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初臨長安
翌日晨初，軍中點卯炮響三聲，少年營已躁嚷起來，校場操練喊殺震天，營內各處洒掃晾曬，炊煙升起，秩序井然又朝氣蓬勃。
李紅衣精心挑選的軍中內外棉服，更有外套青色箭衣、武士巾，讓快快換上動身。
自進關中，雖在深冬，但已比西北暖和了許多，鄭拙的全套保暖羊皮襖子確也不合大眾，昨夜美美洗浴一番，當下換上新衣，頓覺和昔日自己大為不同，走路都覺彆扭的挪出帳篷，致謝還不知師門的紅衣師姐。
李紅衣嬌笑道：“翠微公主連夜給你做的箭衣，內外棉服則是姐姐我費心找到又改了一改，這般大恩也不需你記在心裏，翠微公主的安危你可要多些操心，我不在的時候你可當回事。”
見鄭拙頭髮凌亂，要隨便束到一起，用桃木棍子插上，頓時不願意，強摁坐在石鎖上，只管把那武士巾裹住髮髻，包紮緊密了。
這才讓站起身來。
只見頭髮整齊面目清秀，熊背蜂腰，青色圓領箭衣修長合身，寬帶纏腰，皮靴兜褲，份外襯得身形高挑起來，隨意往那裏一站，便如和昨夜的徹頭徹尾換了一個人，只是精瘦的臉尖尖的下巴，難掩此前曾份外辛苦的事實。
跟來的李翠微李雙喜李來亨及幾名隨行侍女看到，頓覺眼前一亮，立刻和只着軍中服色的李雙喜比較起來，紛紛偷笑。
李雙喜左右看看，唉聲嘆氣對李紅衣道：“大姐，你這也太偏心了，教頭大俠武藝高超還會醫病，你還給打扮的花枝招展，讓我營中少年可怎麼活啊。”
頗多幽怨。
李紅衣揮手笑道：“快走快走，你們看好營里，我們還要趕路。”
卻是怪笑着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李翠微。
一臉羞澀的李翠微只當不知，逕往馬欄走去，輕飄飄說道：“快些走罷，還要去宮中給娘娘請安。”
這姑娘今日換了一身淺綠色褂襖，黑絨披風，比昨日更是清秀，更多了勃勃英氣。
鄭拙尋思刀怎麼辦？數日來他刀不離身，已成習慣，當下問背劍的李紅衣。
李紅衣立即訓斥道：“我們是進城去，又不是去打仗，只管放到這裏，總得讓我們扣個東西，不然你跑了怎辦？”
這話講得古怪，明顯是嚇唬鄉下老實人，鄭拙立刻不敢多說，這婆娘翻臉只在瞬息之間，着實招惹不起，乖乖放好雙刀，眼珠一轉，將存起的幾顆碎銀裝到腰間。
這一番縱馬起身，神清氣爽，天氣也徹底放晴，遙遙能看見長安高聳城牆，寬闊大路兩邊田野青青，村莊也漸漸密集起來，路上多見行人百姓來往，竟與西北惶惶不可終日的戰亂光陰截然不同。
越往長安城中去，村莊人煙越是稠密，馬速減緩，李雙喜不斷指點介紹四圍，道：“咱軍中規矩第一條，凡縱馬踏田毀苗，立斬不饒。你可小心了，不然豹子頭鄭教頭可就慘了，恐怕翠微公主都救不了你。”
側耳偷聽的李翠微轉頭呸一聲，道：“那是軍令，和我救有什麼關係。”
李雙喜只是嘿嘿一樂，讓李翠微拿他無法，又吹噓：“等進城辦了公差，我帶你去咥一碗羊肉泡饃，那可是西安城的招牌美食。”
鄭拙連忙問道：“我們在西北一直叫長安，怎麼聽人說叫西安，後來又叫長安，我都糊塗了，到底叫個啥？”
李雙喜自知失言，連忙鬼鬼祟祟道：
“你這可要記住了，以前叫西安，現在叫長安，不能再叫西安了，
嘿嘿，城裏有處著名的‘醉長安’酒樓，改日我們定要去一趟。”
又裝模作樣大聲說道：“進城之後不許騎馬擾民，只可牽馬步行，這可是第一大忌，記住了。”
邊上李翠微忍無可忍，怒斥道：“剛才第一，現在又來個第一忌，你要說就說清楚些，哥哥真是糊塗。”
邊上李紅衣被李雙喜逗得大樂，鄭拙也是莞爾。
李雙喜毫不介意，繼續揮斥方遒：
“攻破長安城時，對城牆民宅有些損壞，皇上都令人賠償修葺了，城裏城外凡是贓官惡霸富紳都戰戰兢兢，凡是老百姓卻都知我軍紀律嚴明，又不納糧，還不繳稅，便是軍餉，也只追贓助餉，脾氣都大得很，進城了不要招惹，不然軍中督司一來，倒霉的必是咱們。”
鄭拙連忙點頭記住，心中對這些規矩很是敬佩，愛民如子，歷來是盛世氣象，定要遵照。
待到輕鬆進了西城安定門，幾人牽馬緩行，路上人來人往，兩邊店鋪櫛次鱗比，旗幡高懸，越往裏樓層都高起來，需要仰頭觀望，各種顏色如亂花一般迷了眼睛。
街道寬的不像話，行人左右分散互不干擾，人馬各行其道，讓鄭拙這土包子心神震懾，規規矩矩的跟着李雙喜行走。
李雙喜得意地給他一一介紹，茶肆酒肆布肆，布坊樂坊葯坊，指點頗多卻又語焉不詳，顯然未曾親嘗親試過，漸漸過了文廟，鐘樓，鼓樓，看見一座高六層的巨大酒樓，上書三個大字‘山陝樓’，又往前行，看見了李雙喜說的‘醉長安’，果然食客如潮，兩人會心一笑，蠢蠢欲動。
繼續前行，右側一片巨大市場，眾多攤販，更有騾馬驢牛，牌坊上寫着‘騾馬市’，人流更多，繁華非常。
鄭拙心中沉醉，感嘆這才是過日子的地方，遠處小街上一處旗幡飄起，上書‘山陝商會’，頓時眼睛明亮，暗暗記在心裏。
再往前一處廣場，義軍四方設崗，李雙喜講到：“這裏是原先狗朝廷的秦王府，皇上和當朝各部都在此處辦公，注意一些。”自己也是不再多說，縮在李翠微身後。
待到門口拴馬，通報進去要找李過大帥，過得一會，遠遠隔着大門一人叫道：“鄭拙，你小子可以啊，李大帥把你誇上天去，讓我來接，我就說‘俠少教頭’怎麼這麼熟悉，原來是你，造化啊。”
聲到人到，正是前哨營主官黨守素將軍，喜滋滋又驚訝地瞧着大變模樣的鄭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