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英山出秀鎮
皋項鎮坐落在群山包圍的山間盆地中，民宅大多數分佈在盆地中央，也有不少低矮的建築依山而建，城鎮的主要幹道均修建在山與山之間的低凹鞍部，這樣看起來道路網也是四通八達。
林江仙是第二天黃昏時分才趕到鎮上，昨晚在森林中過夜一直擔驚受怕，再加上長時間的徒步勞累，使得他想趕到鎮上之後立馬飽食一頓，再大睡一覺。
但是剛進到鎮子高聳的城門，映入眼帘的就是遠處靠山的高空中浮空懸停的一艘艘樓船，它們黑壓壓地整齊排列成一隊，像是暴風雨前從天空壓下來的一片烏雲。這樣壯闊的場面強烈地衝擊着他的認知，使他大受震撼。
他有點茫然地走在大街上，感受着周圍熱鬧的生活氣息和熱情洋溢的鎮民們，突然懷念起地球上的生活。雖然在穿越過來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他在地球上的生活糟糕透頂得像是一具行屍走肉，那是他完全放棄了生活，泯滅了希望。此時換了個全新的環境，他覺得這些普通鎮民的生活充滿了感染力，充滿着和諧和生命力。
他沿着鎮中大道一路前行，邊走邊向路人打聽飯館和住宿的地方。此時一隊外表骯髒的男人小隊從他身邊經過，他們大多數都瘦黑精幹，穿着統一的工裝，灰色背心上多是汗跡和塵土，外套都捏在手裏或者搭在胳膊上。
他們興緻高昂地齊聲唱着一支歌，從鎮民的口中得知，那是《礦工安魂曲》，“日以繼夜地不停挖掘，我們是驕傲的礦工，大地和高山知道我們的顏色，礦石閃亮似天上星辰，那是我們送給妻女的禮物”。歌詞豪邁舒朗，歌聲慷慨激昂，嘹亮入雲，林江仙出神地望着他們，直覺得他們是些真正的男子漢，是優秀的大地之鹽。
鎮中心是一片佔地寬廣的圓形廣場，名曰卡甘查。卡甘查廣場中央擺放着一座高大的銅鑄的熔爐樣塑像，爐身的兩隻青銅把手早已被人們摸得鋥光發亮。塑像的四周豎立着幾根雕刻着火焰花紋的大理石石柱，不難猜出本鎮的支柱產業多半是採礦和冶鍊。
廣場東南面的沿街鋪面，是一排各式各樣的飯館，這就是林江仙跟着熱心鎮民的指引，來到的頭號目的地。
吃和睡，是他此時最大的願望。
林江仙在幾家飯館間打量了幾遍，最終選定了一家叫“食味知”的生意門可羅雀的小飯館，一是考慮到自己沒錢，講道理他還沒見過這個世界的貨幣長什麼樣兒，鐵定了要去吃白食的，萬一店主不同意雙方發生衝突或者爭執什麼的，觀望者少點兒也能讓他覺得悲傷沒有那麼大；二是客人少，店主大概率會很歡迎自己，只要他幫飯館干點活代替付賬，想必飯館老闆也是能接受的。
想到這兒，林江仙昂首挺胸，大義凜然地向那家飯館走去，一派英雄從容赴死的悲壯感。只不過英雄早已理性地打好了諸多腹稿，以便應對各種突發情況。
走近飯館，看到門口站着的年輕男服務生，已然讓林江仙萌生一絲退意，但是咕咕叫的肚子還是讓他硬着頭皮開口問道：“小哥，你好。我是一個外星人，就是說我不久前才從另一個星球穿越到這個世界，現在囊中羞澀，想討一頓飯吃，能行嗎？啊，當然，我可以通過其他方式，比如幫你家打雜什麼的來代替飯錢。”
“可以啊，把你的大名記在賬上，等你有錢了日後還上就可以了。”
啊？還能這樣嗎？
林江仙心裏一個大大的問號，事情的九千九百九十九種可能性他都想到了，
就是沒想到萬一的那種，而且這萬一是最最理想的，跟膽戰心驚地去飯館吃霸王餐，可人家直接請客差不多。
看到林江仙愣在當場的模樣，那名服務生解釋道：“這是我們鎮上的規矩，你去別家飯館也是這番待遇。鎮民們上數五代，家家都能拉出來一個穿越者，所以我們鎮子的傳統就是給穿越者提供最基本的幫助和寬容。”
聽到這裏，林江仙立馬釋然了。果然，這個世界是一個大型的先進的移民世界，難怪山裏面的羊都是穿越者。某正在低頭沉浸式吃草的萌羊羊突然抬頭環視四周，在沒有察覺出任何惡意之後，又埋頭在柔嫩多汁的綠草間。
在店員的熱情服務中，林江仙匆匆幹完了一碗麵條，然後抹嘴起身，向店主和店員不停道謝。店主是一位紅光滿面的中年男士，臉上的肥肉隨着說話時嘴巴的一張一合不停地顫動，謝頂和肚腩好像並未帶給他任何困擾，反而眯眼含笑是他永恆的面部表情。
林江仙在心裏想，這位，肯定是一個肚裏能撐船的彌勒佛。
“小夥子，吃完飯就去鎮上的管理局報道吧。管理局專門負責培訓你們新人，教導你們在這個世界生存的最常見的行為規範”
中年店主在叮囑過林江仙掙到錢早日還上飯錢之後，好意對他提醒道。
在林江仙的想像中，管理局應該位於一座宏偉的巨型建築中，作為統治者管理外星移民的重要機構，建築的外觀和規模，必定要打造成望之令人生畏的程度。
可是眼前這間標間大小的房子是怎麼回事啊？
要不是門邊的長條形木板上刻着金晃晃“對外管理局”五個大字，林江仙都會以為這是間公共廁所。他帶着滿臉的疑惑和不解走進去，才發現裏面的陳設和內容簡單地一目了然，一套單人用的辦公桌椅，房間最裏面擺着一張單人床，一個正在伏案辦公的工作人員。
完了，現實和想像的差距如此之大，令林江仙此行的目的變得模糊和沒有底氣起來。
在察覺到有人進入房間之後，那位認真工作的公職人員緩緩抬起頭來，定睛望向林江仙。
她大概有四十歲上下，黑色長發在腦後紮成馬尾辮，穿着白色的襯衣和黑色休閑褲，看起來端莊大方。她的目光在厚厚的眼鏡片後面，看起來清澈而溫和。
“新人來報到嗎？”那位幹練女性率先發問道。
“啊，是的，昨天才從地球那邊過來。鎮民們說要到這裏來報到一下。”林江仙回答道。
那位女士又說道：“我叫米蘭達，降生在皋項鎮附近的新人都是我負責接待。主要是幫你們入籍和教導你們必要的新人常識，方便在這個世界生存。還有就是在三天後吧，我會通知你來做一個身體檢測，總之就是這些。”
說完米蘭達轉身在床頭柜上翻出兩本書冊放在門口的辦公桌上，上面那本赫然寫着“新人手冊”四個大字。
米蘭達繼續說道：“這本新人手冊你拿回去仔細閱讀，重點是上面的一些禁忌條款和大陸的通用介紹，前者能保護你不以身犯險，後者能方便你在大陸上正常通行。在下面那本人員登記冊上填上你的個人資料，比如叫什麼名字，來自哪個星球，身高體重等等，然後摁上手印就可以了。”說著她把那兩本冊子都遞給林江仙。
看着林江仙填完資料，米蘭達說道：“作為新人，我們這邊會給你安排工作和住處。當然，條件可能會簡陋點兒，後續想要改善生活就要靠你自己的努力了，我們只提供最基本的生活保障。比如工作的話，大概率就是在礦區或冶鍊場。一般來說，你在原生世界的生存技能這邊都用不到。我看你在原職業上填的是‘律師’，那是幹什麼的?”
“就是依靠法律法規替人們解決紛爭”。
“哦，那我們這兒用不到。這裏的人們發生爭執時可以申請去各種不同規則下的角斗場，有些不論生死，有些點到為止，反正都能解決問題。還有就是現在天快黑了，我待會兒先安排你的住宿問題，工作的話你是想去礦區呢還是想去冶鍊場？”
林江仙稍微思索了下答道：“去礦區吧。”
米蘭達說道：“那好，明天早上七點左右我會來接你，然後領你去礦區報到。現在等我收拾下這裏，就帶你去住的地方，我們給新人提供的都是統一的單人間，在皋項的西南方向，等會坐我的船去。”
丈長的飛艇在工作枱上的卡槽里放置一顆彈珠大小的石頭就能在天上不停歇地飛十五天左右，這種離譜的交通工具林江仙只在地球上的小說里見到過。
更離譜的是，米蘭達從胸前的項鏈里大變活船，然後淡定地向林江仙解釋道：“都是公司發的，標配而已。空間項鏈和飛艇，包括飛艇用的靈石供應，是我這個級別的管理人員的標配。有些巨型城市的管理局部門，他們的工作人員出行都是萬噸級的豪華飛艇，這個我都是聽說過，還從沒見到過。萬噸級的飛艇要是從我們頭頂經過的話，那怕是戰爭發生的前兆了。”
躺在舒適的公寓床上，在石頭髮出的明亮光照下閱讀《新人手冊》上的內容，一邊走神回憶今天遇到的各種情形，林江仙此時沒有絲毫睡意。
一切都太過震撼了，太具衝擊力了。懸浮空中的巨大樓船已經有點像地球上描寫星際文明的科幻小說中刻畫出來的停泊在空港的，隨時準備出發去另一個星球的宇宙飛船。
頭頂這顆會發光的石頭更讓林江仙深刻的意識到，-這個世界人們的日常生活，和地球人的日常生活的最大區別，就是沒有“電”這種現代地球最最重要的生活能源。
地球人類的生活高度依賴電力，如果一個人在生活中不用電，那他活得就像個刀耕火種的原始人。林江仙還清楚地記得，上次小區變電站故障維修的時候，小區停了一整天的電，等電來等得他都有點焦慮了。
可是這個世界，一顆拇指大小會發光的石頭就能解決一個月的照明需要，而且這種石頭，據說在這裏多的是。鎮民們去山中撿一筐子石頭回來，這輩子的日常照明問題就解決了，簡直離大譜。
而且這本《新人手冊》裏寫的都是些什麼啊！
滿眼的“魔法”、“仙界”、“巨龍”等詞彙，確定這不是什麼路邊攤擺的玄幻小說嗎？這個世界這麼奇異嗎？
林江仙無奈地翻到後半本的禁忌篇，其中有一條寫到“大陸西方的連綿山脈中，有一處矮人領地，他們是最排外的種族。凡是進入到他們領地的其他種族，除了某些經過特許的，都被他們卸成八塊，擺上飯桌，吃到了肚子裏。與他們的殘忍凶厲同樣著名的，是他們的製造工藝和水平。據說神靈都和他們做生意。切記，不要誤入矮人領地。如果出現了那種最糟糕的情況，請記住帶着烹飪的香料去，那至少會在變成土地的糞肥之前，收穫一分矮人的情誼。”
迷迷糊糊地在各種詭異夢幻中沉浮，想到明天就要去礦區工作，成為大地之鹽的一部分，林江仙安心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