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安
8
喬沐筠沐浴更衣完畢后。
秋藍春和拿着衣服出來讓喬沐筠挑選。
夕嵐和石蜜在後面捧着喬沐筠的各種珠寶首飾。
喬家不富裕，但是她們把最好的都給了喬沐筠。
再加上這些日子收的禮以及宮中的賞賜。
湊幾身不落檯面的還是很容易的。
宮人們一激動，剛剛收拾好的首飾和衣服，又都被拿出來了。
但是面對宮女們的慎重和激動，喬沐筠卻顯得很隨意。
“照舊就行了。就我今日這種造型，明日也如此。”
“就這件水碧色的吧。”
她記得微禾覲見的時候也是穿得綠色系。
她就和微禾湊個姐妹裝。
“可是，主子，要不，您再好好想想……”
“妝容的話，乾淨一點，頭髮不用太繁複，就新入宮的人什麼樣，我就什麼樣。啊，這件不用。”
讓石蜜把其中一套最珍貴的頭面放好。
“這一套，我不會輕易佩戴，但是你得時時養護，一旬一次。”
這是喬母的陪嫁，是外婆傳給喬母的。
如果可以，她將來也想傳給自己的女兒。
“可是……可是……”四個宮女面面相覷。
這和她們想的不一樣啊。
說好的左右為難呢。
說好的小心謹慎呢。
她們都以為頂着酷似皇后那張臉喬沐筠，一定會在第一覲見皇后的時候格外重視。
儘可能讓自己不像皇后，又能屬於好看的範圍。
若不是合宮覲見的今日，應該端莊得體。
她們恨不得用最流行的芙蓉花鈿給喬沐筠貼上半張臉。
“皇后若是介意，她就不會讓我入宮了。”
曾經的喬沐筠也惶恐過，不安過。
可事實上，皇后真的從未把她放在眼裏。
無論是貴妃在最初慫恿她仿皇后的模樣。
還是後來她拚命折騰自己這張臉和皇后反着來，皇后也沒說什麼。
從頭到尾，自己就和其他宮嬪的待遇一樣。
再結合一些其他的事情……
自己從來不知道這個得到皇帝心的女人，內心到底在想什麼。
不過沒關係，自己這一回會好好觀察，好好學。
畢竟往後的歲月里，這就是自己往上爬的秘寶。
不過……她不了解皇后，她還不了解皇上嘛。
想到宋昱，她就想把曾經的自己壓到慎刑司去，來個百八十種刑法，看看能不能去掉腦子裏的水。
她不是看不透，不是看不懂。
但是她就是一邊清醒一邊假裝不懂。
一次次的在心裏給宋昱找借口。
還認為自己與眾不同。
想到這裏，心情就直線下降。
“皇後娘娘不介意，那也得好好打扮啊，畢竟……”
宮女們瘋狂暗示。
“若是再請安的時候遇到了……”
“他不會來的。”
所有人：？？？
“明日，見不到皇上的。”
所有人：您怎麼知道的？
喬沐筠沒有回答，麻利的確定了明天的妝造。
總體來說，清新可人，乾淨通透。顏色和花紋上低調了些，細節上卻展示出了慎重。
“明日就這麼來吧，石蜜，我讓你囑咐膳房的花餅可訂好了？”
那玩意，個頭小，但是吃的快，填肚子，消化慢，沒有出恭、腹鳴的困惱，還唇齒留香。
唯一的缺點就是，口感略微欠缺。
但是比起它的優點來，已經很好了。
想要口感好的……位份慢慢爬吧。
“回主子，奴婢已經去過了。”
去的時候，還遇到了好幾位新妃嬪的宮女。
也都是提前預訂花餅的。
看來，這一屆的新人，和教引嬤嬤們都處的不錯。
這種小技巧都學到了。
“嗯，早起就用這個。另外，你算着點時間，我回來以後還想用一碗銀耳羹。”
秋藍一邊服侍着喬沐筠躺下休息，一邊內心上閃過一點點疑惑。
入宮第一天的新人。
不緊張自己的第二天的穿着，那是胸有成竹。
記得點第二天的早點，那是早有準備。
這還記得要點心……這也太自如了吧？
思索了片刻后……
“不愧是我們美人。”
這才入宮第一天，就有種在自己家的自在感。
她看上的就是這種天生適合後宮的范兒。
“秋藍姐姐，你在說什麼？”
“沒什麼，石蜜，你今兒去點餐，有沒有遇到什麼事情？”
喬沐筠以為這第一夜自己可能會失眠。
卻沒想到，睡在這陌生的宣若閣。
那熟悉的安眠香伴隨着窗外海棠透進來的淡淡香味，她竟然一夜好眠。
第二天神清氣爽的醒來，臉上都忍不住浮現出滿意的笑容。
“是個好兆頭。”
“是啊，我們今兒在廊下都聽到喜鵲在叫呢，門廊外的海棠也開的甚好。夕嵐，去折幾枝來……”
整個宣若閣都忙碌了起來。
沒有活的人，也會來來回回製造點動靜。
讓自己顯得忙碌一些，熱鬧一些。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剛剛聚集到一起的宣若閣的人還沒能很好的磨合。
所以此刻稍微顯得有點點亂。
不過這份青澀和混亂，反而讓喬沐筠心情很好。
“主子，時辰到了，轎輦已經在等了。”
是的，有轎輦。
因為皇宮比較大。所以大周最初就開始允許采女之上的級別使用轎輦。
當然轎輦的華貴，材質，以及幾個人來抬等等，都有着嚴格的等級差。
采女之下……不好意思，走路吧。
□□品的妃嬪，在後宮基本上約等於宮女。
除了傳召，她們也沒有去給皇后請安的資格。
坐上轎輦，喬沐筠感受着自己的高度上升，兩個健碩的太監飛快抬着她，朝着皇後宮中趕去。
一路上又平又穩，一看就是經歷過刻苦訓練的。
對於宮中太監們來說，抬轎輦還算是個不錯的差事。
畢竟，這項工作只要注意腳下，就沒什麼被連累的風險。
其次，娘娘們個個身輕如燕，華貴一點的轎輦本身都比她們重，不算累。
最後就是工作時間了，沒有哪個娘娘整天在外面溜達串門，不用值夜，拿到的賞銀卻也不少。
這種風險小，不算累，工作時長不算久，賞銀還不錯的差事，自然是好差事。
唯一的缺點，大概是晉陞途徑幾乎為零。
在轎夫們的努力下，皇后的鳳儀宮很快的出現在了視野中。
宮殿門前，各種花團錦簇的美女已經在等候了。
高位的娘娘們自然是最後才到。
早早到的，都是後宮中下游掙扎着的苦命人。
有登基前就跟着皇上的，有三年前入宮的。
同樣的青春靚麗，但是有些人的目光中，已經露着死灰一般的寂靜。
“苦命人”中最顯眼的，自然是新人團體了。
舊人們三三兩兩的各自站位。
而新人們不安的抱團，承受着四面八方而來的打量。
喬沐筠禮貌的行禮后，帶着欣喜的笑容走到了微禾的身邊。
此刻，她們倆的笑容，應該是全場最認真的了。
“姐姐，你怎麼……如此……素凈？”
微禾真正想說的是，喬沐筠怎麼打扮的如此普通。
一點都不出彩，也沒有個人特色，好看是好看，可就是沒有慎重打扮的感覺。
“我有我的想法……往後的日子還長着呢。”
喬沐筠看了一眼眾人。
不僅僅是新人，連老人們也都精心打扮了。
也是，哪怕想走低調順從路線，不在後宮顯眼。
可只要想到今天能見到皇上。
還是忍不住用心了。
當然，也有不用裝扮，自身就足夠與眾不同的。
比如沈蓁，冰山美人今天這一身，宛若塞外飛霜，格外洒脫靚麗，帶着莊子自在隨心的逍遙，還有一點點天然去雕飾的味道。
可惜了，無論如何大家什麼心思，皇上不會來的。
宋昱這個人，是個好皇帝。
他有着一代明君具有的很多素質和天賦。
可這都不能掩蓋，他貪圖美色的事實。
身為帝王，有着綿延子嗣作為借口，再加上從來沒有妖妃干政或者是皇上因為女人而耽擱朝廷大事這類事情發生。
大臣們對后妃數量並不關心。
連嘴毒的御史都不會噴這一點。
他們對君王好色與否的標準，從來不是後宮人數，而是他會不會為了某個美人壞了朝廷綱紀。
大臣們沒有開腔，宋昱本人倒是注意到了。
發現自己後宮人數已經有點偏多之後。
宋昱卻一直營造自己不貪圖美色的名聲。
比如說，這次朝廷有事，真的是忙碌到抽半個時辰來見一眼的功夫都沒有？
當然不是。
但是他就是想做出，自己對女人不感興趣的姿態來。
既然前期的鋪墊都做得那麼絕了。
他又怎麼會在眾妃朝見皇后的例會上，興沖沖的趕來見美人。
這豈不是自己打臉嗎？
“貴妃娘娘到。”
最後一個重量級選手到了。
所有后妃對着貴妃行禮。
目光都對準了貴妃那張純白無辜，楚楚可憐的臉上。
再搭配婀娜纖細的身姿。
貴妃生生的把白蓮花這條路給所有人都堵死了。
沒有人能和貴妃走一條路線。
對比太慘烈了。
大家的目光都在看向貴妃。
而喬沐筠的目光，卻偷偷瞥向了新人團隊。
一共八個人
尚書左僕射的孫女，黃北檸
鎮遠將軍之女，展尺素
位份最高，是正六品的良人。
她和戶部郎中之女，就是那位特別瞧不起她的陸綠芳封的是從六品的美人。
冰山美人，國子監祭酒之女沈蓁
淑妃的表妹，孫楚秀。
獲封正七品選侍。
這些人中間，前世之中，自然有和喬沐筠過不去的，甚至是有仇的。
但是除了那最後不明不白的殺身之仇。
剩下的仇怨，自己當年都已經報了。
不至於完全放下，只不過眼下並不重要。
最後，和微禾一樣，獲封從七品采女的是……晉州知州之女唐綰桑。
唐綰桑的家世、容貌、才華都是比照着微禾來的。
家境比微禾還要好一些。
卻也屬於，不突出，也不顯眼，有過人之處，卻無威脅的那一種。
之所以，喬沐筠會特別注意她，是因為……
上輩子，她一開始的確不受寵。
可後來有一天，突然間引到了皇上，被連翻了七天的牌子，盛寵一時。
所有人都在打探，唐綰桑受寵的秘密。
萬萬沒想到，還真的有秘密。
喬沐筠又多看了唐綰桑一眼。
那時候她正縮在貴妃宮中折騰自己的臉，位份也低。
只聽說了盛寵時期的一些光輝事迹，對整件事並不清楚。
只知道，這段盛寵的結局就是唐綰桑因為“御前失儀”被打入冷宮。
那個被挖出來的秘密……似乎是一本書？
她照着那本書，做了什麼，才有了寵，然後做過了，去了冷宮。
貴妃相當遺憾，那本書被當場銷毀了。
否則真的得好好看看，是什麼書，有這麼化腐朽為神奇的能力。
現在……那本書還在文瀾閣里吧？
喬沐筠有心提前截胡，她雖然有得寵的先天條件，可也不介意錦上添花。
可是想到文瀾閣那恐怖的藏書量。
頓時嘴角抽了一下。
還是從長計議吧……從交好本人開始？
喬沐筠走神中。
而慢條斯理走在眾妃之前的貴妃，則是在深深的看了一眼喬沐筠之後。
目光極其不爽的瞪向了淑妃和於妃。
淑妃臉上是一如既往的嬌俏靈動，彷彿貴妃的冰冷的眼神不存在。
倒是於妃忍不住縮了一下肩膀。
就在此時。
鳳儀宮的門打開了。
眾妃站在貴妃之後，緩步進入。
八位新進宮的妃嬪，則是繼續站在門口等待宣召。
巧了不是，這次的八人，兩個良人，兩個美人，兩個選侍，兩個采女。
相當的平均。
作為家世應該排入采女，卻莫名其妙跳了兩級的喬沐筠，自然比兩位高門貴女還顯眼。
本來就看喬沐筠不爽的陸綠芳，因為想起了什麼，臉色都青了。
她之前還嘲諷過喬沐筠，說她家世差，初封絕對不會高。
結果呢，她是美人，她竟然也是！！
本以為喬沐筠今天一定會來嘲諷自己。
結果她從頭到尾都在和那兩個最低等采女說說笑笑！！
“有的人，還不是個什麼呢，就開始拉幫結派了，吃相太難看了。”
陸綠芳沒忍住，開口就是一句嘲諷。
喬沐筠看着微禾憤怒以及唐綰桑尷尬的表情，頭也不回的就是一句。
“有些人，也想着拉幫結派來着，可惜……出師不利啊。”
一句話兩個人黑了臉。
陸綠芳還有孫楚秀。
當初孫楚秀身為淑妃的表妹，板上釘釘能入宮的時候。
陸綠芳可是跟在她身邊說了不少好話。
一副小跟班的架勢。
結果入宮后，陸綠芳比孫楚秀還高了一級。
瞬間，新人間的樂子全部集中到了這兩位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