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

六十七

我們乘着阿凌父親睡着的間隙,坐在醫院的走廊里聊起老嚴和阿雯的事。

我:阿雯要是和你老闆真的只是在談工作呢?她是一個事業心那麼強的一個人,這也正常啊。

老嚴:我以一個正常男人的直覺,覺得不是那樣。

我:那接下來你要怎麼辦呢?或者你能怎麼辦呢?

老嚴:最近我總是在做同一個類型的夢,就是電影裏經常出現的劇情:兩個人意識到雙方正處於一種邊緣,感情即將斷裂的狀態中,有明顯的危機感。電影裏最終往往都是有驚無險、隔閡消散大團圓的結局,而我夢中的結局全部都是失去對方。

昨天又夢見我和阿雯在一起,那種在夢裏的互相喜歡的感覺甚至都叫沉睡中的我感到無比踏實,說到這裏,似乎我有某種能力去控制夢境的發展,這個夢就像一個由我在俯視着控制着的,同時又一個有我置身在其中的故事一樣。

我們在一個機場的候機樓里坐着,似乎要去到某個地方,然後中間的情節我都忘記了,後來就剩我一個人,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找不到她了,是本來跟着她卻把她跟丟的感覺。我就特別著急地圍着整個機場找她,一直找。後來我回憶起她好像給我說過:機場的對面就是她曾經念過書的學校,那學校大門口很有特點,有一個許願牆,她還說自己曾經在上面寫過什麼,但是不允許我去看。我站在機場的門口望着那學校,抽了一根煙,最終還是沒有進去到那裏邊找她。

經歷了一番辛苦地找尋之後,無果,頹廢地坐在排椅上等待。我決定找個人問問,我看見一群空姐像剛吃飯一樣從一個房間裏走出來,都喝多了,相互打鬧,沒有人搭理我。最終有個空姐看見我,問我要幹什麼,我說麻煩你給查一個人是不是已經坐飛機走了。她打開電腦,叫我說名字,我把阿雯名字告訴她,還說了體貌特徵:個子不很高,留馬尾,白色裙子。說完我抬頭看見她身後的一大群空姐還在繼續打鬧。

她鼓搗了半天,說這個人坐飛機飛走了,坐的是飛瀋陽的飛機,我說怎麼會!她把電腦顯示器扳到我面前,我一看是她的名字,還有身份證號碼。我一下慌了,想起她好像也說過東北有個大學是她夢寐的聖地,一直都想去的,因為她告訴我說她要去那學理財。

我想馬上就聯繫到她,馬上就聽見她的聲音,我又忽然發現,她的乳白色的厚厚的手機就一直拿在我的手上。這是我和她唯一的聯繫方式,我沒有她家裏的電話,我想:她把手機留給我,就算是以後她會再回到拳城我也無法再聯繫到她了,我該怎麼辦?同樣坐一個去東北的飛機,在一個比這個機場大數萬倍的範圍內去找她嗎?

我感到天暈地轉的焦慮。這時,控制夢境發展的能力再一次發揮作用,我告訴這個無能為力的自己,說這只是一個夢,現實不是這樣的,現實里是沒有這些的,醒過來,一切就都沒事了,然後我就醒了。

我:這說明你現在雖說對阿雯有所懷疑,但實際你又特別害怕失去她。

老嚴:記得以前阿雯給我說過,她最喜歡的荷里活演員是希斯萊傑,就是因為看了《蝙蝠俠:黑暗騎士》他演的小丑。當時我就在想,小丑說想永遠用笑臉面對妻子,於是割開了自己的嘴巴。單憑阿雯喜歡小丑這個角色,我就能為了她割爛自己的嘴巴。

我:說到電影,給你說說我前幾天看過的一個電影吧,蘇菲瑪索演的《逃之夭夭》,

這個故事講的是:一個女人很愛一個男人,在一次旅途中她又愛上了另一個男人,後來才發現第二個男人是她之前那個男人假扮的,兩個男人實際是同一個人。你說說,如果你是這個男人的話,你是該難過還是該高興?難過是因為女人背叛了自己,愛上了別的男人;高興的是假設能重新來過,這個女人還是會再次愛上你。你覺得你和男主角相比,誰的處境更尷尬?

老嚴:感情這個東西真的太複雜了,人生真是太難了。

我:或許阿雯和你老闆之間真的沒什麼,只是你單方面自尋煩惱,把簡單的問題複雜化。既然愛,那就相信她包容她,自己也不用這麼折磨自己。至於說到難,眼前就有一個很現實的例子,你我誰會有病房裏躺着的阿凌的父親難呢?

老嚴:還真是,想想這個時間,阿雯肯定是正和老闆從一個酒局趕赴另一個酒局。同一片夜幕下,有人觥籌交錯、歡聲笑語;有人在生死線上苦苦掙扎,親人痛苦萬分。都說生活是多姿多彩的,其實黑色也是多姿多彩里的一種。真是應了崔岷植《老男孩》裏的一句台詞,笑:眾人陪笑;哭:獨自垂淚。

談話間,窗外下起了雨,最近經常下雨,有雷陣雨,也有能連綿下一整夜的雨,還下過幾場有大又急的暴雨。

老嚴:我發現我很喜歡下雨,甚至只要看不見太陽,心中就充滿了希望,只要看見外邊雨一直不停地下,心裏就無比踏實。在我們那裏,市中心有一條街,叫中心街,這是最長的一條街。陰天的時候,站在街上望去,和這條街盡頭相連結的烏雲,看上去彷彿變成了大海,烏雲涌動好似大海波濤翻滾。這給我一種身處青島威海一類的沿海城市的感覺,這是一種新奇的感覺。也可能是我覺得陽光明媚、風和日麗和我陰鬱的心情極其不配,是一種浪費,陰天風雨才是我內心情緒的映照。而那些嚮往晴天喜歡陽光的人們在陰天也必將心生失望,這樣大家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才算得上公平。

我:要你這麼說,上帝洪水滅世應該是你最開心的時刻了?

老嚴:也不錯啊,一切虛偽噁心浮華幼稚都再沒有機會蒼蠅一樣的緊追不捨,一個新的世界即將誕生,這倒很符合一些人的願望,這個世界終於能就此安靜了,只不過很多美好的東西成了陪葬。不過我覺得對“挪亞”選取的方式應該更與時俱進一些,2008年了,要我說應該搞一個“超級挪亞”“快樂諾亞”的選秀活動,通過像湖南衛視這樣的媒體炒作一通,達到街頭巷尾婦孺皆知的火爆場面。依照先進行海選,從中選出幾十位晉級選手,再往這些人裏面繼續進行60進30,30進10,10進5,5進2的晉級賽的程序,直至選出眾望所歸的“挪亞”。比賽全程採取電視網絡同步直播的方式,同時,場外的粉絲們,用現在比較時尚的說法來說也就是“啞鈴”們發送短訊來支持自己心儀的“挪亞”,並以最後的短訊支持率來決定選手們最終去留。移動用戶發送手機短訊至......聯通小靈通用戶發送至.......

我:這可真是人類真真正正的最後一場選秀活動了。不過我聯想到是另一個問題:上帝毀滅世界有沒有事先和大家坐下來交換一下意見,徵得眾神的一致同意?不然除基督教外,其他宗教信徒看到世界並非由自己信仰的神毀滅掉,該是一件多麼令人傷心的一件事!本來都信仰了一輩子,並認為自己的神是獨一無二的,卻讓另一個存在着的神,以比自己信仰的神具有的更強大的能力毀了自己生存的世界。或許上帝用洪水毀滅地球之前,應該先舉辦一項活動,在上帝、佛祖、真神安拉、太上老君中選出一位神,以其喜歡的方式完成這項使命,不論從公平還是創新的角度上說,理應於此。

我們倆邊說邊笑,這時我們抬抬頭看看窗外,發現雨勢漸微,又等了一會,雨就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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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夢一樣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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