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三.好人就該被拿槍指着？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萊厄將手搭在一旁的扶手上，五指不停地輪流輕輕敲着扶手，身體后傾靠在座椅上，沒有再維持表面上的虛偽禮儀，皺起眉頭道：“如果你真的很高興認識我，那就不該和我說些毫無作用彎彎繞繞的廢話。你清楚我想要知道什麼。”
對方一上來就說些萊厄聽不太明白的名詞，若是普通人，恐怕乍一聽就得下意識地去思索對方說的話是什麼意思，這樣一來思路就被對方牽着走了，那麼接下來的談話走向也就隨之陷入對方的把控之中。
不過是些先聲奪人的小把戲而已，萊厄自己平日裏都用的多了，哪裏還會傻乎乎地中招？
伊斯塔並沒有因為萊厄的無禮而露出不耐的神色，只是眨了眨眼睛，輕聲回答道：“萊厄先生真是急性子。好吧，看來您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有關那位神明的消息了，請讓我……”
“很抱歉，看來您還是對我不夠了解。”
萊厄微微眯起眼睛，開口打斷了伊斯塔的發言，“所謂的有關神明的消息，我其實並不那麼在乎。我最想知道的，只不過是……那位艾尼·希茨菲爾所作所為的緣由，他所用的手段，以及如今的下落等等。比起探索未知的奧秘，我還是更樂於做一個睚眥必報的小人呢。”
當然，此乃謊言。
反正萊厄現在已經在陰差陽錯下獲得了一輩子也花不完的錢，完全可以提前進入享受人生的退休生活了，只要別人不天天想着斬草除根來找他麻煩，他才懶得去主動破壞自己的幸福生活呢。
萊厄，這個吃了二十幾年苦的男人，已經迫不及待想要享受貴族老爺的萬惡的奢靡生活了。
“……”
伊斯塔沉默了一陣，終於才重新抬眼看向萊厄，“如果您抱有這樣的想法，那恐怕我不能把他們的下落告訴您。萊厄先生，我要提醒您，獲得了神明的眷顧，不代表就不會失去生命了。說到底，神明其實並不在乎我們究竟是或者還是死了。”
萊厄眼眸微凝，忍不住挑了挑眉毛。
伊斯塔這番話就相當於在說，萊厄如果想要去報仇那就是在找死。
嘖，明明有着直接殺死萊厄的實力，在郵輪上的時候卻一直假裝出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還真是陰險狡詐啊希茨菲爾那傢伙。
“那麼我改變想法了。”
萊厄毫不猶豫地攤了攤手，“我現在想知道的是，如果我不去追問關於他們的消息，他們還會不會打算把我殺人滅口，斬草除根？”
伊斯塔微微睜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萊厄，顯然沒想到剛剛還在大言不慚地說著要狠狠報復的傢伙，一轉眼就改口說了這麼認慫的話語。
“我……不清楚。或許不會。”
她眉頭微蹙，猶豫了一陣，才緩緩開口回答道。
“那也就是有可能會。”
萊厄將身體前傾，臉上迅速浮現出了虛偽的笑意，直勾勾地看着伊斯塔，用詠嘆調一般浮誇的語氣說道：“雖然我們才見面不過一小會兒，但既然你很高興認識我，而我也對你一見如故——所以如果他們想對我動手的話，你會保護我，沒錯吧？”
“呃，嗯，啊？”
伊斯塔看着突然不知道在說些什麼鬼話的萊厄，小小的腦子裏一時間充滿了大大的疑惑，獃獃地發出了質疑的聲音。
萊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果然不出他所料，一般來說這種喜歡先聲奪人，
急切想要掌握話語權的人，都不擅長臨場反應。畢竟如果他們擅長隨機應變的話，那也就不需要強求對方從頭到尾都按照他們預設的思路來走了。
萊厄只不過是接連兩次否決了對方的說法，再加上故意主動提出十分荒唐的提議，伊斯塔就已經一時間摸不着頭腦了。
誠然對方在萊厄未接觸過的超自然領域所知曉的一定比他要多的多，但這並不代表在其他領域也是這樣。萊厄對自己向來是抱有自信的，不會輕易就認為自己理所應當該被突然出現的神秘人士所拿捏。
當然……這都建立在對方本就沒有對萊厄圖謀不軌的前提條件下。如果對方上來就要對萊厄喊打喊殺，那萊厄這一套反而倒是行不通了。
好人就該被拿槍指着咯。
“太好了，你同意了，我果然沒看錯人，你可真是個好人啊。”
萊厄笑眯眯地看着還沒來得及反駁的伊斯塔，先聲奪人地感謝道：“我可真擔心他們要是想把我殺人滅口該怎麼辦，現在有你答應我無論如何一定要保護我安全，那我可就放心了。”
伊斯塔終於綳不住了，忙不迭地打斷萊厄自顧自地話語，“我沒……”
“你不會要反悔吧？”
萊厄十分自然地露出了失望且嘆息的表情，裝模作樣地唉聲嘆氣道：“唉，連你也只想看着我橫死街頭啊。你會用這樣的方式對待我嗎？你也想讓我也得到這種結局嗎……如果你真的這麼想的話……那麼我也能接受。”
“……”
聽了萊厄這樣一番故作可憐的話語，伊斯塔張了張嘴，但卻一時半會兒沒能說出話來。
沉默了有一會兒，她才終於回過神來，勉強醞釀好了話語。
“萊厄先生還真是油嘴滑舌。不過，有一點您倒是並沒有說錯，我來與您相見的目的……確實是為了保護您。”
伊斯塔抬眸看向萊厄，神情已經恢復了平靜，“當然，並非是保護您免於遭受希茨菲爾的毒手，也絕非無償——而是，一場交易。”
見伊斯塔終於老老實實說出了自己的來意，萊厄這才露出正經的模樣，伸手理了理自己的衣着與領帶，挑了挑眉毛，“如果不是從希茨菲爾的手中保護我，難道還有其他人會對我動手嗎？”
至於伊斯塔是否能夠保護他，萊厄倒是並不懷疑。畢竟就從她能夠驅策那個怪人這一點來看，她所能做到的事情就已經比萊厄要多的多了。
“沒錯。”
伊斯塔伸手指向萊厄，“我能夠感受到，那位神明遺留在這世間的聖物現在就在你的身上。盯着它的可遠不只我一個人，有很多人早在郵輪事件發生之前就已經對它虎視眈眈了。這次利維坦·希茨菲爾獻祭的失敗就是他們的可乘之機，他們不會放過這次機會的。之所以尚且沒有人來找你麻煩，是因為他們大多猜測那顆寶石是被希茨菲爾兄妹帶走的，現在還把他們作為目標呢。”
“那麼你呢？你的目的難道和他們不同嗎？”
萊厄歪了歪頭，毫不遮掩地直接問道。
“目的相同，但手段可就不一樣了。”
伊斯塔直視着萊厄，十分真誠地回答道：“我所追求的不過是關於神明的奧秘，這個世界最本源的知識，所以我只需要'研究'就足夠了。但是有些人就不一樣了，他們為了更加接近神明，亦或是獲得更強大的力量，可不會在意你的死活。”
萊厄雙手抱胸：“也不排除還有其他和你一樣的人吧。”
伊斯塔十分實誠：“確實不排除。”
“那為什麼一定要和你合作？”
“先來後到？”
“我不能貨比三家嗎？”
“我研究的時候也不一定要連着人一起的。”
“合作愉快。”
萊厄露出了虛偽的笑容，光速認慫。
伊斯塔終於露出了笑容，向萊厄伸出手去：“合作愉快。”
就在這時，馬車外突兀地響起了一道冷漠的聲音：“動作可真快啊。”
伊斯塔聞言一驚，斂起臉上的笑意，伸手掀開車簾，警惕地道：“我們已經達成合作了，你不會是想來截胡吧？”
萊厄下意識地朝外望去，只見一名黑髮紅眸的男子靜靜地站在馬車旁，懷中抱着一柄長刀，神情淡漠地看着伊斯塔。
而在他身後不遠處，一名抱着幾大本書籍的少女正氣喘吁吁地朝着這裏跑來，她的黑髮隱隱浮現出淡紫的色澤，其中夾雜着青色的挑染。
只見她一邊伸手推着搖搖欲墜的眼睛，一邊朝着這裏揮手道：“迪艾爾先生，慢一點呀！你跑的這麼快，我，我跟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