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黃昏電車的旅客
工藤新一AKA江戶川柯南,他從來沒想過自己以二十七歲的心理年齡再次體驗了一把變成小孩子的樂趣。
他上一次用小孩子的身體到處亂跑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些黑歷史本來應該徹底被掩埋在記憶里誰也不會刻意提起——啊,知道那些事的人也都已經沒法再跟他提起了才對。
那現在是發生了什麼?這都是怎麼回事?大偵探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還有水杯倒影里自己的臉,整個人都陷入了迷茫。
他確定自己什麼都沒做,也不可能在哪不小心咽下,那出問題的只能是江戶川柯南那邊。
該不會……該不會江戶川柯南現在變回工藤新一了吧?!但是不對啊,明明在過去的幾個月裏另一個自己也變回去過,但都沒有影響到他啊!
是上次給灰原發資料的問題嗎?記得宮野說前後研究的藥物根本不是一個思路,是她本來打算嘗試但是當時完全沒機會的,後來回到組織那段時間順便做的研究。
原本宮野是在開發的解藥,但是黑鳥事件前後大家都知道沒有時間了,她改變了研究方向製作了抑制性的臨時解藥……然後兩個人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能見面。
後來她繼續研發完整解藥的時候說過,這兩種藥物是截然不同的東西,就算研究出來也不一定還對他生效,反而有可能加快他的死亡速度。但工藤新一當時說繼續研究吧,萬一還有其他人需要呢?
當時宮野問他:“服用過之後還活着的人只剩下我們幾個了,其他人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誰還有可能需要這種東西?”
工藤新一回答:“萬一小博士什麼時候研究出了時間機器,她不就有機會改變這一切了嗎?”
宮野看着他,好像準備從他臉上看出花來:“又是博士以前的項目?”
阿笠博士沒能完成的項目有很多,工藤新一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不過小博士肯定知道,到時候去問問她就好。
話說回來……
當時完全沒想到這種情況,所以現在他還能變回小孩子的模樣,應該也不是他跟江戶川柯南差點接觸那幾次的問題,不然後遺症也早該有了。
眼下最有可能的猜測應該是——
他知道了我的存在,所以才會出問題。工藤新一想。
“你叫什麼名字?”書店的店主看他一直在發獃,就問。
“我……”工藤新一緊急從自己塞滿推理小說的腦海里發掘出了一個名字,說,“我的名字是梅洛()。謝謝你,好心的大叔。”
這是他一個朋友的名字。這位朋友就是留贈他東京那座公寓的朋友,算算時間梅洛現在已經離開祖國到處流浪,而他遇到那件改變他人生的事也就是在近幾年。
工藤新一差點就說什麼亞瑟·平井或者愛倫·道爾了。上次就因為推理小說和推理小說作家的名字差點被認識的人認出來而完全翻車,這次總不能繼續犯這種錯誤啊!他可是名偵探,就算身體變小也一樣……
這次身體變小問題很大啊!
能不能變回去?什麼時候變回去?另一個工藤新一怎麼樣了?這裏又是哪裏?太多問題需要解決以至於工藤新一覺得以七歲的身體要做什麼事幾乎都難以實現。
書店的店主有點驚訝,不過不是那種驚訝,他笑着說:“那你跟我的一個朋友名字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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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地下空間就像是一座古老又奇特的城市。
這裏是「幽靈塔」的集市。書店的老闆是這麼說的。他給工藤新一找了身據說是他兒子以前的衣服,帶這個小孩去見見他的老朋友。
現在已經是第二天,也就是5月3日的中午。距離他在電車上昏迷過去已經過了整整18個小時,而他當時最後聽到的是幾個成年人說話的聲音,以及“這裏為什麼會有小孩”的疑問。
名偵探在不該翻車的地方翻車,但幸好結果並不算太壞。
事實證明他並沒有推理錯,但是這些人使用了平時不會啟動的備用路線,結果就是體質倒霉的偵探直接撞上了這群人,並且因為自己帶的小熊圍巾被當做同樣要下來的人一起帶走了。
書店老闆說那群人準備滅口的時候輕描淡寫,這證明他們早就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到頭來還是琴酒送的小熊圍巾引起了這些人的注意。如果不是小熊圍巾,這些人可能根本就不會注意到他;但如果沒有小熊圍巾,他們說不定真的就打算滅口了。
總之,他已經從書店老闆簡單的話語裏判斷出他當時遇到的就是制毒團伙的人,而他們的工廠就在這裏的某個角落,不過既然已經來了,工藤新一併不算那麼急着調查。
“幽靈塔是真實存在的?”工藤新一邊走邊問。
書店店主把手機還給了他,但地下果然沒有信號。原本的衣服現在是不能再穿,幸好書店老闆現在還沒往大人忽然變成小孩子這種離奇詭異的方面想——能想到這點的人才叫奇怪吧。
工藤新一已經不習慣小孩子的視角了,而且現在的身體還在發燒,走起路來磕磕絆絆的。
不過書店店主並沒有照顧他的意思,就保持原本的步調前進。
這位好心的書店店主介紹着他熟悉的地方:“傳說中的幽靈塔當然不存在,這裏也沒有幽靈,只有像幽靈一樣苟延殘喘的普通人而已。沒有身份、沒有名字、沒有過去的人就住在這裏。”
也就是黑戶非法聚集的地下場所,還帶有一定的交易性質。
空氣裏帶着一點潮濕的味道,偶爾能聽到火焰正在燃燒的聲音。錯落的黑灰色岩壁和高矮不一的穹頂穿插錯落,遙遠過時的樂聲從人群的某個角落裏傳來,破敗的事物和灰黑的色彩就是這裏的全部。
工藤新一邊走邊注意着往來的人,這些人涇渭分明地分為兩種:遮遮掩掩行為正常的“外來者”和膚色蒼白眼神讓人不舒服的“幽靈住客”。書店店主說後者會自稱“幽靈集市的遊盪者”。
他還看到所謂的“集市”里交易的東西也包括本不應該出現在市面上的一些違禁物品,但是以他現在的身體管不了這些,只能把那些人記在心裏。
偶爾掠過一兩個熟面孔,工藤新一隱約還記得這些人都是幾年後他見到的,但得益於他現在是七歲的模樣,沒有人認出他。
“既然這樣……那大家都是怎麼來這裏的?”工藤新一在某個放着不少廢舊器皿的店鋪停下腳步,看了一會兒又追上去繼續問。
這裏的人都給他一種不太好的感覺,唯獨書店店主還有點善意,雖然他也不是什麼好人,在現在的情況下他也沒有別的辦法……這是一個近乎封閉的地下空間,雖然工藤新一大概弄明白了自己是怎麼進來的,但他卻沒法在有限的時間裏找到出口,更何況他現在的身體情況也不允許,只是跑兩步就覺得有點喘不上氣,額頭還有點發熱。
書店店主漫不經心地回答:“這你就不用知道了,過幾天我送你出去,你就當沒來過這裏。”
沒走幾步他們就在遍地雜亂的物品和各種各樣的眼神里到了所謂的“梅洛酒吧”。說是酒吧其實也只是個稍微大點的黑色帳篷,工藤新一覺得他們能在像是歐洲中世紀流浪營地的地方生活下去也很奇妙。
直到他看到了坐在椅子上腿搭在桌子上的一個年輕男人,那個男人正在百無聊賴地用一把鋒利的獵刀削蘋果,他把那把刀轉了轉玩出花,最後削斷的果皮掉進了他身後深不見底的縫隙里。
工藤新一忽然停下腳步。
書店的店主熟稔地跟那個年輕男人打招呼:“喲,梅洛,看看我給你帶來了什麼?這個小孩說他也叫梅洛。”
年輕男人看過來,表情裏帶着滿滿的嫌棄:“我這裏又不是孤兒院,你把他帶來幹什麼?這又是哪裏來的小孩?”
書店店主回答:“誰知道,說不定是誰打算帶來的但人不見了。我跟早坂那群人在車廂里發現了他,他們本來想滅口,我說帶下來就行;但我最近沒空,所以在你這裏放幾天我就送他回去。”
他們又聊了幾句。
年輕男人說你老是發善心也不要帶上我啊,店主回答當年你不也是這麼來的嗎,就把工藤新一推給了這個年輕男人,自己離開了;而年輕男人嘆了口氣,蹲下來打量這個陌生的小孩。
看小孩的年紀大概是剛剛上小學,個頭只有那麼一點高,穿着一身舊衣服,唯獨抱着一條疊得四四方方的圍巾。
那雙藍色漂亮的眼睛盯着他看,就好像看到了從地底爬出來的好看幽靈。
年輕男人抬起手,有氣無力地跟工藤新一打招呼:“你好,小梅洛。”
雖然剛才的語氣不耐煩,但他還是跟這個小孩象徵性地握握手。
這是個身材高大的歐洲男人,有着深邃的面孔和鋼藍色的眼睛,一截硬邦邦的胡茬還留在下巴上。不過他穿着身寫了糖分萬歲的運動衫,外面又披了一件舊夾克,整個人看上去懶散又睏倦。
一大一小兩隻手握在一起——準確來說是工藤新一抓着對方的手指晃了晃。
直到這時候名偵探才如夢方醒。
工藤新一說:“好久不見,法列爾·克里斯。”
聽到這個名字的年輕男人動作忽然一頓,緊接着他用怪異的目光打量着工藤新一,問:“你是誰?為什麼知道這個名字?”
見鬼。
他已經不用這個名字多久了,為什麼忽然冒出來一個這麼點大的小孩叫破他的真名,而且用的還是“好久不見”?他們什麼時候見過嗎?他媽的,他不用這個名字的時候,這個小鬼還沒出生吧!
年輕男人眉頭緊皺,就在他想怎麼處理這件事以及這個小孩到底是他的哪門子親戚派來找麻煩的時候,那個小孩再次開口了。
抬頭看他的小孩語速很快地說:“你出生在法國魯昂,你的父親是克里斯煉金學校的校長米歇爾·克里斯。15歲的時候你放棄名字和姓氏離家出走,22歲在一個全員穿黑衣服的組織里工作,梅洛是你的代號。25歲你決定脫離組織,因此遭到了他們的追殺,於是你——”
“停停停,不用說了,我都不記得我現在多少歲了。”年輕男人倒吸一口涼氣,舉手投降,“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是誰?”
好問題,我是誰?
名偵探本來是想編個合情合理的說法,但很快他就想到了他來這裏的初衷,想要改變結局的第一句話,他決定坦白點:“我來自未來,是你的朋友,很高興再見到四肢健全的你,法列爾。”
“見鬼,難道未來人已經發明時間機器了?你還是叫我梅洛吧——所以四肢健全是什麼意思,我斷胳膊還是斷腿了?”年輕男人點了一根煙,示意工藤新一坐到旁邊的椅子上。
工藤新一對着有點高的椅子思考了半秒鐘,就踩着桌子的橫木爬上去了。
每次想起那些事他都會覺得很遺憾,他說:“兩年後你由於情報被朋友泄露遭到了組織的追殺,在威尼斯的海里飄了幾天後被漁民搭救,等我見到你的時候,你就只剩下左手還能正常活動了。從那之後你展開了對組織的復仇,然後我們為了共同的目的合作。”
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摧毀那個組織。
他們都是為了同樣的理由聚集在一起,將盤根錯節的根系和無處不在的蛛網連根拔起。
梅洛想,如果不是演的,那面對一個說話像是三十歲成年人的小孩真的挺恐怖的。關鍵是這個小孩知道他太多情報了,就像自己親口告訴過他一樣。
他並不相信,所以漫不經心地問:“哦,那未來追殺我的人是誰?我可以現在就去找他報仇,不用等下次。”
但當時你偶然出現在組織和FBI的交鋒現場跟路過的公安打一架並引起了MI6的注意最後被澳洲間諜一槍打進水裏這件事,到底算誰的鍋比較好?
工藤新一稍微有點沉默,過了一會兒,他說:“雖然我知道,但他是卧底。”
梅洛想,看,說不出來了吧,哼,我就知道這是演的,要調查我的過去雖然不是那麼容易,但也不是完全查不到。
但他聽到那個自稱也叫梅洛的小孩繼續說:“另外,你曾經很看好的想勸他一起逃出組織的蘇格蘭也是卧底,你追求過但是沒追上的基爾也是卧底,你覺得一定是組織忠實走狗的萊伊也是卧底,你覺得不可理喻而且空有智商的雪莉也叛逃了。”
梅洛:“……”
他盯着那個小孩看,雖然都是卧底這事有點驚悚,但這個“梅洛”對組織里那些人的評價,就是他幾乎沒有說出口過的內心想法。
梅洛舔了舔下唇,他問:“組織里還有誰不是卧底?朗姆?波本?”
工藤新一回答:“波本的話你可以自己去問……朗姆有點特殊,他是卧底,也不是。不過琴酒肯定不是卧底,放心吧。”
梅洛後仰着躺在椅子上。
他啪的一聲把獵刀扔在桌子上,鋒利的刀刃釘進了木板,這個年輕男人伸手把凌亂的頭髮理到腦後去,饒有興緻地說:“既然你說你是未來的我的朋友,那你一定知道我的秘密吧?不然你沒資格當我的朋友。”
考驗嗎?工藤新一努力想了想這傢伙年輕的時候有什麼秘密,但是梅洛跟他說過的“秘密”實在太多,他一時半會還想不出來。
過了一會兒,名偵探有點不確定地說:“關於你喜歡上組織里一位不為人知的銀髮美人而且追着她跑最後人神秘失蹤的事?”
這件事梅洛可是神秘兮兮地跟他說的,那是梅洛先生年輕時候最大的黑歷史,沒有之一。
梅洛點頭:“哎呀,看來你真是我的朋友啊,小梅洛。”
工藤新一看着他,用微妙的語氣說完了後半句話:“其實琴酒本來是銀髮,他來日本的時候為了方便染成金色的了。”
梅洛:“……”
他寧願一輩子都不知道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