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恍然
【一】
艾克已經連着三天沒有被對手找上門了，每天就這樣在祝融的大街小巷裏爛着，只是今天早上負責管理的人並未告訴艾克今日的安排，與前幾天不同，那便意味着大戰將近，他的第十三場對決，只要能夠通過，就可以進入到最終的挑戰。
他靠在一座電話亭上，四周一個人都沒有，艾克雖驚嘆於祝融方面是如何做到不動聲色就讓居民轉移的這種事的，而當下最需要警惕的則是隨時會出現的傳奇魔法師，他的能力比瑪格麗特更強，應付起來會更棘手。
手臂上傳來莫名的騷動感，是魔力通訊，艾克感到很奇怪，是誰在這個時間用魔力通訊來聯繫自己，直到他接通魔力流，傳來的聲音卻像是貼在耳邊一樣刺得全身發毛。
“小哥，你還沒反應過來嗎？”
沒等對方接著說下去，艾克對着身後的電話亭就是一頓轟炸，煙塵四起，而他則是退後了數十米。
突然間，他就像是看見了一束細長的絲線，徑直穿過自己的腦門，在極短的時間裏躲過，而隨之出現的卻是一道自煙塵中射出的能量極大的脈衝，它沖刷着街道上的一切，爆發出噼里啪啦的巨響，一條線上的建築物和地面殘破不堪。
若不是看見那條絲線，他已經敗了。
通過這一次攻擊，他已經知曉對方的元素能力了，是一位光元素的魔法師。
於煙塵中緩緩走出的金髮男子西裝革履，身後的光翼是屬於光元素強者的“護佑”，他比艾克高一些，眼睛也是尚未被元素浸潤完全的黃綠色，這令艾克抿嘴一笑，他喚出魔劍，準備好迎接戰鬥。
“介紹環節留到結束后吧，現在，還是讓我們享受一下比較合適......”
看不見男人了。
但這是理所當然的，畢竟是光的速度。
武器碰撞，乒乒乓乓，那些光元素就像是能切割鋼鐵的羽毛，看似柔軟，實則鋒利無比，他們散在元素碰撞后的殘骸中，而中心，艾克則是以面狀的雷元素持續接招，男人的利刃快過閃電，幾乎就是一剎那，如柳葉般的百刀就已集中於一點破碎。
艾克用力將其彈開，隨後則是退到了屋檐上，如此高頻率地防禦，魔力消耗很嚴重。
“想要見到審核官，只會防禦可是不行的啊......”
那男人蹬地蓄勢，四周的地面和房屋都被震裂開來，艾克無法想像這樣暴力的光元素魔法師是在什麼條件下養成的，對於他而言，戰鬥才是唯一目的，那些光元素的密度很高，他儘力讓其於一點爆裂開來，以展現元素最暴力的一面。
“聖十字·破軍。”
“高階魔法？”
他以極快的速度揮舞出瞬間出現的大劍，而後那把劍又在瞬間化作光粒消失，只剩一道十字斬以艾克來不及閃躲的速度襲來，於屋頂爆裂，產生的氣浪掀翻了不少磚瓦。
男人正要迎着風向爆炸中心走去，一道雷光攔住了去路，其於地面爆炸，產生了覆蓋視野的煙塵。
“這對我沒用。”
他十指扣攏，以中心散射的光芒吹散了煙塵，只是他的判斷出了差錯。
“呃啊！”
男人猛地抬起頭，一把巨大的三叉戟挾帶着驚人的雷元素和氣場壓迫着襲來，他已來不及躲開，隨後其炸裂開，連同着空氣一起綻放出雷光，駭人的能量於地面撞出一個大坑，產生的氣浪挾帶着高壓電，癱瘓了方圓數百米所有的電力設施。
這是高階魔法，但艾克無需詠唱。
“你很強呢，小哥。”
他出現在艾克身後的屋頂，身上的擦傷證明艾克的攻擊的確奏效了，在他驅散煙霧反應不過來的間隙發動突然襲擊，這就是艾克的戰術，男人沒動真格，艾克也不想再拖了。
“既然此番交戰後可以休息好幾日，那我便可以不必留存實力了吧......”
先前對瑪格麗特的戰鬥，是艾克為了保留體力有意為之，但即使是三日休息，也足夠他回恢復精力和庫容了，此刻他便不再不需要採取保守態勢。
“正合我意。”
男人咧着嘴笑，眼神堅毅，在身上纏繞了光元素。
“我說啊，先生，如果我告訴您，我所習得的應對光元素的辦法，都是來自於伊薩貝拉·維爾薇呢？”
“呃！”
他的嘴角明顯顫動，而艾克保持着神秘的微笑一直注視着他，目的只是在氣勢上勝過他。
而對方就算再怎麼無知，總歸是知曉“輝光”的名號的，作為僅次於“赫斯提亞”的最強光元素，其實力遠遠地超出了男子，而且就算男子再怎麼集中那所謂的光元素，在艾克眼中，連伊薩貝拉的及格線都沒達到。
傳奇魔法師亦有差距，所幸艾克遇上的是最好的。
“您的魔法很難傷到我，這不是您想要的結果，更談不上享受吧。”
“小哥，這你就有所誤解了。”
“嗯？”
“我並不是為了戰勝你來到這的，我要的只是純粹的戰鬥，既然是你的話，做我的對手，再合適不過了。”
艾克欣慰地笑了。
男子爆發出耀眼的光芒，手中的光劍變得無比碩大，舉過頭頂，朝着艾克徑直揮砍，劈出一道垂直於地面，擊穿空氣的元素斬，席捲一切，撞上了艾克。艾克則是以雷電化解后極速移動到男人身後，男人的速度很快，艾克從后劈砍出的一刀與之展開的術式碰撞出的火花照亮了天空，他落在另一個屋頂，眼神凌厲，雷光乍起，雷鳴陣陣，艾克以雷元素覆裹了全身。
“我還沒有用過這招，但現在我想試試。”
艾克四周的雷元素已經足夠密集。
“呵，來吧！”
雙方都察覺到對方即要使出全力，男人也將光劍插入地面，身後的光翼逐漸舒展，而艾克則是與天空中喚出數道閃電於頭頂匯聚。
遠處烏雲滾滾，圍觀的群眾都在驚嘆，其中的光芒堪比耀陽。
克勞迪婭躺在很遠的地方，手裏捧着一杯西瓜汁，戴着墨鏡曬着太陽，她許久沒有活得這麼舒坦了，悠哉哉地坐起身望向遠處，乾脆取下了墨鏡，欣賞元素碰撞產生的“焰火”。
“這小子真賣力啊......
我可沒聽說過你會使這招，什麼時候學的？”
一道貫穿天際的縫隙似乎要將這個世界一分為二，而就在下一刻。
“第二階無上大魔法，米迦勒·審判！”
“第二階無上大魔法，索爾·碎星之眼！”
克勞迪婭看着一道巨大的十字架和一隻攪動空間的眼睛在遠處交匯，衝撞，碎裂，爆炸，震得整個地面都在顫動。
那些元素照亮了整片天空，雷元素和光元素幾乎是要鋪滿整個視野，兩種代表該元素破壞力的頂級術式產生的氣浪卷着元素顆粒颳起了彌天大風，她無心照顧這些圍觀的人，而是等祝融方面的人主動展開結界，普通人接觸到這些粉塵是會受傷的，況且如此規模的爆炸，所形成的衝擊可以對方圓幾里的建築物造成破壞，他們不會不知道。
然而那種人終究還是沒有出現，這些夾帶着巨大能量的風在眾人眼前一里的地方突然停住了，克勞迪婭伸出手，一面環繞爆炸中心的無形的牆隔絕了所有的危險，更為神奇的是，想像中的巨響沒有出現，那些元素在觸碰到牆后都被吸收乾淨，除了風聲，什麼也沒留下。
說到底，還是舉辦方低估了這次挑戰的實力，歷史上這樣的事情發生得很少，因為幾乎沒有人能挺到最後一關，艾克做到了。
“搞什麼......這麼大座城沒人管事？”
再也不能察覺到危險后，她回到了躺椅上，留下嘈雜的人群在街道上議論紛紛，驚嘆於方才眼前上演的那一幕。
劇烈的碰撞在地上留下一個駭人的深坑，男人的光翼都被炸沒了，一動不動地躺在不遠處，艾克疲憊地背靠着一塊混凝土，雙手攤在地上，雙眼無神地看着天空。在男人的眼中，他早已達到傳奇魔法師的實力，就憑剛才那記二階魔法，只是需要協會來承認，他更無法想像，眼前的這個孩子竟然只有十五歲。
“你是天才嗎，艾克？”
男人躺在地上，以疲憊的語氣問到，艾克能聽到一絲喜悅，來自他的胸腔。
“我只是有很多好老師。”
“真好啊，真好啊......”
男人撐着硌手的地面坐起了身。
“我叫費德瑞安，能與艾克小兄弟打這一場，是我的榮幸......
挑戰通過，祝您武德昌盛。”
【二】
艾克遇到的傳奇魔法師，沒有因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強的魔法師之一而放鬆懈怠，或是瞧不起人，這是艾克需要學習的，在獲得足夠的力量后，能否恪守準則，堅守本心，是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在昨日的戰鬥中，艾克幾乎耗盡了全部的庫容，然而他對自己的庫容壓根沒有什麼概念，到底有幾萬，能做到什麼地步都不太清楚，這麼說來，回奇卡里或許要去魔法協會一趟，檢測一下庫容大小更好。
他來到芙瑞雅的房前，輕輕敲了敲門。
“唔......”
“要出門了，芙瑞雅。”
果不其然，她還穿着睡衣躺在床上。
或許是昨天的戰鬥太消耗體力了，她碰見的也絕對不是什麼善茬。怎麼叫她都叫不醒，還是讓侍從來替她換好衣物后，生拉硬拽着出了門，而艾克也沒有多精神，短時間內消耗太多魔力，身體也吃不消，昨晚還做了很奇怪的夢。
至於最終挑戰所要對抗的人到底是誰，兩人也提不起興緻，現在的他們急需休息，雖然艾克想要在外找一家酒店美美睡上一天，但這樣似乎有些太不尊重賽事方的安排，還是領着芙瑞雅來到茶館裏找了個座閉目養神。
有了魔法師的認證，以及薇爾和蕾娜的伙食照顧，加上自己前幾年打工經歷中養成的節儉本能，他再也不用為了錢發愁了。而當初從司隊長那裏搏得的學習機會，初衷竟然是為了錢，如今看來真是芝麻蒜皮的小事。
但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這個世界的運轉需要它，維持生活需要它。
只是在祝融的這陣子，他已經不知道多少次聽路人們抱怨生活上的落差了，就像是打了一場持續許久的戰爭，這個國家的財政徹底透支，然而事實是什麼，艾克也摸不清頭腦。
芙瑞雅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睡著了。
“姐姐......”
“......”
艾克盤着手，閉着眼睛，什麼也不想。
不知道過了多久，茶館裏的服務生輕輕叫醒了艾克，而當他醒來后，芙瑞雅已經不見了。
“客人，時間已經到了哦。”
“唔......抱歉......
嗯......有看見那個睡我邊上的女孩嗎？”
“她很早之前就離開了。”
坐在高處，芙瑞雅遠眺整個玊京，海岸線上的碼頭和船隻，汽笛聲混合著魔力車喇叭，一派繁榮的景色。
芙瑞雅從小就對海洋抱有幻想，斯托拉斯的海岸線並不長，而她能接觸到海洋的時間也很少，況且幾乎所有的印象都停留在那片一望無際的水面，對於其下方的世界，不僅僅是她，就連整個阿萊亞的人也談不上有多了解。
她聽薇爾說起過，如果離開了海洋，這個世界就不會存在水元素，曾經在大洋深處存在過幾座海底城市，不過那也只是傳說，從來沒人真正找到過，從海面往下愈深，受到的擠壓就愈強，光線愈發昏暗，直到在無邊的黑暗中消亡。
所以人們從來都不知道深海里的狀況，阿萊亞人對於海洋的認識只停留在表面的漁產上，他們有別於大陸上的水生物，品種豐富，長相奇異，味道更為鮮美。
然而芙瑞雅最感興趣的，其實是海洋的盡頭，那什麼都看不見的海平面後面，到底藏着什麼？
薇爾在回答這個疑問的時候，用了很簡短的一句話，而這顯然不能完全滿足她的好奇心。
“那是不被定義的距離，芙瑞雅。”
“......”
芙瑞雅消沉着站起來，轉過身，看見的卻是艾克的眼睛。
“......艾克睡得很死呢。”
她的表情迅速轉變，以友善的笑容迎接他。
“這話你最沒資格說。”
“已經到中午了，艾克，下午想去做什麼？”
“先不說這個，芙瑞雅，你昨天遇上了什麼人？”
“她叫勒澤爾，很厲害的岩元素魔法師，在她身上看見了查斯蒂娜的影子。”
“看來是一場很艱難的對決。”
“是啊，她真的很厲害。”
“芙瑞雅在白天進行戰鬥的話，不是會吃虧嗎？”
“沒關係，姐姐也是沿着這條路走下去的。”
“露娜大人？”
“艾克你不知道嗎？姐姐是唯一通過魔神令的人，而且擊敗的審核官，是那位祝融數百年一遇的戰士阿爾斯泰。”
艾克的確不知道這回事，如今從芙瑞雅的嘴中說出來，更是駭人聽聞。
“所以吃虧什麼的，只要我不在意，到了夜晚這反而會成為我的助力，而若是太在意這件事，就會覺得自己缺少什麼必要的東西，感到空蕩蕩的，像艾克在訓練的時候，明明有學姐為你提供的通用樁，卻還是選擇了特質的一樣，只要不把有益的局面時常掛在心上，艱苦的條件就更能鍛煉自己。
這是每位月元素魔法師都應該學會的，也是姐姐給我上的第一課。”
艾克也是真真確確地上了一堂課，就在現在。
“擁有絕對的實力，就無需擔心所謂的公平問題，艾克也很強，要變得更強，和姐姐一樣強才行。”
“我做不到啦......和露娜大人一樣也太玄乎......”
“可以的。”
芙瑞雅一把握住艾克的手腕。
“呃？！”
“艾克要是想要保護學姐，保護自己所愛的人，保護薇爾老師，就得有這種覺悟，無論到最後是否能做到......”
她頓住了，就像是禮炮啞了火，眼神獃滯地望着海面，像是突然明白了很重要的事情一樣感到失措。
“這樣......我也有要保護的人，有要守護的東西呢。”
“芙瑞雅？”
“我們走吧，艾克，今天中午，我想吃點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