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四.我想當個好人
被稱作迪艾爾的紅眸男子瞥了一眼朝這裏跑來的抱書少女，但並沒有搭理她，只是抬眼看向伊斯塔道：“如果我是你，就不會輕易地做出這個決定。就憑你，還守不住他。”
伊斯塔聞言臉色沉了下來，咬牙微惱：“你要和我搶？”
氣氛一下子顯得有些劍拔弩張起來。
而作為話語中的當事人，萊厄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眼前這兩個傢伙的語氣讓他很不爽，就好像是把他當做某種物品一樣，擱這在討論他的歸屬呢。
“沒有那個必要。”
迪艾爾臉色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冷漠的紅眸中映照着微光，讓人看不透他的想法，“我對那顆寶石沒有興趣，只不過是順路來提醒你一下而已。從你現在的模樣來看，你果然急切到了連感知都出錯的地步。”
“什麼意思？！”
聽到迪艾爾這番話，伊斯塔當即變了臉色，脫口而出問道，同時下意識地轉頭重新看向萊厄，仔細地打量起來。
感受到伊斯塔毫不掩飾的目光，萊厄勉強擠出個虛偽的笑容，不論怎麼說，這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情況也太難受了。
好煩，遲早找個機會把這幾個不說人話還看不起人的傢伙做掉。
迪艾爾瞥了一眼被來來往往的馬車攔在街道的另一側，正在抱着書朝這裏焦急地抬頭望的少女，沒有再賣關子，加快些許語速朝伊斯塔說道：“看樣子，你還以為這傢伙只不過是受到了那位神明的眷顧而已吧？呵……學藝不精。你再仔細看看吧，別死到臨頭了再後悔。”
這下子，不僅是伊斯塔，就連萊厄也露出了訝然的神色。
真是見了鬼了，怎麼路上隨便碰到一個人都比萊厄自己要更了解自己身上的情況？
顧不上再在心裏暗自腹誹，萊厄連忙豎起耳朵仔細聽對方的說辭。這可是和他直接相關的情況，不是開玩笑的啊。
沒有等伊斯塔再說些什麼，迪艾爾就轉頭看向萊厄，自顧自地解釋道：“這傢伙是被神明退回的祭品，他的生命與靈魂其實早就已經被獻給了那位神明，現在只不過全仰仗着神明的偉力，寄托在那顆寶石之上而存活於世罷了。與其說聖物被保存在他身上，倒不如說……這傢伙現在已經可以算是個人形的聖物了。”
萊厄禁不住瞪大了眼睛——這個消息對他來說未免有些太過於勁爆了，就連那個看上去就挺不着調的“玩笑與戲言的神明”都沒有跟他說起這件事啊？
“什……什麼！這怎麼可能？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的先例！”
伊斯塔當即猛地伸手抓住萊厄的手腕，在燭火映照下微微閃爍的眼眸緊緊盯着萊厄，就好像是想要將他看透一般。
沒有在意表現的十分驚訝的伊斯塔和萊厄兩人，迪艾爾淡漠的表情終於出現了一絲改變，他的嘴角揚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沒等兩人緩過神來就繼續說道：“況且……與被供奉着的，未啟動的聖物相比，這傢伙生存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消耗着聖物中遺留的神明的力量，同時卻又沒有補充的來源——你應該也知道，一個被耗盡了力量的聖物，在崩解毀滅的時候究竟會發生什麼吧？”
“喂——等等？！什麼意思？！”
伊斯塔還沒說話呢，萊厄就已經忍不住猛地探出身去，瞪大眼睛盯着迪艾爾，“你是說我還會死？？？”
說好的把萊厄復活了呢？這算什麼？復活了，但沒完全活是吧？那個莫名其妙的神未免也太不靠譜了吧！
迪艾爾微微後退一步，
和萊厄拉開距離，“當然不是。準確的來說你已經死了，死了的人怎麼會再死一次呢？你只是會因為能源耗盡而崩解湮滅而已。”
所以說這兩者之間到底有什麼區別？！
得到了迪艾爾的回答，萊厄重重地坐回車廂里，兩眼發直，獃獃地望着車廂頂。
伊斯塔看了一眼萊厄，又瞥了一眼迪艾爾，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但剛癱下去的萊厄突然又蹦了起來，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緊緊盯着迪艾爾再次問道：“等等，你還沒有告訴我最重要的——所以殘餘的能量還能維持多久？我又要通過什麼手段去補充它？”
“噠噠噠……”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那名懷中抱着書籍的少女終於氣喘吁吁地跑到了迪艾爾的身邊，她喘着氣道：“迪……迪艾爾先生，您好歹也等一下我吧？對了……這兩位是您的朋友嗎？也就是說，他們也是像您一樣知識淵博的歷史學者嗎？”
“……我已經說了很多遍了，海因里希小姐，我並非什麼歷史學者，請您不要再跟着我了。您所想要知道的，無法從我這裏得到答案。”
迪艾爾的紅眸中映出不耐的神色，微微蹙起眉頭道：“我勸您還是不要把心思放在不可能得到結果的無用功上。”
說著，迪艾爾甚至終止了和萊厄與伊斯塔的話題，直接拋下了他們邁開步子就離開了這裏，速度飛快，一眨眼就消失在了街角，連攔都來不及攔。
“誒？誒！迪艾爾先生您又要去哪兒啊？再這樣下去我真的走不動啦！”
海因里希看着又邁開步子的迪艾爾，忍不住發出了悲鳴：“明明上次在聖羅倫斯堡大學舉行的歷史學會研討中，提出目前最前沿的歷史證據研究專題的主講人就是您啊？為什麼一直要否認這一點呢！我保證，我真的不是要偷竊您的學術研究成果，我只是想要和您深入探討一下未被文字記載的那一段………別走得那麼快呀！”
追着迪艾爾過來的海因里希又再度急匆匆地追着迪艾爾離開了，只留下面面相覷愣在原地的伊斯塔和萊厄。
“………”
“所以他就這麼走了？！！”
萊厄抓狂的抱住腦袋，“他莫名其妙地跑過來說了這麼一大段危言聳聽的話語，為什麼偏偏在最重要的關頭開溜了啊！他還沒告訴我我究竟還能活多久，還有我到底要怎麼樣才能繼續活下去啊！”
伊斯塔露出尷尬的笑容，悄咪咪地站起身來，準備趁萊厄不注意下車。
萊厄一眼就把她看穿！
他連忙伸出手攥住伊斯塔的手腕，“你想做什麼？不會是想逃吧！”
“我只是，呃，下去透透氣，對，透透氣。”
伊斯塔眼神飄忽，-信口雌黃，隨口扯謊。
萊厄信她的話就有鬼了，他身體前傾，猛地貼近伊斯塔：“喂，你不會要反悔吧？別忘了我們可是已經說好了合作愉快的！”
伊斯塔破罐子破摔，“我本來以為和你合作只是要你命，誰知道原來是要我命啊！我反悔怎麼了？”
“想想我以前實在過得太陰暗太惡劣了，現在我想當個好人，給我個機會。”
萊厄表情嚴肅而真摯地看着伊斯塔的眼眸。
伊斯塔感到莫名其妙，“誰管你啊！”
“那你就是逼我繼續當壞人了？”
“這關我什麼事啊！”
萊厄猛地站起身來，義正辭嚴道：“好，這是你逼我的！你敢反悔我就就地自殺，我死了你也別想活着！”
雖然不知道他死了會發生什麼事情，但是從剛才那個叫做迪艾爾的紅眸男子的話語中推斷，至少不僅僅影響萊厄他自己一個人，而且肯定會給旁人帶來極大的危險，也正是因為如此，伊斯塔現在才迫不及待地要反悔吧。
當然，無比惜命的萊厄當然不可能做出自殺的舉措，只不過是通過這個手段來強行把伊斯塔和他綁在一條船上罷了。
迪艾爾過來說了幾句胡話就不知所蹤，要是連伊斯塔都腳底抹油開溜了，那一點兒情報來源的萊厄豈不是只能原地等死嗎？
那種事情不要啊！
一想到那樣凄慘的下場，以及自己還沒有享受過的奢靡好日子，萊厄就忍不住更用力地攥緊了伊斯塔的手腕，“你敢走一個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