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098
年羹堯才主持了廣東鄉試回來。是奉旨來熱河陛見的。
四貝勒領鑲白旗,年家在漢軍鑲白旗下,自然便是四貝勒的門人了。
年羹堯科舉出身,卻是文武雙全,心裏就不甘心在翰林院一輩子打轉的,哪怕是將來做到了內閣學士,在皇上身邊做了大學士,那也不是年羹堯心裏真正想乾的事。
成為一方封疆大吏,展示自己所有的才能,為皇上分憂,為大清建功立業,才是年羹堯的志向。
瞧着皇上是對他有重用的意思,興許眼下正是歷練的時候,但年羹堯想,既有四貝勒是旗主,他是四貝勒的門下屬人,想要走四貝勒這個門路也是理所應當的。
八貝勒那兒,他現在不想靠。往後也不想靠。
再見年輕時的年羹堯,胤禛心裏頭還挺感慨的。
人都說年羹堯傲氣,就連老十三,也說年羹堯十分的桀驁不馴。
其實頭先那些年,胤禛也能感覺到年羹堯的野心,只是要用這個人,那些就沒有去計較了。
有野心是好事,就看該怎麼去用了。
也虧得年羹堯這個性子,才能在四川站穩了腳跟。便是後來接管了老十四在西北的節制兵力,年羹堯也沒有鬧出什麼亂子來。
他是很有卓越能力的人。
他和後頭的夫人愛新覺羅氏,那可是很有魄力的一對夫妻。可後來小姑娘進了府,這兩個人也橫不起來了。
在小姑娘跟前都是老老實實的。
年羹堯的功業蓋世,胤禛很抬舉他,可要說帝王的內心深處,有沒有真的懷疑過他。
胤禛不敢說沒有。
年家是年家,年羹堯是年羹堯。
這個人年輕的時候,很有些荒誕不羈的事情。他能不能守人臣之禮,不是胤禛相信就能辦到的。
可他偏偏鞠躬盡瘁,認認真真的在西北待了那麼些年,而後又入京,在軍機處待了那麼些年,成了朝廷的股肱之臣,對他忠誠了一輩子。
胤禛想,這裏頭,肯定有小姑娘的原因。
她在自個兒身邊,一切總是在慢慢變好的。
他總記得她說的,她生來就是為了讓他暢通無憂的做皇帝的。
再回到三十歲,胤禛遊刃有餘,氣定神閑,與年羹堯談完了公事。
說了那麼些話,年羹堯始終沒摸透這位主子是個什麼脾氣秉性,只覺得變換不定捉摸不透。
胤禛問年羹堯:“你阿瑪額娘在武昌府,大約很是辛勞。此番差事完了,你得空,可去探望他們。”
年羹堯聽的有些迷惑,但還是恭恭敬敬地道:“多謝主子垂問。阿瑪額娘一切都好。奴才得了空閑,也會去探望他們的。”
胤禛露出一點點笑來:“還好有你小妹妹承歡膝下。畢竟你們兄妹都不在父母身邊。”
年氏這會兒已經進京了,她是在京中跟着年希堯住了兩三年後才選秀的。
三年後,才是年氏為側福晉入府的日子。
年羹堯聽的更迷糊了:“主子,奴才家中只有一個妹妹。現如今妹妹在京中,在奴才大哥身邊隨侍教養。”
只有一個妹妹?
胤禛神色微動,心中訝異非常。
怎麼就只有一個妹妹了?
難道說,玉兒尚未出生?
胤禛問了年羹堯大妹妹的名字,和年氏當初的名字是一樣的。
一切如舊,就是年家沒有年姒玉了。
胤禛算了年份,年姒玉是應當出生了的。可卻沒有。
胤禛也想過了,要麼,便是玉兒尚未出生。要麼,就是徹徹底底的沒有年姒玉這個人了。
他的玉兒,是落在年姒玉
身上的小牡丹。
原本就不是年家的人。是機緣巧合才落在年家小女兒身上的。
年姒玉合該是在烏拉那拉氏與胤禩的陰謀中失去生命的。
若沒有他的玉兒,年姒玉有或者是沒有,都不重要。
瞧着年羹堯迷茫的神色,胤禛想,恐怕年姒玉的出現,都是為了讓玉兒落在她身上的契機。
後來玉兒與他坦白了來歷,證明了她小牡丹的身份后,她曾不止一次的同他講。
她不是年姒玉。她的名字叫姒玉。
他想在合適的時候,合適的年歲,與他的小姑娘和美圓滿的過一輩子,她就不能再是任何人了。
她會是她自己。
她會是她自己嗎?
胤禛有一種預感,他的玉兒不會再讓他等的太久。不會一等十幾年才遇見。
他的玉兒應該已經來了。卻不在年家。
可在哪裏呢?胤禛又上哪兒才能把人找到呢?
年羹堯原本就在想,自個兒的親妹妹,模樣性情都是頂尖的,若要選秀,必然是不會落選的。
也不想送入宮中伺候皇上,若能進四貝勒府上必然是不錯的。兩三年後,他早就混出個樣子來了,也可給妹妹撐腰,妹妹入府就不會以格格的身份,若能以側福晉的身份入府,那他與四貝勒就更親近了。
今兒四貝勒與他說話,話里話外談起了妹妹,似乎是上心了的樣子,年羹堯想,四貝勒既有心,那將來妹妹入府的事情應該也會順利的。
他只管好好努力,和四貝勒更親近的時候,指日可待了。
胤禛往昔,是一心撲在公務上。
皇上和太子都在熱河,如今又正是忙的時候,局勢不明,暗潮洶湧,胤禛以靜制動,可他身上的差事多,平日裏都是忙的到深夜才回住處的。
如今卻將能推的差事都推了,能交辦的差事都交辦了,自個兒在住處忙活,好幾日不出門,也不知忙活的什麼。
胤禛一句話,叫胤祥這幾日真是磨破了嘴皮子。
太子那邊的人難纏,他辦差落不到什麼好,但不辦差,跟落不到什麼好。
好不容易脫身了,胤祥就往胤禛這兒來了。
“差事都交出去了?”見胤祥來了,胤禛抬了抬眼,而後又繼續專註手下的畫作了。
“交出去了。”胤祥說,“太子爺都不露面。卻叫底下的人陰陽怪氣的好一頓說。四哥你撂了差事他們不敢說什麼,到了我這兒,可就躲不過去了。那話可真是難聽得很。”
胤祥收斂了神色,說,“太子爺手底下的人,越來越放肆了。”
“四哥,我知道,你這都是為了咱們自個兒好。”
雖然不知道他四哥為什麼突然就變了。但是太子這個燙手山芋,旁人都躲的遠遠的,只他們兄弟願意親近,已是很有些情義了。
這會兒,到底還是自保要緊的。四哥這樣做不能說不對,但保全自己,在任何時候都是沒錯的。
胤禛抬眸,靜靜看了胤祥一眼:“你和太子,我只能保一個。他是積重難返,經年累月的事,太多了,我無能為力。可你,不能把往後十年都搭進去。”
皇上和二阿哥的事,早些年或者可解。眼下都到了廢太子的年月了。此事已不可為。
胤祥說:“那要是鬧到皇上跟前呢?”
胤禛淡淡一笑:“怎麼鬧?這都是皇上交辦的差事不假。可是吩咐底下人做的。太子的人攬過去,又交付我們兄弟,這是使喚人。是陽奉陰違。他們自己都不敢鬧。”
“說出去,要被治罪的人,是他們。你且不必管。也不要鬆口。交出去的差事,自有人去辦。總之皇阿瑪那裏,能瞧見有人辦事就行了。”
往
日裏他們兄弟替太子的人辦了太多的事。現下胤禛撂挑子不幹了,愛咋咋地。
二阿哥是護不住的。他都養到天上去了。不落在地上一回,這位二哥他改不好的。
他身邊的人,也到了該醒醒神的時候了。
三十歲的胤禛狠不下心來。把胤祥給搭進去了。
活了七十年的胤禛,這心瞬間就狠下來了。不狠,就沒法子保護想保護的人。
不辦那些擾人的差事,胤祥周身輕鬆,見他四哥忙着作畫,就湊過來瞧。
一瞧就笑了:“喲,這是誰呀?好漂亮的女子。”
他才知道,原來他四哥畫美人也這般的拿手。
畫上的女子容色傾城,巧笑倩兮,一雙美目流轉多情,漂亮的像是九天上的仙女。
畫作十分的寫實,就好像真的有這麼個人似的。要不是胤祥成日裏跟胤禛在一處,都要懷疑他四哥私底下見美人去了。
胤禛垂眸,落在畫上的目光,柔情滿溢。
還能是誰呢。是他心尖子上思念的人兒。
墨跡干透了,胤禛叫蘇培盛進來,把畫卷給他:“小心揣着。叫人去查,畫上的女子,現在在哪裏。在誰家。”
蘇培盛辦差麻利的人,要說空口無憑的找人,那肯定很難的。要說有畫像,那自然就容易些了。
蘇培盛抱着畫卷退出去。
胤禛眸光微閃。這其實是年姒玉的模樣,也不知玉兒如今是不是這個模樣。
他畫的也不是初見她的模樣。是後來生了福瑺后,那小牡丹化作晶瑩露水后,小姑娘展現出的驚人樣貌。
其實那會兒,她一張好樣貌,早已與剛進宮是大不相同了。
胤禛願意相信,後來在他身邊的小姑娘,應該更趨向於她原本的模樣。
但願這畫像能有所助益,能讓他找到他的玉兒。
胤祥在旁邊滿目笑意:“四哥,你這什麼時候瞞着我見了這麼漂亮的女子啊?”
“我還想着呢。那年羹堯家裏也有個妹妹,過幾年就要選秀了,正好可以送到你府上去。到了那會兒,年羹堯必會對你更忠心的。”
本來胤祥還想着,他四哥對女人還挺長情的。可瞧着府上的李側福晉似乎不得寵了。
這兩年身邊也沒有個可心的人。正好叫年氏進去,侍奉左右。
正想着什麼時候把這話提出來。卻沒想到他四哥這兒就掛記上這麼漂亮的女子了。
這要是把人找到,帶到身邊先侍候着也是不錯的。
年氏也要,這四哥看上眼的女子也要,那他四哥府上,也不至於那般冷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