢。”
“艾克想聽故事嗎？”
“芙瑞雅想說什麼就說吧，我會聽着的。”
“......艾克戰鬥的目的是什麼呢？”
“有個男人很早就告訴我，要時刻提醒自己為什麼而戰，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從前的我為了生活，現在的我，只想守護我身邊美好的人們，他們也包括你哦。”
芙瑞雅低着頭笑了，頭抵着艾克的肩膀靠了上去。
“唔？！”
“這就是姐姐那麼拚命的動力吧......”
“呃，露娜大人？”
“艾克你知道嗎，姐姐為了我，其實很自責。”
“為什麼？”
“我從小到大，沒有多少朋友，和別人說話的談資也不夠，只是沉浸在魔法書里，沉浸在日復一日的訓練里，如今我在十四歲的年紀掌握了月元素奧義，也算是跟上的姐姐的步伐。”
“露娜大人是在什麼年紀習得奧義的？”
“十三歲。”
艾克再次為露娜感到震驚，十三歲是想都不敢想的年紀，對於人類來說，連魔力都沒有沉澱下來的年紀，就擁有了釋放奧義的庫容。
她不再是天才了，而是被一些人深惡痛絕又畏懼的，天才中的天才，艾克對於露娜陡生勃然敬意的同時，也為芙瑞雅的成就而感慨。
“阿卡利亞家都這麼可怕嗎？”
“艾克，阿卡利亞家只有兩個人。”
“哦......”
“所以姐姐覺得我很孤獨，艾克，你覺得，芙瑞雅是孤獨的人嗎？”
“孤獨什麼的......可不像是你現在會說出來的字眼呢。”
她就像是小鳥依人，靠在艾克身上良久了。
“觸碰到艾克讓我覺得很安心。”
“......”
“我想這就是陪伴的力量，是我從孤獨之中逃離后對於光芒的渴求。”
“從哪找的這種話......”
“姐姐說，人越是強大，就越是孤獨，顯然，我不那麼認為了，從前的我和查斯蒂娜對立，成為了芙蕾德利卡的敵人，我就像是那個格格不入的人，因為我遇到你們，遇到了學姐，遇到了薇爾老師和艾克，我變得願意說話，願意敞開心扉傾訴自己的情感......
現在那個孤獨的人，是姐姐才對，她沒必要自責的。”
艾克不曾認識過去黑暗的她，但他或許在不明就裏之中給予了救贖。
“月亮讓人在無邊黑夜有了方向，我，想要成為月亮，成為你們的月亮，這就是我戰鬥的目的......
姐姐做了太久的‘陪襯’，我想，邀請她到台前跳支舞。”
這是艾克第一次觸碰到芙瑞雅的內心。
其實她沒有那麼堅強，她只是個牽挂姐姐的女孩子，艾克或許明白露娜於她的意義了，但他無以言表，他輕輕撫摸芙瑞雅的頭，就像是在傳遞那些不能用語言表達的情感。
“所以要有相互愛的決心呢。”
艾克於心底悄然念出這句話，又任其淹沒在如水的光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