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黃昏電車的旅客
工藤新一看到自己年輕的朋友,很是感慨。
他曾聽人說過那個梅洛年輕的時候有多意氣風發天不怕地不怕,但命運把他從自由的生活中拖出來,束縛在了殘缺軀體的牢籠里,當工藤新一見到他的時候,眼前的人已經變成了一個再無銳氣也無稜角,只剩下自嘲話語與狠厲作風的男人。
能見到這樣的舊友,他忽然覺得此行也並非壞事。至少他可以在一切發生之前見到自己的朋友,而不是看着已經發生的悲劇無可挽回。
“好吧,我暫且相信你——只是暫時的,實話說我完全不相信時間穿越什麼的,但既然你知道這件事,起碼我跟你或者你背後的人關係應該不錯……”梅洛說,“所以你來找我做什麼?”
這只是個意外。工藤新一想。
但身體只有七歲,思維有二十七歲的名偵探決定充分利用起自己現在的外表,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來:“梅洛,幫我一個忙吧!”
“什麼忙?”梅洛先生可是在組織里摸滾打爬過的人,必然不會被甜言蜜語欺騙,他回答,“如果你想離開這裏——我們現在是出不去的,要等明天。”
但工藤新一想的不是這個,他非常愉快地說:“我知道,但我想問的是你這裏有威士忌嗎?”
酒吧里一定會有酒。
就算沒有威士忌也可以有其他的酒,雖然工藤新一以現在的身體做不到什麼,但是他可以喊人來。只要是卧底就可以。
實在不行貝爾摩德也可以,貝爾摩德已經知道江戶川柯南就是工藤新一了,讓她看見夏洛克·平井變成小朋友也沒什麼,他相信貝爾摩德的接受能力。
“雖然我不管未成年人喝酒,但兒童還是有點……”梅洛說。
“不是要喝。”
“酒也不是拿來浪費的。”
“你不幫忙我就把未來琴酒知道那件事之後的反應告訴你!”
“你等一下我記得放在那邊了。”
梅洛拿來了兩瓶酒,看到小朋友拿着兩個杯子嚴肅地往一個杯子裏倒了一杯。波本威士忌和黑麥威士忌,這兩瓶酒真的帶給了他很深刻的印象。
不過,哼,他們永遠不可能再見面了,別了,我曾經的戰友,敬你們一杯。恐怕那兩個人還在組織的漩渦里來回掙扎吧,不管是不是卧底都無法逃脫組織的追殺,除非成為一個再也不存在的人。
哈哈,不愧是他!梅洛得意地想。
“然後呢?”他問那個小孩。
工藤新一隻是坐在那裏,抱着小熊圍巾說:“等。”
十分鐘之內就會有兩瓶酒來這裏,畢竟他們倆昨天本來就在地下,過十分鐘找到這邊也情有可原。
梅洛:?
這是什麼新型施法方式,為什麼他已經看不懂了,難道說這就是來自未來的法術?伏特加都不信這個。
幾分鐘后,正在給小朋友削蘋果的梅洛看到拐角處走來了一個金髮的熟人還有一個黑髮的熟人。
梅洛:……
對不起伏特加,你當初說得對,法術是存在的。所以,明明現在“門”已經被關閉了,這兩個人是怎麼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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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這倆人怎麼來的這件事,還要從昨晚說起。
降谷零和赤井秀一帶着灰原哀在長野縣的郊外墓地里終於等來了宮野明美,但是不打算見到宮野明美的赤井秀一提前離開了。他坐在車裏等降谷零,隔着玻璃看着車窗外的宮野明美風風火火地趕到。
宮野明美看到的就是臉色慘白的小隻妹妹,還有看起來正在忙什麼任務甚至在打電話的波本。
“……”
等一下,叫她來的時候不是說有親戚的小孩需要照看嗎,為什麼所謂親戚的小孩就是已經變成了小孩子的志保啊!這已經不是親戚的程度了,這是她已經從組織里叛逃的親妹妹啊!
難道說波本已經懷疑志保的身份了?
宮野明美的心怦怦跳起來。不行,她的卧底身份可以暴露,但是志保的絕對不行。
降谷零看到宮野明美的表情,知道她一定認識這個小孩,就開口說:“菲諾,這個孩子是你——”認識的嗎?
他還沒說完,宮野明美就打斷了他的話:“波本,你什麼時候也開始管閑事了?”
宮野明美這次的語氣可以說是毫不客氣,跟降谷零平時認識的宮野明美也判若兩人。她一把就把還在懵着的妹妹拉到了自己身後,面對波本的目光,她說:“沒錯,她是我家的孩子。”
黑衣組織的波本先生覺得宮野明美的反應有點過度,不過在清楚宮野明美屬於組織另一派的情況下他也不會輕易就露出破綻。他說:“我只是遇到了這個孩子而已,看起來她還認識我。”
那當然認識了,你們還曾經是同事呢。
宮野明美知道今天的事不能善了,她根本就沒想過會遭遇到這種情況,幸好知道這件事的只有波本一個人。於是她咬咬牙,說:“她是我的女兒。”
灰原哀:姐姐你在說什麼?
降谷零:雖然我是這麼不負責任地猜過但你不是只有二十五歲嗎?!我都沒有真的把這個猜測往心裏去啊!
波本先生欲言又止,他問:“那她的父親是……”
宮野明美知道今天的事恐怕不能平穩結束了,於是她掏出槍,槍口筆直地指向波本。她輕輕攏了一下頭髮,說:“既然你想知道的話,我就告訴你。這孩子的父親是大君。現在你明白為什麼我不打算把她的存在暴露出去了吧……那你打算怎麼辦,波本?”
波本先生還沒來得及想這個問題,他正處於震驚中。
很久,他才說:“萊伊加入組織也就是五年前的事……”
宮野明美冷靜地回答:“不止五年,我們已經認識很久了,這不關你的事。”
降谷零用眼角的餘光看看遠處赤井秀一坐着的車,他知道赤井秀一聽不到這裏的情況,但這不妨礙他開動腦筋想明白現在的形勢,至於宮野明美手裏的槍他是一點也沒有感覺到威脅。
他說:“但萊伊是混進組織的卧底,如果你們兩個之前就認識……”
宮野明美表情冷靜,握槍的手更穩了:“我也是卧底。”
降谷零:“……”
雖然K·S的名單上沒有宮野明美的名字,但是能正大光明地說出我是卧底這句話的人多半也不是心向組織的,更不用說宮野明美出事是K·S寄出那封信之後的事,所以宮野明美成為卧底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是,現在的情況,讓他覺得……僅限日本,組織里真的還有普通的不是卧底的代號成員嗎?
等一下——難道赤井秀一說他和宮野明美吵架就是因為這個?不會吧?
灰原哀用力扯了扯她姐姐的衣服。
姐姐還活着,這是她唯一的想法。即使她的姐姐已經不再是以前那樣,即使姐姐現在也染上了組織的氣息……但姐姐就是姐姐,這點事無法改變的。
她緊緊靠在宮野明美身後,就怕失去這點來之不易的溫暖。
但是,面對組織可怕的成員之一波本,僅靠姐姐應該怎麼才能……
波本忽然說:“多說人話?”
灰原哀:?
這是什麼密碼嗎?之前聽到萊伊也對波本說了這句話,難道說這是組織最新的暗號?對上這句暗號就是自己人?
宮野明美看了波本一會兒,放下了槍。她說:“K·S先生也聯繫你了?啊,嚇我一跳,原來是同行啊。”
降谷零也鬆了口氣。知道這句話的話,起碼是卧底的概率大大提高了,之後聯繫K·S確認就可以。
但如果這句話是真的……
那其實宮野明美也是FBI的搜查官,而且隱藏得比赤井秀一更深,現在赤井秀一離開組織兩年,她開始滲透進來並且很快獲得了代號,如果不是這個孩子的存在暴露,她也不會在今天坦白自己的身份。
降谷零覺得,組織里的形勢真的不太樂觀——對組織真正的成員來說。
“不管我是不是卧底,波本,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但你不想琴酒知道你是卧底吧?”宮野明美說。
降谷零笑了:“確實,互相抓住把柄才是最可靠的合作關係。”
他錄音了。
作為組織的成員,他已經習慣做這些,不管宮野明美是不是真正的卧底,這段話也足夠讓她陷入身份的危機。
不一會兒,互相分開的波本和菲諾向著相反的方向發動了車子,反正不久之後他們還會在組織里見面。
坐在宮野明美車副駕駛的灰原哀小聲問:“姐姐?”
宮野明美隨手把自己的帽子扣在了她的頭上,她說:“好久不見,志保,我很抱歉……本來應該早點聯繫你的。”
她身邊很久沒有回應。
等她轉過頭去的時候,才發現妹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淚水不斷地往下流。宮野志保說:“姐姐……你還活着就好,我好想你啊。”
我真的……好想再見到你啊。姐姐。現在是幻覺嗎?
少女說話的時候就像是在做夢一樣。
又或者這真的只是個脆弱易碎的夢而已,她怕聲音再高一點,這個夢就會被打破。
宮野明美伸手按在了宮野志保的腦袋上:“沒錯,我回來了。雖然有很多事需要解釋,但現在我先送你回米花町。”
“姐姐……來長野做什麼?”宮野志保這才想起波本只花了十來分鐘就把姐姐叫來的事實,也就是說姐姐本來就在這附近,起碼是在長野縣。
“啊……前男友失蹤了,我本來打算來找他,但現在還是讓他自生自滅去吧,反正我們已經分手了。”宮野明美說。
“前男友是說諸星大?”宮野志保試探着問。
宮野明美想了想,萊伊本人的身份現在不應該在國內,而且告訴志保整件事也沒什麼好處,就說:“不是,另一個,他叫沖矢昴,是個研究生。”
宮野志保想,沒聽說過的名字。不知道這個沖矢昴又是什麼人……
而宮野明美一邊開車一邊困擾地想,她的前男友到底哪裏去了,赤井秀一,沖矢昴,萊伊,諸星大,不管哪個都是他的名字。而且他為什麼不接電話……因為她不願意脫離組織,打算繼續留在組織里然後兩個人吵了一架嗎?大君也稍微理解一下她想保護妹妹的心情啊。
就像他曾經和現在想保護她一樣。
只是這麼短的時間就徹底失聯,他到底去哪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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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開車的降谷零從後視鏡里用莫名的目光看着還不知道自己失蹤了的赤井秀一,直到赤井秀一問他那是什麼意思。
降谷零欲言又止,他在等一個紅燈的時候終於開口:“菲諾說那是她和諸星大的孩子。”
赤井秀一難得地沉默了:“……”哪來的孩子他怎麼不知道,而且到底是多重要的人物才讓宮野明美拉他當擋箭牌?
降谷零繼續問:“真的嗎?”
赤井秀一乾脆地回答:“假的。”
降谷零遲疑了一下:“那有沒有可能她知道組織的危險,所以也沒有告訴你這件事?”
赤井秀一更加斬釘截鐵地說:“沒可能,她活在組織的監控之下,如果她真的有個孩子,琴酒可能會不知道?”
降谷零:“也對。”
赤井秀一:“……”
降谷零:“……”
綠燈亮了,後面的車按響了喇叭,但降谷零卻沒有鬆開剎車。他轉過頭,看到坐在後座上的赤井秀一也對上了他的視線。
“除非那個孩子——”降谷零說。
“——就是雪莉本人。”赤井秀一接上了後半句話。
只有這樣一個正確答案了。
雖然匪夷所思,但此時的降谷零想起來“灰原哀”出現的時間跟雪莉失蹤的時間差不多吻合,而且那個孩子的表現也非常奇怪。如果說她是雪莉的話,那幾乎就可以說得通。
“要不然我們還是再考慮考慮吧。”赤井秀一打開車窗的一條縫,點着了一根煙。他覺得他的科學觀正在受到挑戰。
“你還有別的猜測?”降谷零終於重新發動了車子。他覺得科學這種東西早就不重要了,現在重要的是他應不應該把這情報告訴其他人。
“沒了。”
“這件事——啊,我安排調查夏洛克的人有消息了。”
“找到他了?”
“算是。”就在距離這裏不算太遠的地方,降谷零看着手下公安發來的消息,決定先去找失蹤的夏洛克·平井。
過了一會兒,赤井秀一問:“有沒有可能真的是宮野家的親戚?”
降谷零隨口回答:“你問我?我又不是她真表哥,怎麼會知道她家的情況。”
“但我是。”
“……你是什麼?”
“我是她真表哥。”赤井秀一帶了點笑意,他從後視鏡里看降谷零,意料之中地看到降谷零緩慢地、疑惑地抬頭看過來,臉上寫着問號。
降谷零:“你在開玩笑。”
赤井秀一:“波本,你知道我不會跟你開玩笑。”
降谷零:“你會,兩年前你告訴我要去聽演唱會,結果那天晚上我看到你跟蘇格蘭在海邊散步。”
赤井秀一:“你在意的是蘇格蘭還是演唱會?”
降谷零:“演唱會的門票是貝爾摩德買的。”
赤井秀一:“你不是也沒去?”
降谷零:“可貝爾摩德和琴酒去了,位置就在我們旁邊。她後來問我演唱會怎麼樣,我說你和女朋友去的,你很喜歡。”
赤井秀一:“……”
兩年前的事,確實是一筆大家都不知道在幹什麼反正有事沒事就互相忽悠去跟各自的上級接頭的糊塗賬。K·S說的對,多說人話是多麼重要。
不過現在他知道為什麼那次之後貝爾摩德看他的表情有點奇怪了,也知道為什麼琴酒讓他和波本去加班了。赤井秀一想缺乏溝通真的很致命,他得想辦法跟自己的隊友好好談談。
起碼現在還是能信任那麼一點的隊友,即便波本隨時有可能在他背後來一刀,也比一點都不了解的那些立場完全不同的人要強很多。
赤井秀一轉移了話題:“現在想想明美確實有可能有個孩子,如果是雪莉出國之後的那段時間,組織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也並不讓人意外。如果有必要的話,我可以向她去確認這件事。”
但降谷零顯然並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他說:“你不是跟她吵架了嗎?FBI……你們兩個還能吵架,我一直以為她都是不會吵架的那種人,今天已經敢拿槍威脅我了。”
“你會怕這個?”
“我有十多種方式能在她開槍之前做到反制,但這完全是兩回事,萊伊先生。這兩年裏改變的不只是你一個人。”降谷零說。
赤井秀一這次重新看向了窗外,外面的街道景色倒是兩年裏沒什麼變化,上次他們來長野的時候也是這樣的一個黃昏,當時他們從車站出來,蘇格蘭威士忌還說待會一起去酒吧。街道也許變了,但是他已經記得不是那麼清楚,身邊的人也換了。
他說:“你倒是一點都沒變,波本。”
降谷零聽他說完,低聲笑了:“多謝誇獎,萊伊。”
已經漸漸到了市區的範圍,紅綠燈正在遠方閃爍,火紅的夕陽快要沉降到地平線下面去。就算是上班族也已經回到家裏,越來越長的白天即將抵達北半球最長的那個時間點。再過一個月就要正式進入夏季,街道上的櫻花已經不再飛舞,樹木鬱鬱蔥蔥地排在建築之間。
好像回到了他們剛認識的時候,還少了幾分戒備和互相懷疑,赤井秀一想,現在倒也不錯,可惜只能維持到組織的事情結束,然後他們兩個之間就必須算算總賬了。波本,蘇格蘭,黑麥,當初在黑衣組織里的威士忌組,誰能想到他們三個都是卧底。
“還沒到嗎?”赤井秀一問。
降谷零猛地踩了一腳剎車,差點把赤井秀一甩到前面去,然後訓練有素的公安警察冷靜地說:“忘了,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