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有妖

紹聖儀象台，墨家建立於墨守城中的至寶，設於崇台，與天行相符，乃是測天象運之器。

據傳言說，此物能夠測算出天地萬物運行之命理，更有混淆天機，隱匿命數之奇效。

如此想着，便又勾出往事來，當初為了建造墨守城，玄虛堂付出的代價不小，首先就被墨家總部的趁機敲詐了一筆。

那時的李龜年剛剛繼任玄虛堂不久，還未築基，也並未在南海做出這番事業來，天下會中，儒法墨農四大內閣，自然是支持他的決策。出海冒險，開府建牙，有錢大家一起賺，豈不妙哉？

當然他們那一幫人，都是拉屎的時候倒立，用腦子如廁的東西，只能看見眼前利益，不能顧及長遠，否則也不會讓李龜年帶着玄虛堂出海。墨守城和玄虛城建成之後，李龜年便再不鳥他們了，年年進貢烏龜王八八爪魚。

過去幾十年，憑着天地突破帶，給所有人都來了無窮的好處，世家王族愈發高高在上，誰也不放在眼中，李龜年出海數年不歸，他們便趁機蠶食了玄虛堂曾遺留於中都王城裏的一切資產，同李龜年徹底交惡。

憑李龜年的手段，若真要孤注一擲，完全有足夠能力直接殺進天下會中，弄死所有長老，滅了以南宮為首的幾大世家。但他沒有這麼做，很大程度上便是因為“世家王族”這層關係的制約。

因為會中的關係實在是太複雜了，皇親國戚一大堆，動輒便是“七大娘”“八大舅”擋道，連看大門的傢伙，都有可能是某個王子安排進來的“私生子”(和李龜年無關，他沒有那種世俗的慾望），雖然和他李龜年無甚情感可言，然而若要他痛下殺手，卻也便和幾個族兄宗弟，成了不死不休的敵人。

手足相爭，那大概才是他不願看到的局面吧！

“於呼哀哉，可悲可嘆，若是其他殿下，肯試着理解一下他的心思，他如今又何必受此大辱？”

飛紅看着眼前的紹聖儀象台，曾經威風凜凜的墨家至寶，舉世無雙的機關造物，如今也只化為滿目瘡痍，不由得悲從中來。

行過這片廢墟，尋着那道微若遊絲的靈氣波動，來到一座坍塌的大門前。

這座大門已經殘缺不全，遺留下滿地的銀色碎片，象徵著其曾經的宏偉與瑰麗。

飛紅卻清楚的感應到了，那絲若有若無的靈氣，正是從這殘門的之中所傳出！

“我乃天下會長老飛紅，是何人在此裝神弄鬼，不肯相見？”

飛紅劍眸一凝，動用真氣傳音，猛一射出，便猶如離弦之箭，直貫穿無窮虛空，沒入那道詭異靈氣的源頭。

旋即便聽見一聲驚呼“哎呦！”

又待數息，一道卑微的聲音，復又才誠惶誠恐的響起，

“總管息怒，在下乃是墨守城首席弟子公輸通，待援於此，已有多時了！”

飛紅微微愕然，居然是墨家首席公輸通，墨家的大部分核心人員，都已經盡數撤離，他作為首席弟子怎會被困在此處？

心地不由得滋生許多猜疑，正所謂事出無常必有妖，此人來的蹊蹺，須得提防三分才是。

轉念一想，手中赤紅劍刃揚起，輕飄飄舞了個劍花，一股浩然劍氣蕩漾開來，掃得滿地零零碎碎，盡皆飛出高台，噼啪作響，直似秋風掃落葉般，看似威猛霸道，實則透着一股極為精妙的巧勁。

“是你在操縱這紹聖儀象台么？倒有點能耐……不過，我管你是什麼首席尾席，既然喚我，何不現身，躲躲藏藏，卻是為何？”

那人便又連忙賠罪，卻還用真氣傳音，急忙答道，

“總管莫要誤會，只是我身負重報，不敢亂走，這才藏匿於這墨守城中，只為告訴海王殿下一件天大的消息！”

飛紅聞言，也不意動，反而輕笑，

“你這傢伙，別想拿那頭龜兒子來壓我，誰知你這消息是真是假，又暗藏什麼陷阱，恐怕是故意托出，引我去踩呢！”

那公輸通聞言，語氣一頓，旋即悲憤的說道，“總管何至於此，我公輸通雖無高深修為，卻也絕不如你所想一般，是賣主求榮之輩！”

飛紅聞言，卻也不惱，只是點點頭，“嗯，料你也不敢，不過僅憑這三言兩語，便想着我會來救你么？呵呵，有什麼要說的，現在就說了吧，或許我還有改變主意的機會哦！”

飛紅這一番話，顯然是沒把公輸通的憤怒放在眼中，公輸通沉默了良久，輕輕嘆了一口氣，“非我刻意隱瞞，實有為難之處，還望總管高抬貴手，周全在下性命，將來必有厚報！”

“周全，如何個周全之法？”

公輸通彷彿沒聽見飛紅口中的輕蔑之意，一五一十地答道，“實不相瞞，我操縱這這儀象台，便可代為神識，可以瞧見，這城中還有一股比你稍弱的氣息，只勞煩總管施展些許手段，前去將他斬殺便可，我自暗中以墨家手段助你！”

“你媽的，當我傻呀，竟然想讓本總管當炮灰？那必定是一個阿修羅，莫說比我稍弱，便是比我低個二三層境界，又如何殺之？你這傢伙太不老實，到底說不說實話，不說老娘馬上走人，叫你在這給你自個守活寡！”

“總管大人有所不知，那並非阿修羅，我能保證……”

“那你這墨守城是被誰打成這副樣子的？難不成是墨家總部的人率領機械大軍，攻到這島上來了，想讓你們提前飛升？”

“你你你，總管，你莫要欺人太甚，你能安然無恙到此處，全憑了我以儀象台隱藏你的氣息，我若此時解開，叫你頃刻間便如，如鬧市脫衣！”

飛紅瞪大了眼睛，心裏忽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她眨眨眼，不可思議的說道，“我的天啊，墨家怎麼教出你這種你這樣的混蛋啊，你兼愛非攻的優良品德呢？”

殘門中，靈氣一陣涌動，公輸通冷哼一聲，“你幫還是不幫！”聲音卻微微有些發抖。

飛紅眼珠一轉，攤開手道，“既然你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我還能再說什麼呢？”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來，搖頭輕輕喟嘆。

公輸通自知這飛紅總管，乃是天下會中的資深長老，此番出言不遜，已是大大的不敬，不可再咄咄逼人，進一步的開罪人家，於是裝模作樣的乾笑兩聲，小心翼翼賠罪道，“總管是大人有大量的，自然曉得這番道理，不是公輸誇口，有我在旁為你掠陣，此戰便立於不敗之地也！”

“唉，我能來此地，已是擅自插手了玄虛堂與爾等私事，再冒險一回，也無甚打緊，待到此間事畢，我會親自卸去總管一職，去追尋屬於我自己的道路。”

飛紅收起長劍，眺望北方，淡然一笑，忽然揮出長劍，遙指北方蒼穹！

“劍乃殺戮之物，亦為君子氣結，有染不盡的血濁污穢，亦有盪不滅的萬丈豪情！”

這一瞬間的風華，倒令得漫天壓抑殘敗的蕭索氣氛，都微微黯淡，向她一人臣服。

“好！”

那公輸通大喝一聲，表示讚歎，倒也不枉是個熱血青年，被飛紅幾句話灌入肚中，竟比喝了幾壺烈酒還好使，激起了胸中血性，智商直線下降，渾然沒注意到飛紅眼波之中，那一閃而逝的盈盈笑意。

“既然如此，那還磨蹭什麼，趕緊告知我敵人方位幾何，手段怎樣，我也好稍作準備才是！”

“飛紅前輩能有此大義，我必不辜負前輩的期望，那妖孽如今便在你東南方十八里處逗留，你這便悄悄潛入過去，趁其不備，突然襲擊，必不失手！”

飛紅眉梢一挑，星月般的眼中劃過一縷清光，好似破開一汪碧潭的流星，便將心中所想，一一照現。

“如此說來，這墨守城中，竟然還有一頭即將化為妖將的妖怪嗎？”

這還當真是事出無常必有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