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新朝氣象
黨守素一身鴛鴦戰袍，並未着甲，他是軍中前輩，素有威名，李紅衣等都是小輩，趕緊恭敬行禮。
見李過竟讓黨守素出迎，李雙喜一臉驚訝之色：“黨大叔，怎麼回事，鄭拙竟有如此面子，勞您老人家大駕相迎，好生嚇人。”
黨守素一巴掌拍在李雙喜後背，推他前行，笑罵道：“才進城待了幾天，就學地文縐縐，咋地，要考秀才啊？瞧瞧李來亨，少年穩重。”
又對幾人低聲說：“咱們走慢點，裏面劉大帥李大帥正在計較，要派鄭拙到哪裏去呢。”
“劉大帥早在固原鎮就定下來這事，今趟也是專門讓帶上鄭拙，沒想只來了一天，李大帥今早就找過來要人，現如今兩人還互不相讓，正在爭執。”
“他是我營中人，我找借口出來接人，免得夾在中間難受，他兩商量個結果，咱進去了好說。”
最後更是得意笑出聲來，調侃道：“你這趟出來，回不去嘍，待會讓去哪兒就去哪兒，可別挑三揀四。”
鄭拙只好稱是。
邊上李翠微聽到，頓時不樂意，一臉着急：“大哥都說好了，讓鄭拙教授少年營武藝，怎麼還定不下來啊，我去找皇後娘娘說。”
黨守素驚訝看一眼裝作不知的李紅衣，連忙勸阻：“別急別急，等會再看。”
進了大門，李雙喜就乖覺地不說話，跟在眾人身後，聽黨守素喋喋不休給鄭拙叮囑：
“這裏是我大順新朝暫時處理公事所在，皇上至簡至朴，與六政府各衙門都在此處，可不是一般地界。”
“記住嘍，不許亂跑大聲喧嘩，也不可驕奢浪費。你我分屬軍部管轄，乃是六政府之一，還在裏面，等回頭分派完了，使人帶你去駐紮營地，先認個路，好以後行走。”
黨守素生怕鄭拙出身偏僻之地，不懂朝廷諸多規矩，萬一惹了麻煩，終究臉上無光，抓緊時間介紹，恨不得一時間將自己所知，填鴨式給弄出一個萬事通來。
鄭拙聽得糊裏糊塗，只記得什麼御史，什麼平章事，軍師，弘文館，在偌大花園似的王府各個院子辦公，裏面都是些大人物，尚書好幾個，侍郎滿天飛，中郎從事無數，乃新朝中樞所在。
他只是小小夜不收，機緣巧合才到此等朝廷重地，哪裏會惹出麻煩，心中不以為然。
府內大院中有人或進或出，來往眾多，服飾不一，卻未見戲文中那般頭頂烏紗帽、腰纏白玉帶，大多是不着甲的軍士，偶爾見個文士打扮的，也是跑得飛起，匆匆忙忙，不大像個正經文人。
一路跟進，鄭拙不願東張西望，顯得沒見過世面，但畢竟偷偷瞄了幾眼。
自己不說話不亂跑不惹事就成，眼睛偷瞄幾眼諒也無妨。
只是走的甚慢，兜兜轉轉，走了許久，便也懶得瞧了，又聽黨守素講得深奧，全是自己不懂的。
沒聽幾句就覺心中無聊起來，恨不得早早離了此處。
自己見過最富貴的地方是蘭州肅王府，然而與此處相比，差距甚大。
這秦王府，修葺地極為精緻講究，且綠植樹木眾多，尤為吸引他目光的，是一株高大樹木，枝條上紅彤彤的果子看着誘人。
原來這新朝武功赫赫，文官卻是稀缺，設下一應規制，大致與前朝彷彿，各部官員仍以歸降舊人居多，只是增刪了一些冗餘的官銜，改了一些官階名稱，當下仍以軍法治國，只待攻克京城，再重定綱憲。
黨守素雖在其中，
只是造反打仗好手，哪知其中究竟，也就知道大概，謹守本分而已。
他熟知軍營中夜不收的驕傲與執拗，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一時都講給鄭拙，生怕這小子年輕無知，意氣用事，錯失在中央表現良機。
如此慢慢穿過幾處長廊，數個院落，遠遠一處大殿金碧輝煌，門外站了多少將官，等待傳召。
黨守素做側耳傾聽狀，似乎放下心來，示意隨自己進去。
鄭拙乖乖跟在最後，面不改色平心靜氣。
他早聽出裏面只有兩人低聲交談，並無爭吵的聲音。
進門之後，一張偌大的低腿長桌上，沙土堆積出種種山勢道路城鎮，比輿圖更為詳細，頓時吸引了鄭拙目光。
殿中李過與劉宗敏站在長桌一側，指着長桌談笑晏晏，見眾人進門，抬頭往眾人瞧來。
大傢伙趕忙見禮，鄭拙也隨着施禮，畢竟目光還在別處，立時讓劉宗敏看見，揮手示意其他人不用如此，喚道：“小子，到這邊來。”
李過目蘊笑意，氣定神閑，等着瞧劉宗敏如何施為。
鄭拙趕緊上前幾步，到兩人下首站定行禮，聽劉宗敏問話：“你見過這物事嗎？”
這哪裏見過，西征軍都是帶着僅有的輿圖，全靠哨營帶回詳細地形，但剛才掃了幾眼，已是知道這是芥子輿圖，卻也不懼，大聲回答：“大帥，這是輿圖。”
軍中上下問答，向來如此，聲音洪亮清楚。
鄭拙見到上官詢問，自然以軍中方式，顯得訓練有素，頓時讓黨守素麵上有光。
劉宗敏滿意地上下打量，當兵自該有當兵的樣子，顯然此子在軍中這段時間，融入了大順軍。
李紅衣等只覺與昨日大有區別，此刻的鄭拙，平添精神，更有肅殺之氣，儼然老兵一個。
劉宗敏高大威猛，見自己挑的人有模有樣，已入正規，有心助鄭拙一把，-故意翻眼道：“這是沙盤輿圖，你眼睛盯在上面，那就來說說，從哪裏進兵京城為宜。”
原來新朝既立，這位前軍總帥，早已胸懷天下，日日苦思一統江山之策，今日見到李過，立即拉住這義軍另一重要將領，共商對策。
至於李過討要鄭拙升任少年營教頭，他樂見其成，又轉念間決定推擋一二，免得將如此出色的夜不收放在閑職上，招來不必要的慢待。
他與李過諸將隨當今皇上轉戰天下，歷經苦難，是真正生死與共的戰友，向來對後輩提攜有加，樂見後輩快速成長，與自己一起使力，豈會因一人而誤軍國大計。
只是故意端起架子搬擋幾句，玩笑而已。
他們久經磨難，俱都胸懷寬闊，早想結束這無休止的戰爭日子。
此時話鋒一轉，立即商量正事，有心再指點提攜後輩，助其放眼天下，不可鼠目寸光。
黨守素和劉宗敏李過並肩作戰多年，豈能不知劉帥心思，使眼色給發愣的鄭拙，讓他莫要懼怕，只管大膽講來。
李過瞧見，心中暗笑，這兩位老哥，是要苦心栽培，顯然對鄭拙很是欣賞，自己要來，是賺着了。於是喜滋滋瞧着，看他在軍略上有何見解。
其餘三人，皆以為劉帥是在當眾考較，不禁擔起心來。
從偏遠地區來的小兵，怎麼讓他能說出事關天下的軍略？
李紅衣就想着怎麼待會幫他說辭，李翠微更是想到要找父皇母后求情。
大殿中一時靜默無聲，只等眨巴眼睛瞅着沙盤的鄭拙說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