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068
廣州,秀場後台。
走秀剛結束,休息室被扔得亂糟糟的,飽和度較低的吸頂燈在頭上打着。
盛薏換完走秀服裝,穿件虎頭黑T恤毫無形象地癱在那,一雙腿敲在沙發沿,一股子懶散不正經的勁,歪在休息室沙發上,拿過一杯零卡果汁吸着。
這會是凌晨兩點,跨年零點已經過了,見助理把贊助的服裝整理好,盛薏低頭,咬着吸管,睫毛眨了兩下,隨後低頭去翻手機聊天記錄。
踩零點給遲霧發的新年快樂,也沒回,不知道幹什麼去了,要麼喝高了,要麼談屹臣一次兩小時。
她覺得是第一個,喝高了。
無聊地刷了兩分鐘,盛薏把手機撂在一邊,喝完的果汁杯扔到垃圾桶內,起身,到化妝鏡前準備卸妝。
“幾點的飛機?”盛薏彎腰靠近化妝鏡,先卸眼妝,把假睫毛輕輕撕下來,眨眼,看眼球里的輕微紅血絲。
“五點半。”助理回:“可以先休息會兒,芬琳姐說這兩天沒通告,正好元旦,給我們休息,放假。”
盛薏點頭。
“還有什麼安排嗎?”助理拿工作牌戴在脖頸上,攏在黑色毛衣外套內,準備待會和秀場主辦方接洽後續事項。
“哦對。”盛薏回過頭,眨了下不太舒服的眼:“幫我訂張回南城的票。”
“南城?”助理愣了下:“找霧姐?”
“霧姐?誰教你這麼喊的。”盛薏拿過發卡把額前碎發上捋,眼睛亮晶晶的,露出飽滿的額頭:“她還沒你大。”
助理扶了下眼鏡,留着短髮,表情有點嚴肅,手裏摳着胸前的工作牌:“不是你讓我這麼喊的嗎?”
“讓你喊嫂子,你怎麼不喊?”
“......”
“我實習期還沒過。”助理抿下唇:“實習期過了再說,不然芬琳姐聽見了麻煩。”
說完,她拿上物品拉開休息室的門出去,盛薏倚在化妝鏡前,看她的背影出聲:“她才不生氣呢,估計巴不得你喊的時候被狗仔拍到。”
見人出去了,盛薏坐下來繼續卸妝,卸完護膚完,躺倒一側的沙發上給小腿消腫,邊按摩邊刷手機,隨後睡了兩小時,來接她的車到。
睡得迷迷糊糊的,盛薏從沙發上起來,披上長款羽絨服,跟隨助理一起出去。
“這邊比滬市暖和。”盛薏握着被黑咖提神,左手往後撩了下微卷的長發。
助理點頭,隨後沉默地坐在一旁。
盛薏邊抿咖啡邊看助理一眼,毫無波瀾地收回目光。
這個新助理剛跟她兩個月,人有點嚴肅,但又沒那麼嚴肅,挺微妙的一個性格。
“哦對了。”助理抬起頭,看盛薏:“芬琳姐讓你最近少亂跑。”
“怎麼了?”
“你年後二月底,那部女二,雖然是小成本製作,但角色很受歡迎,芬琳姐說了,讓你最近少鬧事。”
“鬧什麼事?”
“別找遲霧吃飯了。”
“......”
盛薏遲鈍一下,濕潤的粉唇鬆開吸管,偏過頭看她,眨了下眼,試探:“為什麼?”
助理給她傳話:“芬琳姐說你這會剛有死忠粉,還不算穩,讓你老實一段時間,別被拍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炒歸炒,但人家現在有正兒八經的男朋友,網友也不是不知道這回事,當三這事全網抵制,別沾。”
“說得我能當上三一樣。”她微笑着唇,又咬住吸管,人稍微往後仰,屈膝抬腳,把腳後跟搭在座椅上,左手拿着飲料杯,右手環着膝蓋,想了會掏出手機。
對面新年快樂還沒回,她斟酌了會,拇指在屏幕鍵盤上敲擊:【我有假,回南城,出來玩?】
發完,她撂下手機,隨後扔在一旁的空座椅上,眼神往車窗外出神。
上次約遲霧吃飯,還是三個月前的事了。
看她在出神,助理又忍不住提醒:“芬琳姐交待地挺認真,別再鬧事了,省得新粉又喊着塌。”
盛薏回過頭,撂下咖啡杯,反譏一句:“還有塌的餘地?”
助理推一下自己眼鏡:“總之芬琳姐讓我這麼跟你說。”
盛薏翻個白眼:“說得我約就能把人家約出來一樣。”
臨上飛機前,盛薏又拿出手機看了眼,發出去的兩條,遲霧一條都沒回。
也是,這個點了,也就她還沒睡。
等到飛機落到滬市,太陽已經出了,回到住處,盛薏洗完澡,不緊不慢地把濕漉漉的捲髮吹乾,隨後拉上窗帘,戴上眼罩,直接把新年的第一天睡過去。
連軸轉了兩天,這一覺直接睡到夜晚十點多。
外頭風有點大,門窗有些被吹動,海面上又有人放煙花,一簇連着一簇映照海面。
醒過來后,室內安安靜靜,暗色系的裝修,只她一個人住,盛薏靠坐在床頭,頭疼地微皺眉,斜上方平台上的加濕器緩緩運作,另一隻手把眼罩順着額頭往上拉,拉成髮帶的一個用法,把額前碎發攬上去,從一旁床頭柜上把手機拿過來,翻看手機信息。
昨天發給遲霧的信息回了。
第一條新年快樂,遲霧也回了一個新年快樂。
第二條問她出不出來玩,遲霧說她不在南城,盛薏接着問了句什麼時候回來。
消息發出去后,盛薏稍微往後躺,對面人應該不在線,沒隨時回,她端過一旁的水杯喝了兩口,倚在靠枕上慢慢瀏覽好友動態,睡衣胸前領口微松,露出一點內衣邊緣。
朋友圈動態豐富,都在外頭玩,在京北滑雪或去海南潛水,盛薏手指往下滑,刷到一張夏思樹定位在澳洲的生活分享,墨爾本城市高樓的夜空。
她隨手點了個贊。
夏思樹從小在澳洲長大,初中才跟着她媽回到南城,她媽奔着愛情回國,和鄒風家攪合在一起,再後來,她媽那頭事還沒徹底成,鄒風和夏思樹兩個人又攪和在一起。
長江後浪推前浪,一浪比一浪精彩。
沒管,她繼續把狀態下翻,朋友圈五花八門什麼路數的人都有,直到翻到談屹臣7:28分發的那條,定位在北海道。
Fallinlovewithme。
狀態完全公開,評論區還是以往一樣,關着。
沒跟評,狀態欄的每條動態佈局都乾淨簡潔,頭像是他養的那條德牧,脖子上戴黑色項圈,特帥的一條狗。
思索兩秒后,盛薏食指按在屏幕上,點開配圖的照片。
照片光線朦朧,背光,是談屹臣從側面拍的遲霧,身側的溫泉熱氣氤氳,身上黑色的比基尼款弔帶泳衣,皮膚白,黑色的濕發垂在身後,手臂身體稍微後仰捋着濕發。
細節處是遲霧的兩處紋身,Surrender,臂環。
盛薏緩緩呼出一口氣,把圖片保存下來切到修圖app,將照片導進去,打算把照片右下角的談屹臣賬號的水印抹除,隨即照片在app中被放大。
下一秒,盛薏手上的動作頓住,脖頸微垂,目光鎖住照片的一角。
被放大的照片中,朦朧的側面剪影,遲霧捋着濕發的右手無名指處,此時此刻有一枚鑽戒。
鑽戒。
談屹臣求婚了。
遲霧答應了。
差不多保持這樣凝滯的狀態十分鐘,她才稍微緩過神來,端着照片看了很久,隨後翻身下床,把額前的眼罩隨手一摘扔到床上,拿過一件羽絨服隨意地套在身上,出了門。
有點難受,但也沒什麼好難受的,不跟談屹臣結婚,難道跟自己結婚。
滬市的夜晚風也大,從各個寫字樓大廈之間的風口處灌過來,吹起碎發,溫度低,呼出的氣息在冷空氣中凝結成一種白霧。
盛薏往小區外走,羽絨服是長款,及小腿,腳踝上面十幾厘米的位置,裏面只一件剛才的睡袍,手插在衣兜里,往小區門口不遠那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走,
踏進店內,玻璃門自動感應拉開,關東煮的味道淡淡的懸飄在空氣中,盛薏攬了下被大風吹亂的微捲髮,往售賣酒的貨架走。
便利店內只有一店員值着班,兜了一圈,拿了兩瓶啤酒,買東西目的明確,隨後直接拎着到收銀台前付錢。
啤酒罐被“啪”地撂在收銀金屬台上,盛薏靠在那,見值班的年輕姑娘視線從自己手機上挪開,看向她,愣了下。
“結賬。”盛薏眼神示意了下收銀台上的兩罐啤酒。
“噢噢。”年輕姑娘手忙腳亂地收好手機,把啤酒罐拿起來掃碼,邊掃邊忍不住把視線撂在盛薏臉上,偷摸着看,眼神和面部細微表情透露藏不住的激動與興奮。
“認識我?”盛薏有點無聊,隨口問。
姑娘一個勁地點頭。
兩瓶啤酒花不了幾秒掃好,盛薏拿出手機調出付款碼,即將付款的時候又停住,視線落到後面的一排香煙上。
視線梭巡一圈,終於在倒數第二排找到了,見遲霧抽過一回的那個牌子。
“那個。”她抬下巴,朝煙示意:“幫我拿一包。”
“哪個?”
“紅盒。”
收銀員根據她的示意,把煙盒從貨架上拿下來,盛薏看着,問:“這煙叫什麼牌子?”
“萬寶路。”
“哦。”
又順手買了個打火機,盛薏拎上這幾樣東西離開,回去。
這會還是有點名氣的,擱外頭抽煙喝酒的不太好。
進了家門,盛薏脫了羽絨服,光穿着件睡袍,光腳踩在地毯上,靠在陽台邊,開了罐啤酒。
那邊一天安排估計才結束,遲霧回復她的消息:【後天回。】
盛薏喝着啤酒,坐在花壇邊,被冰涼的液體弄得身上有些發冷。
她左手握着酒右手拿着手機,倚在一旁移門的邊沿,偏着腦袋垂眼看屏幕,毫不猶豫地回:【好。】
發完這條,她把啤酒罐撂在一旁,將聯繫人切到卓芬琳,跟她說自己犯腸胃炎,兩天假不夠,得多兩天,發完就把她屏蔽掉,電話連着助理的一塊拉黑,省得被短訊息加電話狂轟濫炸。
新年第一天直接睡了過去,盛薏回到南城是二號,下飛機后把東西撂在酒店,去了趟爺爺那,老人家拉着她又念叨了一遍她爸的事,叫她服軟。
從出櫃那事到現在,差不多兩三年都沒沾過家,當模特這事她爸本身就不同意,加上後續曝光鬧得沸沸揚揚,和家裏關係直接僵化,連出楊浩寧那事她也沒通知家裏,去年被她媽勸着回去吃了頓飯,吃到一半又鬧得要掀桌子。
沒轍,這事她也不想弄成這樣,但目前沒什麼調解的方法,只能這樣過着看,索性這會就算不靠家裏,生活過得也還滋潤。
在爺爺家吃完下午飯,盛薏從庭院裏走出來,裹緊脖子上的圍巾,驅車往市中心的百貨商場去。
假期商場人流量高,盛薏把車停進地下車庫后,從副駕駛位拿過棒球帽和口罩戴上才開車門,長捲髮散在肩頭,一直走到直行電梯邊按下按鍵,電梯抵達後手插在外套兜里,往櫃枱走。
這是她最喜歡的一個品牌,店內有兩對情侶,盛薏沒怎麼和櫃姐搭話,在櫃枱前逛了一圈,隨後就指定了一個款。
“不試試尺寸嗎?”櫃姐連着首飾盒端上來,放在燈光亮眼的櫃面:“我們也可以定製。”
盛薏拿過首飾盒,刷卡結單,隨口回:“送別人的。”
這東西估計這輩子沒機會被戴在手上,尺寸什麼的,也沒那麼重要。
天比前兩天回溫了些,光線充沛,細細柔柔灑在冬季的屋脊間。
遲霧是三號下午到的,兩人約在四號。
這會早高峰還沒完全過去,相隔不遠的主幹道上刺耳車鳴,人潮湧動。
這邊清凈,靠着喬木杉樹,盛薏穿着牛仔外套,鼻樑上架一副大墨鏡,擋住半張臉,坐在車內撐着臉嚼薄荷糖提神,五分鐘后見遲霧從別墅區內走出來。
“你這麼撂下他跟我出來,談屹臣沒意見?”盛薏拉下墨鏡,看遲霧拉開車門坐上副駕駛。
“沒事。”遲霧拉上安全帶,往後順了下垂在臉頰前的長發:“他還沒睡醒。”
“Good。”盛薏眼睛彎彎,左手把着方向盤,右手心情不錯地調出歌單,隨機切換一首,腰肢跟着前奏晃了兩下,笑:“先兜個風?”
遲霧點頭,犯懶地朝車窗倚,髮絲被敞篷車發動的風揚起,微眯着眼。
天好,不溫不冷的風吹在臉上,兩人直接沿着環山大道遛了兩個小時。
“咖啡,要嗎?”盛薏把扶手盒裏的咖啡遞給她一杯:“昨晚睡得有點晚,提個神。”
凌晨失眠五點才睡,睡三小時就趕過來了。
遲霧視線從環山大道的梧桐藤上收回來,看向她手裏的咖啡,點了頭,說了聲“謝”。
盛薏提醒:“美式,有點苦。”
“可以。”她熬夜通宵剪片子的時候,也喝。
視線下的風景很好,風大,呼嘯地刮。
車已經停了,停在半山腰,安全帶解開,咖啡拿在手裏,盛薏伸個懶腰,往後躺,墨鏡摘下撂在一旁,聽着歌,腳尖跟着輕打節拍。
BeaMiller的歌,她最喜歡聽得一首,隨性又自由。
配着曠野的風,剛剛好。
“待會去哪?”差不多停了十幾分鐘,遲霧把頭從窗外扭過來,看向她,邊看邊抬手把吹在臉上的髮絲往後撥。
兩人之前也約出來玩過幾次,一般有明確目的地才會拉上她。
盛薏鬆開咖啡吸管,吸管口凝着薄薄的咖啡液,朝她看:“難得休息,隨便玩玩。”
“嗯。”
天晴,陽光灑在兩人身上,遲霧穿着美式的深灰色V領衛衣,袖口稍往上,腕子上一條細鏈,盛薏忍不住把視線落在她的右手上,空蕩蕩的,鑽戒沒了,又把視線放她的左手上,也空蕩蕩的,試着問:“你戒指呢?”
“沒戴。”遲霧回。
“嗯?”
“不太日常。”遲霧回:“他訂了對素圈戒指,還沒到。”
“哦。”
跟自己預想差不多的答案。
問完,盛薏咬着吸管刷着手機,視線瀏覽着手機網頁上的,適合情侶去的十大好地方,抬眼瞄向她問:“看電影去嗎?”
“電影院?”遲霧反問她:“你能去?”
她最近人氣還行,不至於走大街上沒人認出來。
“不去電影院,人太多,沒準就遇見兩個粉。”盛薏收起手機,把手機撂在一旁的扶手箱內,想到了個好地方:“我們去私人影院。”
遲霧“嗯”了聲,把沒喝完的咖啡放下。
這會上午十點,回到市區后正好飯點,兩人先去餐廳吃了午飯,隨後買了點喝的,才朝她之前在環山大道就定好的私人影院過去。
私人影院是單獨的一間,私密性好,輸入密碼進去后,室內是星空吊頂,盛薏車鑰匙撂在桌面,往懶人沙發上躺,耳朵上的金屬耳環隨着晃動,她看遲霧坐在沙發上,問:“你想看什麼電影,最近新上映哪些還沒來得及看。”
“我都行。”遲霧語氣輕淡,把自己身側撂在沙發邊上的平板遞給她:“上面都有,你自己看,挑你喜歡的就行。”
“可以。”盛薏坐正了,抬手接過,手肘搭在腿上開始翻着挑。
影院光線暗,掃一眼后盛薏就挑了個出來,接着又把平板撂回去,站起來,走到遲霧那邊的沙發上坐好,這是最佳觀影位置。
防光窗帘拉着,燈沒開,昏暗的光線下,電影差不多走了一小半的時候,遲霧突然問了句:“介意這會抽根煙嗎?”
盛薏視線從熒幕上挪向她,反應了兩秒,搖頭,笑:“沒事,不介意,抽吧。”
“嗯。”遲霧點頭,把煙盒和打火機撂在桌上,隨口說:“這電影有點無聊。”
盛薏:“爛片,還沒我自己演的好看。”
說完這段簡短對話,遲霧嗑出煙,把煙頭咬在唇邊,隨後拇指挑開打火機的蓋,“咔嚓”一聲清脆的聲響,稍偏下頭,紅光湊上煙尾,煙絲被點燃,在環境稍暗的環境下清晰無比的往上蔓延。
“要嗎?”點完,遲霧抬眼看她。
“不用,我不抽。”盛薏手肘搭在桌面上,撐着臉看她,覺得她剛才點煙的那景特有藝術性:“經常抽?”
除去今天,她也只在之前見過一次。
“沒,談屹臣會盯着。”遲霧說:“一般自己熬夜剪片子提神的時候會抽。”
“他管你?”
“有點,抽多了不給。”
點完煙,遲霧又把視線重新放回熒幕,煙放在手側,垂在煙灰缸上方,即便沒來得及回神,煙灰燃燒稍長后也能落在煙灰缸內,她看得很認真,極其自然習慣性地認真。
就好似這個片再爛,她也能從裏頭扒出點值得觀賞或是學習的東西來。
“就一直打算做自媒體?”盛薏問,看她這個認真學習的勁。
“不一定。”遲霧說:“也可能拍電影,拍點小眾題材,微電影或者其他形式,都行。”
“不走商業?讓家裏投點,談屹臣家也行。”
資本夠了轉哪行都不難。
“用不着他。”遲霧喝了口飲料,語氣自然:“我拍的東西熱度還行,想拉投資不難,但盤做的大限制就多,只想拍點自己想拍的,但這事估計隔幾年才會做,這會還早。”
盛薏看她:“小眾?”
她點頭:“想拍什麼拍什麼,題材拍了送過去也不一定能過審,反正只在自己賬號上放放。”
“挺好。”她評價。
電影還在播放,又臭又長,盛薏側眼看她,沒法說她被遲霧吸引光是這張臉或是氣質,這類表象性的東西。
第一次見遲霧是在酒吧,坦白說,按她的審美,遲霧對面的那個才是她的菜,但那晚她就是只注意到遲霧。
長發垂肩,藍色的光罩在她身上,髮絲搭在後背,鎖骨清晰好看,上面有一條細細的銀鏈,漂亮,但臉冷。
身邊都是煙酒歡鬧聲,牌出着,她眼睛往後面瞄。
......
熒幕紛雜錯亂的光覆在兩人身上,桌上是來影院之前買的冰鎮飲料,冰塊還沒化完,盛薏偏過頭,喝着飲料思考了一會,還是沒忍住問:“你們要結婚了?”
遲霧沒看她,剛才的那根煙也早燒完了,這會就安安靜靜坐在那看電影:“還沒定。”
“那你,還有可能分手嗎?”
“......”
沉默了會。
“之前說過,我對女孩沒有特別的感覺。”遲霧聲音很輕,喝了口飲料,指尖無意識地碰着塑料杯殼的結滿的水霧,視線停留在前方:“從小到大都沒有過。”
“嗯。”盛薏語氣自然地回。
第一回約出來的時候,遲霧就說了,盛薏讓她別自戀。
話是假的,但也只能這麼回,不然下一次這人就約不出來了。
熒幕上的電影還在走着,盛薏抽了下鼻子,好在遲霧沒在看她,眼神只看着前面的熒幕,手插在兜里,隨意地往後靠,姿態很自然,生怕被她發現不對勁,被她注意到,緩緩地呼吸着,平靜地壓下嗓子間的哽咽。
“我對你又沒那意思,別瞎想。”她說。
遲霧點頭,依舊沒看她,桌面上的手機傳來震動,她拿過來看一眼,用空閑的一隻手回消息。
“待會還去其他地方嗎?”遲霧垂眼,邊敲字邊問。
“怎麼了?”
“談屹臣過來接我。”
“......嗯。”
從上午到下午,兩人一共在一起待了六小時,熒幕上的電影終於進入尾聲,飲料杯里的冰塊消融。
臨走前,盛薏從牛仔外套的口袋裏給她扔了個盒子:“新婚禮物。”
一個絲絨盒,蒂芙尼藍。
注視着四四方方撂在桌面的禮物,遲霧遲疑了兩秒,面不改色地抬手打開:“鑽戒?”
“怎麼了,不看好?”盛薏喝着剩下的飲料,語氣自然:“最近賺得多,別客氣,等我以後找到真愛了,你再回禮。”
“挺好看的。”遲霧點下頭把戒指盒重新合上,放在一旁。
“那就行。”
最後一點片尾也結束,兩人起身,拿上東西往外走。
光線沒上午充足,這會的天空泛出灰白,風大,一出商場的門,盛薏就見到了靠在路虎車身上的年輕男人。
個子很高,臉也帥,身上穿着黑色的球鞋球衣,像剛從球場下來,外面套一件稍厚的運動衫,灰棕短髮被風吹得稍凌,兩手肘架着往後倚,像是等了好一會兒,有點無聊地盯着地面。
這邊是生活區,旁邊有幾個玩鬧的小孩,憋着也沒抽煙。
直到發現遲霧出現后,他才笑了,右手抬起來朝她招。
連路人都會覺得他們配對的程度。
“那個。”盛薏忽地拉住遲霧手臂,心跳微快,突然間產生出一種害怕的情緒:“以後還能出來玩嗎?”
遲霧頓住腳,回頭望她,想了兩秒:“嗯。”
高樓間灌過來的風在吹,身後長發輕盪。
盛薏終於緩緩鬆開她,把架在額前的大墨鏡下拉遮住半張臉:“等我下次放假。”
“好。”遲霧點頭。
告別完,遲霧走向十幾米外的那輛路虎。
“今天穿這麼少?”談屹臣勾着唇,偏過頭吻她下,隨後接過她手裏的東西,握住她的手試了下溫度。
“沒事,不冷。”
“餓了沒?”
“有點。”
“我在那家蟹黃拌面訂了位置,咱們直接過去。”
“嗯。”
......
把人送走,盛薏站在原地,看着車尾消失的方向,手插在牛仔外套的兜里,嘴裏嚼着略微苦澀的薄荷糖。
可惜了,便宜談屹臣這王八蛋了。
今天最後一天假,回滬市是夜間十一點的飛機,回到入住的酒店,盛薏坐在沙發上,後背靠着,長久又沉默的坐在那,直到窗外天光消逝,撂在一旁的手機進來“叮”地消息提示音。
她拿過來看,是一筆收到轉賬的短訊,沒名沒姓,但她知道是誰的。
轉賬金額和那枚鑽戒的價格一樣,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遲霧把它收下了,也是把它買下了。
室內沒開燈,盛薏捧着手機,是打在臉上的唯一光源,些微光亮中,她眼眶漸紅,蓄着淚,強忍着沒掉,直到手機頁面上方跳進來一條備註為“hero”的消息:【謝謝。】
謝什麼?謝鑽戒?
還是看出來了,謝謝她喜歡她。
......
酒店樓層隔音好,周遭寂靜無聲,室內光線勉強能看見物體,盛薏輕緩地嘆出聲氣,伸手拿過一旁的包,將前兩天買的紅萬和打火機拿出來,觀察了會,仔細回想着遲霧之前的步驟,隨後伸手撕最外頭的塑料薄膜,把煙盒打開,拿出一根。
她今年二十二,比遲霧大兩歲,感情經驗就是當年網暴被公司雪藏時談過的幾段,性格崩壞過,放縱消沉了段時間,又被她媽一巴掌扇醒過來。
這還是她第一次認真喜歡一個人。
想過要是她倆能有一點可能,她就回去跟她爸低頭,認什麼錯都行,要點錢,直接到國外去過。
可惜,沒這個可能。
盛薏把煙頭含在嘴裏,空氣跌跌宕宕地浮着,舌尖開始嘗到一點微苦的煙草味。
她抬手,拿着打火機把煙點燃,燃燒中的煙絲散發出煙霧往上繚繞地飄。
這味道壓根就不好聞,盛薏抽了第一口就把煙從嘴裏拿下,偏頭劇烈地咳了幾聲,咳得眼角微微泛紅,眼角帶出濕意。
真他媽難抽,她放棄了。
煙就這麼被撂在一旁,在迷離昏暗的光線中,架在煙灰缸上,煙絲緩慢燃燒,煙灰過長自然截斷掉落,室內逐漸瀰漫出紅萬的味道。
就像她抽煙時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