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067
這是李溪藤第一次在異國他鄉跨年,甚至包括一個多月後的春節,也要在這裏度過。
沒別的原因,一來一回的機票挺貴的,所以不打算回去。
今天外頭又下起了小雨,宿舍里沒開燈,隱隱暗暗的,李溪藤撂下手機從床上坐起來,拿過一旁的羊毛衫暫時套上。
倫敦的氣候不像南城那樣四季分明,冬季氣溫也基本維持在零度以上的溫度,臨走前老太太塞的羽絨服都沒穿上,這會還撂在箱子裏。
“啊,你這會就起來了?”舍友朴娜在室內的另一張床上剛睜眼,聲音迷迷糊糊地問她。
她也是一個來自中國的女孩,中韓混血,但一直在京北長大。
李溪藤笑笑,“嗯”了一聲。
“那我也起來。”朴娜掙扎地掀開被窩,搓了把睡得亂七八糟的短髮:“今天跨年誒,還去圖書館嗎?”
李溪藤垂下睫毛,想了兩秒:“不去了。”
“也對,跨年該玩一玩。”
李溪藤笑:“嗯。”
見朴娜捨不得床地挪下來,穿着拖鞋去洗浴間洗漱,李溪藤收回目光,抬手把遮光簾往外拉,隨後手臂撐在窗台上,看陽台外的幾株綠植和有些陰霾的天。
手機就被放在手肘胖,撂在窗台上,她低下脖子,重新滑開鎖屏,正好是剛才熄屏前的界面。
手機上剛趙炎找她的信息她還沒回,他問她想他了沒。
她知道只要說了,這傻子就能直接一張機票飛過來。但什麼話都沒說,什麼承諾都沒給,就這麼讓人家跑一趟,挺過意不去的。
她也說不出“不想”這兩個字。
挺想的。
所以不打算回這條消息了。
沒花費多久,朴娜從洗浴間出來,短髮用粉色髮帶往後綁,邊往化妝鏡前走邊按摩臉上的護膚精華。
李溪藤撂下手機,進去洗漱。
今晚是跨年夜,迎新年,外頭從一早上就熱鬧,朴娜梳好短髮,在短髮發梢卷了個外翻的復古卷,穿粉色的毛衣裙,亮晶晶的唇彩,挎好粉色針織包等着李溪藤。
“真好看。”朴娜眼神亮晶晶地看李溪藤。
李溪藤正塗著口紅,聞言轉過頭,把口紅管朝她那示意:“試試嗎?”
朴娜搖頭:“你塗吧,你特別適合正紅色。”
說完她還補充:“特濃烈的感覺,濃顏大美女。”
李溪藤笑了聲,撂下口紅管,往後靠:“你一年到底要誇我多少遍?”
“哎呀,女孩子就是要多誇啊。”朴娜哼了聲:“越誇越好看。”
“你不是也好看。”她笑着說。
朴娜笑:“那肯定的。”
沒讓她等多久,李溪藤化妝步驟簡單,濃眉眉形好看,一般只簡單打個底,塗點提氣色的口紅。
收拾好,她站起來拿過衣架上的淺灰色大衣,復古藍的牛仔褲包裹住纖細的長腿,上身是件黑色高領內搭,穿一雙黑色馬丁靴,配一頭及背的大波浪卷,這幅模樣,身處異國他鄉也不乏進攻猛烈的追求者。
好在朴娜昨晚睡前臨時和幾個同學約在一起,不至於今天太落單。
這幾個人里兩個加拿大的,一個墨西哥的,其中墨西哥的哥們在剛入學那段時間,追過李溪藤一段時間,追不到也就不了了之了,後續換了個英國本土的女朋友,今天跨年他女朋友也一起。
雨停了,但路還是潮濕,一行人一起沿着泰晤士河邊漫步,李溪藤手插在大衣口袋裏,髮絲被微風輕撫。
這一片的貫穿的泰晤士河風光都很好,河面被風吹得起伏波粼,不管是倫敦塔橋還是威斯敏斯特橋,很多建築物都是知名影視作品的取景地。
幾人在前頭唱着歌,迎着寒風笑得前仰後合,手裏高舉搖滾的rock手勢,偶爾攙着幾句各自故鄉的語音,朴娜喜歡漢語韓語一起飆,唱周董的《本草綱目》。
這歌流行了不少年,墨西哥的哥們學過兩句中文,能跟上兩句,其餘人對這調子也熟,哼着熱鬧。
李溪藤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頭,拉出大概十米的距離,腳步並不趕,面上掛着輕淡的笑,看前頭熱熱鬧鬧的一群人。
路過倫敦橋的時候,她拿起手機拍了一張,發給遲霧,沒過多會,遲霧回了她一張登機牌。
李溪藤問她:【去日本跨年?】
遲霧回:【嗯。】
發完消息切換回列表界面,趙炎也給她發了條,問她吃午飯沒。
她切進去,午飯這條上面的“想我了嗎”還在上面孤零零的沒人搭理,兩人對這種消息的處理方式心照不宣,沒能解決就直接換下一個話題,橫豎兩人沒法解決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差一句“想我了嗎。”
LXT:【剛吃。】
發完這條見對面沒反應,回完這條,李溪藤收起手機,稍微往前兩步,追上前面的一行人。
幾人午飯一共花了三個小時,真正花費在吃的時間上很少,多數時間拿來說笑聊天。
“你怎麼了,心情不好?”朴娜靠在餐廳櫃枱前,有點擔憂地看她。
“沒。”李溪藤搖頭,就是有點想家,想朋友。
“那就行。”朴娜心情很好:“我剛上衛生間的時候,被一個妹妹誇可愛。”
李溪藤笑。
剛入學的時候,朴娜因為穿衣打扮幾乎都是粉色,被留學圈內的幾個人拿來取笑過,李溪藤給她出過次頭。
對面罵了句“關你屁事”,李溪藤那會剛跟趙炎又吵了一次架,脾氣也火,直接把課桌朝他那“嘭”地一聲踹過去,人很橫,對面就歇了。
一行人在出入了兩家酒吧,大街上逛到夜晚九點后,李溪藤停下來,沒跟着他們繼續,選擇一個人留在河邊依着欄杆抽煙,看前方一個金鬍子、金髮碧眼的流浪歌手深情演唱。
倫敦的夜景華燈初上,這是新年,一年中最重要的一天,身邊人群熙攘。
歌手唱的是中文歌,她挺久沒聽過這首了,Beyond的《光輝歲月》,中文腔發得不夠准,但歌在那,怎麼著也攔不住唱腔激情澎湃。
以前趙炎愛聽這歌,老太太也愛聽這歌。
抽完手上細條的一支煙,李溪藤款步走過去,在他的結他箱裏撂下硬幣,禮貌詢問是否能再唱一遍《光輝歲月》。
流浪歌手抬手比個“OK”。
說完,她又回到了剛才地方,相隔一條不算寬闊的馬路,倚在那靜靜聽。
風有些冷,李溪藤稍微攏緊了大衣,中途一位男士過來搭訕,她笑笑,分寸把握地很好,遊刃有餘地表明她有男朋友:“Sorry,Ihaveaboyfriend。”
對方顯然對這句話不滿;“Thenhowcouldheleaveyoualosuchatime?mybeautifullady。”
(那他怎麼會在這樣的時候丟下你一個人?)
她佯裝感慨:“Exoticism。”
(異國戀。)
男人笑着聳聳肩,嘴角弧度上挑着,搖頭攤手,表示不介意:“Itsokay,wehaveadrinktogethertonight?”
(沒關係,今晚能一起喝一杯嗎?)
這邊玩一夜情的比國內多得多,這種邀約的暗示性很明顯,李溪藤一點興趣都沒,似有若無地勾着唇:“No。”
兩場交鋒下來,男人走了,李溪藤挑眉呼出一口氣,換成一整更舒適的靠姿,把大部分身體的承重都往後靠。
一首歌也只五分鐘的時間,結束后流浪歌手見李溪藤沒走,《光輝歲月》夾在其他歌的中間,又唱了兩遍,最後換了一首歌,同樣是中文的,李溪藤聽出來了這歌叫《偏愛》,但唱得不利索,只半眯着眼身體輕晃地拉長調子哼。
風靜靜吹,大本鐘每十五分鐘敲響一次,在這首歌彈到一半的時候,包里的手機響了。
李溪藤放空的思緒被打亂,她垂眼,從包里拿出手機,來電顯示顯示是趙炎的電話,她想了兩秒後接通,放在耳邊,視線依舊停留在道路對面,語氣輕快:“新年快樂啊。”
這邊比北京時間晚了八小時,那邊該是新年第一天了。
對面靜了一會兒,才開口:“藤子啊。”
她哼笑:“怎麼著?”
通話又沉默地停了半分鐘,趙炎笑了聲:“我在倫敦。”
......
四個字,李溪藤鼻子陡然一酸,心裏酸酸麻麻,胸腔里回蕩着久久下不去的一種感覺。
泰晤士河邊輕輕吹着冷風的街頭,她還沒說話,對面絮絮叨叨地繼續跟她聊,和着音樂聲往耳朵里鑽,像隔出一道虛化的隔檔物。
“都是老鄉。”他笑:“一塊跨年啊。”
收回了點情緒,李溪藤稍微笑了笑,明知故問:“你怎麼過來了?”
“旅遊。”趙炎那頭好像正在路上,身旁傳遞汽車鳴笛聲:“你都不知道我這運氣,臨上飛機前買了個翻譯機,沒想到不好使,你也知道我這英語四級的水平,一路跟個文盲似的,可別把我憋屈死。”
李溪藤被逗笑了:“誰讓你不好好學習。”
“是是是。”趙炎借坡下驢:“還不趕緊過來,給我當個翻譯。”
“嗯。”她笑着垂眼,輕聲問:“在哪呢?”
沒幾秒,對面呼出一口氣:“跑得累死我了。”
她還沒把那句“跑什麼”問出口,手機和身後同時傳過來一道喊聲,笑着:“藤子!回頭!”
……
凝滯一秒,李溪藤轉過身,發梢在夜色中甩出一尾弧度,見到趙炎穿着身深灰色衝鋒衣,碎發微卷,手掌撐在膝蓋上喘着氣,彎着腰朝她笑。
“以為認錯人了呢。”趙炎揮了下手。
要怎麼形容這種感覺。
好比昨晚剛做的夢,今早就實現了。
心臟跳得很快,倫敦街頭璀璨浪漫的街景只做背景,李溪藤眼眶漸紅。
哭了,沒忍住,她覺得是因為旁邊這人彈的歌太煽情,有點哽咽,眼淚糊得前頭什麼都看不清,還是朝他的那個方向看。
她抬手抹眼淚,下一秒被人抱進懷裏,趙炎下巴搭在她頭頂:“怎麼了,在這邊被欺負了?”
李溪藤搖頭。
“嗯。”趙炎輕拍她的頭,彎唇:“那就是太想我了。”
李溪藤懶得跟他爭。
“還好來了。”趙炎感慨,看她哭心裏頭也不是滋味:“來之前還怕你看見我生氣。”
李溪藤額頭貼在他肩上,手裏攥着他腰側的衣服,身體緊靠着他,聲音悶着:“沒生氣。”
“嗯,看出了。”
道路對面的一首歌演奏完畢,就這麼靜靜抱了會,等人好點了,趙炎鬆開她,掰過她的臉,撇着嘴看:“妝哭花了沒?”
“肯定花了。”她帶着鼻音眼睛紅紅地看他。
“沒。”趙炎逗她:“還這麼好看。”
“拉倒吧。”
緩過先頭情緒翻湧的那陣,李溪藤從包里掏出化妝鏡,靠在燈火粼粼的河邊補了個妝,趙炎側着身體靠在那,目不轉睛看着她。
“看什麼?”李溪藤偏過頭:“這麼盯着我什麼?”
趙炎:“都半年沒見了,我還不能多看兩眼了?”
“哪有半年,不是打過視頻?”
“就打過一次。”他笑,終於逮着機會當面磕磣她:“瞧你那個稀罕的勁,生怕我忘不了你似的。”
“......”
關係太熟,見面緩上五分鐘,隨後又立馬回去以前那樣。
說不過,李溪藤乾脆不說了。
入眼可見的歐式建築,街頭巷尾紅色的復古電話亭,音響里熱熱鬧鬧的放着滋啦啦的英文歌,人群擁簇在一起,頭頂細細碎碎的拉着淡藍色串燈,把光投照在路過的人群肩身上。
不論哪家店,這一夜都躁動着熱鬧着,李溪藤領着他往最鄰近的商圈那邊去,路過一家華人酒吧,兩人站在街邊看了眼,對了個眼神,都覺得這地方不錯,於是一道進去。
這邊算是個清吧,頭頂打着藍色的光,煙霧輕淡地盤旋在店內上空,店內亞洲面孔偏多,趙炎拉着她往裏走,邁上鐵制的台階,到二樓的一處清靜些的沙發坐下。
趙炎坐在沙發一側,把衝鋒衣撂在一旁,瞄她問:“你學校離這近不近?”
李溪藤正脫下外面的大衣,搭在身側:“還行。”
室內比室外溫度高,李溪藤往後倚,在噪音中朝台下望過去,一樓酒台前幾個邊抽電子煙邊嗨的年輕人渾身都是汗,有人甚至脫掉上衣,光着膀子汗津津地在那舉着酒杯搖頭晃腦的唱。
“挺熱鬧。”趙炎拿起酒杯,目光落在下方。
李溪藤沒喝酒,抽了根煙,隨口告訴他:“剛磕完,正飛着呢。”
話說出口的瞬間,趙炎停下喝酒動作,下巴微抬地看她。
“這麼看我幹什麼。”李溪藤反應過來,動作不急不緩地把剛咬在唇邊的煙又拿下,眼神無波無瀾地睨過去,差點想罵髒話:“我沒碰過這玩意。”
“嗯。”趙炎點頭,調整了下坐姿,把手肘靠在腿上,身體往前微微靠着她,一副大爺的樣:“我又沒說什麼。”
“就見過兩次,這玩意在國外不禁,挺常見的。”
趙炎:“嗯。”
兩人的沙發後有扇窗,與倫敦繁華的夜景只有一窗之隔,這會十一點,離新年沒多久,趙炎喝完幾杯酒後就不動了,穿着件老花襯衫倚在那看李溪藤。
跑這一趟也就是來陪陪她看看她的,嘴硬、好強,說自己過得好也未必是真的過得好,看見了才放心。
這邊卡座沙發離前面有段距離,李溪藤坐在沙發上,手肘撐在桌面,腰就只能往前伸,她身上就一件黑色貼身打底,塞在牛仔褲腰內,腰后窩的位置凹下去一個弧,懶懶散散地趴在那,玩手機。
察覺視線,李溪藤目光移向他,臉頰枕在手臂上,問:“幹什麼?”
“不幹什麼。”
“你無不無聊?”
“無聊啊。”趙炎拿腿撞她,拿她沒轍:“我就在這待一天半,光玩手機幹什麼。”
“那玩什麼?”李溪藤稍微直起腰,把額頭斜上方的煙灰缸推到稍遠的地方,裏面還落着帶有她口紅印的煙頭,隨口回:“玩你?”
“......”
剛要說話,撂桌台上的手機震起來,趙炎收回眼,把手機拿過來看,是趙一錢打來的。
李溪藤勾着唇,悄悄地遞給他一個“這不就來事了”“不無聊了”的眼神。
不知道趙一錢是想幹什麼,有沒有急事,趙炎把視頻電話接通,對面是白天,還窩在家裏,趙一錢頂着剛睡醒沒多久的雞窩頭,拿着手機亂走:“剛發消息給你怎麼沒回,回南城沒?”
“沒呢。”趙炎切鏡頭往回翻消息:“剛手機沒看。”
“那你那邊在哪啊,想找你約一頓呢,澄子今年也都沒回,無聊死了都,你那後面是窗戶?天怎麼還黑着。”
“在倫敦。”
“哦,文盲出國。”
“......”
趙炎笑了:“信不信老子這就飛回去踹你。
“先別踹,指不定誰踹誰呢。”趙一錢欠得不行,在那頭吹口哨:“我親愛的龜兒子,今年能親上嘴嗎?”
“......”
趙一錢把手機撂一旁,磨着咖啡:“別我跟許顏孩子都出來了你還沒親上嘴。”
“誰跟你生?”身後砸過來一個粉色桃心抱枕,許顏罵他。
趙一錢回過頭,手上動作不停地接下抱枕:“你不是說你喜歡小孩?”
“這不是原話。”許顏回過頭擱那捲着卷着頭髮,穿白色的兔子睡袍:“我喜歡顏值高的小孩。”
“你怎麼知道咱倆小孩顏值就不高了?”
許顏斜他一眼:“你還沒趙炎長得帥呢。”
“......”
“對對對。”趙炎在這邊笑得不行,李溪藤也跟着笑,他拍手鼓掌:“顏妹這話愛聽,愛說實話。”
“行啊,許顏,現在人到手了你開始嫌棄了是吧?”趙一錢把咖啡一擺,撂挑子不幹了:“咱倆在一起這事,是不是你先表白的?你追的我?”
許顏:“給你台階下呢,你暗戀我這事王煬早跟我說過了。”
“......”
狗日的王煬。
“別擱心裏罵,我賭五毛錢你現在肯定罵著了,就你嘴最碎。”趙炎樂得往身後沙發倚,抬手抓了下頭髮:“人家這是幫忙了,你得記得請王煬喝酒知道嗎?”
“......”
沒等他膈應第二句,對面就掛了。
“出息。”趙炎撂下手機。
“趙一錢?”李溪藤問,光聽聲她都聽出來了。
“你還記得呢。”
“嗯。”她點頭,嘴特碎,跟這幫人就見過一回,高考畢業聚會吃飯的時候,被趙炎帶過去的。
樓下那幫人比剛才消停點,幾個人圍着桌台坐下來,手裏舉着冰切威士忌,李溪藤趕在他打視頻的時候,多喝了兩杯,這會有點上臉,她趴在桌面上,笑着看趙炎拿過她的煙自己抽出一根要點,問了句:“這半年幹什麼了?”
趙炎抬眼看她,邊看邊點煙,眼睛被煙霧熏得微眯一樣:“就訓練,上課,跟朋友玩玩。”
“哦。”
“嗯。”
默了會。
李溪藤緩緩從桌面上坐起來,有點暈,身體稍往後,一塊在燈紅酒綠的場景中往外面的繁華夜景看,想着這人一個人買機票一個人往這飛,還得擔心着她是不是壓根不想見他,就難受:“記得夏天時,咱們分開時在機場說過什麼嗎?”
“嗯。”趙炎把煙頭按滅,嘴角稍微浮出點笑:“別等你,你以後不一定會回國,遇到喜歡的就試試,別傻等。”
她點頭。
“然後你他媽親了我一下,親臉。”趙炎嘆聲氣,低着聲:“渣不渣啊?本來就天天惦記着你。”
“......”
他就是隨口一說,說完又開了瓶酒,兩人都在各自想事情,但沒想到李溪藤想着想着,眼圈漸漸紅了。
沉默了一會。
“我不是故意的。”李溪藤聲音很輕,甚至要淹沒在背景音樂里,捲髮搭在身上走哪都帶着股風情:“我那會就是害怕,害怕再不親,以後就親不着了。”
“......”
他停下開酒的動作,想起半年前那一次,也覺得難受:“這不是來了嗎?”
“嗯,來了。”
“嗯。”
“一直都沒想通,我有什麼好的。”李溪藤拿過杯子給自己倒了杯酒,出聲:“跨八個小時時區來找我。”
談漂亮嗎,追趙炎的女生也有,長得沒比她輸哪。
“我就聽不得你這麼問。”趙炎動作突然伸手,把人攬過來,下巴靠在她的肩上:“你不知道你有多好。”
“也就你覺得我好,連你之前那朋友都知道我是沒錢不跟的那種。”李溪藤沒推開他,喝着酒笑:“消息這麼靈通,沒聽說過?”
“是嗎?”趙炎手臂上力量逐漸加緊,得寸進尺地往她耳後那塊蹭:“那跟我啊,我不比那幾個崽種有錢?”
......
這天李溪藤聊不下去了,撂下酒杯,抹嘴:“你軸,你一根筋,一點都不怕耗這幾年沒結果。”
“什麼叫結果,結婚?可結婚了也能離,沒進棺材前,這都不叫結果。”趙炎從她身後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意思,但這玩意耗誰身上都是耗,耗你身上我樂意。”
“傻逼。”李溪藤紅着眼罵他。
“別嘴硬,我知道你心裏有我。”趙炎笑了:“還是那句話,你走你的路,想飛多高飛多高,有些話說出來太早就不說,做不了承諾就不做,我走我的路,也沒因為你影響到一點兒,別覺得你耽誤我,我小學就跟我媽學算賬,比你聰明,比你知道顧着自己。”
聽完,李溪藤緩緩地點了下頭,酒精有點上頭,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聽進去了。
良久,可能身處異國他鄉的孤寂,這一夜很多種翻湧上來的感情的摻雜,她忽地說:“會回去的。”
趙炎垂眼看她,心跳有點快:“嗯?”
她靠在他懷裏,脖頸稍往後躺:“這邊沒朋友沒家人,打個架都沒人幫,沒意思。”
“是。”趙炎笑:“哪有南城好,老子在這語言都不通。”
“你之前還耍橫要把你家飯店開到這邊華人街來。”
“你要是留在這,我就試試。”
“……”
話音落完的同時,外面的街道和酒吧內突然響起此起彼伏的:“HappyNewYear!”
“HappyNewYear!”
“HappyNewYear!”
......
新年到了。
桌上的兩杯酒被拿起,趙炎遞給李溪藤吧一杯:“新年快樂。”
李溪藤彎起唇,身邊是洋洋洒洒的金粉碎片,和他碰杯:“新年快樂。”
喝完桌上最後的兩杯酒,兩人走出酒吧。
喝的有點多,李溪藤有點微醺,但也就只是一點微醺,人還很清醒,她拎着包,跟趙炎到隔了一百米的一家舒適型酒店辦理入住,偏頭問趙炎:“會辦理嗎?”
趙炎:“......好像不太會。”
還是英語學的太差。
李溪藤輕飄飄地笑了下,直接幫他辦理,趙炎看她就拿一張卡,問又沒房了?
“不是,就開了一間。”李溪藤進電梯,按下按鈕:“你不是就待一天半,一晚上八小時,直接睡過去半天,多可惜,住一塊還能打打遊戲聊聊天。”
趙炎:“有點理。”
進到房間后,李溪藤脫下大衣掛在椅背上,趙炎捲起自己老花襯衫的袖口,露着一截手腕。
李溪藤正好回頭瞄了眼,想起來他以前不是這膚色:“你以前好像也挺白的,練體育后就成小麥色了。”
趙炎沒在意過這些,低頭看了眼自己小臂:“不帥嗎?”
“帥。”她笑。
外面街道上還熱鬧着,人群沸騰的聲音隱約出來,兩人一前一後地洗漱完,李溪藤坐到床邊,看趙炎光坐個椅子在那頭看手機:“幹什麼,不好意思?”
李溪藤撩眼看他,懶洋洋地往肩后撩了下捲髮:“又不是第一回睡在一塊。”
“沒。”趙炎抬起眼:“在找玩什麼遊戲。”
“不玩了,以前最多玩到十一點,這會都一點了。”李溪藤掀開被子上床:“直接睡吧。”
前後總共也不過兩分鐘的功夫,見人說完直接陷進被窩裏,趙炎也撂下手機,從另一側上去,兩人中間隔着半米距離。
卧室安靜沉默,誰都沒睡,但誰都不說話,裝着死,世界上再也找不出比此時更尷尬也更曖昧的關係。
李溪藤側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手腕,突然想起趙炎剛追她的第二年。
那是她第一回覺得自己和別人不一樣,肆無忌憚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年齡,她想的太多,看着眼前想着后十年,第一回討厭自己早熟——
只要是她認為沒結果的事情,她都不會去做,不論是談戀愛還是別的。
時間就那麼多,精力就那麼點,她寧願把時間花費在習題冊上。
到今天還沒散,幾乎全是趙炎撐着。
半小時后。
窗帘沒拉嚴實,能瞧見外面白色的月光,底下的歡呼聲傳上來。
“矜持點,這是你想睡我的第三次了。”趙炎躺在床上嗓音啞着,看着她,喉尖微動。
“記這麼清呢。”李溪藤靠在他身上,面上浮着笑意,眼神往他的下邊瞄,手肘壓在他的心口處,體育生,常年鍛煉,身上肌肉線條很好,她用手緩緩碰着:“都這樣了,不想要嗎?”
趙炎不為所動:“你管我想不想?”
熄了燈,昏昏沉沉的室內兩人看着對方,李溪藤沒說話,手撐在趙炎枕頭的兩側,就這麼對視片刻后,她抬起膝蓋輕輕蹭了下,趙炎直接罵了句髒話,伸手把人撂一邊去,掀開被子從床上坐起來,坐到床沿冷靜。
看他可憐巴巴的樣,李溪藤抱臂在一旁笑,沒打算放棄,又挪過去,從身後抱住他,想吻他的后脖頸。
趙炎服了,抬手把她撇一邊去:“你他媽今天嗑藥了是吧?”
他是沒親過嘴,但都不知道被佔了多少便宜。
“我可沒。”李溪藤坐在床上,手往後撐着身體,她笑:“你是不是不行啊。”
“……”
沉默了會,趙炎看透她似的出聲:“激我也沒用。”
李溪藤靜靜看着他,挑了下眉。
“想拿這事扯平我的好?”趙炎忽地上前一步,捏住她的臉,有點咬牙:“偏不,就是要你愧疚。”
愧疚了才能記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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