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醫院
本市最大的一間精神病院，一間診察室里穿着白大褂的主治醫師，正與他負責的精神病人四目相視。
“林修，是叫這個名字沒記錯吧？”
早已年過花甲的老醫生推了推老花眼鏡，仔細端詳着手中他的一疊文件，上面寫着各個職工護士對面前這位青年，一個月裏的各項行為表現所做出的綜合評價是一切正常，還有最新的腦電圖報告、精神病評定量表等心理測查報告，也完全通過測試毫無問題。
一切證據皆表明，眼前這名三年前突然深陷死亡幻象困擾，癲狂發瘋被家人強行送進精神病院就醫的少年，此刻已經完全好轉過來，能重新回到社會，開始自己新的生活。
“最新的精神檢驗報告顯示你已經康復，一會我會給你家裏人打電話報告情況，等周一他們來幫你把出院手續辦了，你就可以出院了。”
醫生放下手中的一沓報告認定書，語氣頗為感慨的說道：“恭喜啊小夥子，出去以後好好生活，如果病情有複發的情況發生，千萬別拖着，早點來醫院看看，我們能治好你第一次，自然也能治好你第二次，一定要相信醫生。”
聽見醫生親切和藹的話，林修面帶微笑點頭致謝：“謝謝，謝謝李醫生，等我出去以後，一定給您和咱們醫院送幾面錦旗，好好報答您這些年來對我的關照。”
李醫生笑呵呵回答道：“哪裏的話，治病本就是我們醫生的天職，不需要你報答什麼東西，記得把賬結清就行。”
林修也笑着應和，眼神里卻露出一絲鄙夷，想起對方這三年在自己身上採用的那些無用治療手段，害得他白白遭受那麼多痛苦，還要自己結清住院費，氣的他想跳起來給這老頭腦袋來一記暴扣，發泄折騰自己這些年的怨恨。
但為了能儘快順利出院，林修還是強耐着性子，和對方賓主盡歡地寒暄了有半個多小時，直到對方有些不耐煩下達逐客令，他才露出不舍的表情告別了對方，走到診察室門口。
可就在林修滿臉笑意推開門走出去的下個瞬間，一把鋒利無比的手術刀突然從側方飛來，直接洞穿了他的太陽穴。
腦袋上插着手術刀的林修，滿臉茫然不敢相信，直愣愣地向後仰倒在地上，潔白的瓷磚上流淌出几絲血跡，以及門口看見這幕的護士發出慌亂恐懼的尖叫聲......
“小夥子，你還有什麼事情嗎？”
坐在問診桌后的李醫生，見林修打開大門站在門口沒有走出去，疑惑地問道。
林修面無表情的低頭看向倒在地上的虛影自己，聽到醫生的發問隨即轉過頭去，強笑着說道：“沒事，就是鞋帶鬆了，我系下鞋帶就走。”
而就在林修裝模作樣的蹲下系鞋帶的同時，一把手術刀從診察室的大門口飛過，惹得外面護士一陣尖叫，一名和林修穿着同款病服的精神病人，狂笑着從門口狂奔而過，隨後便看見幾名身材健壯的護工，怒罵著追逐着那個精神病人，幾個人一把便將他撲倒在了地上。
“什麼情況！”
李醫生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門口看見不遠處插在牆壁上的手術刀，還有一眾瑟瑟發抖的護士，氣急敗壞的朝被壓制住的那名精神病人那裏走去。
“是誰把14號床的病人約束帶給解開的？還有那把手術刀從哪泄露出去的？那麼危險的東西怎麼能讓他接觸到，不知道這傢伙躁鬱症晚期嗎？鎮靜劑，趕緊給我拿鎮靜劑過來！”
就在一大幫醫生護士護工，
手忙腳亂處理那個危險的精神病人的時候，林修已經來到了走廊的另外一側，朝着自己的病房方向慢步走去，腦海中浮想剛剛自己被手術刀貫穿大腦的那一幕。
死兆眼，
這就是他的能力，也是一種病，一種不一般的精神病。
三年前的一個清晨，他變得開始能預知看見各種關於死亡的畫面。
一開始的他還感到高興，以為是覺醒了什麼特殊能力，從此就能走上人生巔峰，利用這個能力拯救千萬人於水火，能成為一名超級英雄。
但事實上，他連自己都救不了，這個能力對於他而言簡直就是一場永遠無法醒過來的噩夢，是一種比患上癌症愛滋還要難受痛苦萬倍的絕症。
因為這個能力，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醒來或者睡着，永遠都在無時無刻發動着。
只要他看別人一眼，他就會在腦海里在極短時間內，經歷對方近期最有可能發生的死亡事件，完整體驗一遍對方從活着到瀕死，再從瀕死到徹底死亡的全過程。
而如果沒看別人，那麼他會體驗自己的各種意外死亡，直到所有死亡可能性都經歷一遍，死兆眼才會停止發動。
最邪門的是如果附近確實沒有什麼能致他於死地的東西，那麼睡着狀態的他，將從全球所有人類里，隨機挑選一名即將死去的幸運兒，與他一同體驗死亡到底是什麼感覺。
所以你要問他這些年到底死了多少次，他自己也不清楚。
但你要問他死亡是一種什麼感覺，那他能明確的告訴你，那就是麻木的恐懼，明明死過無數遍的他，每當死亡接近時，他依舊會在心裏無聲的凄喊着絕望的那種恐懼。
以至於他連一個星期都沒堅持住，就崩潰發瘋割腕自殺，被家人送進精神病院進行強制治療。
啪嗒。
林修打開病房的門，一個頭髮花白的乾癟老頭腳上穿着一雙人字拖，雙腳踩在他床上，蹲那擺弄着一副棋盤。
見他來了，老頭將棋子放回原位，迫不及待地問道：“來一手？”
林修見老頭又不脫鞋子上了自己床，只得無奈地嘆了口氣，坐在老頭對面和他下起了棋。
林修隨手下了一步，便開口向老頭說道：“師父，我周一就出院了。”
“出院了？”
“出院好啊，你一個大小夥子沒事待在精神病院，沒病也得憋出病來。”
老頭專心致志的看着棋盤，笑眯眯的說道：“出車。”
林修搖了搖頭：“您知道我想說什麼，是您治好了我的病，我得報答您，等我出去找到份穩定的工作，我就接您出去，以後我替你養老。”
“出去，我出去幹啥，老頭子我就是嫌外面亂騰騰，想圖個清凈才來這裏躲幾年，你真當我是精神病啊。”
老頭白了林修一眼，皺眉看着棋盤上的戰局，苦思冥想一會後，又笑眯眯的走了下一步：“雙響炮。”
林修瞥了眼，對面正在專心對局的老頭。
這老頭姓孫，病院其他人都叫他孫老頭，具體叫什麼名字，其他人也不曉得，醫院檔案里也沒寫。
別人只曉得他七年前就住進了這家精神病院，至今也沒治好瘋病出院，好在他養老金多，夠他在醫院的開銷，時間一長也就沒人在意了。
可林修卻明白這老頭不是一般人，如果不是遇見他傳授給自己如何控制死兆眼的辦法，自己可能早就沉淪在那永無休止的死亡中，精神崩潰找各種辦法自殺了。
“您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林修頓了頓說道，“這個地方不幹凈，您待在這我不放心。”
就在林修說出這句話的下一秒，房間的牆壁天花板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溫度驟然下降了幾度。
像是有什麼東西察覺到有人在談論它，在牆壁之間移動一樣，但隨着二人沉默的下着棋局，這個聲響也逐漸消失不見。
過了五六分鐘，房間溫度恢復正常，孫老頭抬頭鄙夷地望着林修：“不幹凈，這世界還有絕對乾淨的地方嗎？就你還來擔心我，先管好你自己吧。
別以為這一年你控制住以後就沒事了，我給你的是治標的法子，你切斷不了詛咒源頭，爆發是遲早的事情，這雙眼睛會要了你和你身邊所有人的性命。”
孫老頭用手指肚撐開林修的眼睛，看着他那雙黑色的眸子，比起正常人的眼睛，他眼眸的周圍多了一圈朱紅，仔細一看那是一段古老的神秘符號，正圍着他的眼眸轉動。
孫老頭沒好氣的鬆開手指，邊下棋邊說道：“算了，你要真想還我人情，就去替我干份活，我欠了一個傢伙人情，我不還她遲早得找上我。”
林修好奇地問道：“幹什麼活，你還欠了女的人情，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
見林修一臉八卦的表情，孫老頭瞪了他一眼：“你查戶口啊，問那麼多，一句話，到底做不做吧。”
“做，我做，您老安排的活，我一定給您漂漂亮亮的辦好了。”
林修連忙隨手下了一步臭棋，安撫着孫老頭的情緒，孫老頭見棋面上有了轉機，笑嘻嘻地沒再繼續發難，將林修棋盤上一個棋子提出來扔在了一邊，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個精美華麗的十字架吊墜。
那是通體由白銀製作而成，外圈包裹着一層黃金，十字架的四端與中心分別鑲嵌着紅黃藍綠紫五種顏色不一的寶石，周邊鑲嵌着一圈碎鑽，一看就知道價值非凡。
“這東西你收好，到時候自然會有人來找你幫忙，不過我要提醒你一句，她要你乾的活多半要和那些玩意打交道，你要不去現在就直說，別到時候又把我住的位置告訴她了，那我可就要好好謝謝你這小王八蛋了。”
“無所謂，這個人情我會替你還好的，難道我現在就沒和那些東西打交道了嗎？”
林修接過那枚吊墜，想也沒想就揣到了懷裏，信手拈來的下完絕殺一手，然後走到窗戶邊上，看着窗外在庭院裏散步休閑的精神病人，一個三米多高的巨大黑影，正站在庭院一側，默默看着來來往往的精神病人，卻沒有任何人發現它的存在。
忽然，它像是察覺到了林修的目光，抬起那顆羊頭骨腦袋，兩個空洞眼眶裏閃爍的紅色光點，直直盯着遠在四樓病房窗邊的林修。
“小子象棋是你這麼下的？”孫老頭看完林修下的那一手，氣的蹲床上那抓耳撓腮，可卻又無可奈何想不到破局辦法。
林修與那羊頭骨怪物繼續對視着，頭也沒回淡淡地說道：“師父，我們下的是國際象棋啊。”
聽到林修的回答，孫老頭髮出一陣不甘的哀嚎聲。
可事實上，病床上擺着的是一副圍棋棋盤。
黑白子交錯的棋局上，五顆黑子連成了一條直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