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格里芬篇 前傳

番外.格里芬篇 前傳

“已經到手的,人總會覺得平淡;他對最高的幸福習以為常;就得隴望蜀,更做非分的痴想,他逃避太陽,卻想靠寒霜取暖。”——《浮士德》

(英國,牛津大學)

今天是英國難得的晴天,學生們都出來曬太陽,少女們露出漂亮的小腿,相互討論着哪個男生的臀部更翹,運動更好,誰誰誰又有了新男友。少男們則比拼着誰划船更快,誰肌肉更大,或者要開掉哪個老師。

草地上有一棵橡樹,是不知道哪個學生進校的時候種下的,現在已經枝繁葉茂。一個少年站在樹下,看着不遠處的噴泉畫著什麼。他不像其他人一樣,時不時去看看一旁的機械鐘,臉上也沒有雀斑,身高也比他們矮一截,樸素的衣服顯得格格不入。

“那傢伙就是格里芬吧?”

“對,格里芬.德.卡文迪許,法國來的,說是來這裏學醫學,看看他,多懶散啊!”

“就是就是,來學醫學就學醫學,還有時間畫畫……不過他畫畫真的好,要比過伊麗莎白了吧?”

格里芬沒有在意他們的談話,只是偶爾抬頭看看遠處的噴泉,又埋下頭去,不發出一點聲響,頭上的高頂帽一會兒歪下去,一會兒又正回去,顯得格外滑稽。

“就是他吧?伊麗莎白,你準備怎麼辦?他們都說他畫畫比你好誒!”

“看我的!一定有辦法讓他難堪!”

噴泉旁邊,兩個少女正偷偷地談論着什麼,金髮在水珠倒影的彩虹的映襯下,顯得格外耀眼。

格里芬注意到了伊麗莎白在向他緩緩走來,但他沒有做出絲毫的反應:他所畫的本就不是少女,所以他根本不在乎她有沒有走。

“哎——在幹什麼?”

就在他畫完最後一筆的時候,伊麗莎白突然從樹後面竄了出來,她和格里芬差不多高,臉上有一點點的雀斑,一頭金髮在陽光下格外顯眼,一身華麗的衣服藏不住臉上的調皮。

“畫油畫。”

“好冷淡啊!你畫的真好啊,來這裏學畫油畫的嗎?我也是學油畫的!……誒?”

伊麗莎白探頭看向格里芬的畫紙:精緻典雅的噴泉旁,她的女伴正坐在噴泉邊,優雅地梳着頭髮。而她的位置……被刻意模糊化處理了……

“學醫。”

氣氛一時間有點凝固,格里芬埋頭理着美術材料:“你沒有課嗎?有時間和我講話?”

“什麼意思啊你!我就是來這裏學油畫的!為什麼不畫我?”

“貴姓?”

“伊麗莎白!喬安娜·伊麗莎白!”

“您能來關注我這種外來者真是體現了貴族的風範,我不勝惶恐,請允許我表達最誠摯的敬意。那麼現在恕我失陪。

順帶一提,因為您的身材比例和您的女伴比,她更加接近於黃金分割比例。而您的腿和胸,尤其是她的上臀圍,更是達到了完美的大腿圍的二分之一。相比之下,您的臀部就顯得過小了,脖子也有點……失陪了,解剖課要開始了。”

說著,格里芬摘下了高頂帽,敬了一個標準的鞠躬禮,然後帶着畫架和一堆繪畫用品走向了另一邊。

喬安娜愣了一下,氣鼓鼓地走到他身邊:“你什麼意思啊!你又是怎麼知道的!眼睛估估的吧!”

“沒什麼意思,表達對大小姐健身的一些建議而已。這些東西只要在草地上站着就能聽見了。”

“你誰啊!管我啊!”

“格里芬.德.卡文迪許。

如果我冒犯到了您,我代表卡文迪許家族對你表示最誠摯的歉意。”

就這樣,格里芬拐過一個拐角走了。嘴上說著道歉,腳步卻一點都沒有停過。

短暫的沉默里,喬安娜能聽到周圍人對她的指指點點,其中也不缺乏她的身材是否完美這類話題。

她悄悄地溜走,心中不但有怒火,還有那種被拒絕的失望。

不知不覺中,她就走到了格里芬作畫的樹下。抬頭,一張未晾乾的畫在半空中輕輕飄蕩。

她抬起手輕輕取下畫,仔細端詳着,除了噴泉和坐在上面的人,周圍的事物都被模糊化處理,可唯有畫中女主旁的模糊顯得那麼刺眼,那麼突兀。

她的女伴已經大致聽到了對話內容,悄悄地溜走了:現在出現只會讓矛盾加劇,不過有人誇她她還是很高興的。

“……我……就不值得被畫嗎?

什麼人啊!”

(幾天後)

是個陰雨蒙蒙的天氣,格里芬坐在湖邊,手裏拿着一根釣竿,穿着深灰色的燕尾服。這是他的導師留給他的作業:釣上一條魚,解剖,畫出身體結構圖,並指明各部分作用。

因為前幾天的事,現在他在學校里處處受人指點,但他全都無視,每天還是固定流程:起床,上課,做作業,畫畫,上課,吃午飯,去圖書館借書,回來收畫。

陰雨天的話,他會把畫直接帶回宿舍,等到天晴了再晾或者自然風乾。

偶爾有那麼幾個星期天,他會神秘失蹤,誰都不知道他去了哪。但據說有人看到他拿着筆記和解剖工具往城外走去,但因為他是異國人,前幾天喬安娜還和他吵了一架,現在誰都想避開他。

不過這樣也好,喬安娜偷偷跟蹤他的時候,不會受到任何阻攔。

他的底細也快調查清楚了:格里芬.德.卡文迪許,卡文迪許家的次子。和他哥哥不同,他不願意加入騎士團,而是選擇了到這裏學醫。

眼下,格里芬已經吊上了一條,還剩一條拿來備用。

“喂!你怎麼在這?”

“……我不能在這嗎?”

喬安娜坐到了格里芬旁邊,手在魚竿上不安地搓着。

她沒釣過魚……但她從小就有的那種強烈的求勝欲,讓她一定要在每個方面都比過格里芬。

眼下,格里芬的魚標猛地下沉,他站起身來收線,放線,線被綳的筆直,一會兒又鬆弛下來。

看得出來是條大魚

他熟練地收線,放線,過了一會兒猛地一抬竿——一條鮭魚就被釣了上來。

“你怎麼才釣這麼小一條?看我的!”

說著,喬伊娜揮杆,沒想到魚鉤直接掛在了湖邊蘆葦上,她有些尷尬,奮力扯着魚竿,卻沒想到腳下一滑,直接滑進了水裏。

“記得去學了釣魚再來釣魚。”

“你……!”

說著,格里芬把喬安娜從水裏拉了上來,後者渾身上下都濕透了,冷風一吹,凍的直哆嗦。

“給。”

燕尾服被脫下,蓋到了喬安娜的身上。

“你……你幹什麼啊!”

“在我們國家,對女性就要有這樣的態度,還不還無所謂吧。”

說著,格里芬調整了一下領帶位置,提着魚朝宿舍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喬安娜心理更加氣憤了:又敗給他了!可惡!

她失落地把魚竿提起,朝着自己的宿舍走去。風捲起燕尾服的領子,好聞的玫瑰香味縈繞鼻腔。

“法國人都噴這麼俗的香水嗎?……還蠻好聞的。”

(幾天後)

“記得啊,多叫幾個酒量好的!無論誰喝醉了都不會好到哪去!”

“知道了,真的要這樣嗎?這……不好吧?”

“你還是我女伴嗎?”

“好吧……”

又是一個陰雨天,格里芬站在樹下,面前擺着一籃水果。他細細地描繪着,水果愈發顯得逼真。

如果籃子周圍沒有模糊化處理的話。

“你很喜歡畫畫嗎?”

“業餘愛好。”

喬安娜站在樹旁,和格里芬有一句沒一句地扯着。後者注意力全在畫上,只是簡短的回答幾句。

“那個……之前的事情謝謝你。啊,我們有一個聚會,一起參加啊!”

“哦。幾點。”

“今晚6點,一定要來啊!”

(當天晚上)

“這傢伙……明明約好6點在校門口等的,這都過去12分鐘了……”

喬安娜嘟囔着,一身華麗的禮服閃閃發光,引得旁人頻頻側目。因為某些原因(手臂柔韌性不好有錯啊!),她系不上後面的結,後背直接露了出來,她不得不一直雙手抱胸才免於走光。

她的女伴已經帶人去酒館了,所以沒人幫她。

一雙手抓住了後面的繩子,開始一點一點地打起結:“來這麼早?不怕被凍着?”

格里芬慢慢地記好了喬安娜身後的繩子,一身白色的燕尾服格外顯眼,嘴裏還抽着煙斗:“問導師借的,沒讓你久等吧?”

“你有臉說!法國人都這麼沒時間概念的嗎?現在好了,得叫馬車才趕得上了。”

話音未落,一輛馬車就停在了他們面前,馬車夫看上去很高興。

“我提前約好了,上車吧。”

說著,格里芬拉開馬車門,牽着喬安娜的手上了馬車。門還沒關好,車夫就興奮地一甩馬鞭,飛奔了起來。

“我稍微給了他點小費。”

說著,格里芬熄掉了煙斗,帶正了高頂帽,不再說話。喬安娜坐在他對面,努力控制住自己的

不一會兒,馬車就到了:在火把的照耀下,“TheEagleandChild”的招牌格外顯眼。

“是這裏對吧?我們進去吧。”

推開門,爐火暖洋洋地燒着,煤油燈在牆壁上靜靜地發著光。早有女僕把他們帶到了靠窗的位置。那裏,幾個不懷好意笑着的,正是牛津大學最能喝的幾個。

酒館裏熙熙攘攘的都是人,傻子都看得出來有人被套路了……

“喲,格里芬。來吧,喝酒喝酒。大家打個賭啊,我先醉還是格里芬先醉!我出三百英鎊!”

“五百!”

“六百八!”

“二百五!(沒有別的意思……)”

“怎麼樣?要是我先醉,這些錢全都歸你了,試試吧?格里芬.德.卡文迪許男爵?”

說著,他不懷好意地從地上提起一個酒桶,先給二人杯子裏倒滿了葡萄酒:他們已經打聽過了,格里芬其實是沒得到家族允許來讀書的,所以其實很窮。他畫的那些畫大多數都被他拿去賣錢了。

他不可能不接受這筆賭注。

格里芬饒有興趣地坐下,拿過酒杯:“好啊,希望我們都不要酒後失態。”

(一天後)

“……啊……我在哪?”

喬安娜睏倦地起身,感覺喉嚨一酸,撲到床頭垃圾桶旁吐了起來:沒記錯的話,昨天是準備把格里芬灌醉,結果他酒量太好……把我們都灌醉了?!

“好,麻煩您的手能移開點嗎?”

“這……不好吧?”

“既然您的身體已經被我所看見了,那麼多看見一點又怎樣呢?不過您不想的話也沒事。”

“啊……好吧……”

耳邊是格里芬和女伴的聲音,她好奇地下床,循着聲音走去——

在女伴的房間裏,格里芬正眯着眼畫著什麼。對面床上坐着赤身裸體的女伴,雙手抱胸,顯得更加嫵媚。

“您真的比我見到的大部分模特都要好。感謝您的配合。”

“沒事啦……話說今天我們去看賽馬比賽,好嗎?”

“樂意至極,斯圖亞特小姐。”

喬安娜沒再聽下去,而是恍恍惚惚地走到床邊,躺了下去:無論她怎麼努力,怎麼戲耍,格里芬的眼裏永遠沒有她。

只有她的女伴,更加漂亮的雅伊羅.斯圖亞特。

為什麼……為什麼!我難道比她差嗎?

她沒來由地想到了格里芬給她披燕尾服,為她提前打好馬車。

“原來如此啊……你是在故意冷落我,對吧?我……明白了。”

不知不覺,又過去了三年。這三年裏,喬安娜每天

(又過了三天)

“你到底要幹什麼!”

是個雨夜,破舊的教堂門口,喬安娜靜靜地站着,一旁是有些惱怒的格里芬和一個正在撓頭的傭兵。她的臉有些消瘦,臉上十分蒼白,但眼中十分堅定:“我說的很清楚了,我要實現你的夢想。”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你又要怎麼實現。”

“……告訴我,格里芬,三年,你眼裏有過我嗎。”

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喬安娜的臉,有明顯的吸食鴉片的痕迹:“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血液在人體內的流動路徑嗎?還有吸食鴉片的危害嗎?

來吧,只要你解剖了我,一切都會解決的。”

“……瘋子。我該說是我刺激你成這樣嗎?”

“那又如何,這樣,你眼中便有我了吧?這三年,你不是一直在刻意冷漠我,無視我嗎?來吧,讓你的眼裏有我!”

又一道閃電劃過,格里芬面無表情,一旁的傭兵卻有些害怕起來:神***不打打殺殺的委託就是看他殺人是吧!這玩意怎麼接啊!還說去教他殺人?!

“我無法接受。”

寒光一閃,喬安娜已經把手術刀對準了胸口:“這是你的手術刀,如果你不答應,我就把它刺進心臟,還會大叫。那個傭兵會告訴警察是你乾的,這是合同的一部分。”

長久的沉默,雨水滴在手術刀上,倒映出的,是教堂外的墓地。

“你不必擔心保密問題,結束之後那個傭兵會把我的屍體丟進早已挖好的洞裏,老鼠會吃完它。來吧,快啊,實現你的夢想啊!”

說著,喬安娜把手術刀往身體裏刺了一些,血流了出來,在白色的禮服上顯得格外顯眼。

那是她第一次和格里芬去酒吧時穿的禮服。

“……確實,我的眼裏沒有過你。我也不是刻意冷漠你,而是完全沒有你,但你如果這樣,照樣不會有。”

“嘴巴真硬,這得試了才知道,不是嗎?況且你也不是第一次做這件事了吧?這三年,被你解剖的乞丐,他們的怨靈能填滿地獄了吧?”

長久的沉默。

和三年前一樣,他對這個籌碼沒有一絲的抵抗力:只要完成那篇鴉片有害的論文,他就能拿到畢業證書,就可以離開牛津,去當一名醫生,徹底脫離家族的控制。

還能讓更多人不像母親一樣,因為鴉片而死。

記憶里那個拿着煙槍的身影又浮現在眼前,消瘦的臉龐和喬安娜的臉重合在一起。

“那麼,如你所願。那個傭兵,準備記錄。”

(5分鐘后,教堂內)

“接上,發現動脈與靜脈間有細小血管,醫學上暫未發現,暫命名為’毛細血管’。驗證人的子宮與牛的不相同,且因為鴉片原因,肺部有感染痕迹,樣本已留下,為以後相關研究做準備。記了嗎?傭兵。”

“記……記了,記了!”

“別那麼吵鬧,科學探究需要安靜。”

手術台上,喬安娜的肚子已被切開,大大小小的器官顯現在外。格里芬切掉了她的子宮,將它放到一邊帶砷的溶液中。喬安娜的嘴唇已經咬破,卻一聲不吭:她沒有被麻醉。

“就到這吧。我收回我的話,你在我心裏已經留下了不可磨滅的記憶。”

“不……你不是還要繼續探究嗎……繼續吧……咳咳……”

“……那麼,再見了,喬安娜.伊麗莎白。”

“嗯,再見,Mygroom。”

手術繼續進行着,喬安娜的頭被切開,格里芬拿出了她的大腦:“接上,發現腦神經損壞,推測為鴉片原因。”

外面傳來了腳步聲。帶着鳥嘴面具的人包圍了這裏。領頭的兩人徑直走進來,冷眼看着這一切。

傭兵已經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了。

躺在手術台上的喬安娜已經失去生命,雙眼無神地看着他,像是在責備,又像是在感激。

格里芬繼續着,沒有一點準備離開手術台的意思:“記好了嗎?”

“記……好……沒……好……好了……好了啊啊啊啊啊!”

他突然發瘋一樣丟下筆記,衝出教堂:好歹他也是傭兵,看到這種變態頂多哆嗦一下,但剛剛吹來一陣風,把原先擺放聖母像地方的帘子掀了起來。

“傭兵?這點膽子都沒有,真無語。”

說著,格里芬拉開帘子——

聖母像旁,大大小小的屍體被分解成不同大小的屍塊,用細線掛在聖母像上,風一吹動,就搖晃起來,格外的恐怖,卻讓人感到一種暴力的美感。

就連剛進來的那些人里,也有一些撐不住了,跑到外面大吐特吐了起來

“感謝你對科學的獻身。”

說著,他抱起喬安娜,朝着聖母像走去,將她輕輕放在聖母像下,讓仁慈的聖母能看見她的面孔。

“……安息。”

一陣雷鳴。

這是格里芬對她最初,也是最後的溫柔。

“格里芬,這是……”

在領頭二人身後,雅伊羅的驚叫聲響起,隨後是有人跪倒在地上的聲音。

“格里芬.德.卡文迪許,對吧?我是伊莎娜.維多利亞。聽說你在解剖方面頗有研究,邀請你加入我們。”

“……等我處理完這裏的屍體。”

【牛津快報:本院學生喬安娜.伊麗莎白及格里芬.德.卡文迪許已失蹤三周知情者請聯繫牛津大學】

(幾年後)

格里芬站在墓前,輕輕將一束玫瑰放在墓碑前:“喬安娜,我來看你了。”

陽光照在墓碑上,宛若當初每日早上她對他的微笑一般燦爛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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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之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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