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冰雪復仇者

第10章 冰雪復仇者

蘇滄帶亞伯去的不是店鋪,而是某個酒館。

進入酒館,本該熱鬧紛擾的大廳安靜異常,亞伯好奇地查看着四周,一群異國打扮的人一桌桌地坐着,安靜地喝着麥酒,各個面色疲憊,看到蘇滄,他們不約而同地發出意味深長的嘆息。

亞伯不明所以,蘇滄徑直走向酒館後院,沒人阻攔他。

撩開遮擋後門的布,一輛輛外國馬車映入眼帘。

“這是哪裏?”亞伯問道。

“閃金商會的鋪子,什麼都有。”

蘇滄對一個人招招手,後者迎上來。“請給我的朋友拿一把合適的武器。”蘇滄指了指亞伯,“他前不久加入超凡力量者的行列,是位入門能戰者,價格最好在5銀幣以下。”

“好的。”大概是店員的人說,他明明長着外國人的臉,一口依蘭語倒是熟練。“我幫您挑選。”

等他走後,亞伯不確定地問:“閃金商會……很有名嗎?我沒聽說過。”

“閃金商會是歐瑪拉三大商人協會之一,但總部在阿特蘭公國——就是那個圍在道格拉斯堡外面,只選擇魔法師為統治者的國家——你知道道格拉斯堡嗎?”

亞伯點點頭,那幾頁陳舊的筆記曾寫到過。

“‘魔法師的萬神殿’。”

話語脫口而出,他才想起蘇滄向來看不起那名筆記的主人。

果然,蘇滄嗤笑道:“那位把符文稱作‘雞肋’的魔法大師的名言?唉!你該忘掉他!總之,閃金商會專門買賣各國的本地產物,比如依蘭盛產元素類的材料,而瓦列維拉只有精神類的材料,閃金商會就會購買兩國特產,進行交換。”

“閃金商會的商品種類豐富,唯一缺點是開張地點不定。作為流動商隊,依蘭境內除了首都萊茵城,基本見不到他們。哪怕是萊茵城,閃金商會也難得來一趟,買賣全憑運氣。”

“呃,為什麼停在下城區?還……在酒館這種壓根做不成生意的地方。”

“咳咳。”選好商品的店員走了回來,語速極快地說,“我們要去傑克拉。”

“傑克拉?依蘭北方那個聯邦國家?”

“哦,他們正打着仗呢。”蘇滄接過店員手上的武器,一語道破,“內戰。傑克拉是多民族共主王國。現在老國王死了,剩下的繼承者要爭個你死我活。各位是去發戰爭財的吧?注意安全。”

“咳咳咳……謝謝提醒。”店員敷衍地轉移話題,“您覺得還行嗎?”

亞伯沒大聽懂他們倆打得啞謎,為什麼去傑克拉就不能在上城區擺攤,他的目光被蘇滄拿着的武器吸引。

這是一把美麗的短劍,劍身約六十厘米,最寬處僅僅只有半指,修長筆直,輕輕一揮,彷彿有北風呼嘯的聲響,不知是不是錯覺,亞伯覺得短劍散發出冰冷的氣息,連空氣都生生降下了幾度。

“嘿,看這個。”

蘇滄笑了笑,精神力流轉,如同流水般注入劍柄上鑲嵌着的寶石,其貌不揚的石塊倏地亮起,璀璨的乳白色光芒既能被精神力捕捉,又在物質世界微微發著夜明珠般的光華,美不勝收。

“元素寶石,【冰雪之心】。”店員恰到好處地介紹道。

又是個陌生的詞彙。

“元素寶石是泛稱,指的是擁有元素耐受力的寶石,它們適合刻印符文,是附魔武器的常用材料之一。”蘇滄解釋道,“看這顆【冰雪之心】成色和大小,耐受力為50/3魔晶,意思是它的儲存能量上限是50魔晶,

次數上限是3次。”

店員與他一唱一和:“這把劍被命名為【冰雪復仇者】,劍身也能傳導20魔晶的能量。您可以在劍鞘查詢創造者的簽名和銘文。”

亞伯伸手摸了摸,皮革刀鞘真的綉着一行花體小字,是看不懂的古人族語。

“我唯一的愛來自我唯一的恨。”蘇滄翻譯道,“亞伯,你選它嗎?”

別說選不選,亞伯甚至想搶過短劍溜之大吉,可他實在怕極了萊茵城天馬行空的標價,小心翼翼地開口。

“真的只要5銀幣?”

店員的肌肉抽搐,似乎在說“怎麼可能,你在想屁吃”,奇怪的是,他壓下複雜的情緒,僵硬地訕笑着、無言地點了點頭,默認了亞伯提出的價格。

“我覺得只值1銀幣。”蘇滄皺眉道。

“……”

“20銅幣?”

“……或許您的朋友更識貨些。”眼見價格愈發離譜,店員不敢繼續裝聾作啞。

“好吧,我不清楚行情——如果我還跟安·休斯待在牙瑪蘭大陸,這種破銅爛鐵只配給地精打發時間,因為我的儲物戒指空間沒有它的位置。”蘇滄聳了聳肩,“亞伯,去結賬吧。”

掏出還沒捂熱的5銀幣,亞伯不舍交給店員。

“很貴,是吧?”店員咕噥着,“實際上,這把短劍的標價是17.5金幣。”

亞伯的下巴震驚得差點脫臼。

“真不知道您怎麼跟這種超凡力量者搭上的關係。”店員吐出一口氣,“秘密進入依蘭王國,偷渡到傑克拉王國,高價賣掉收購的武器和糧食。我們本來的計劃極度周密,住着專門接頭的酒館,連貴族和王室也察覺不到絲毫蛛絲馬跡。”

“直到昨天,一個精神力訊息響徹我們的腦海。‘您好,閃金商會的魔法師們。我是蘇滄,如果你們不着急,我明天帶我的朋友來看貨,記得準備價格合理的商品,我的朋友——非常貧困。’”

店員眼神古怪,亞伯目瞪口呆,兩人的表情都很滑稽。

“這算什麼級別的精神力,您心底有數嗎?”

亞伯機械性地搖搖頭。

“我也不清楚。”店員說,“我只知道最好不要惹他不高興。如果這就是他的全部要求,把17金幣的東西送給您又如何?”

“呃。”

亞伯想說,我記得蘇滄沒有實質性的超凡力量,只是天生精神力拔尖,又缺乏常識而已,轉念一想,何必把事實告訴店員,讓他們猜忌、恐懼和瑟瑟發抖去吧!反正自己得到了足夠的好處。

至於那枚5銀幣,在店員眼裏恐怕算不上錢,亞伯無比後悔,早知道就跟蘇滄一起壓價,說不定能省個1銀幣去付房租貸款。

握住【冰雪復仇者】,絲絲冷氣從劍鞘傳入亞伯的掌心,令人冷靜如鐵。

除了儲存符文,元素寶石會不會還有其他特性?畢竟,它們在這17.5金幣中佔了不少比重。

離開酒館時,所有魔法師(包括其中的魔法學徒)目光如炬地盯着兩人的背影,直到木門“嘎吱”一聲,阻隔了視線。

蘇滄恍若未聞,這是他除了知識豐富外的另一個優點——誠實。

不像某些說一套做一套的偽君子,蘇滄自稱是個人主義,就孜孜不倦地用行為貫徹這一點,哪怕這種性格說白了就是極度的自我中心。

真難得,我居然在找角度為別人辯護。亞伯想,以前我可是經常絞盡腦汁,從那些“高風亮節、完美無缺”的道德楷模身上找缺點,對此大肆嘲笑,並引以為傲、津津樂道。

聽着蘇滄輕快的步伐,亞伯高興之餘,不免警鈴大作。

蘇滄是個奇怪的、來路不明的人,他的過往和未來覆蓋著未知的濃厚迷霧。

他的姓氏是什麼?

他的名字是真名嗎?

他要去金玫瑰城堡做什麼?

我們之間的連結,一個自稱基於精神力的投資,一個來源於人類寬容、仰望強者的劣根性,或許比金錢和利益的交易更岌岌可危。

風鈴聲響起。

“克里斯托弗,我回來了!”

好吧。亞伯又想,至少現在,我沒什麼值得蘇滄圖謀的東西,倒是我在利用他,一步步實現曾經遙不可及的目標。

夜晚降臨,白日之月準時化作滿月,十一輪新月的輪廓於夜空愈發清晰。

行星自人類誕生起就掛在天空,遵循特定的軌跡明了又暗,人們習以為常,又從沒明白過祂們存在的意義和本質。

亞伯拿出兩瓶魔葯,整齊地放在桌子上。

凝視片刻,他推開【夜盲症】魔葯,拿起【微光】魔葯,拔掉軟木塞。

最初是麵包般的香氣,當亞伯湊近時,難以言喻的怪味撲面而來,嗆人得像粗製濫造的葡萄酒,或者過於濃厚的香薰。

他摸了摸鼻子,暗道:李伊雅該不會給我假冒偽劣品吧!

相信,或者不相信……

魔葯的計量不多,如果拿別的動物試毒,留給亞伯的就更少了。

思來想去,亞伯咬咬牙:媽的,老子拼了!

做人不就是為了爭口氣嗎!

他拿起魔藥瓶一飲而盡,剎那間,熾熱的液體順着他的食道留下,胃袋彷彿直接燃燒起來,整個人置身於火爐中。

該死,那個胖大媽坑我!

腦海中剛閃過這一悔恨的念頭,亞伯發現,他的血液沸騰,心臟瘋狂地跳動着,全身青筋暴起,每條血管彷彿都在擴張。

原來如此!

亞伯趕快按照【暗夜】的指引散開精神力,滾燙的熱量順着毛孔湧入,近乎是霸道地鑽入了他的四肢百骸。

燙!癢!麻!

全身上下無一處不傳來鑽心刺骨的疼痛!

然而,亞伯咬緊牙關,硬生生地忍住這活烤之刑般火辣辣的劇痛,一遍遍念叨着【暗夜】里複雜的口訣。

不知過了多久,不知念了多少遍,大腦因痛苦逐漸混沌,又猛地恢復清明,亞伯忽然明白了這些雜亂無序的話語所代表的意義。

“黃昏之星,黃昏之星,太陽蛻下的‘夜’之軀殼。”

“汝生於葉法蘭,歸於葉法蘭。”

“願暗夜的真理與汝相伴,直到蒼苔爬上嘴唇,覆蓋掉汝的名姓。”

流轉的星雲從深邃的黑暗顯現,微弱得幾乎不可見。

同時,它們是那麼頑強,如同蒲公英般縹緲地跳起芭蕾舞,準確地紮根於亞伯的靈魂,再不分離。

隨着星雲一呼一吸的閃耀,一顆泛着迷濛色彩的橢圓形顆粒在亞伯心臟處緩緩長出,充滿生命力的能量順着血管提供到亞伯年輕的身體各處。

“Vesper(古希臘:西星)……”

藥水的灼熱消散,亞伯從恍惚里驚醒,好像經歷了一個紀元。

睜開眼睛,遠處是神殿尖頂的鐘樓,白砂岩雕刻的浮雕圖案清晰可見。

不過是在超凡之路踏出了微不足道的一步,亞伯的視力已經增強了不止一點。

不僅如此,他的肌肉充滿爆炸般的力量,恨不得當即揮出幾拳,把火紋草酒館堅硬的石頭牆壁打成碎片。

當然,亞伯不可能這麼做,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那麼有力氣,更不想惹得克里斯托弗不愉快。

亞伯伸出雙臂,他的皮膚覆蓋了一層骯髒的淤泥,臭氣熏天,是剛剛吞服藥劑、吸收能量時從毛孔排出來的穢物。

估計他修鍊了很久,酒館裏靜悄悄的——接近早晨的跡象,夜晚一兩點是克里斯托弗生意最火爆的時段。-

亞伯下樓打了一桶冷水,拎上台階。

關上房間的門,他迫不及待地脫下衣服跳進木桶,使勁搓着身體。

透明的水頓時成了渾濁的泥漿,亞伯精神飽滿地擦乾身體時,原本營養不良的、蠟黃的膚色變成了小麥般成熟的褐色,健康的血液在皮膚下面流淌,猶如山谷生生不息的溪流。

亞伯打開窗戶,晾乾濕透的毛巾。

今夜的滿月是青月莫爾斯基,精靈之月,代表了平等和人權的美德。

他抬起頭,目光掠過貧瘠髒亂的下城區,停在依蘭與歐瑪拉接壤的窗戶——安特杜爾港口上。

數不清的商船停泊在海灣,等待下次的揚帆起航。

再遠一些,阿爾梅加拉內海如鏡湛藍,白色的浪花跳躍至遠方,與掛滿星辰和月亮的天空連成一片。

冰冷濕潤的海風吹拂,世界陷入深沉的睡眠,亞伯孤獨地觀賞清晨的景色,直到萊茵城逐漸蘇醒,發出窸窸窣窣的起床聲。

“嘎啦。”

一顆石頭扔到了亞伯的窗檯,他低下頭,衣衫襤褸的小孩對他擠眉弄眼。

“幹嘛?我沒定鬧鐘!”

這是個平民才明白的舉動,尤其是城鎮的公民,有些工作要求他們每天不到五點起床,可神殿的鐘樓直到六點才會敲響。

於是,他們雇傭那些早起的人,扔一塊石頭到窗檯作為鬧鐘。

“我知道,嘻嘻嘻,哈哈!”小孩古怪地笑道,“是托馬斯·奎因斯替你定的!他來找你啦!你死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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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行星沉睡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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