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五 智珠
鄭拙雙手抱着聶紅衣，不敢稍動，側身提腳，迎着氣牆一掃，身形這才後退，怒了：“幹啥？”
這一腳有個名頭，喚作‘信步鍾離’，本是‘長生道拳’一式身法，此時拿來急用，撤身為主，不求反擊，內蘊了三分真力。
好在兩股真力一觸即分，那女人不施后招，恍若未曾有過交手，將自己又裹進斗篷，十分不屑：
“不鬧啥，就想教訓你。誰讓你問話不回。”
“我又不認得你。”
沒見過如此不講理的女人。
“你抱的是誰？”
“讓你管？”
“你，你，”那姑娘聲音越來越冷：“你抱的可是紅衣姐？”
“咦，”鄭拙聽她竟知道聶紅衣，驚詫莫名，上下再打量一遍，客氣道：“姑娘是？”
那姑娘聽他口氣，知道沒錯，怒聲追問：
“你是誰？你把紅衣姐怎麼了？”
“是智珠妹子？”
懷中聶紅衣驚醒過來，聞聲問了一句，轉頭看去。
鄭拙將她輕輕扶着站定，那姑娘已閃身到了跟前，伸手扶住聶紅衣，顫聲叫出聲：“紅衣姐，你受傷了？”
只這一句，可知她們關係非常。
這姑娘斗篷里一身淡綠色衣裙，膚白如雪，指如嫩蔥，搭在聶紅衣腕上脈門，稍聽一下，即刻果斷道：
“隨我去見師傅。”
聶紅衣柔柔問她：“師傅來了？”一雙妙目卻瞧向鄭拙。
那姑娘見聶紅衣目光猶豫看向小道士，秀眉緊蹙：“他是誰？師傅正與幾位前輩議事，不見外人。”
語氣中自有一股厭煩疏離。
鄭拙摸不着頭腦，拱手報名：“鄭拙。”
那姑娘卻不理他，自顧自問聶紅衣：“是姐夫？”
這卻有些尷尬，鄭拙不好開口，也不再說。
聶紅衣羞紅了臉：“帶我去見師傅吧，回頭細說。”
眼中抱歉瞧過來一眼。
鄭拙明白：“那我在這裏等你。”
那姑娘不容置疑：“你不用等，師姐我自會照顧。”
聶紅衣見這光景不對，連忙解釋：“我智珠師妹性子急，你別見怪，待會叫你去見師傅。”
鄭拙嗯嗯答應，再次拱手：“有勞智珠——仙子。”卻是叫到一半覺得直呼其名不妥，叫師妹更是不妥，乾脆仙子就脫口而出。
那智珠姑娘和聶紅衣互視一眼，‘噗嗤’一聲齊齊笑出聲來。
被稱為仙子，智珠姑娘大為滿意，銀鈴般笑道：“算你有點眼力，還會說話，那就隨我們一起去吧，師傅見不見你，可是兩說。”
說完扶着聶紅衣向江邊掠去，肩膀一絲不晃，速度
極快。
鄭拙跟在後面，暗自咋舌，這姑娘看似比自己年齡小，但一身修為深不可測。
數丈外江岸山窩，泊着一艘不小的大蓬船，聶紅衣
兩人直掠上船，呼喚一聲，進去艙內。
鄭拙眼見兩人落下去那船紋絲未動，只覺頭皮發麻，這姑娘輕功屬實驚人，自己可不敢冒然上船，收住腳步，觀水等候。
天色漸漸要暗，水聲嗚咽滔滔不絕，暗影重重，漢水從此東流，與丹江合於一處，流經襄陽，將在武昌府匯入大川。
襄陽、武昌皆為國家湖廣重鎮，屢遭戰火，大順軍
和張獻忠的大西軍，在這裏反覆洗劫，大敗官兵，如今是大順軍的地盤。
以鄭拙所知，僅止於此，
心中暗暗鼓勁，待九州統
一，定要買舟順水東下，一覽如畫江山。
他數日來屢經風波，今日一天不曾停歇，難得此刻
安靜消閑，聶紅衣又有師門照顧，真是身心俱釋。
一時陶醉起來，真罡綿綿運轉，就那麼矗立當地，與天地融為一體。
鄭拙調息良久，耳中傳來好聽聲音：
“師傅叫你上船來。”
不知何時，智珠姑娘俏生生立在船頭，說一聲就轉
身回艙。
艙內燭火亮起。
鄭拙心有忐忑，將渾身上下收拾齊整，輕輕登上船，
在船頭甲板施禮：“晚輩鄭拙，拜見前輩。”
“進來吧。”一道清冷男聲淡淡道。
按正常待客之禮，智珠仙子應站立艙外，裏面
允請，她要揭開門帘，招呼進入。
但顯然智珠仙子對他怨氣甚重，不願伺候。
船艙略顯低矮，鄭拙躬身揭簾進艙，瞧見上首雲床上，盤膝端坐一白袍老者，紫冠白髮白須，莊嚴出塵，面向艙門冷冷瞧着自己，下首有兩黑衣人分兩邊面向老者盤坐，而智珠則在老者身後，隔間門內跪坐。
鄭拙雖然到了聶紅衣長輩處，仍自然保持警惕，瞬間把握形勢，排除潛在危險，躬身施禮：
“晚輩鄭拙，拜見前輩。”聲音洪亮。
老者面色古怪，拈鬚微笑起來，下首兩人回頭看來，一人微笑，一位面色尷尬，瞪大了眼睛。
鄭拙偷眼瞧見，立刻‘噗通’跪倒在地，磕下頭去，顫聲道：“師父。”
姜常風道長鬚髮皆又斑白不少，嗔怪道：“前輩在上，怎可不施大禮？見長者怎還帶着兵刃？”
鄭拙喏喏稱是，手忙腳亂解了長刀短刃，放到地上，向老者又要磕頭。
那老者瞧得有趣，呵呵笑道：“常風真人太嚴苛了，瞧把孩子把作的，好孩子，不用磕頭，到我跟前來坐。”
智珠仙子早笑得前仰后跌，雙手拚命捂住嘴巴。
鄭拙倒不覺得尷尬，事實他現在極其開懷，連忙‘嗯嗯’應着，遵命起身。
哪知耳邊聽師傅不滿道：“上面是司空真人，這位是王常月真人，豈能不拜？”
鄭拙應聲再次跪倒在地，撞得地板‘咚’一聲重響。
裏間智珠仙子再忍不住，‘哈哈’笑出聲來，趕緊捂住嘴巴。
鄭拙卻是顧不得，‘咚咚咚’連磕三個：“見過真人，師叔。”
王常月是諸葛思恆師傅，鄭拙哪敢怠慢，而老者是聶紅衣師傅，那更是心甘情願。
老者擺手笑道：“好孩子，以後莫要行此大禮，快到我身邊來。”
鄭拙懦懦瞧一眼師傅，那意思自然是得聽師傅吩咐。
姜常風拱手向老者笑道：“前輩太寵這孩子了。”
老者拈鬚瞠目：“我可聽說這孩子還未入你師門，那自然是聽我的。”
王常月笑出聲來：“姜師兄今日就讓孩子重回師門吧，不然我就搶人了。”
鄭拙頓時心裏激動起來，熱切看向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