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貌美花魁拒做怨種后9 我養的蛇奴變成……
鄭柏疼得皺眉,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也不敢說了,可是他不太明白,他哪裏說錯了?
喬薇薇回頭,見宋淮青還站在那,便催促道:“快點,把馬讓給他吧,前面不遠了,咱們一會兒就到。”
宋淮青更不高興了,他拎着鄭柏,把人給扔到了馬上,扯到了傷口,鄭柏嘶嘶的吸着氣,本就沒有血色的臉,這下子更白了。
可是他卻安心了,因為他躺在那裏,發不出聲,已經躺了一夜加半個半天了。
雖然他從小習武,身體尚算強壯,可是一直這樣躺下去,還是會沒命的。
這條路往來的人不多,今晨的時候也有一個人發現了他,可是那個人只看了一眼,生怕惹上麻煩,所以匆匆就走了。
鄭柏不怪那個人,是他,他也會害怕惹上麻煩的。
他本以為自己今天會死在這裏的,可沒想到,就這樣得救了。
他躺在馬上,其實馬背上也並不好受,可是“獲救”這件事情清晰的在他腦中來回的撞,令他逐漸萎靡的精神振奮了起來,所以鄭柏愣是咬牙挺了過去,看見馬兒停在一家客棧前,才終於堅持不住,暈了。
宋淮青的臉色還是不好看,喬薇薇笑着扯他的袖子,宋淮青看她:“怎麼?”
喬薇薇指指鄭柏:“把他扶下來,咱們要進去了。”
於是宋淮青又把鄭柏給從馬上拎了下來,拎着他往裏面走。
掌柜的很快迎上來,依照他們的要求,開了一間客房,準備了一桌子吃的,然後讓店裏的夥計小跑着去請大夫。
喬薇薇的肚子已經餓癟了,香噴噴的飯菜一端上來,她就拿起了筷子,開始吃飯。
鄭柏放在房間中的床上,衣服也沒換,上面的血跡已經乾涸。
喬薇薇吃了小半碗飯,大夫來了,經診治,鄭柏身上有大小不一刀傷,且還中了一種毒,服了這種毒藥之後渾身虛弱不能動彈,鄭柏就是因為這毒,才只能躺在那裏流血的。
但這毒不難解,店夥計請來的大夫是個游醫,見過不少世面,開了方子之後就對兩個人說,病人需要養一些時日。
喬薇薇付了錢,又讓夥計跟大夫去藥房抓藥,鄭柏的身上都被大夫給處理好了,還換了乾淨的衣裳,他依舊安靜的躺在那裏,這次呼吸慢慢變得均勻清淺,似乎是睡過去了。
喬薇薇吃飽了也犯困,見這男人沒事了,就在隔壁又開了個房,要去睡午覺。
宋淮青想跟着她,卻被喬薇薇給推坐在了凳子上,“你在這看着點,恐怕還有仇家要尋他。”
他皺眉:“你們認識?”
喬薇薇搖頭,她說:“但我知道他,不知你還記不記得席風,就是劉長英失蹤前與他一起躲在包廂中的男人,後來,他的家人找我來要藥方,我說醫不了,就拒絕了。”
喬薇薇說得這麼詳細,宋淮青當然是想起來了。
而且他也想起來了,劉長英是他殺的,席風也是他傷的,可是他不後悔,因為他也想起了那日兩人在包房中謀划的事情,真要說,他就之後會沒把席風一併殺了。
喬薇薇嚴肅了一張小臉,跟他說:“那席風不是普通人,他是前朝的皇子,皇城被破的時候,他被忠心前朝皇帝的將軍給悄悄帶走了,一養就是二十多年,凌霄峰就是他的勢力,他是想造反覆國的。”
宋淮青心中一跳,心中那點酸意算是暫時被壓了下去,不過他好奇:“那嬌嬌是怎麼知道的?”
喬薇薇說:“我是前朝左相喬瑞豐的女兒,我爹被奸人陷害,皇帝判我一家滿門抄斬,我被奶娘偷偷抱走了,在山裏生活了十多年。”
“是那個狗皇帝要我爹死的,喬家勢頭太大,他忌憚了。”
“所以前朝皇族餘孽是我的仇人,我下山,就是為了給家人報仇的。”
她指着昏迷不醒的鄭柏:“他就是席風最得用的手下,可鄭柏根本不是他原本的名字,當年席風的義父帶着他,進了一戶普通的農人家,那個將軍為了躲避搜查,抱走了他,假裝小皇子是那戶農人的孩子。”
“那家婦人太害怕,所以讓官兵生了疑心,被帶回去拷問,最後死在了獄裏,念着自己兒子的安危,所以臨死都沒說出真相。”
“風頭過後,那將軍回來抱走了小皇子,為了封口,殺死了那個農人。”
喬薇薇仰起臉:“他就是那個農戶的孩子,因為臉上有個紅色的胎記,所以很好認。”
“他跟席風與席風的義父,其實是仇人,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罷了。”
這是很久之後的劇情。
那時的男主已經登基做了皇帝,鄭柏有從龍之功,封了大將軍。
後來他奉旨進山剿滅山匪,才意外發現,山中一醜陋的毀容老婦,有他項上戴的另外半截小木雕,母子二人這才認了親。
原來,元隆帝登基當日曾大赦天下,很多獄中的犯人都得了自由。
鄭柏的母親在獄中奄奄一息,確實快要死了,那牢頭也以為她會斷氣,可就憑那一口氣,她挺過來了。
大赦的時候,同在一個牢房的犯人在獄中與她生了些情誼,把她給帶出來了。
救她的女人在獄中傷了身子,沒過多久就死了,只留下她一個人。
她找回自己的家裏,丈夫死了,兒子不知所蹤,她拖着一隻瞎掉的眼睛,唯恐在被那些官兵給抓了去,就躲進了山裡。
後來,因為真相大白,鄭柏與席風反目成仇,也就有了鄭柏為報復席風,偷偷把他的皇後放出宮的劇情。
宋淮青聽得若有所思,席風是前朝餘孽,這是要造反呢。
他摸了摸喬薇薇的臉:“那嬌嬌身邊也有人么?”
雖這樣問,可他與喬薇薇日日都在一起,沒有沒有人,他還不知道么?
喬薇薇甩鍋:“我的奶娘是個很有本事的女人,既要報仇,我們肯定不能一無所知。”
宋淮青接受了這個說法。
喬薇薇說:“我與他有共同的敵人,他是席風身邊的人,比我更有優勢,所以我們應該聯手的。”
宋淮青終於沒有那麼大的情緒了,他說:“那我幫你好好看着他便是,你去躺一躺。”
喬薇薇抬手捏了捏他的耳尖:“乖了。”
不過,她又仔細看了看面前的人,問:“我怎麼覺得,你好像生病了呢?”
宋淮青覺得,從早晨他沒喝完那碗粥開始,喬薇薇就在這樣盯她了,他頓了一下,看了一眼床上暈死過去的人,不知想到什麼,“嗯”了一聲,承認了。
喬薇薇問:“真的?你怎麼了?”
她伸手去探他的額頭。
宋淮青說:“沒有大礙,過兩天就好了。”
喬薇薇終於嚴肅起來了:“你給我好好說話。”
她明明兇巴巴的,要發脾氣了,可是宋淮青好像愈發的開心了,他眯起眼睛,笑了:“嗯,好好說。”
他伸出手,挽起了自己的袖子。
喬薇薇低頭看去,只見那肌肉線條漂亮的小臂上,出現了龜裂的痕迹。
她一驚,小心的伸出手,用指尖碰了碰。龜裂的地方很硬,根本不是柔軟的皮膚,可是透過那層龜裂,下面好像還有一層新生的皮膚。
喬薇薇的眼睛越睜越大,“你……”
蛻、蛇蛻……???
宋淮青收起了自己的手,嘆氣:“我也沒料到。”
第一次做妖邪,業務不太熟練。
喬薇薇皺眉,又去摸他的額頭,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這次,她竟覺得宋淮青的體溫更涼了。
她把宋淮青推出門:“去休息。”
停了一下,又試探性的朝他伸手指。
宋淮青明了她的用意,但只捏着她的手指在淡色的唇上貼了一下,沒有咬破。
他被喬薇薇推着往外走,問:“他呢?”
喬薇薇說:“我看着他。”
宋淮青剛剛鬆快了一些的表情又沉了下來,他轉頭,“那我呢?”
他指了指自己,臉色馬上就白了幾分。
喬薇薇:“……”
喬薇薇看看床上昏迷不醒的鄭柏,說:“你沒聽他剛才在路上說么,有仇家追殺他,我不過是怕那些人在找上來,你又沒有仇家。”
宋淮青用舌尖抵了抵上齶,陰鷙的看向床上的人。
心說他怎麼沒有仇家了,床上那個人不就是么?
他轉身,不願意走:“我陪你一起。”
喬薇薇不高興的說:“你又不聽話了。”
她抬頭,想揉他的臉,可這才發現,不止是小臂,這人的側頸的皮膚上,都出現了細微的裂痕,可能連他自己都還沒發現。
她心中嘆氣,摸不透這種情況對他有什麼影響,想想也不放心了起來。
她試探性問:“要不你跟他躺在一處休息休息?”
宋淮青:“……”
這頭蛇一副吃了蒼蠅的表情。
還不等喬薇薇想到更好的主意,窗外忽然飄進一陣風。
隨着那風聲而來的,是一支泛着毒光的暗箭。
宋淮青黑着臉把喬薇薇拉到旁邊,抬手去擋那射進來的箭,那鋒利的箭射在他的小臂上,刺破薄薄的布料,卻沒能刺破他的皮膚。
一個帶着面具的布衣男子從窗外跳進來,手裏拿着一把短劍,刺向兩個人。
喬薇薇驚訝一瞬,緊接着目光一厲,閃躲后抬起袖子,萃了毒的袖箭以一個刁鑽的角度射出,精準扎在那個人的眉心。
那人似乎沒想到一個看似嬌弱的女人也這麼危險,致命的蛇毒很快便從眉心的傷口在身體中蔓延,讓他渾身冰涼刺痛,身體慢慢出現黑斑,吐血倒地。
黑斑慢慢變大,變成了成片成片的黑,黑色腐蝕屍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將地上的人變成了一灘膿血。
喬薇薇後退一步,瞪着眼睛,瞬間就想起了失蹤的劉長英。
宋淮青的手裏還捏着一個人的脖子,那個人已經到了床邊,握着匕首,只差一步,可惜脖子被擰斷了。
另一個人也倒在地上,看着是還有一口氣的,可他剛才眼睜睜的看着夥伴化為膿血,消失不見,就好像一場幻覺一樣,此時已經嚇得面如土色,宛若一隻不會動的殭屍。
這動靜來的突然,結束得也突然,宋淮青不耐煩的看床上的人一眼,心說這還真是個麻煩。
喬薇薇卻指着地上的膿血:“你……你給我的箭……”
宋淮青看了地上一樣,也沒想到。
他不過是用那箭頭蘸了些自己的血,如今早就乾涸了,卻還有這麼大的腐蝕作用。
她喃喃:“怪不得他們都找不到劉長英。”
男人看着晃神的喬薇薇,撐着桌子,咳嗽了一聲。
因為剛才的打鬥,側頸的裂紋變得更大了一些。
喬薇薇被這聲咳嗽聲驚醒,在他的側臉也發現了裂痕。
她皺眉道:“你還好么?”
妖邪將自己高大的身體都交到了她的身上,氣息都虛弱了:“不好,難受。”
是真的很難受,眼前也一陣陣的模糊,他的身體本就虛弱着,只不過是沒有刻意表現出來罷了。
喬薇薇被他抱着,覺得他沉,她知道這人故意的。可這人也不算是騙他,他是此時是真的處在虛弱的時期,現在只不過是說出來罷了。
喬薇薇有些牙疼。
*
鄭柏悠悠轉醒的時候,望見了頭頂的淺青色床帳,他呆愣幾秒,記憶慢慢回籠,緊接着就朝床外看去,屋中無人,只有地上橫着一個屍體……鄭柏仔細眯眼瞧了一下,這才發現地上的人呼吸微弱,還未完全斷氣。
他見那人穿着尋常的粗布衣服,可是手腕上卻紋着一個特別的火形圖案,他心中咯噔一聲,顧不得身上的傷口,趕緊爬起來下床,掙扎着將人翻了個身。
這是赤風門的人。
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一個面熟的英俊男人從外面走進來,不知怎的,對上對方那雙眼睛,鄭柏總覺得有些滲人,連帶着的,傷口都開始跟着疼起來,就好像他依然被這男人拎雞仔一樣隨意拎着,明明他也是個身高腿長且有力的男人。
此時的宋淮青臉色蒼白得沒個人樣,加之皮膚愈發密集的裂紋,看上去就不是正常人,是個不祥的妖邪模樣。
可鄭柏的眼睛恍惚了一瞬,落在他眼中的,就還是那日玉面黑髮,清俊冷肅的男人。
宋淮青拖着一張椅子,哧啦哧啦的拖到了鄭柏的旁邊,然後坐在床邊,用腳尖踢了踢地上的人:“這是誰?”
對方怎麼說也救了自己的命,鄭柏抿了抿唇,實話實說:“他們是赤風門的人,與我有過節,我那日便是被他們所傷,設計逃脫之後體力不支,倒在了半路,這些人恐怕料定我沒死,所以追過來了。”
鄭柏回想最近昏沉中難熬的日子,覺得自己肯定睡了很久,便試探性的問:“不知道我睡了幾天”
宋淮青沒回答他的問題,像是沒聽見一樣,他點點頭。
他自是知道赤風門的,赤風門的門主曾是前朝的反軍,因宋氏登基定了天下,所以那門主率領自己的手下上山去了,父皇還曾派他去摸赤風門的底細,不過赤風門上山後並沒有再籌謀造反的事情,而是與一些江湖組織搶地盤去了,宋淮青回稟了這件事,便沒有再關注。
他看着鄭柏,不咸不淡的,可是只一眼,就好像要把他看透了一樣,他自知道凌霄峰主人手下最得用的人臉上有個狀若閃電的胎記,其實他第一眼就認出來了。
可凌霄峰又與赤風門不同,凌霄峰不但沾染江湖中事,也一直悄悄養着私兵。
若非聽喬薇薇說起這個人與席風的恩怨情仇,或許可以收歸己用,其實宋淮青是打算尋個由頭,把這個人吊起來抽一頓的。
凌霄峰的人一直都是他那愛逞能的二弟在負責抓捕的,只是抓了許多年,撈到的全是沒用的小魚。
那些小魚小蝦的,肯定不如面前這人知曉的事情多。
不過宋淮青並沒有着急亮明自己的身份,只是說:“你哪裏得罪了他們?”
鄭柏下意識想編出個理由來,可是他見宋淮青的言行舉止,就知道這不是個好糊弄的,他身上的毒還沒解完,傷口也疼,下地這麼簡單的動作,做完后都覺得嗓子眼有股腥氣,若組織上的人找不到他,他還要仰仗這兩個人活命,鄭柏迅速權衡了利弊,然後對上了宋淮青的眼睛。
“我是凌霄峰的人,此次出門是為主子辦事的,主子重病,腿上有疾,我們的人找了不少大夫,都沒有用,聽聞臨州城有個妙手回春的喬姑娘,所以我是去臨州城請人的。”
鄭柏不過是打算說實話,可他沒打算把自己的任務都說出來,不知為什麼,這張嘴根本閉不上,當他反映過來的時候,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被他給說了。
宋淮青“嗯”了一聲,看不出情緒,又問:“你主子叫什麼?”
鄭柏咬牙,可是那兩個字還是從牙縫中吐了出來:“席風。”
他心中巨震:“你對我做了什麼?”
他從沒見到過這種詭邪的招數!
宋淮青就跟沒聽到他的問話一樣,又問他:“倘若喬姑娘不願與你們走呢?”
鄭柏:“那便只能強請了。”
宋淮青冷笑。
鄭柏的冷汗刷刷落下。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喬薇薇不滿的露頭:“不是端水么,怎麼上來了。”
此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他們倆原本是在下面吃早飯的,可這男人突然說要找水喝,喬薇薇知道他最近沒胃口,就沒懷疑。
結果她都吃完了,也不見人回來。
他轉頭,懶懶散散:“聽到了么?”
喬薇薇看他,怎麼看都覺得有點小學雞找老師告狀那味。
真是詭計多端還愛挑撥離間的大妖怪。
聽面前的男人這麼說,再觀喬薇薇的絕色容貌,就算面前這姑娘不是喬姑娘,那也絕對是認識的了,鄭柏覺得自己身上的汗更多了。
他急忙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
宋淮青又轉回頭看他:“那你是什麼意思?”
鄭柏:“……”
鄭柏的臉都被憋紅了,但是這次,他死死的咬着嘴唇,都咬流血了,也不張口了。
宋淮青冷笑着道:“真是個恩將仇報的白眼狼。”
喬薇薇:“……”
他繼續道:“就不該救你,讓你死在草堆里。”
鄭柏:“……”
宋淮青:“救下你這條不值錢的命,留着讓你反咬一口么。”
喬薇薇:“……”
他古怪的笑:“強請?就你現在這副模樣?”
鄭柏:“……”
鄭柏無地自容。
宋淮青斜睨着他:“可惜了那些葯錢。”
鄭柏:“我不是……”
他怎麼知道救他的人,正好是喬薇薇呢。
就算主子有命,但他也不會強行對自己的救命恩人出手的!
喬薇薇拍了擠兌人的大妖怪一下,在鄭柏快被擠兌得吐血之前,救了他。
宋淮青被她拍了一下,看床榻上的男人還是不順眼,但到底是收住了嘴,沒有再講。
喬薇薇問他:“你好些了么,大夫晚些就來換藥,有什麼不舒服的,到時候再與大夫講。”
鄭柏得救一樣,趕緊道:“好些了……謝謝姑娘出手相助,我先前不知你就是喬姑娘,其實我……”
喬薇薇擺了擺手:“行啦,你現在癱在那,就算真想把我帶走,也帶不了呀。”
鄭柏:“……”
她的紅唇看着那麼軟,到底是怎麼說出這麼扎人心的話的?
鄭柏苦笑:“嗯,我確實什麼也做不了的。姑娘放心,若你真不願,我不會強迫你的。”
大不了就是受一頓辦事不利的刑法。
不過,鄭柏還是忍不住問:“姑娘真的不願么,我們主子會出很豐厚的報酬。”
喬薇薇輕輕搖頭,嘆了口氣:“你為他辦事,倒是盡心。”
鄭柏道:“這是我該做的。”
喬薇薇問:“為什麼?”
鄭柏說:“我本是個孤兒,無父無母,差點就在大街上餓死了,是老峰主給了我一條命。”
她挑眉:“這話是誰跟你說的?”
鄭柏不太明白,為何喬薇薇對他的事情感興趣,可還是老實的說:“……是峰主告訴我的。”
“那你知道,是誰讓你成了孤兒的么?”
鄭柏愣了。
他出生時正值王朝更替,那時處處都有人命發生,像他這樣的孤兒,峰中還有不少,他從未懷疑過這種說法。
喬薇薇指指他垂在衣服前襟的半截木雕項鏈,一張口就是把他砸懵的驚天巨雷。
她說:“你母親還活着。”
接下來,鄭柏恍惚着,聽了那些不可思議的往事。
喬薇薇說累了,便去桌邊給自己倒了杯水。
鄭柏還愣在那裏。
這個救了他命的女人剛才好像對她說了很不得了的事情,他一個字都不想相信的事情。
可是他連反駁都做不到,因為這個女人並沒有向他保證這都是事實,也沒有要他一定得相信她,她不過是跟他說,若想尋找證據,就去百鳥山找人。
所以鄭柏才感覺頹然又無力,大腦宕着機,只能呆愣在那裏消化這些事情,就連大夫進門給他換藥,都沒有回過神來。
鄭柏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一整天都沒能緩過神兒來,他是個病號,本來就只能吃得清淡,晚飯時分,店夥計依然依照喬薇薇的囑咐,端上來個小桌板,還有熱騰騰的清粥和小菜。
鄭柏這極其差勁的臉色,加上床上那孤零零的小桌板和粥,喬薇薇看着看着,還覺得挺心酸。
宋淮青覺得她看着那個白眼狼的目光太軟了,蓋着她的眼,語氣不太好的說:“你這是在幫他。”
利用他又怎麼了,他們說的全都是實話,總比有些人殺父仇人,撒着甜蜜的謊,哄騙他心甘情願的為自己賣命要強。
喬薇薇撥開宋淮青的手指,見鄭柏捏着白瓷的小勺子,但是小勺子傾斜着,粥都撒到小桌子上了,這人依然神情恍惚,沒有發現。
喬薇薇見狀皺眉,“怪可憐的。”
這人的身世和這些年認賊作父的遭遇,確實挺可憐的,是個人,恐怕都無法馬上接受現實。
宋淮青的眼睛黯淡了。
嬌嬌不但喜歡到處撿人,還喜歡同情別人。
她說:“我再去跟他談談。”
說著,抬腳就走。
她真的走過去,又與鄭柏說了幾句話。宋淮青就只在那裏站着,獸瞳因情緒失控若隱若現,皮膚上的裂紋也因此延長了一些,蜿蜒到了蒼白的手背,覆在青色的血管上,看着挺嚇人的。
喬薇薇說:“我知道人與人無法完全感同身受,可我以你一樣,同樣與席家父子有血仇,這世界上失去了親人的不止你一個,我救你的命,告知你這些事情,也不是要你這樣消沉的,你要快些振作起來。”
鄭柏苦笑着,用唯一一隻完好的手捶了捶自己快要悶死的胸口,大口的呼吸:“喬姑娘,我只要一想到你說的話,就這裏疼,疼得我都要覺得,我活不成了。”
他既迫不及待的想去百鳥山,看看這世上,是否真的還有親人活着,又害怕去百鳥山。
若真的有親人還活着,那他這些年,不就活成了笑話嗎?
喬薇薇抿唇,在他的肩上拍了一下,表示無聲的安慰。
喬薇薇說完就轉回來,與宋淮青一起下樓吃飯。
宋淮青這陣子沒食慾,也同樣只吃得下寡淡的白粥。
他連這都不想喝的,所以一般都只是陪着喬薇薇吃飯而已。
喬薇薇也不勉強他,怕他難受。
她坐在桌子邊,捧着臉,還在想鄭柏的事情。
宋淮青沉默的坐在她對面。
店小二端來飯菜,又給宋淮青端上了他要的白粥,他的眼睛絲毫沒在男人的臉上多停留一下,像是沒看見他的奇怪之處一樣。
喬薇薇文件飯菜的香味,終於回神了,她低頭,拿起了筷子,剛要夾一口盤子裏的魚肉,就抬頭看見了拿勺子要喝粥的宋淮青。
她張了張口,想說,不是不吃么。
宋淮青這幾頓都沒吃,喬薇薇覺得他自己該有分寸的,更何況這人又不是普通人,少吃幾頓可能也沒事。
可她話都沒說出口,就看見了男人白皙手背上的龜裂。
喬薇薇皺皺眉,“你……”
話頭剛起,那雙修長卻似乎相當無力的手就抖了一下,“啪”的一聲,那白瓷勺子落回了粥碗裏,勺柄撞擊碗沿,發出清脆的響聲。
宋淮青垂着眼睛,黑色的鴉羽影子落在眼瞼,看上去有種病態又虛弱的美感。
喬薇薇皺起眉,挪到他旁邊,牽起他的手,看着上面幾條新的裂紋:“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他說:“沒注意。”
她捏着那隻大手,跟宋淮青的手比起來,她的手小了一圈,得用兩隻手捧着。
她細細看了看上面的裂紋,又去抓他的另一隻手。
想起對方剛才的模樣,問:“疼么?”
雖然知道對方可能是因為吃味,有點演戲的成分在裏面,這小氣鬼從剛才開始就不高興了。
但萬一真的疼呢?皮膚這樣生生裂開了呢。
“疼。”
他說。
喬薇薇低頭,“很疼么?”
大妖怪懨懨的模樣,眼皮也不抬一下,垂落的黑色羽睫與蒼白的臉形成鮮明的顏色對比,“疼得要活不成了。”
喬薇薇怎麼聽,都覺得這話耳熟。
她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宋淮青,你差不多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