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如水江湖
葛老頭走了,輕飄飄來,踢上一腳,又輕飄飄去。
洛神機突然感覺身後有殺機,老的走了,小的可還在呢。
洛神機笑顏更甚,滿是奉承,“原是老劍仙高徒,神機冒犯了。瞧瞧這大水專沖龍王廟……”
洛神機說著,也不去管胸膛上一個腳印,趁商南橘還未出手,趕忙湊上去。十來步的距離讓這位翰林學士走出百般花樣。竄起身子,屁顛步伐,有着那對“劍仙高徒”的崇拜。到跟前了,哈着腰板,雙手要去行握禮。
商南橘瞠目結舌。這人之前多傲意一個,如今這般,反差太大。不過一想這人書生打扮,便也瞭然。
商南橘掙脫來的一雙咸豬手,拿起身側點梅劍,努努嘴,“哦?神機兄見外了,我也不是小氣的人,只是渾身酸痛……”
也不說完,賣起關子,眼睛卻盯着洛神機的屁股。
得,堂堂大學士哪還不懂這。這位高徒受了師父一腳,正是氣頭上,只是打不過那位逍遙劍仙,這委屈便落到自己身上。
洛神機還欲爭辯,瞄瞄幾眼一旁看戲的紅豆,再抬頭看看上面那位同道書生。
紅豆玉手撐着下巴,陳真伸直腦袋,俱不理睬。
洛神機腳一跺,利落轉身,弓着屁股,認了這無妄之災。
商南橘也不客氣,見這位乾脆,自個怎能辜負了殷殷期盼。腳上生出力,看準那撅起兩瓣,正要轟出。洛神機一激靈,慌亂別過頭,一句“輕點”還沒出口,兩瓣中間湧出憋屈,出口的話成了殺豬“啊”叫。
“啊~草!”
洛神機被一腳踢的跳起,在空中撲騰一番,含恨栽到地上,啃上一口黃泥,尤不減酸痛。
“這……是你要打亂我的!”商南橘惡人先告狀。
洛神機從地上爬起,屁股一夾緊,裏間刺疼更甚,“嘶……我,沒事的,沒事的,您高興就行。”
商南橘感嘆這位好覺悟,更覺愧意,嘴上卻不為所動,“葛老頭很多仇家嗎?”
“小劍仙是不知,葛老劍仙這賬本鋪滿大厭十州咯。”知道商南橘在換話頭,洛神機可不能就這麼白白遭罪,斜躺在地,扇起秋風,打起啞謎。
商南橘不知這位大學士心機,被吊起胃口,蹲下身子,一臉疑惑,求知若渴。
這才是問問題的姿態嘛。
“呵呵,小劍仙久居桃源靜謐地,不知江湖腌臢瑣碎也是情有可原……”洛神機一副長者神態。
商南橘聽不出好壞,想這書生好生啰嗦,搶過神機扇,給這位打風,有催促意。
“嗯,慢些扇,有些涼……事情緣由要從春秋十國說起。那時大厭還叫大燕,燕雀安知鴻鵠之志那個。北燕盛產劍修,人人佩浮。”
“葛是大姓,大厭四族十六門它在十六門裏。老神仙家中排行老三,具體叫啥……忘了!”扇子突然停住。洛神機趕忙說道“哎哎哎,真忘了!我師傅他老人家就是這麼說的,不能怨我!”扇子動了,洛神機暗暗嘆息。
“亂世出英雄,老神仙六歲便生黃氣,領悟劍道,靠着兩招式問鼎凡四品。十四歲問劍白馬寺,三日問佛,出門入涅槃。十七歲證三清果業,隱去身形。此後一劍去昭武城已是大同散仙,那時他才二十二歲!”
“春秋後,大厭立國,天機樞張榜將天下武夫排名。人間無敵的張遠遊下,老神仙以‘最逍遙’緊跟其後。”
“天下第二?”商南橘問。
“狗屁!張遠遊死活不承認第一的大位,搶個第四,嗯,葛老神仙只能吃下第五。就因為這個,葛老神仙十年為期就要一走昭武城,只是過程如何不知,結果嘛……呵呵。”洛神機攤手。
“呵什麼呵!”商南橘聽着正熱乎,雖說第二是憋屈了點,但一個外人說來,還是不得勁啊,於是手有拳狀,有威脅之意,讓這位俊傑自個領悟。
“那是那是。也不知道哪吹出風聲,說葛老神仙跌到凡人天品去了,長江後浪拍前浪,那有仇要報仇,無怨的也要爭下排名,‘江湖水形水性’就是這個了。”洛神機最識時務。
什麼爭榜報仇,商南橘不感興趣。打得過就打,打不過跑就是。少年心裏只裝得下一個酒肆幾個人而已。
“你認識祁花嘛?”商南橘突然問道。
“哪個祁……哦,一劍掀了昭武城城牆那個?死了。”洛神機被這突然一下還未緩過神,腦子短路半會才想起。
這麼快嗎?商南橘發現當得知這個消息時自己卻不怎麼傷心了。
“誰動手的?”商南橘問,語氣平淡。
“當然是那個張烏龜了,乖乖,你是不知道,哪場面……我也沒見到,我找找信件。”洛神機在衣間翻找起來,掏出張滿是褶皺的信。
商南橘一把搶過,順帶將神機扇丟給它主子。
商南橘走了,聒噪的出現,又一言不發的走。洛神機感嘆這兩師徒真是般配。
“你不該和他說的。”洛神機剛要起身去教訓自家丫鬟,樹上那位突然發話。
“啊?”洛神機仰頭歪着腦子,臉上迷茫。
“別裝了!我是該稱你洛神機呢?還是狀元郎呢!”陳真有怒意。
洛神機吃驚道,“你是?”
“我?不勞煩狀元郎想了,陳真。落榜者一個。我不信你不知道祁花是哪個!我不信你不知道這清山山匪是西渝遺民!”陳真哪還有之前的唯唯諾諾,樹上身子站立間,有巍峨。
“是神機唐突了。”洛神機起身作輯。
“有道是江湖水,各有流派去處,連個黃品武夫都不容下,這就是你的氣量?哈哈哈……”陳真面目猙獰有癲狂。
洛神機低頭不敢回話。
“罷了,你走吧。”陳真拂手,背過身去。
“是!”洛神機再拜,得了台階,快步向山下走去。
紅豆跟上,要問個明白,正要出聲,洛神機擺手,不忘往身後探腦,希望那位書生曉得“駟馬難追”的典故,卻見着一根樹枝抽來。
樹枝在榆木林里是普遍的,奇怪的是飛來一根,乾枯皮上有綠意吐出。
肅秋有生機。
“靠!”洛神機大叫。見那樹枝追來,準備招呼紅豆快走,轉頭看來,只能看到佳人黃色倩影一團,跑得真快。
“靠!”洛神機感受到身後勁風,一跺腳,騰起身子去追自家那位忠僕義奴。
“心中有忿,不吐不快。”陳真摸着身下榆樹,也不看那對逃命鴛鴦,深思許久。嗯,該去和面做饅頭了。
寨子裏人都說自己饅頭不好,太硬。但阿蓮喜歡就行。陳真拍拍手掌,扒拉着樹榦,順着樹榦下去。
有人上山,有人下山。
“喲,這不是洛公子嘛,怎麼這般落魄。”馬車上,紅豆小手搖晃,扇去滿臉汗珠。
洛神機此時卻難有神采,一身袍子被鞋印,灰塵填滿,原本稍好點衣背也掛出好些裂縫。
“呼……不該來的,真晦氣!”好不容易逃過,洛神機雙手各撐一腿,弓着身子,連連打呼。抬起頭來,臉上滿是疲倦,更加蒼白。
紅豆不饒,編排道,“上山那會不是說今晚吃野味?這就跑了?”
“吃個屁!你跑的比我還快,不是少爺機靈,你就等着收屍吧!”洛神機想起這家這位忠僕之前忠義,氣不打一處來。
“沒法,你當主子的都打不過,總不能讓我一個弱女子去擋槍吧。”紅豆掩眉,好生委屈。
“甚麼玩意!”
洛神機暴起,三步作兩步,跳上馬車,扯去身上破爛的衣裳,燥熱的很,捆住紅豆雙手,扛起紅豆水腰往車裏鑽。
家法不上,何以為家?
褲子剛解到一半,身下長槍刺來,洛神機測過,身子更加燥熱,舔着嘴唇,勾出痴笑。紅豆拿能讓他如意,被壓着身子扭動一番,手上長槍便如蛇掃出一圈,將這下流種轟下車駕。
洛神機再要上車,紅豆直接吹哨。馬兒受驚,蹄子蹬地,直接跑走。蹬出一片灰土,地上洛神機剛好吃個飽。
“喂,等等我啊!好紅豆,公子錯了……”
馬車沒有回來的意思,一騎掠過,煙塵滾滾。
苦望無果,秋天的風吹在洛神機光着的身子上,連打哆嗦,咬牙切齒道,“好像玩脫了……嗯,又沒有!”說到這,洛神機不免得意。
清山寒橋,立道之始,也是故人舊地。
商南橘拆開皺巴信件:
——祁花者,西渝王弟。亮劍春秋,得楚霸王長孫小白和妖后陳漁識。
——楚亡,祁花入西渝王帳下,率兵攻入魏國、梁國、齊國,斬百萬眾,三國國都血泡三月,腥臊三年不得清凈。
——昭武十五年,祁花奔劍問張遠遊。僅三清十一樓境界。
——祁花先手數劍,張遠遊一手揮去。祁花三劍用去兩劍。末了,背上木劍出,將昭武城內牆轟去,張遠遊正色,雙手接。
——劍名桃花,劍招桃花,不入“君子劍”名,是借來物件,此為祁花親口說明。祁花憑此一劍上仙榜十四!
信有六條,只是有一條被模糊抹去,商南橘苦苦不得。
一念間,丹田山海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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