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夜裏
夜晚裏的醫院。
林修靠在廊道的窗戶邊吹着冷風，幾名打着手電筒燈光，夜間巡邏經過的護工看見穿着藍白病服的他，大半夜還待在病房外，親切的提醒到讓他注意保暖別吹風着涼，而沒有強行拉他回去。
由於他在醫院這半年表現優秀，病院職工之間對他評價都很不錯，加上明天就要出院的消息，基本都已經知道，因此林修被他們算入正常人的範疇，一些精神病人才需要遵守的規矩也落不到他的頭上。
例如病人夜晚不準進入庭院，病人晚上七點半以後不能出入病房，病人不能一個人夜間走樓梯諸如此類的規矩。
林修點頭致謝對方的關心，望着幾名護工遠去的背影，轉回頭眺望着窗外的遠方。
秋風吹過庭院邊的小樹林，帶走幾片枯黃的樹葉，那隻羊頭怪物依舊佇立在庭院裏，望着住院樓的方向，兩點紅光不安分的跳動着，不知道在思索着什麼。
“我一直以為自己夠瘋了，沒想到這個世界比我瘋的還厲害些。”
看着熟悉的身影依在，林修收回目光，深深嘆了口氣，離開了窗戶邊，朝自己的病房方向走去。
可原地留有一個林修的殘影，就在林修前腳剛走沒多久，那個殘影發出一聲尖銳的慘叫。
一段粗壯的樹根伸了進來，像一個巨人的手掌，包裹住林修的腦袋，裸露在外面的林修身子則在瘋狂扭動掙扎，可依舊抵不過那些樹根的巨力，被拖拽出了窗戶。
隨着重物落地的悶響發出，冷清的醫院再無別的動靜，只有林修一人提提踏踏的腳步。
死亡，不是最可怕的。
可怕的是，伴隨死亡而來的那些詭異存在。
從林修獲得死兆眼的那一刻起，世界也變得光怪陸離起來，一些常人所無法看見無法想像的東西，在他那雙眼睛下無所遁形。
起初，林修還以為是由於死太多次，導致自己精神失常所產生的幻覺，直到死兆眼開始讓自己體驗被那些怪物所殺死的場景時，林修才明白這一切都不是虛妄。
這個世界的真相很可怕。
踏…踏…踏……
林修走在無人的醫院裏，來到拐彎角的樓梯通道，白天鎖上的樓梯通道大門此刻敞開。
僅僅是一個照面，來到樓梯通道口前的林修就被一雙爪子抓住腳腕，拉進了黑暗中。
“原來在這裏，怪不得我一直找不到。”
聽着樓梯通道內傳來的慘叫和咀嚼聲，林修面色從容的掉頭繞路，選擇從中堂的走廊返回病房。
通過孫老頭教給自己的星體投影術，林修現在已經能很好的控制死兆眼這個能力。
不會像最初那樣一直暴走發動能力，將所有死亡可能性全部親身體驗，而是剔出絕對會發生的死亡事件，將自己的精神體分離出去，以第三方視角觀察事件的發生。
而根據孫老頭的描述，死兆眼會因為觀察到不可言說存在導致的死亡事件，變得不那麼活躍起來。
對，經歷百分百會死超自然事件，會讓死兆眼變得冷靜下來。
也就是說林修需要作死去到一些有着詭異東西的場所，在生與死的邊境線上反覆橫跳，才能保證自己的理智，不被暴走的死兆眼給弄到精神崩潰。
但問題也很明顯，那就是死兆眼如果完全陷入沉睡，失去預知死亡能力的自己將無法在那些詭異存在手上存活。
他必須牢牢把握住這根弦，在壓制死兆眼不會暴走後，
儘快遠離那些危險存在，這也是他會大半夜逛醫院的主要原因。
林修走在走廊上，沒有選擇繼續作死去窗戶口看庭院裏那個羊頭怪物，因為關於超自然存在導致的死亡，越是恐怖的存在，死兆眼能提供的死亡景象次數就越少。
像羊頭骨怪物那種存在，同一天內的同一種死法，第二次它是不會提醒自己，只會任憑羊頭骨怪物對自己發動襲擊。
“這眼睛真難伺候。”
林修嘆了口氣，摸了摸左眼的位置，感受到死兆眼此刻無比穩定安靜，他明白自己今天的任務算是完成了。
被那羊頭骨怪物和樓梯口裏的怪物殺死，已經餵飽了這雙不祥的眼睛，自己現在要做的就是安全回到病房裏睡覺就好。
“你好，大哥哥，能幫我一個忙嗎？”
聽到身後傳來的小女孩呼喚聲，林修回過頭看了過去。
大半夜裏的精神病院，一個小女孩找自己幫忙，林修用屁股想都知道有問題。
可他沒辦法，因為就在剛剛死兆眼發動，沒轉過回應小女孩呼喚聲的他，腦袋不知被什麼東西切斷掉了下來，死不瞑目的掉在了地上。
“小姑娘，找大哥哥有什麼事情嗎？”
林修笑眯眯看着女孩，眼前這名七八歲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粉紅色的百褶公主裙，手裏抱着一個泰迪熊玩偶。
兩隻眼睛淚汪汪，顯得楚楚可憐，如果不是剛剛被她切掉腦袋，林修一定會覺得這是一個可愛無害的小女孩。
小女孩嘟着嘴，委屈巴巴的說道：“我找不到媽媽了，你能幫我找到媽媽嗎？”
“哦～是這樣啊。”
林修和藹可親的摸着小女孩的頭說道：“不找，我拒絕。”
啪。
下一刻，他的腦袋又掉了下來。
“嗯，意料之中。”
林修看完這個結局，於是笑着改口說道：“好啊，我來幫你找媽媽。”
“是嗎，太好了！”
小女孩抬起腦袋，可愛的面容變成瘋狂而扭曲，流着兩行黑淚說道：“我的媽媽在地獄，大哥哥陪我一起去找吧。”
說完她便拉着林修的頭髮，拖拽着林修，在無人的走廊上疾馳狂奔，嘴裏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而林修則發出痛苦的哀嚎，與她一同消失在了醫院的夜色里。
“這也不行？”
林修面色難看，陪她找媽媽也是死，不陪她找媽媽也是死，這玩意是真想要他的命啊。
不過好在，自己有聽孫老頭的話，沒有將死兆眼壓制在完全無法發動的程度，而是介於暴走和未暴走之間。
因此他有許多次試錯的機會，來尋找不被這小女孩殺死的生機。
於是在又死了十六次以後，林修終於找到了一個沒有被殺死的未來，來對付眼前這個小女孩。
林修慈祥的笑着問道：“小姑娘，你是要大哥哥幫你找媽媽對嗎？”
小女孩嘟着嘴楚楚可憐的點點頭，林修也笑眯眯的點頭，指了指小女孩後方。
“你看看後面那位女士，是不是你的媽媽。”
聽聞林修的話，小女孩疑惑的轉過頭去。
而就在這時，滿臉笑容的林修面色變得異常兇狠，突然暴起發難，抓着小女孩的腦袋就這樣朝窗戶外扔去。
隨着窗戶被砸破，半空中的女孩發出憤怒的尖叫聲，她沒料想到面前這個弱小的獵物，居然識破了自己的偽裝，且如此心狠手辣的偷襲將她拋出大樓。
噗嗤一聲，掉落在庭院裏的小女孩發出凄厲的怪叫聲，剎那間從地上爬起來，朝着林修所在的住院部四樓方向跑去。
可被憤怒沖昏頭腦的她，完全沒注意到，自己身後那高大的黑影，以及地上隆起的無數樹根。
小女孩還沒跑兩步，就被那些樹根追上，腳腕上纏繞着樹根，朝着那隻羊頭骨怪物腳邊收去。
她發出恐慌的尖叫，明白身後那個怪物是比自己恐怖無數倍的存在，所以她果斷扯斷了被樹根纏繞住的雙腳，雙手並用在地上飛速爬行，向羊頭骨怪物的反方向逃跑。
可那羊頭骨怪物明顯不準備放過這個觸犯自己規則的小東西，隨着更多的樹根從它那藏於陰影中的腳下湧出，小女孩還是逃不過被吞噬的命運。
在小女孩發出最後一陣凄厲的慘叫后，羊頭骨怪物收回了那些暴露在外的樹根，重新化作一顆樹木般，一動不動靜靜地佇立在那裏。
而走廊上的林修頭都沒伸出去，聽到那聲慘叫后，繼續朝着病房方向走去確認，確信那個羊頭骨怪物能完全滅殺掉小女孩。
因為他用死兆眼看見的未來，就是他將小女孩扔出去，然後走到窗戶邊看完小女孩死亡的全過程，隨後被羊頭骨怪物發現吞噬而死。
森魔(forestdevil)，孫老頭如此稱呼祂，有人說祂是古代墮落的神祇，也有人說祂是出逃地獄的惡魔其中一員。
但不管是什麼身份，都能證明那是一個恐怖的存在，任何人觸犯祂定製的規則，都必將受到祂的懲罰。
第一條便是晚上不能進入庭院，一但晚上讓祂發現有人進入到祂所在的庭院，那便會將闖入者殘忍殺死。
這個進入不單單指的是身體，目光上停留超過三分鐘，也會被視作進入庭院內，從而被祂襲擊吞噬。
可以說祂和晚上樓梯間裏面的那不知名怪物，是這個精神病院裏的兩大戰神。
晚上偷溜出去找祂們，是林修不得不評鑒的死法之一，因此他對於森魔有多強，有一個精確的認知。
被祂弄死一次，給死兆眼提供的冷卻期，可以抵得上剛剛那個隨手摘自己腦袋的小女孩，最起碼上四十次以上。
“所以這算什麼事啊。”
回到病房內的林修，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想到今天多出的那十幾次新死法，鬱悶的嘆了口氣，接着蓋上被子選擇睡覺，企圖忘掉那些逐漸浮現的可怕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