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陷阱
公輸通的聲音陷入了沉默，在灰濛濛的城市上空玷染上一層陰影。
墨家弟子從來不以謀略擅長，飛紅故意拿話來套他，沒想到效果還在預期之上。
“修羅衛，妖族，墨家，玄虛堂……”
飛紅遙望東南方向，視線穿過層層瘴霧，似乎想要看清那頭妖怪的樣子。
如果換成旁人，是決計無法將這四者互相聯繫起來，但是飛紅卻不得不多出幾分聯想，這裏畢竟是那位的地盤，其組織結構本就極為特殊，多方勢力介入其中，便順理成章得很，自有一套說辭。
她沉吟道，“現存於南海之中，修鍊至先天十重的大妖，已不多見，海王轄內，能數得上號的妖族，也是屈指可數。”
公輸通恍若未聞，靈氣波動若即若離，飄渺渙散。
飛紅也不急，看了看手中長劍“喂，別裝死，還要不要我幫忙了？”
“總管。”公輸通頓了頓，帶着鬱氣，悻悻問道，“你……何為不惱？”
“自然惱，卻不是為你此前作態。”飛紅微微一笑。
公輸通一愣，“那卻是何故？”
她搖搖頭，自責說道，“自然是為我這個總管的失職而惱。”
公輸通頓時無言以對。
“有防人之心，乃是好事，好好保持住吧！”
飛紅笑着，抬起左手來，五指虛晃，露出無名指上，那枚公輸通死也忘不了的指環。
那是，玄虛堂的掌門指環？！難道說……
“啊，原來如此，總管大人，公輸有眼無珠，此番事後，願受堂中責罰！”
公輸通恍然大悟，再看這位飛紅總管，便只覺得羞愧難當，恨不能扇自己兩巴掌。
“事既未了，談甚麼事後？問心無愧，又何須受罰？我如今只是不解，修羅衛究竟何德何能，竟能使此妖言聽計從？”
飛紅並齊玉指，輕輕摩挲下巴，眉頭緊鎖不放。
這才是最詭異的一點，要知道，妖族這種生物，是極為高傲且強悍的物種，莫說聽從人類的號令，即使同人類聯手，都顯得紆尊降貴，除非被強行打服，這也是建立在近乎碾壓的基礎上。
也不怪飛紅無法理解，根據公輸通口中所述，那妖孽的修為不在自己之下，必然是先天十重無疑，一位臨近渡劫的大妖，其實力，恐怕比之玄虛堂那頭老龜，也不逞多讓了，卻甘為修羅衛所用，實在出人意料。
“那孽障枉自修行千年，竟自甘墮落，來趟這趟渾水，與殿下為敵！”
公輸通的聲音帶着無盡的憤恨與悲愴，咬牙切齒的說道：“修羅衛撤退匆忙，我與殘留於此的師弟們，便趁機反攻，一路奪回城中各個區域，本來皆大歡喜！”
“卻不料這妖孽從天而降，不由分說，便將我墨家弟子盡數屠殺，只剩我催動這紹聖儀象台，才勉強逃出生天！”
說完這些，已是聲淚俱下，伴隨着捶胸頓足之聲。
飛紅也已是眉頭大皺，“它竟然是自己來的，還殺了墨家弟子？”
公輸通恨恨道，“不錯，正是如此，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它是什麼妖怪，又從何而來？”
“只知它自稱蟠國太守，應是服過化形草的緣故，已有了七八分人形，分辨不出真身。”
蟠國太守？！
飛紅眼眸半凝，忽然一股寒意陡然湧上天靈蓋，手中長劍也微微顫鳴，有什麼東西在飛速接近！
耳畔響起公輸通驚駭的聲音，“不好，它過來了，你快收斂氣息，只要在這高台之上，他便發現不了你！”
飛紅聞言，收斂了真氣波動，極目遠眺，只見東南方向，瘴霧之中，陡然間妖氣沖霄，一團青褐色的墨雲，轉眼間掠過，落在數條街區之外的一條盤旋的公路之上，將那地面染出一灘墨油。
飛紅來到百丈樓邊，屋檐恍若懸崖，她站在懸崖邊緣，俯身向下看去，只見那人身形高大，體魄魁梧，渾身不着絲縷，袒胸露乳，只披一件黑色大襖，迎風而舞，遮住要害，好似一面原始大旗，隨風招展，頗具氣勢！
他就站在原地，抬起腦袋，竟然也在眺望飛紅這邊，一雙黯金豎瞳，渾如蟒蛇般轉動，不斷掃視着這邊的高樓，帶着最為直觀而純粹的好奇，與惡意。
若是尋常修士，被這目光一掃，即使沒有四目相對，恐怕也要留下一兩年的心理陰影，吃飯睡覺做噩夢，更是不在話下。
然而飛紅卻是呼吸一促，眼中自然而然的滑過一抹殺意來，笑吟吟說道：“這頭獵物，倒是警覺。”
她突然有些後悔，當時為什麼沒向李龜年多借點寶物來用，雖然他也承諾，等此行的目標到手之後，自有一份絕世大禮等着自己，可從眼前這般情況來看，那所謂的絕世大禮，份量還着實不輕啊！
獵人若是抓不到朋友後院裏的野獸，回到家去，又怎麼好意思再向朋友討要自己的獎勵呢？
“總管，切勿託大，此妖實力高深莫測，天賦神通更是詭譎異常，不可小覷！”
“哦？”公輸通的聲音倒是讓飛紅微微動容，側首打趣道，“有你在暗中為我掠陣，豈非立於不敗之地乎？”
公輸通咳了咳：“還有下句沒說完，雖立於不敗之地，但也無法勝之。”
飛紅立刻被嗆了一口，“咳，我看你呀，是多少有點皮癢，回去了還是得罰一罰才好。”斜過頭來，瞥了一眼那殘門，冷哼一聲，公輸通咽下唾沫，不敢再言語。
“話說你本體在哪兒呢？”飛紅忽然開口問道，公輸通沉默了半晌，還是支支吾吾的答道，“在南方，我只能說這麼多了，否則便有危險。”
飛紅在心中默默勾勒戰局，聞言後點了點頭，公輸通復問道：“還有偷襲的機會嗎？”
偷襲？對付這樣一條強壯而謹慎的蟒蛇，偷襲能起到多大作用？只會打草驚蛇。
飛紅自知，對付這樣狡猾而致命的畜牲，自然是要利用陷阱才行！
正所謂道路非不妨，最憂螻蟻聚，豺狼不陷阱，螻蟻潛幽蠹。你不去設置陷消滅豺狼，清除螻蟻，那麼只會導致梁棟盡空，豺狼妨路。
“你這紹聖儀象台，只有蒙蔽其感知的作用嗎？”紹聖儀象台作為墨家機關巨作，恐怕其功用還遠不止讓人當縮頭烏龜這麼簡單，只能說公輸通還不怎麼會用。
“其實還有另外功用的，據說在混象之中，藏有陣法，若能破解之，則能為我所用，若不能，則被困於其中，乃至氣絕。”
飛紅眼睛一亮，暗道果然如此，眨了眨眼，心生一計！
她與公輸通傳音說道：“此妖看着不傻，你且如此如此，再這般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