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是騙來的
伏焉藏在袖中的手微微觸動,想做些什麼,但他手抬起,又不知道該怎麼做。
‘安慰’這個詞對他來說太過陌生,妖天生好勇善戰,每日在泥地和血水中摸滾打爬,並不需要安慰。
也從未安撫過別的妖。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身邊的妖皆是強大的,就算戰敗受傷,也用不着他管,自己會消化。
他不算短暫的千年妖生中一直都在反反覆復幹着和妖碰撞,打鬥,搶地盤的事,並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也從未有妖告訴過他,要如何安慰一個哭泣的人類。
伏焉那隻抬起的手掛在空中,最後也只無所適從地收了收,剛要擱回原處,腕骨處忽而一緊,有微弱的體溫和被攥住的觸覺傳來。
伏焉被觸碰過的那隻手,小尾指驀地一顫。
余熹觀到了這個細節,但她並沒有停,因為體內天機盤顯示【吉】,說明妖王大人是願意的。
和前幾次也不一樣,沒有來來回迴轉動,一直都停留在【吉】上。
這一次他的決心很大,沒有猶豫和糾結。
剛剛那麼長久的停頓,如果是以前,余熹會瞎猜,覺得妖王大人又在胡思亂想,經歷過幾次后,她隱隱有些想法。
余熹微微低頭,繞過那隻手,鑽進妖王大人手臂圍起的圈內,在做這個動作時,她眼睛一直盯着妖王大人那一對一紅一黑的異瞳看。
他只瞳孔輕微縮了縮,並沒有打斷她,也沒有做些別的舉動阻止她,默認了一樣。
體內天機盤亦沒有轉動,還是【吉】,非常穩定,一絲一毫都沒有挪過。
余熹放心地繼續做她想做的。她側了側腦袋,將臉小心翼翼地貼上妖王大人的胸口,體內藏了心臟的那一面。
天機盤還是【吉】,依舊沒有動搖半分。
妖王大人也沒有躲開,只繃緊了幾分。
這幾乎等同於潛在的支持,余熹將臉徹底抵在妖王大人胸口。
喝過蛇膽和蛇草泡過的水后,她五感靈敏,輕易聽到衣裳下,妖王大人本來就強健的心跳聲更有力、快速的跳動,一下又一下,頻率讓人安心,氣息也是。
余熹握着妖王大人那隻腕骨的手小幅度地移動了一下,從最纖長的地方向上滑,本意是想將妖王大人那隻手挪去自己身後,圈住自己,不防暗紅長袖被推上去,露出他那半截光.裸的玉白手臂。
余熹望着白皙臂膀上薄薄一層皮下的青色血管,突然想起第二次見妖王大人的場景。
他站在梯階的最頂端,挽了長袖露出手臂去掏虎妖的心臟。
那時候她就在想,怎麼能有人,不,妖做這麼殘忍的行為還能那麼好看呢。
我對他很有可能不是心血來潮。
余熹手已經抵在了妖王大人的肘骨處,覺得可以了,輕輕鬆了手。
“相公可以抱抱我。”
她也伸出雙手,去抱妖王大人,“在我們人間,難過了家人都是這麼哄對方的,相公也是我的家人。”
伏焉感覺到腰間驀地多出的一雙手,和背後被抱住的觸覺,身子又是一僵。
這是他從未感受過的,妖和人類不一樣,羈絆沒有那麼深,再親密、血緣的關係,在自己漫長的歲月里都只是一個小小插曲,並不會被放在心上。
還會擔心被絆住手腳,刻意放逐幼崽。
從出生開始,他就不斷輾轉於各個小世界裏,那裏的妖和人叫他禍端,因為黑龍族天生強大難對付,偏又一身是寶,惹的無數妖和人覬覦。
每一次有幼崽出現,都會引起一場爭奪之戰,死傷無數,久而久之就被喊成了災禍。
幼崽需要打敗很多很多對手,修為有所進展,被檢測出才會被接回去,短暫和父母團聚,很快又開始了下一場歷練。
他對自己的父母甚至沒有太深的印象,所謂家人該如何相處,他更陌生,人類每一次對他做的事,都是他想像不到的。
他第一次知道,受傷了別人會擔心,必須給對方看過之後,對方才會放心。
也第一次知道要陪着對方上茅房,冷了要把衣裳給她,站不穩要把手臂給她扶着,她難過了要安慰她。
抱一抱她。
伏焉那隻被她擱在肩頭的手並沒有放下,虛虛支在空中。
他比人類高了一些,能清晰地瞧見人類即便裹在厚重的衣裳下,依舊瘦弱的身子。
那手張了張,到底沒有落下,只挪了挪,選了個不會傷害到她的位置落下。
余熹感覺自己垂在背後兩邊的長長辮子其中一隻突然一輕,像是被拿起來一樣。
不會吧,妖王大人在玩她的辮子?
她頭髮很多很多,即便梳了髮髻,依舊有厚厚一層沒地方放,不想礙事,每次都會額外編兩個辮子掛在身後。
那種被動過的感覺十分明顯,妖王大人真的在玩她的辮子。
余熹頗是意外地看向妖王大人。
他目光落在她背後,很專註地在看着什麼一樣,瞳子裏甚至映出了一部分身後的景象,辮子尾扎了蝴蝶結的地方一閃而過。
余熹:“……”
她有設想過,妖王大人其實不排斥她,因為每次心裏都是【吉】,小吉都【少】,但他回回都不吱聲,也不作為。
她難免多心,覺得他還沒有那麼接受她。
然而他好幾次的小動作,又讓她打消了念頭。
比如她說冷的時候,妖王大人有抬手,好像想做些什麼,再比如剛剛,他那隻伸出的手,依舊想做些什麼。
其實每次她提要求的時候,他都有回應來着,最後都因為不知名原因半途而廢,即便如此,心裏還是【吉】。
想做,又做不得。
彼時她還不知道到底什麼原因,只是試探一下,現在知道了,他想做,但是不知道該怎麼做。
他倆畢竟差着種族呢,代溝很大很大。
她引導一下,他就知道了,並且玩起了她的辮子。
真的不喜她,干不出這種事。
雖然妖王大人本來好奇心也很重。
伏焉的注意力還在那條辮子上,他發現人類沒有他想像中的那麼脆弱,那條辮子在他手中安全無恙,他小小地拉了一下,她都沒反應。
應該是不疼的意思。
余熹趴在妖王大人胸口,感覺到辮子被扯動,眨了眨眼,震驚到腦子一片混沌,一時居然不知該作何反應。
半響清醒過來,報復似的摟緊了他的腰,占他便宜。
說起來,他這副裹在衣裳下的身子真的沒話說,那天給他上藥,看到了一部分,修長又結實,背後漂亮,腰身也是。
富有彈性,又勁瘦緊實。
好摟。
余熹深吸一口氣,嗅他身上的氣息,他真的好像少年啊,身上乾乾淨淨,沒有亂七八糟的味道,都是年輕人旺盛的生命力,和渾厚的血氣。
很好聞,也很讓人安心。
妖王大人可能還不知道吧,他對於人類來說很有安全感。
余熹將整張臉埋進他胸口,更用力地佔他便宜。
不能吃虧了。
妖王大人一點反應都沒有,在他的觀念里,壓根沒有雌性占雄性便宜的概念,只有反過來的,所以不知道自己在被吃豆腐。
余熹稍稍鬱悶了一下,因為她感覺妖王大人又拉了她一把。
他玩上癮了嗎?
伏焉在扯辮子上的蝴蝶結,不知道她怎麼系的,可以繞的這麼漂亮,他拿起辮子,剛準備細瞧,大拇指不小心劃了一下,蝴蝶結驀地斷裂,被綁好的辮子也陡然散開。
伏焉手本能抽回,身子也退了退,剛要離開,摟在他腰間的手緊了緊,不讓他走。
“再抱一會兒。”
余熹腦袋依舊埋在他胸口,說話聲音悶悶的。
她難過是真的,因為她修鍊途中也許會出意外。
藉著另一個說辭,舒緩自己鬱悶的心情罷了。
順便完成一個小目標。
如果她真的不小心死了,現在這樣也算沒有遺憾了吧。
她的第一次和異性的擁抱送了出去,送的那個人,哦,不,是妖,還是她喜歡的類型,她心甘情願的。
她曾經短暫的擁有過他,喊他相公,他並不討厭,還會給回應。
余熹覺得,她這輩子就算沒了,到了地府可能也會記住那個一紅一黑異瞳比天上星星還要漂亮的少年。
其實沒有妖王大人,她早就翹了辮子,那個蛇妖已經殺了無數無辜的人,玷污了數不清的少女,不可能放過她的。
能多走一程,到了這裏,過上一段她連想都不敢想的日子,她已經很滿足了。
說起來她這段經歷,到了地府都可以好好吹一吹了。
我曾經抱過龍,在他懷裏哭,他還玩我的辮子呢,雖然被他玩散了。
伏焉還在原地站着,沒走,人類抱他抱得很緊,如果他亂動,會傷着她。
她就和地上的那條蝴蝶結布條一樣,脆弱到不堪一擊。
伏焉心念一動,那條長布輕飄飄飛起,到了他手裏。
他將布條舉到面前,大拇指撥了撥,看向斷口處,切面十分平整,普通的凡物,在他面前沒有絲毫抵抗之力。
剛剛這一下如果到了人類身上,她可能會有所殘缺。
果然,方才冒出的‘她沒那麼柔弱’的念頭只是錯覺。
伏焉僵着身子,任由她抱着,還用柔軟的臉頰蹭他,碎發隨着她的動作,掃進他脖頸內,癢得厲害。
龍最怕癢。
但他什麼都沒做。
伏焉低垂下眉眼,看向人類散去的頭髮,有一部分缺了一角。
胸前人類還在小聲地抽泣着,很難過一樣。
伏焉望着她毛茸茸的發頂,突然想起了剛到妖界時,那個救他的一家三口。
有一天兩隻大妖在門口和別的大妖聊天,沒注意幼崽,幼崽被那家帶來的幼崽打了,挨了揍后幼崽像這個人類一樣,哭着找大妖們訴說委屈。
大妖拍了拍幼崽的背,又說了些好聽話,幼崽的眼淚收住,被大妖哄睡了去。
那個也是安慰吧。
人類把他當成了可以依靠的大妖,所以才會像幼崽找大妖一樣來找他嗎?
伏焉心中微動,“當不了就不當了吧。”
其實她是不是治癒師,他並不在乎。
懷裏的人類抿了抿唇,“治癒師的真元可以治癒傷口,不用花錢的,我還是想當治癒師。”
言罷忽而抬頭看了他一眼,“相公,如果我只能當煉丹師的話,你會嫌棄我嗎?煉丹師前期投入很多,要花很多靈石的。”
伏焉搖了搖頭。
余熹立刻欣喜道:“相公真好。”
她又蹭了蹭妖王大人,“我過陣子就要跟隨長壽大人學占卜之道了,前路長壽大人都已經幫我鋪好了,我會好好鑽研的,相公不用擔心我。”
她刻意轉移了話題,妖沒有發現。
伏焉點了點頭,視線落在她身上,眼角餘光忽而瞥見角落地鋪上的東西。
他蹙眉看了一會兒余熹才發現,跟着他目光看去,瞧見物件后,面上露出瞭然的神色,“是被子。”
她鬆開妖王大人,跑過去展了展一部分給妖王大人看,“我從長壽大人那裏要來的,打算縫合在一起后給相公蓋上,可以幫助相公入眠。”
人類笑得很開心,“是能安神補覺的寶貝,希望相公蓋了再也不會失眠。”
伏焉微頓,一紅一黑的異瞳內波光閃了閃。
人類說話算話,上午說的給他,下午就披在了他背上。
伏焉第一次蓋被子,身子伏在被子下,感覺很奇怪。
那被子輕飄飄的,幾乎沒有重量和存在感,但是卻有淡淡幽涼之氣傳來,撫平了他心中的毛躁。
伏焉閉上眼,剛準備小眯一會兒,又驀地睜開。
剛剛——是不是有哪裏不太對勁?
這個念頭只靈光一現一般,突然冒出來,具體哪裏不對,他也沒有細想,身子伏回去,想睡,又沒有那麼干。
一紅一黑的異瞳朝角落看去。人類正在翻看玉簡,她面前擺放了很多,裏面都是些功法秘籍和繁瑣又晦澀的醫藥書。
人類看的很入迷,完全沒想到別的。
她不用再去上茅房了嗎?
妖一覺十天半個月很正常,偶爾一年半載都是常態,他惦念着怕黑的人類,一直沒怎麼睡,強迫自己半路醒來,盯了人類很久,她一直沒有再去上茅房。
伏焉繼續看着她。
人類觀了很久很久的書,終於有了些異動,穿上他的外衣,從地鋪上爬起來,然後踮起腳尖至燈塔內拿出夜明珠,擱進一個剛從空間放出的燈籠內,提着行色匆匆朝外走去。
伏焉沒動,因為人類沒喊他,他只神念跟着人類,親眼瞧見她熟門熟路出了地底深處,到了梯階頂端時,認了個方向便朝洞外走去。
期間脖子上掛的寶籙發揮作用,將附近的妖嚇得團團離開。
他的氣息是最具備侵略性的,除了他召喚的特殊時期,其它時候幾乎沒有妖想見到他,然後被鎮壓地瑟瑟發抖。
所以擁有了他氣息的人類,一路順暢無比地出了洞府,瘦弱身子很快鑽入夜色中。
周圍還是有妖,妖可以一年半載不眠不休,又被束在洞府,渾身氣力沒得地使,會主動在附近巡邏,狩獵。
此時遇到他的氣息,也盡數散作一團,人類很容易找到清靜之地。
伏焉撤回了神念,沒再跟着她。
*
靈岱洞外,余熹蹲在河邊,將一雙手伸進水裏清洗,千脈山太冷,水雖然不結冰,但是寒得厲害,余熹被凍了一下,這一下也把她擱在秘籍和醫書上的注意力給拉了回來。
她剛剛一直在出神,現下才反應過來,妖王大人是醒着的啊。
為什麼不拉他一起來,多跟他待待也好啊,還可以趁機聊聊天,說說話。
現在自己出來,還被瞧見了,妖王大人肯定已經知道她可以獨立出行。
以後少了一個可以找他幫忙的借口。
余熹懊惱不已,腸子都悔青了,可惜事做了,還沒有表現出害怕來,已無力回天。
她只能傾向於妖王大人沒注意這些小細節,畢竟妖王大人其實蠻粗心的。
與其說粗心,不如說對周圍不太在乎,比方講他都是妖王了,靈岱洞還像個臨時住所一樣,完全沒有建築物。再比如梯階之上的山頂處,都是洞,統一打一個大的,然後讓所有妖走那邊不好嗎。
他貌似對環境全然不關心,靈岱洞是,地底深處也是,如果不是妖在裏面躺着,她都看不出來那是一個妖王的住處。
他也不怎麼設立規矩約束屬下,對他們在梯階之下插話不甚在意。
只要在他喊的時候應答,不觸犯底線,其他時候他都無所謂。
什麼都不挑,在哪都行、都能過的感覺。
這樣的妖好,像隨手撒下的種子,不必精細對待,來年自己長得茂盛喜人,好養活。
余熹洗完手,提着燈籠回去,一到地底深處,夜明珠擱回燈塔內,便像亡羊補牢一樣,試圖修復自己剛剛的漏洞。
“好冷啊相公,”她伸出通紅的手給妖王大人看,“附近的水像冰刀子一樣,凍死我了。”
語罷話鋒一轉,“下次相公繼續帶我去那個溫泉吧,那裏的水一點都不涼,溫度也很舒服呢。”
怕過於直腸子的妖說出不加掩飾的拒絕,余熹已經想好了接下來的說辭,比如如果不方便的話,她可以找長壽大人。
讓他鬱悶鬱悶。
自己的妻子找別人什麼的,怎麼聽怎麼像他這個夫君不靠譜,對妻子不好。
一個嚴守不拋妻法則的妖,自然也干不出冷待妻子的行為。
余熹剛張了張口,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那邊‘嗯’了一聲。
幾乎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比她想像中還要快,讓她準備的說辭沒有了用武之地。
“到時候叫我。”
伏焉閉上眼,掛在聚靈陣邊緣的尾巴搖晃弧度微微輕快了些。
余熹有片刻的呆愣,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面上揚起一個大大的微笑,“相公真好,那個地方對我這樣的人類來說可太友好了。”
伏焉掃在聚靈陣邊緣的尾巴搖晃地弧度更大了些。
余熹目的達到,也不吵他,安安靜靜回了自己的角落,繼續看書看玉簡。
玉簡是長壽大人刻的,書也是他另外抄寫的,因為本件上有法則,那些法則會在她目光落上去的第一刻殺死她。
長壽大人刻的玉簡和抄寫的書不會,就像特意為她一個人打造的一樣,只認她,她看起來不僅沒有半點障礙,還比別的玉簡閱讀起來更順暢。
昨天第一個玉簡看起來就有些艱難,因為主人排斥她。那個應該是別的妖,或者人的傑作。長壽大人借花獻佛,並未親自杜撰,所以對她沒什麼幫扶。
余熹接着看玉簡,玉簡記錄的都是些非常高深的功法,最低都是天地玄黃中的玄級,還有些天級。
靈岱洞的妖王級別因為妖王大人的原因,是所有洞府里最多的,他們用不上這些,都交給了長壽大人。
對他們無用,但對人類是無上至寶,部分可以用來跟人類交易,也有一部分太過高階,不想落到人類手裏,徒增他們實力,所以放在藏書庫吃灰。
這些妖們是修鍊不了的,對他們相當於廢紙一張,所以肆無忌憚全部都給她看。
她的天機盤需要這些,看的高階功法越多,它運轉越流暢,推衍出來的丹方和功法秘籍也越多。
長壽大人幾乎沒有對她保留。
怎麼這麼相信她。
余熹都覺得有些驚訝。
當然她根本不想深究,只像海綿一樣,可勁地吸收新知識,生怕長壽大人後悔或者反應過來。
這些東西看了對她好處很多,能讓她知道一些稀奇古怪特殊神通和功法,等修鍊后肯定會用上,她一個都不想錯過。
翻的多了她發現來劫殺妖們的人類五花八門什麼路數都有,其中陣法師,煉器師,煉丹師也有幾個。
三個職業里煉丹師最少,因為煉丹很賺錢,不需要額外冒險,當然也有找不着材料,只能親自去取的。其中一個就看中了玄木大人的本體,邀請了很多吃了人情債的修士過來圍堵玄木大人,結果被離蛛大人全部殺掉了。
玄木大人是靈木,不擅長戰鬥,而且不太方便,打個比方,他伸出去攻擊對方的枝體,被對方使了法子截走,都是靈木,可以被煉化提升修為和煉寶。
離蛛大人是他的伴生獸,倆妖之間一攻一防,一毒一醫,焦不離孟,孟不離焦。
每次出了事都是離蛛大人解決的,離蛛大人是洞內除妖王大人之外的第二妖。
她的毒非常非常毒,只要找到機會,可以毒死妖帝。
離蛛大人也是唯一一個沒有和妖王大人打過被神通束縛的妖,她是主動投誠的,據她說,出門一趟,回來家都被偷了。
她的家就是玄木大人,或者說玄木樹,離蛛生在玄木樹上。
余熹本來不了解這些,長壽大人可能怕她犯了什麼忌諱,把洞裏的一切也都刻上了,離蛛大人的名字甚至用紅墨圈住。
說明很重要。
她的內容也是最詳細的,其中說到和玄木大人‘焦不離孟,孟不離焦’時,在底下用紅筆劃了一道。
寫過作業的都知道,這是重點,以後也許會考的意思。
余熹對她格外留心,她來了幾天,還沒有見過離蛛大人,聞生大人也沒有見過。
聞生大人貌似在煉化新得的寶貝,沒有一陣子出不來。離蛛大人已經從沉睡中醒來,沒見過,對她不了解,心中始終有些突突的。
不過她是有妖王大人的,倒也不怕離蛛大人,因為妖王大人嚴格來說已經不屬於妖王範圍,他手底下的妖王甚至比一部分妖帝還要多。
實力很有可能在妖帝中都是排前的,龍又百毒不侵,妖王大人實力也已經到了她毒不死的地步。
她奈何不得妖王大人,只要自己還是妖王大人的妻子,妖王大人就會護她一天,所以沒事的。
余熹安安心心看自己的。
人類到底還是人類,底子薄弱,沒幾個時辰已經因為精神力過度消耗倒下。
和頭一次不一樣,這回她有養神丹,長壽大人北去和人類、其他種族交易的化身回來了,還帶回了很多新的東西。
化身是可以和本體相互之間傳遞消息的,定是提前跟那邊說過,換幾瓶人類修鍊要用的靈丹妙藥,所以她要完被子臨走前長壽大人一邊覷她,一邊將裝了丹藥的儲物戒指給她。
長壽大人嘴硬心軟,儲物戒指也給她換了一個,現在這個可以存放更多東西,還能養活物,妖王大人給的玉牌也可以隨時收進空間內。
之前的不可以,因為寶籙比儲物戒指的品階高,她現在要經常帶一些秘籍來來回回,秘籍級別越高,承載了它們的玉簡品階就越高,超過儲物戒指,就收不進去。
是為了帶東西方便,和防止被路過的妖手賤搶走玉簡特意換的高階儲物戒指。
雖然如此,余熹也很感激。
她從空間拿出養神丹,吃完立刻精神一震,感覺又可以繼續看了。
余熹也不含糊,接着翻,一來妖王大人承諾過她,有需要叫他,有他在旁隱隱護着,不用擔心出事;二來機會十分難得。
她是幸運的,有妖王大人和其他妖幫忙,普通人求道,沒有那麼容易。
先是測靈根,運氣好的進大宗門,差些的被小宗門看中,好歹有個仙緣,有些散修窮其一生都得不到一本好的秘籍和功法。
她真的得天獨厚,妖們沒有那麼多心機和算計,也沒什麼階梯觀念,亦沒防着她,藏書庫內所有的,只要她需要,不,是天機盤需要,都會給她看。
天機盤被她契約,給天機盤看跟給她看差不多,反正她能沾個光。
地底深處無日月,除了偶爾出去上茅房,透透氣之外,日常都在洞裏,累了睡一覺,醒來繼續看,反反覆復,余熹並不知道過了多久,但是她感覺應該有十來天了。
看得東西太多太多,她覺得自己現在滿腦子都是光怪陸離的仙術仙法,然而因為沒有修鍊,一次實踐都沒有。
相當於理論滿分,但也僅限於紙上談兵罷了,沒有實際操作。
手好癢,好想試一試啊。
她到底還是沒忍住,選了個自己目前能做的。
準備畫個陣法,看看她的理論知識是不是真的,有沒有問題。
正好妖王大人的地底深處缺了清潔陣法,地上很多山壁上掉下來的石頭和灰塵,她才住了幾天,地鋪上撐起的帘子頂已經一層灰,還有石頭砸下來,不過被一層光芒彈開了。
光芒肯定是妖王大人搞得鬼,大概怕她死掉,特意給她弄的。
反正她的安全是有保障的,就是灰和石子多,妖王大人也會收拾,只不過趕不上掉下來的而已。
因為妖王大人每次睡着或者活動,總會折騰些下來,還是刻上清潔陣法比較方便實在。
余熹先去找長壽大人要了材料,幾顆靈石和煉丹失敗后的草木灰。
草木灰雖然已經廢了,但它以前畢竟是靈草靈藥,裏面還含有大量的靈氣,是畫陣法符籙的寶貝。
沒有符籙紙,只能選陣法。
余熹沒有第一時間用上草木灰,而是準備找個隱秘的地方,用燒飯後留下的木炭熟悉熟悉線條再真槍實彈。
剛開始手法難免生疏,怕被妖瞧見笑話,余熹在山洞裏走了很久,七拐八拐繞了不少路。
*
半生是只螳螂精,他有個雌性,是另一個大妖手底下的,那個大妖和他們這邊的大妖不對付,兩邊經常摩擦,導致他和自己的雌性只能偷偷見面。
他們今天約在了這裏,一個不會有妖經過的角落,他和雌性相擁,纏綿,戀戀又不舍。
因為他馬上要做一件事,他的妻子懷孕了,在他們種族,妻子懷孕後為了更好的孕育下一代,會吃掉丈夫。
這是他們種族雄性的責任和使命,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半生最後眷戀地撫了撫妻子微微隆起的肚子,深吸一口氣后,閉上眼,拉開了自己的衣裳,供妻子食用。
妻子哭着抱住他,將腦袋貼近他的脖頸處。
他不敢看,只在心裏琢磨,妻子會先從什麼地方吃他,是脖子嗎?還是手指,或者胸膛?
是一口一口的吃,還是弄死他后再吃?
她嘴饞又愛吃,會先挖出他的內臟,把熱乎的啃完才會吃外在的吧。
我肯定會很疼。
事先應該買好葯,把自己葯倒了就什麼都感覺不到了,他很多前輩都是這麼做的。
半生有一瞬間的懊惱,後悔沒去買葯。
看不到,身上其它感官便十分靈敏,他久久沒察覺到疼痛,正心中疑惑打算睜開眼瞧一瞧妻子在做什麼的時候,忽而一驚,渾身汗毛瞬間倒豎。
他嗅到了妖王大人的氣息,那個站在梯階最頂端,統領着四個妖王級別的妖王大人。
他怎麼會在這裏?
妻子和他一樣緊繃,倆妖第一反應是逃跑,然而那氣息像是跟定了倆妖一樣,以極快的速度奔來。
不能被抓到!快跑!
等一下,他犯了什麼事嗎?
他只是想悄悄獻身給妻子啊!他們種族很多妖都干過這種事,從來沒有妖管過,因為這是他們族群默認的規矩,也是大家皆知的。
所以為什麼這麼點小事會驚動妖王大人,還被他一路追着?
救命!到底怎麼回事!
倆妖不敢停留,玩命狂奔。
*
旮旯窩衚衕內,余熹邊觀察四周,邊小步跑着,鍛煉鍛煉身體。
她每日縮在地底深處,有時候一看玉簡就是很久,最近睡覺時腿突然抽了一下,跟過幾年醫師,當過學徒的她立刻明白過來,是活動少了,身體開始造反。
所以她現在有空有跑跑,出出汗身體會舒服一些,晚上也睡得香。
余熹一直沿着這條道走了很久,直到感覺差不多快到盡頭才停下來,從空間拿出燒火的棍子,開始在山壁和牆上畫,練習陣法。
凡是她看過和被天機盤收錄過的東西,都會記錄在天機盤內,只要她想,立刻會顯現在她心裏。
時刻有參照物,加上上輩子家裏不愁吃喝,去學過畫畫,她的手還蠻穩,能依樣畫葫蘆出個大概。
每次感覺心裏有底了,便會問一問封掛,‘我現在用草木灰畫可以成功嗎?’
【小吉】
是不成功的意思。
余熹只好繼續練,從這邊山壁,畫到另一邊,上上下下,地上都畫過了,感覺已經爛記於心,又問了一遍,顯示【吉】她才真正動手。
天機盤從來沒失算過,這次也不例外,余熹一口氣畫完,中間靈石擺上,陣法立刻亮起光芒來。
成功了!
啟動后,附近的灰和小石子瞬間被吸納進陣法中央,聚集成一小堆方便打掃。
畫得陣法小,清潔的範圍也小,不過總算沒再出錯,完美完成,說明自己的修仙之路是真實的,不是她臆想。
余熹很滿意,又畫了幾十次,徹底掌握后才拍了拍手掌上的灰,悠然離開。
*
這條道的盡頭,有一雌一雄兩妖緊緊抱在一起縮在角落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