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兩個人的戰鬥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兩個人的戰鬥

第一百二十六章兩個人的戰鬥

地面還微微發燙,哨兵們奔跑得飛快。

兩位嚮導騎在速度最快的兩隻精神體上,林苑坐在虎鯨背上,黑色的獨角獸馱着妮可。一行人眨眼間就像跑到了天邊的感覺。

天色暗得很快,空氣中的燥熱消失了,嬌妍的鮮花一朵朵在大地上爭相盛開,硬底的軍靴踩踏過花海,揉碎了無數花瓣。

腳步聲像是鼓點一樣密集,他們要快,幾乎一秒都不能夠耽擱。

這裏的日夜交替很快,而且毫無規律,據說最短的夜晚只有數小時。

當太陽升起的時候,高溫會殺死一切暴露在地面的生命,沒有生物可以在那樣炙熱的陽光下存活。

密集的居民區,只在廣場周邊這一片。柱的位,離得非常遠,途中有零星幾個可供容身的地堡。

因此林苑一行必須在下一次太陽升起之前,一路飛奔,趕到下一個可以躲避陽光的地下建築。

位置是佩恩提供的,但能不能平安抵達,還要看她們的本事。

前往柱的旅途,是最危險的死亡之路,即便是以速度見稱的食龐之城本地居民,也不敢輕易往那邊走。

第一個抵達的是倪霽,黑色的身影掠到地堡前,確認一眼四周,伸手揭開彩石屋頂上留着的頂蓋。

待在最底下,既不覺憋悶,也不覺得太熱。

確保在自己進入的那一刻不再會有什麼東西突然竄出來,破壞安全門的閉合。這才縱身跳進地堡,抬手閉合上頂蓋。

雷歇爾就勢縱身躍入,長長的黃金髮辮在路口一閃而末,片刻之後,深深的底部傳來他確認過安全的信號。

守在洞口的倪霽卻不見絲毫慌亂,一腳穩穩踩着打開的頂蓋,朝着林苑伸出手。

虎鯨在外遊走一圈,太陽光線照到的前一秒才隱去巨大的身影。

到了,所有人的心裏微微鬆了一口氣。

一隻畸變生物被晨昏線追着從遠處狂奔而來。

哨兵們各有各的高傲,只對真正的強者心服。

擁有種族天賦,速度極快,強大的危機感逼得它凶性大發,一路揚起塵土花瓣,銳利的鐮刀迅猛交錯,斬向站立在逃生洞口的人類。

血點染在通道口,倪霽黑色的靴子還穩穩站在那裏。

昏暗的地下室中,幾個人聽得見夥伴們的心跳和呼吸。

彩色石頭的屋頂在大地上十分顯眼。

外面是酷熱的地獄,這避難用的小小地堡卻挖得很巧妙。

倪霽是第一次加入他們的隊伍,之前甚至和大家都不太熟悉。

默契的配合,強大的全局觀念,是一個戰場上所有人都願意依靠的夥伴。

飛在空中的林苑從虎鯨背上跳下來,倪霽接住她,拉着她的手,把她丟進地堡中——這是最快的方式。

雲洛和杜圓圓跟着接二連三往下。

地平線在這一刻亮起那一點象徵死亡的白點。

畸變種本來是人類最大的仇敵,你死我活不共戴天的對象。第一次在那艘飛艇上遇到人頭型的畸變生物時,她曾經覺得畸變種是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怪物。

這些年來,生活在這裏的畸變種們離柱越來越遠,有很多新誕生的小螳螂,已經不太知道柱為何物了。

妮可就忍不住又想起了佩恩,那雙有着綠寶石一般眼睛的……畸變種。

在這詭異的地方邁出的第一步,他們算是勉強安全了。

杜圓圓在心裏悄悄罵了一聲,算是對倪霽服氣了。

白茫茫的光線速度極快,晨昏線所過之處,萬物具焚,鮮花,柔草,飛蟲,瑩蟻在強烈的陽光中死去,無一倖免。

但她們促膝長談,共賞曲樂,那是一位彬彬有禮,目光溫柔的少年,眼中閃爍着對未知世界的渴望。

眨眼間半邊大地都白了,炙熱的生死線風馳電掣,一路逼近。

滾燙的熱潮從頭頂襲過。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路上總想着他。

跳下去的時候,杜圓圓抬頭看了一眼,倪霽高瘦影子還站立在洞口,正拔出腰部的長刀。

一連奔跑了數個小時。遠遠地,看見了地圖上第一處可以躲避的地堡。

衝鋒的時他在最前,撤退的時他把斷後的責任擔在肩頭。

這一靜下來,昏暗的地堡就顯得格外寂靜。地表上好像有什麼東西着了火,細碎的草木燃燒聲隱隱傳進陰涼的地底。

但一個戰士是否真的強大,是否穩重可靠,不是演武場上能比出來的,只有在戰場才能見真章。

只是這裏沒有水,攜帶的口糧也要省着吃。所有人便不再活動,坐在地上,靠着冰涼的牆壁養神。

臨危的時候不能亂,忙亂的時刻必須細。

倪霽站在入口,最後環顧四周。

剛剛才認識,那麼快就死去了。

難怪苑苑天天看個人終端,等着他一起來。

妮可略微猶豫一秒,也閉着眼睛跳下來,被接住了,直接丟進去。

透過視線狹窄的天井,杜圓圓看見了倪霽血色的刀光,那一刀揮出,在漫天星斗和花瓣中抹出一道血紅。

明明是一個和自己一樣,有血有肉,有情感的生命。實在沒有辦法只將他單純地當做怪物看待。

妮可閉上眼睛,靠着牆壁輕輕哼起那首《魔王》,歌聲中有一位少年,臨死前為了自己的命運不甘地掙扎。

婚宴上刺鼻的血腥味好像還停留在鼻腔。

食龐的種族特性如此血腥,將那個溫柔的少年活生生地啃食吞噬。

妮可是一個很感性的嚮導,這樣的事讓她想哭。

但大家都沒有哭,坐在自己身邊的林苑也沒有,於是她也不想露了怯,緊緊閉着眼睛,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她很佩服林苑,為什麼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林苑就能那麼沉穩冷靜。

不論什麼時候苑苑都是那樣冷靜。遇到那般難過的事,她依舊能夠這樣平靜鎮定地面對。比自己成熟地太多了。

真是令人羨慕。

一隻小小的手伸過來,握住了她的手。

妮可睜開淚眼婆娑的眼睛,轉頭看林苑。

林苑和她並肩坐在角落裏,瓷白的小臉沒有什麼表情,雙眸黝黑無光。

“其實我也想哭的,只是我還沒學會怎麼哭。”林苑這樣說。

其實我也羨慕你。我也想學會哭泣學會悲傷,學會怎麼去愛一個人。

兩人面面相覷,一個滿臉是淚,一個面無表情。

地堡中的哨兵們都沒能忍住,抬起眼看她們。

兩個嚮導,都傷心了。嚮導本是溫柔細膩的人。苑苑和妮可都是。

倪霽坐得很遠,捋着一把不知道什麼時候摘來草葉,正編着一隻螳螂,修長的手指頓了頓,抬頭看了林苑一眼。

他知道的,林苑其實並不像她自己認為的那樣冰冷。

她的心很暖,甚至能憐憫並非自己同族的異類。

心很暖,手也很暖——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林苑坐在角落裏,瓷白的手指交錯在膝頭,燭火下的肌膚鍍了一層光潔的釉色,瓊玉一般。

和在自己夢中的時候一模一樣。

在經歷過那個只有他們兩人的小小雜物間之後。

好幾次在夢裏夢見她。夢見過她的雙眸凝視着自己,夢見自己被她握在手心。

不該做這樣的夢的,可是人又怎麼能控制得住自己的夢呢。

倪霽低頭,手指翻動,將那隻小小的螳螂編好,握在手心。

瑩瑩碧草織就薄翅。

為了一夕之歡,飛蛾撲火的生靈。

太陽再一次落下山去。

一行人修整過後,踏着滾熱的土地出發。

行至中途的時候,遠遠看見花海中一個巨大的摩天輪,五彩的吊箱緩緩旋轉。

那個摩天輪有些怪異,有一個異常高大的身影,倒掛在五彩的摩天輪頂端。趴在整個巨大摩天輪上。

所有人止住了腳步。

哨兵們的視力很好,遠遠地辨認一番,發覺那不是活物,只是一個空殼。

一隻巨型食龐蛻下來的外皮,半透明的,倒掛在高處。

大家稍稍鬆了口氣,從那摩天輪之下迅速穿行而過。

襲擊是突然之間發生的。

腳下的花海中裂開,一隻龐然大物從中暴起。

不僅哨兵們沒有提前得到預警,就連觸手們都沒有聽見一絲一毫情緒波動。

就好像一隻死去的龐然大物沉睡在地底,在他們經過的時候,才突然驚醒,破土而出。

一隻自然界的螳螂,在人類面前看上去只是柔弱幼小不值一提的昆蟲。

但人面蟲身,山嶽一般大小的畸變種破開泥土,緩緩站起,帶給人的卻是山海般強大的壓迫感。

三角形的頭顱,類人形的面孔,居高臨下,目光冰冷,緩緩起身,攔在眾人前行的道路上。

強有力的前肢從骨肉中伸出兩道霜雪般的鋼刃,宛如死神的巨大鐮刀。

林苑一行六人,對付這樣大型的畸變生物並非沒有取勝的機會。但她們耽擱不起這個時間,打這一場,無論勝敗,六個人的性命算是落在這裏了。

雷歇爾第一個做出判斷。

黃金獅子的精神體從虛空邁步而出,抖擻金色的鬢毛,當先向那刀鋒銳利的人面螳螂衝去。

“你們先走一步。”他說。

身在哨崗多年,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做這樣的決定。

上一次,污染區擴散,他讓隊友和百姓先走,把自己陷落在污染區內,飽受折磨,險些不能生還。

時至今日,遇到危機之時,金色的獅子依舊毫不猶豫將活下去的希望留給自己的同伴。

沒事,就當把這條命還給林嚮導。

多活的這兩年,也算是掙到了。

雷歇爾在朝着鐮刀奔去的時候這樣想着。

坐在虎鯨背上的林苑下意識轉頭看向倪霽,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時候會選擇先看倪霽一眼。

倪霽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指了指自己和她,飛快地打了一個戰術手語。

那句話的意識翻譯成語言是:我和你留下,他們先走。

虎鯨前進的速度很快,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有些遠。隔着凌亂飛舞的花葉,和那隻緩緩逼近的巨型怪物。

但林苑覺得自己能清晰地看清倪霽的眼神。

他的眼神很堅定,沒有絲毫疑慮,帶着一點準備豪賭的狂妄,全力以赴的孤勇。

如果是我們兩個,還有活下去的希望。

可以做到的,賭一把。

林苑知道自己為什麼看向他。他總是能和自己想像的一樣。

虎鯨停了下來,林苑閉了片刻雙眼,再睜開,一雙瞳孔化為金色。

她踩在虎鯨的背上,烈烈的風吹起她的長發,她伸出蒼白的手指,那手指着前方,開口說話,

“你們先行一步,在前方地堡等我們。”

那聲音明明很輕,卻有如教堂的鐘聲,響在現場幾位哨兵的腦海中。

迷惑心神,不可違逆,

朝着畸變種衝去的雷歇爾,剛剛停下腳步的雲洛和杜圓圓,先是愣了愣,隨後雙目逐漸迷茫,

彷彿忘記了眼前的畸變種和難以這道解決的困境,他們轉過頭,朝着遠離戰場的方向,提高速度埋首疾沖。

只有林苑和倪霽兩人停下腳步。

獨角獸速度極快,在妮可反應過來之前,一馬當先已經遠遠離開。

“小苑!”妮可不安的聲音從風裏傳來。

林苑的觸手在她錯身而過的時候,突然出現,捏了捏她的手掌又放開。把自己的想法傳遞給她。

“等我,我遲早還會追上你們。”

“照顧好哨兵們,或許我們在終點見面。”

夥伴們離開了。

或許他們會生氣,但這也是自己和倪霽能活下來之後才需要考慮的道歉。

很久沒有並肩作戰了,這感覺真令人懷念。

倪霽和林苑隔着花海交換了一下眼神。

這一場戰鬥兇險在於時間,焚毀一切的太陽不知何時就會升起,每流逝的一秒都是兩個人的生命。

一場賭注,讓隊友先走,壓上兩個人的性命為籌碼。

不能輸。

倪霽抽刀,骨色的白刀飲血為紅刃,向著怪物迎去。

不會輸的。

林苑立於虎鯨脊背,雙眸金芒具深,轉向那隻山嶽般的巨怪。

高如山巒的巨大生物,低下戴着面具一般的冰冷臉孔,低眸垂視着地面上爬蟲一般兩個小小的人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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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侵[向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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