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099
年氏。
胤禛從未覺得年氏入府有什麼不對。
可如今再重來一次,面對胤祥說的這些。
胤禛心裏的頭一個念頭便是:“不必了。”
對上胤祥的目光,胤禛說:“若年羹堯的忠誠要靠這個來維繫。那是我無能。也是他無能。”
其實,這也不過是個借口罷了。從前他和胤祥是一個想法,就是想讓年羹堯與他站在一處,且永遠沒有後悔的可能。
但如今,他心裏頭滿滿當當的都是姒玉。
他與姒玉相伴數年,情深相許,甚至期盼着在這裏能夠與她重逢,能夠與她再續前緣。他怎麼還可能會讓年氏進府呢?
小姑娘那麼霸道,又愛吃醋,他可捨不得叫他心愛的人難受。
便是他自己,也無法再接受別的女人了。
哪怕重來一次,他也不願意再與年氏相伴了。
此生已有摯愛,就不可能再與人將就湊合。已經知道了情愛的甜,也就不願意再同年氏一處了。
胤祥是真覺得他四哥變了。
他四哥從前就很是穩得住的,如今再瞧着通身的氣場,比從前更神秘莫測了些。
好似一切事情,都是運籌帷幄在手中。就唯獨這個漂亮不知來歷的女子,能動他四哥的心。
交給蘇培盛去查的,是胤禛新畫好的。這桌案上,還有幾十張那女子的畫像。
胤祥稍稍看了些,很多的姿態,嬌嗔的含笑的,各式各樣的衣裳,應有盡有。
他四哥一個眼神掃過來,胤祥也不敢多看了。可心裏頭卻在想,瞧他四哥這單相思的模樣,莫不是這一回,比喜歡李側福晉還要喜歡?
胤禛仿若看出胤祥心中所想,他淡淡說:“嫡福晉與李氏,都無法和她相較。不要把她們放在一處相提並論。”
這話的意思,莫非是把這女子看的比四福晉和李側福晉還要重要了?
胤祥這心裏頭真是好奇極了。這是何方神聖啊。
但好奇也沒用。
他四哥不說了。還把那些畫像都收起來了,不給他看了。
胤禛早一步叫胤祥把手頭的差事給撂了。
他們兄弟能力強,辦差任勞任怨,差事也辦的極其漂亮,太子手底下多了兩個這麼好的使喚兄弟,胤礽用的心安理得。
這兩個人辦事雷厲風行,撂挑子也是乾脆利落,太子那邊給鬧得人仰馬翻的,胤礽手底下的人氣不過,不敢找四貝勒的晦氣,就都去找胤祥。
胤祥聰明,早就躲出去跟蒙古王爺們騎馬打獵去了。太子的人連跟毛都沒抓到。
事情報到胤礽那裏,胤礽也不敢鬧起來,這都是他的事,要是被皇上知道他把差事給旁人辦了,他這兒也沒法交代。
更何況,如今皇上那兒態度不明,胤礽這心裏頭也是害怕得很。
也就不敢再叫人去找胤禛胤祥算賬了。趕緊讓手底下的人把事兒給辦好了,否則在皇上那裏,他沒法交代。
胤禛一心找姒玉,胤祥一心騎馬打獵,旁的人都在鬥心眼子。
倒是這兄弟倆清閑得很。胤禩那邊都覺得四貝勒是不是傻了,怎麼不跟着太子衝鋒陷陣了。
但胤禛不出來頂着,倒也好了,方便他們給太子那邊使勁。
自熱河返京途中,康熙為太子窺伺帝蹤事震怒,這些年累積下來的事,終歸是讓康熙忍不下去了,召親貴大臣,諸王貝勒,廢太子。
紛紛擾擾鬧了些日子,回了京,太子就被拘禁到咸安宮去了。
胤禛叫胤祥不許沾染太子一點的事,胤祥很聽話,當真沒有沾惹。
這一回廢太子,便不曾牽累到胤祥。胤祥也沒
有作為皇太子的同黨,被牽連拘禁。
但這些年到底是給太子辦過事的。
因此,回京后,胤禛就讓胤祥閉門不出,只說病了,在府中待着,等過些時日再出來。
這關乎身家性命的大事,胤祥一概都聽胤禛的。
除非康熙宣召,胤祥進宮外,其餘之後,就真在府中閉門謝客了。
叫蘇培盛去查姒玉的下落,這一段時日都沒有消息。
胤禛的心沉甸甸的。
就怕找不到。又怕她不在這兒。又怕她在他不知道的地界受苦。心思繁多,鬧得一顆心有些亂。
這會兒的烏拉那拉氏,還是那個賢良淑德的模樣。裝模作樣的裝的挺好的。
胤禛待她很冷淡厭惡,輕易不許人到前頭來。
他也不去見她們。
他曾花了許多的心思,試圖將弘昀弘時培養起來,可結果呢?結果也只是那樣。
他既已走過了那樣的時光與歲月,有了心愛的人,有了長進的兒子,最令他喜愛的福惠福綬福瑺,這些人,他都已不放在心上了。
他回京了。烏拉那拉氏還試圖想要將鈕祜祿氏和耿氏引薦給他,指望着他去寵幸她們。
胤禛毫無興趣。
不會再有什麼熹妃和裕嬪了。也不會再有弘曆與弘晝。
懶得與烏拉那拉氏周旋,胤禛直接不予理會。
爺們在外頭忙,她就不該來添亂。
不會和烏拉那拉氏說什麼真實的緣由,但他悄悄限制了烏拉那拉氏的權力,而後,說外頭局勢不穩,一連在前院書房歇下,便是半個月。
蘇培盛將消息打聽來了。
“爺,奴才打聽到了。”
蘇培盛說,“這位是漢軍旗王家的長女。家裏頭遭逢變故,只剩下這一個孤女了。父兄有功,就抬旗了。如今是王佳氏。正是適齡的秀女。前些日子已經隨着秀女們住進儲秀宮了。”
“雖說樣貌上與爺這個畫像有些差距。但爺要找的人,應當就是這位王佳氏了。”
“有差距?”胤禛微微擰眉。
蘇培盛說:“是的。爺,王佳氏的樣貌,比爺畫像上還要漂亮好看。說是這一屆秀女裏頭最好看的一位。只可惜沒有什麼家世背景。”
如今京里爺們的心,都在廢太子的身上,盯着的都是太子之位。那有什麼心思去管選秀呢。
這一屆秀女其實都很好看。家世背景好,人好看的秀女也有很多。但單論容貌,這個王佳氏是最為出眾的。
只不過沒人關注這個。也就是宮裏的貴妃和四位娘娘看着主持選秀的事兒了。
胤禛感覺自己心跳都快了些,他有預感。王佳氏,應當就是他的小姑娘了。
他問蘇培盛:“她叫什麼名字?”
蘇培盛答:“回爺,叫姒玉。”
胤禛聽到了自己的心臟狂跳的聲音。眼眶有些熱,他竟有種想要落淚的衝動。
“過兩日,我進宮去看看。”他要親眼確認一下,王佳氏是不是他的小姑娘。
若她就是,那他就想法子,把人帶回府里。
不論用什麼法子,請皇阿瑪或者額娘把王佳氏指到他府上來,就萬事好辦了。
要安排秀女與他單獨見一面,也不難。
如今宮裏氣氛不好,秀女們在儲秀宮也很老實,宮裏的娘娘們也難得的安靜起來。
胤禛向來做事穩妥,避開所有人的耳目,把王佳氏帶到無人的地方見一面,說幾句話,這是可行的。
胤禛來之前,也見過王佳氏的畫像了。確實是與他所畫的有差距。
那畫像上的女子,更白嫩,更艷麗,也更美。
那是盛放的蹙金珠,是
完全沒有遮掩的美麗。是小牡丹原本就應該有的模樣。
王佳氏被宮裏的嬤嬤引出來。嬤嬤沒見過,但儲秀宮的姑姑說她可以去,王佳氏就去了。
嬤嬤只同她說是出來見貴人的。卻不知見的是哪位貴人。
她站在樹影底下,覺得這兒偏僻安靜,竟不知道宮裏還有這麼安靜無人的地方。
背後有腳步聲,王佳氏聽見了,她轉身,按着規矩行禮,還沒福身下去,就被人扶了起來。
與來人目光撞在一起,王佳氏看見深目中含着深情的英俊男子輕喚她:“玉兒。”
王佳氏嚇得往後退了一步,臉都紅了,動作儀態卻絲毫不亂:“奴才給貝勒爺請安。”
進宮前,選中入宮的秀女早已由嬤嬤們教着瞧過了貴主們的畫像。不然秀女們不懂規矩,肯定是會衝撞宮裏的貴人的。王佳氏知道眼前這位便是四貝勒爺。
她倒是沒想到,要見她的是性子冷肅的四貝勒。
也絕沒有想到,四貝勒一見了她,竟就叫她的小名兒了。
“玉兒?”胤禛目露迷惑。
王佳氏這模樣,像是全然不認識自己。
那雙眼,還似從前般水靈靈的。可看着自己的目光,卻像是在看陌生人似的。
尤其是,她自稱奴才。
什麼奴才?誰的奴才?當年從入宮起,她就不曾說過這樣的話。
胤禛心落谷底,惶惶不安:“你不記得我了嗎?”
王佳氏茫然:“貝勒爺的話,奴才不明白。奴才這是……第一次見貝勒爺啊。”
她的聲音,還如從前一般溫軟。說話的時候軟軟的尾音,像在撒嬌。
人分明還是那個人。怎麼卻像是陌生人似的呢?
胤禛甚至可以肯定。王佳氏就是他的玉兒。
這兒的微風輕拂,送來她身上熟悉的牡丹香。
她怎麼可能不是他的玉兒呢?
她就是玉兒。
可她不記得胤禛了。
胤禛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為什麼他都記得,她卻不記得了?
還是說,這是小姑娘給他的考驗?是為了試探他的誠心的?
她不再是年姒玉。她是姒玉。哪怕是王佳氏的姒玉。
可王佳氏都沒人了。她就相當於是在做她自己。
蘇培盛查過了,王佳氏從小就是這個模樣。從未經受過什麼大的變故,縱然家中變故,她的身邊也有人能很好的照顧她。
她應當是從小就長在這裏的。
“那就重新認識一下吧。”胤禛微微一笑,滿目溫柔,“姒玉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