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066

第66章 066

是這一年的最後一天,兩人在上午抵達南城機場。

周邊人來人往着,兩人穿着同款的黑色情侶刺繡棒球服,談屹臣手機揣在兜里,肩身往後靠在椅背,正在閉目養神。遲霧帶一頂黑色棒球帽,左手插在衣兜里,犯懶地靠在談屹臣的肩頭,挨着坐在一起。

遲霧右手刷着手機,看着手機里的信息。

宿舍里的三人約好跨年去音樂台喂鴿子,李溪藤今年在英國,和膚色各異的同學們在等着新年,拍了張倫敦橋給她,遲霧把手邊的登機牌回給她看。

盛薏在廣州,晚上有一場秀,和付濃同台,這會已經到了秀場後台準備,給她發了兩張定妝照,抱怨了句餓得一天都沒吃飯,吃完飯會有小肚子。

遲霧回她一句厲害,誇她混出頭了,盛薏讓她多點真誠少點敷衍。

都在往更好的路走。

遲霧稍微抬了下頭,抬手捏捏發酸的脖頸,候機室屏幕上的航班信息不停刷新,過往人群發出輕微噪音。

談屹臣睜開眼,拎過一旁的礦泉水擰開喝了兩口,隨後垂眼看遲霧。

這會已經快到登機的時間,遲霧依舊懶懶地靠在他肩頭,發完消息后,把手機頁面切換回社交賬號,瀏覽頁面消息,隨手拇指滑動屏幕的動作停留在某一熱點上,點開仔仔細細地看。

遲霧瀏覽着這條新聞的前前後後,面色如常地看底下的網友謾罵討伐,這一年的最後一天,新聞界出了個醜聞,一名行業大佬靠自己在業內的名聲受賄弄假,歪曲事實,最後官方下場撥亂反正,事鬧得很大,遲霧隨手也在自己的社交賬號上評了一句。

接着登機,手機關機,等到落地,那條評語轉發量已經過萬——

“握筆的人要有自己的骨氣。”

嗯,挺一針見血的,是她的風格。

飛機落在東京,天冷,商場大廈密集地聚集在這一個區。

落地后,遲霧先到東京車站附近的高島屋逛了圈,挑了個特配自己這一身的一個特酷特潮的高奢包,挑好後下巴一揚,示意談屹臣去付錢。

一個挑得順手,一個付得順手,兩人走在一起,打扮一看就是情侶,俊男靚女。

一路回頭率都特高。

新買的包談屹臣幫她拎着,舒心地購物完,出商場的瞬間,遲霧出被兜面吹過來的一陣風灌得吸了口冷氣,從肺里都冷着。

“冷不冷?”談屹臣瞥她一眼,額前碎發被風吹得微揚,帥得把滿大街的人都稱得像個背景板。

遲霧指尖往袖口裏縮了點,搖頭,她只是對這陣風沒準備好。

人潮在路口穿梭,拐過街角后,遲霧的目光落在一家私人服裝店的門口,那邊有條被拴起來的德牧,她說她想狗爺了。

兩個月沒逗它。

談屹臣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嗯”了聲:“我也有點想。”

狗爺現在只剩這一個名,起因是談屹臣有一回在後院喊了聲寶貝,遲霧也在,聽見聲下意識回頭,回頭的瞬間狗爺已經火速躥過去,吐着舌頭,身後留着殘影,興奮地撲到談屹臣懷裏。

遲霧見狀收回眼,撂了東西就往客廳走。

她吃一條狗的醋。

當天下午談屹臣就給狗爺準備了一大份好吃的,撂在食盆里,溫柔地俯身摸它的頭:“你是男孩子,突然覺得寶貝這個名字不適合你。”

不知道是吃得高興還是聽懂了覺得不滿,狗爺甩着尾巴朝他吠。

遲霧就環臂在旁邊看着,心想這狗幸虧不會說話,不然怎麼都得把這人罵得狗血淋頭。

“我也想養狗。”頓了會,遲霧說,目光從服裝店門口收回來:“就養在別墅里,那有院子。”

談屹臣隨口問:“養什麼?”

“哈士奇?薩摩耶?”

他笑:“拆家二傻?”

“......”

“狗爺不傻?”遲霧不服氣。

“不傻。”因為這個事談屹臣的眉眼還露出點驕傲,像看孩子成績單的家長:“德牧在犬類智商排行榜上排第三,你剛說的那兩個,一眼掃過去都找不着在哪。”

“那你怎麼不養個第一?”

“怕搞不定它。”

“......”

遲霧:“反正我想養。”

談屹臣:“養唄,回去就養,跟狗爺做朋友。”

“會不會打架?”

“不知道。”

......

日式風情的店鋪臨街,藍字紅字的廣告牌豎在屋檐前,兩人的第一站是一家紋身館,在東京很有名。

路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談屹臣漫不經心地嚼着薄荷糖,手插在兜里,路過一家散打拳館時,問遲霧記不記得他倆小學時一塊學散打的事。

遲霧點下頭,抬起眼,目光順着他朝散打館看過去:“記得。”

這玩意她只學了兩年,堅持不下來,談屹臣一直學到初中畢業,她揍人的那兩下都是跟他學的,但也沒揍過幾次,她還是比較講文明的。

“你練散打那會,被我踹過兩腳。”談屹臣欠兮兮地補了一句,特意給這段回憶畫出個重點。

遲霧瞄他一眼,也有重點:“嗯,你回家后跪了兩個小時。”

“......”

東京的商圈和商場繁華緊匯,兩人並排走着,肩膀衣物輕微摩擦在一起。

遲霧吹着口香糖泡泡,長發被東京街頭的冷風揚起,沒幾分鐘就抵達目的地。

這家紋身館是遲霧知道要來日本跨年後,提前規劃好的地點。

館內裝飾以黑色調為主,電影裏的經典□□風,黑壓壓的,全靠幾台打光燈。紋身師露着兩條花臂,畫風別緻又風情,談屹臣撐着臉坐在工作枱邊,吸着果汁,看遲霧拿着筆,用英文詳細地和紋身師溝通。

工作枱的另一邊有個這會沒活乾的紋身師,談屹臣無聊地把眼神遞過去兩秒,看這個紋身師扎了個武士頭,絡腮鬍,手指夾着煙正在那垂眼刷手機。

大概只過了十分鐘,遲霧便從紋身師那邊過來,談屹臣把果汁遞給她:“說好了?”

遲霧點頭,接過果汁,“嗯”了聲。

其他人都不知道一件事,他倆在一起,一直以來更叛逆的那個人是遲霧。

比如抽煙這回事,談屹臣先學會的,但第一包煙是遲霧買的,就在買七喜的時候,握着飲料罐,順手從櫃枱上拿了包萬寶路,付完錢又順手塞到他的口袋裏。

從小到大,這些事都做得熟練又順手。

紋身館內環境安靜,沒什麼大噪音,館內不止他們,另一邊還有兩個顧客,都趴着,一個在紋腰側圖騰,一個在紋花背。

沒等太久,大概只過去二十分鐘,一張手稿就被畫出來,紋身師拿過來給他們過目,談屹臣瞟了眼。

新的紋身是遲霧自己設計的一個臂環,由一些具有特殊意義的文字和數字組成,例如“TANYI”,“2019.7.28”,“十七中”......

加上十七中是因為遲霧覺得這事有點遺憾。

臂環寬度兩厘米,字體細小,刻在手臂上胸前的高度,這些文字和數字排兩行,沿纖細的手臂一圈,但只設計了一半,半個環,刻在手臂外圈。

談屹臣問她怎麼留了一半,遲霧說還有下半輩子。

下半輩子總還有些值得記的事。

一個半小時后,黑色的臂環紋身完成,依照着設想組成半個環,遲霧皮膚白,這種東西在她身上往往催出一種似有若無的妖冶。

她垂眼,緩緩撂下長袖衫的袖口,伸手把一旁的棒球服拿過來開始穿,談屹臣幫她拉着袖子,拉完袖子理領子,服務周到,兩人一道出紋身館。

外頭陽光晃着人眼,身上都被鍍上一層金色的光線,來日本前談屹臣查了手機,氣象預報顯示這邊要下雪,是大雪,這會還不怎麼看得出來。

今天是這一年的最後一天,跨年夜,人潮擁擠,兩人這一晚在東京過。

商圈活動很多,聚集在一起盼着新年的人更多,距離兩人不遠處有堆玩滑板的年輕人,打扮很潮,臟辮鼻釘,裏面還有幾個外國留學生。

談屹臣從他們那高價收了兩個滑板,和遲霧在東京的夜間街頭拿着袋啤酒,一塊走走停停地滑了半宿。

“你的滑板是不是比我的穩?”遲霧滑到一處人行路口,從板子上躍下來,視線緊緊盯着談屹臣腳踝旁的板子。

談屹臣撩眼看她,看她一副自己技術不精還得耍賴皮的樣,大方地把腳邊的滑板踢過去:“呢,跟你換。”

遲霧悻悻回過頭,開了罐啤酒:“不換。”

萬一換了還這麼菜,就知道是她水平的問題了。

燈光輝煌的東京塔下人群頌着歌。

快到零點時,兩人停下,遲霧把手裏的板子撂在地上,抬手把髮絲往後捋,長發攬在肩后,手裏還拎着罐喝了一半的啤酒,接着挨着談屹臣往滑板上坐。

身後是東京繁華的夜景,銀座、澀谷鱗次櫛比地亮着燈,路邊的店鋪播放一首空靈悠遠的歌。

卡着零點,遲霧偏過頭看他,兩人心有靈犀地互相拉着勾在一起,談屹臣按着她的後頸,接新年第一吻,動情地吻了很久,鼻息交纏,棒球帽在熱吻中落地。

“新年快樂。”談屹臣垂眼,指腹蹭在她的下頜線,看着她說。

遲霧的眼睛被璀璨燈火映照,亮亮的:“新年快樂。”

又是一年。

街道上的人群也在這一刻達到氣氛**,喝了酒,兩人都有點微醺,漫無目的又很享受的,一直晃悠到後半夜才回酒店,按理該來個新年第一炮,但遲霧困了,只想睡覺,沒做成。

隔天早上,談屹臣八點四十五醒,遲霧是九點十分醒,接着兩人依偎在一起親吻,把昨晚差的那次補上。

清早折騰了這麼一回,遲霧穿着薄T從浴室走出來,髮絲半濕地搭在身上,悠閑地坐在沙發上喝着牛奶休息,看談屹臣彎腰收行李箱,兩人抵達內浦灣的時候已經是下午。

內浦灣在北海道的東側,頭頂的日光相比昨天暗下來不少,看樣子是在醞釀一場大雪,下雪后的北海道很美。

遲霧的手被談屹臣十指相交的握着,這會正走過一個坡,在坡頂已經能看見前頭的海面,呼吸間都是一團團的白霧。

“今天是不是有雪?”遲霧偏過頭問。

談屹臣點頭,心思並不在這上面。

海邊鹽地生着稀落干萎的海灘草,不遠處過去一輛海邊列車。

遲霧把脖子上的圍巾摘下來,摘下來的瞬間,在寒風中輕微打了個抖,但人心情很不錯,把圍巾拴在海灘的木樁上。

陰天,但云層中也透着那麼點光,整個海邊的景都是一種冷膠片感的色調,風很大,把人髮絲吹得揚起,海面被風攪動,大景接近於莫蘭迪的色系。

談屹臣坐在木樁上,敞着腿,嘴角帶着笑,左手插着兜,右手拿手機調出攝像模式,看遲霧在海邊兜了一周,手指和鼻尖都被寒風吹得通紅,然後使着壞地回來,把冰涼的一雙手直直塞進他的領子裏,貼住他溫熱的後頸背取暖。

遲霧踮腳趴在他耳邊,緩緩呼出一口氣:“談屹臣,你好暖和。”

他保存視頻,回:“你手怎麼能這麼冷。”

“不給焐?”

“給。”

“這不就得了。”

海風咸濕,貼着人焐了大概五分鐘,手指漸漸回溫,遲霧才把手從他領子裏拿出來,插進自己兜里,轉過臉,朝着海面,髮絲被風吹得微亂,蕩漾在肩后,微眯眼。

談屹臣低眼看了眼時間,三點半了。

“喜歡這兒嗎?”他問。

遲霧脖頸稍往後仰,斜着額頭朝他看過去,笑了:“喜歡。”

“嗯。”談屹臣點頭,嗓音挺穩:“有個事。”

她:“什麼事?”

風很大,遲霧漫不經心地抬手捋過被吹到臉上的髮絲,看着談屹臣的手從兜里拿出來,下一秒動作滯住。

談屹臣的手上有一個四四方方的精緻小盒子,外形很明顯。

遲霧第一眼就猜到是什麼了,並且同時也猜到這人要幹什麼了。

......

她人還在僵着,談屹臣垂眼把盒子朝着她緩緩打開,是一枚璀璨生輝的鑽戒,一看就是挑得最貴的買,他說著:“你前幾天在電話裏頭跟我哭,說怕我們分開,想了下,決定把求婚這事提前。”

“問你更喜歡江還是更喜歡海,你說更喜歡海,要是更喜歡江,這事前天就辦了,沒準你紋身時手臂上又能多加一個日子。”他抬眼,看遲霧眼圈微紅呼吸着的樣,笑了笑:“要是想現在結婚,我們去國外。要是不想去,就等咱們滿法定年齡。”

內浦灣的上空烏雲和灰藍天空交映,摻雜一點天光。

遲霧視線長久地落在那枚戒指上,只有睫毛動了兩下,談屹臣用空出的一隻手攬過她,兩人額頭有短暫地觸碰:“反正是你,只會是你。”

“這麼篤定?”遲霧這才開口說了一句話,嗓子帶了點啞,喉嚨微哽。

“嗯。”他偏過頭吻她:“戴左手還是戴右手?”

她又問了一遍:“這麼篤定?”

篤定她就會答應。

談屹臣笑了聲:“嗯。”

話說完,沉默了一會,遲霧把右手從兜里拿出來,心跳很快,眼眶還是紅,被他這個行為殺得猝不及防,沒有一絲一毫的準備,但心動難捱,她知道自己拒絕不了。

這人回回都能捏住她的七寸。

看着談屹臣已經把鑽戒從盒中取出來,拿過她的手就要帶上,她仰頭問:“不用跪?”

“哦,對。”談屹臣把盒子揣進口袋裏,手上只留一枚戒指,有點想笑:“太緊張,差點忘了。”

“緊張什麼?”

“怕你不答應。”

“不是很篤定?”

“我嘴硬。”

……

看着戒指緩緩被套進無名指,遲霧心裏情緒還在翻湧,抽了下鼻子:“尺寸還挺准。”

“嗯。”他模樣有點傲嬌,哼笑:“趁你睡着時偷量的,聰明吧?”

遲霧被逗得想笑:“聰明。”

海風吹在兩人身上,天空還是灰藍,看戒指緩緩被戴好,談屹臣心跳也快,肩身不管什麼時候都挺拔着,個高腿長哪哪都正。

他單膝從地上起來,喉結微滾,求完婚握着她戴戒指的那隻手看了好久。

這事就這麼辦成了,感覺在做夢。

遲霧把右手稍微舉起,微眯下眼,看着鑽戒,又回頭看他一眼:“開心嗎談屹臣?”

“開心。”他笑,眼角眉梢都是志得意滿的少年樣,又帥又混蛋:“開心死了。”

……

是新年的第一天,抵達入住酒店后,兩人在海景窗前抱在一起接吻。

談屹臣單手撐在枕頭邊沿,手臂上的汗和遲霧肩頸上的汗混在一起,他捏住她的臉問她愛不愛他,遲霧喘着氣,說愛。

夜晚7:28分,談屹臣在社交平台發了條動態,一首歌,一張圖,一句話,定位在北海道。

歌是GeeBenson的那首《NothingsGonnageMyLoveforYou》。

圖是談屹臣拍的,一張遲霧側面的背光照,只能看着一個模糊的剪影。

日式酒店內,落地窗前大雪紛飛,遲霧坐在熱氣氤氳的溫泉旁,穿貼身的黑色弔帶泳衣,腕上帶着一條銀鏈,手往後,捋着濕發,無名指上一枚戒指,身上有兩處紋身,小腹上的surrender,和文字數字組成的臂環。

附文:Fallinlovewithme。

共墜愛河。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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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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