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藥王谷小裴郎君
半個月後,藥王谷凌風崖上,寒風從崖頂呼嘯而過,也捲起了白衣男子的衣袍。
裴玄陵坐在懸崖的一塊石頭上,感覺着迎面吹來的風,又伸手摸了摸身上廣袖衣袍,心裏一陣無語。
都說塞翁失馬焉知禍福,他塞翁失馬簡直是焉知非福!
不就是碰了那顆藍不溜丟的破珠子嗎?怎麼還給他來了個穿越?那顆藍不溜丟的珠子有毒吧!?
剛醒過來時,他以為自己是嗆水得做噩夢了,或者是這年頭的穿越玄幻小說看多了,看得都魔怔了,以為眼前的這一切都是做夢,醒了就什麼都沒了。
結果老天還真沒隨他的意,無論他怎麼睡這夢就是醒不了,好歹他是個學醫的,有個醫學博士的學位掛在身上,自然知道長時間的壞心情對身體不好,索性就放寬心態,既來之則安之了。
但更讓他氣憤的是,他此刻的這具身體,居然是個眼睛有礙的盲人。
一開始,裴玄陵自然是不習慣,只覺得四周黑漆漆的一片,走一步撞到東西都不知道,兩步一個晃三步一個摔,那感覺簡直無法言語,走到哪裏都必備一根竹竿,活脫脫的就是個盲人。
後來主動去找了師父秦紀,問有沒有可以醫治自己眼睛的藥物,好歹是聞名於世的藥王谷,總不至於自己的一雙眼睛都治不好。
很顯然,秦紀言明了自己治不好他的眼睛,說是他的眼睛天生如此,根本就醫治不好,得看他日後的機緣。
弄得裴玄陵一頭霧水,私下也了解過自己的眼睛,可無論如何都沒頭緒,因為他不知道自己這雙眼睛是怎麼壞的。
他所穿越的這個世界不存在於任何的歷史,其中以元啟國為第一大國,四周還有各個小國,甚至幾隻游牧部族。
這個也很玄幻,一般人分為兩種,分別是修者和普通人。
修者體內有靈力,可以使用各類法術,也有屬於自己的神武,修者確實是高了普通人一等,但卻也有嚴格的強弱之分,修者按照實力可分為九重,每一重修為就是一個階級,修為越高等級越高。實力達到四重的修者已經在整個元啟國是力壓群雄的高手,若是在往上達到五六重的修者,更是稀缺得緊,掰着手指頭都數的清楚,多被元啟皇室聘請為客卿,重用於皇室。
在修者與普通人之外,還有各類的妖獸精怪,有善有惡,但大多數都與人族划有涇渭分明的分界線,被不知名的大妖管控着,不會輕易踏入人族地界。但若是妖物為非作歹,草芥任命,修者就可以為民除害,殺之以安慰民心。
而裴玄陵的這具身體只是個一重修者,實力實在是低得比普通人好一些后就沒地方可以誇讚了。更棘手的是他還是一個瞎子,更是雪上加霜。
正發獃之際,裴玄陵身後響起了大師兄韋風和的聲音:“小師弟,怎麼跑這裏來了?”
裴玄陵道:“閑來無事,就跑這裏吹吹風,順便也散散心。”
韋風和擔憂的道:“不是我說你啊,師弟你眼睛本來就不好,跑這高聳的地方來萬一出了點事,你師姐還不活剝了我!”
裴玄陵笑着道:“師姐只不過是嘴上嚇嚇你,你居然還當真了。”
韋風和道:“能不當真嗎?沐沐是我媳婦兒,她說的話我能不聽嗎?不然她一告訴師父,我可不就慘了!所以小師弟你還是同情一下師兄,別做這些危險的事了。”
說罷,伸手就要去扶裴玄陵,卻沒扶成——裴玄陵從石頭上起身,動作沒有一絲遲鈍的就讓開了韋風和想要上來攙扶的動作。
“師兄來找我有事嗎?”裴玄陵問道。
都被猜出來了,韋風和也沒必要繼續賣關子,坦率的道:“師父他老人家讓你過去一趟,他想跟你說說出師的事。”
“嗯,我知道了。”裴玄陵應道,隨即再次讓開韋風和的攙扶,步伐輕盈的邁着步子從韋風和面前而過,沿着上來的路往回走。
對於裴玄陵兩次不讓自己攙扶,韋風和也沒覺得氣惱,而是快步追了上去。
相比之下讓他驚訝的是,裴玄陵居然不用盲杖探路,就輕而易舉的繞開了他,而且走的還十分的平穩,要不是他的眼睛矇著紗布,可能還真的以為他是個眼明之人。
韋風和追上他,眼睛一寸不移的盯着裴玄陵腳下,生怕他失足摔個狗啃泥,不然讓師父或是唐沐知道了,遭殃的可能就是他了,所以得看緊了。
“師弟啊,我感覺你變了。”韋風和道。
裴玄陵心裏登時一跳,呼吸也有一絲錯亂,不過他調整的十分迅速,沒讓韋風和發現一絲痕迹,裝作疑惑的問道:“嗯?我有變了嗎?”
韋風和道:“有,自從你失足落水醒來后,整個人彷彿都變了,不論是性格還是習慣都跟從前天差地別,我們都快不認識你了。”
裴玄陵鎮定的側眼看他,道:“人總是會變的,沒有人可以保持一成不變,不是嗎?”
韋風和被他問地一愣,後知後覺的點頭道:“啊?哦哦哦,沒錯沒錯。”
裴玄陵不緊不慢的道:“我曾經太過懦弱了,遇到一點事情就打退堂鼓,畏畏縮縮的躲在師父和師姐的背後,一點都不像個男人,失足落水醒來,我想明白了,自己不能這麼渾渾噩噩的活着,我要拋卻之前的懦弱無能。”
曾經的裴玄陵,從小是被藥王穀穀主秦紀以徒弟的名義收養在谷中的,上面還有個大師姐名叫唐沐,從小是看着他長大的,對他是百般照顧,由於他為人處世都很好,待人也很溫和,谷中的人都跟喜歡他,知道他眼睛有疾,都會為他領路。
同時,裴玄陵也是個心理素質不夠好的人,從小因為眼疾自卑心理濃郁,由於師父師姐師兄經常作他的保護傘,面對什麼事都很沒主見,遇到難事就打退堂鼓。
至於為什麼會失足落水,原因再於裴玄陵的出師歲數到了——在藥王谷有這樣一個規矩,凡是谷中弟子長到二十歲,無論實力如何都要出谷歷練一番,十多年以來這條規矩從未被打破過,而到了裴玄陵這裏就突然間被打破了。
只因他只有一重修為,而且還是個瞎子,看不見東西,出去歷練恐怕凶多吉少,所以秦紀就想讓他留在谷里。
裴玄陵雖然眼睛看不見東西,可他還是想看一看世界的,哪怕真的看不見東西,至少可以出去走一遭也不枉此生,用通俗一點的話來說,裴玄陵眼睛一片黑,心卻不黑,自己想要什麼是很清楚的。
前提是秦紀答應,光是他這一身低級的修為,和這雙瞎了的雙眼,出去恐怕不是四處碰壁就是受人欺負,活脫脫的一個吃力不討好決定,索性就擅自替他做了決定,不讓他出谷遊歷。
無疑是把裴玄陵心裏唯一抱有幻想的願望給生生摔碎了,跑到秦紀那裏竭盡全力的解釋,最後秦紀還是沒答應,氣地裴玄陵招呼也不打就跑了出去,跑的又急又跌跌撞撞,在經過湖泊邊時就一個跟頭栽進了水裏,這才有了失足落水三天三夜不醒,以及裴玄陵莫名其妙的穿越。
此刻的裴玄陵除了想感嘆一句原主是個苦命青年,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主要是實在是無言以對了。
韋風和聽完,神情頓了頓,道:“那你還準備出谷嗎?”
裴玄陵點頭,十分肯定的道:“當然要,我雖然瞎,但還是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並不想一輩子都躲在這藥王谷里,躲在師父的羽翼下。”
既然他都穿過來取代了原主,看在原主這麼想出去看看世界,又可憐兮兮的樣子,他還是大發慈悲,隨了他的意吧。
從此以後,他就是裴玄陵,是重獲新生的一個患有眼疾之人,也是藥王谷秦紀的小徒弟。
韋風和嘆氣一聲,道:“你有這般想法,可見師弟你懂事了不少,但是你要先說服師父,不然你別想踏出這藥王谷一步。”
話說的真是沒錯,所以裴玄陵邊走都在搜刮肚子裏的墨水,試圖多變出些好的理由,讓師父同意自己出谷遊歷。
裴玄陵嘴裏泛苦,半響才道:“我會想辦法的,成不成功……我也不敢保證。”
他確實是沒有十足的把握。
裴玄陵頓時感覺腦子疼,曾經那種長篇大論的說辭張口就來,有理有據的旁人都挑不出一點毛病來,這會兒怎麼編幾句有說服力的話就這麼難了?是他腦子轉不過來還是不靈光了?
下了凌風崖,走了差不多一刻鐘,兩人穿過了一片梅花林,來到了一座院子前,牌匾上書‘梅院’二字,蒼勁有力,卻又帶着幾分的瀟洒恣意,如同一個傲骨錚錚的俠客骨子裏藏着不羈約束的性格,遠遠一看就知道此人術法造詣頗深,落筆不帶一絲一毫的遲鈍,筆鋒流利收尾果斷。
裴玄陵這半個月來可沒少往這裏跑,自然是知道這倆字就是他那個老頑固師父題上去的。
可這也不過是他前幾天踏進這院子裏的第一想法罷了,現在他已經對自己師父的看法翻天覆地的改變了,其實他這個師父文采確實不低,只不過他遠勝於文採的是他一身的醫術,可謂是出神入化,至於裴玄陵猜測的文采,則是用到了別的地方,列如用來寫了一大堆醫書,批註了一大堆的批語,還讓他們幾個弟子挨着一字不落的背。
秦紀批註的醫書裴玄陵在發下來的時候看過一眼,一眼下來他整個人就徹底的愣在原地了。
背書的那滋味簡直了,每次都恨不得丟下醫書趕緊捲鋪蓋走人,但他們根本不可能逃脫秦紀的背書魔爪,有什麼歪心思一眼看穿,最後採取措施讓他們老老實實的待着背書。
他的眼睛看不見,只能通過別人念,他憑藉記憶力去記,為此韋風和和唐沐更是輪番上陣,抱着本書乾巴巴的在他耳朵邊念,一遍不會還要念三遍四遍。
那情景,若是在加一個邊打邊敲的木魚,活脫脫就是和尚念經的場景,像是要超度亡魂,聽的裴玄陵耳朵起繭子,魂魄都從頭頂飄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