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柳絲絲是她爹——東凜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師凌豫北，今年新進門的妾室，不過二九年紀，本是青樓女子，懷了身孕才被抬了進來。雖然凌暮歌一直不喜，但到底是有父親的骨肉，總不好傳出去讓人說她苛待人。
從前她不在乎泛泛之交，才會在被人誣陷時四面楚歌，今生，她會把曲意逢迎用到極致，將凌雲歆和沐靖政加註在她身上的百倍奉還。這一次，沐靖政只會親眼看着，唾手可得的皇位離他越來越遠！
至於善良賢惠這個名聲，也再不會屬於凌雲歆。
清漪接話很快，但柳絲絲在風月場混跡多年，比她反應還快，剛要坐下的腿立刻站起身來。
“三小姐莫怪清漪，是奴自己擔心您的身體，執意留下，也只是坐了一會兒，並沒有不適。”柳絲絲一口一個奴，態度誠懇，倒讓凌暮歌有些訝異。
“姨娘到底懷着身子，快些坐下吧，若有不適定要告訴我。”凌暮歌柔聲吩咐，“清漪，給柳姨娘加個墊子。”
“是。”
聞言，凌雲妗和柳絲絲心中不約而同劃過一抹詫異。
他們府里這個嫡女，素來性子孤高冷傲，府里只與四小姐親近，對於其他人都是愛搭不理。
她們本做好了白等的準備，卻沒想到不僅見了人，這凌暮歌竟還開始關心起別的人，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多謝三小姐關心。”柳絲絲受寵若驚，道謝后坐下，老老實實不再吭聲。
凌雲妗自始至終臉上都帶着得體的微笑，此刻有了說話的機會，適時露出了擔憂，“三妹妹，你如今可覺着好些了？可曾有發高熱？”
看着眼前溫和大度、進退得宜的凌雲妗，凌暮歌虛弱地扯出一絲微笑，“多謝二姐姐關心，聽清漪說，午時那會子發了高熱，現下退了，身子已經舒坦許多。”
聞言，凌雲妗不住點頭，臉上擔憂不減，“三妹妹，你一向怕水，怎的突然想去湖邊了？”
凌暮歌微微挑眉，口中嘆息一聲，“是為了四妹妹的荷包，那是她母親送的舊物。”
凌雲妗眼中露出點點疑惑，似還有一絲欲言又止，勾足了旁人胃口。
正待她要說話，凌暮歌卻開了口，“二姐，五妹妹怎麼沒和你一起？”凌雲姝和凌雲妗同為王氏所生，若是來也應當兩人一起，這面子才做全了。
凌雲妗不疾不徐放下茶杯，眉間點點溫柔散開，如同冬日的太陽，驅散所有陰鬱，“你落水后久久昏迷不醒，姨娘便攜五妹上香祈願，希望你能快些痊癒，眼下興許還在寺里，若是知道三妹妹你醒了，她們定然同我一樣高興。”
“小姐，薛姨娘來了。”
凌暮歌挑眉，“請她進來吧。”
瞧模樣，薛氏是得到她醒的消息便趕過來了，而凌雲歆至今都沒出現，還真是對自己了如指掌，篤定自己不會見除了她以外的人。
“三小姐，二小姐，柳妹妹。”見已經坐了兩個人，薛氏微微蹙眉，面上有些怯弱，只是看向凌暮歌的眼中充滿了擔憂。
“薛姨娘坐吧。”薛氏本是祖母身邊陪嫁嬤嬤的女兒，後來送到她母親房中伺候。凌暮歌的母親還在世時，也對薛氏多有照拂。
薛氏身份太低，做人都是謹小慎微，卻也一直記着恩情，前世時，對自己的事情一直在暗中上心。雖然很多時候是基於自保的基礎上，但在這樣水深火熱的宅子裏，她肯三番兩次提點自己，已經很難得了。
可惜她前世自詡清高不沾塵世，又多番躲避薛氏，並不曾聽進去，也就沒有對凌雲歆生疑。
“清漪，歌兒退了高熱可有進食？”打量着凌暮歌瘦削泛着蒼白的面龐，薛氏低聲問的卻是清漪。
“小姐自醒來還不曾進食。”清漪如實回答，眼神小心看向凌暮歌，見她依舊笑意盈盈，心下拿不準自家小姐的心思。
“去端些粥來吧，你家小姐身子還未好全，不能這樣任性。”薛氏柔聲開口，到底不能傷了身子。
“小姐……”
“姨娘這樣說了，你便去吧。”凌暮歌故作頭疼，揉了揉太陽穴，確是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出於對自家母親的尊敬，她見到薛氏時，多少還是會聽她幾句話。
吩咐過後，薛氏也坐在一旁不再開口。
“薛姐姐，怎麼不見六小姐的身影？”柳絲絲柔聲問着，又掩着唇道，“畢竟她性子一向活絡。”
薛氏自知她不安好心，卻又無計可施，只能看向了凌暮歌，中氣不足般，唯唯諾諾開口，“柳妹妹果然記得清楚，畫兒本是要來的，妾身午時喚她，這沒大沒小的正在爬樹，聽了妾身的話一着急，便從樹上摔了下來，眼下正在房裏躺着，倒是托妾身帶來一個小玩意。”
說著，薛氏小心翼翼拿出一個小小的泥人，“妾身想着，歌兒你興許不喜歡這樣的玩意兒，便……遲疑着沒有拿出來。”
“既然六妹說了送我，豈有不收的道理？”凌暮歌才不信薛氏這個借口。因為她的不冷不熱，凌雲畫一直對她頗有微詞，怎麼可能因為急着過來摔了腿。只是薛氏這樣說了，她也不好揪着不放。
“姐姐，姐姐你終於醒了……”伴隨着一個急切充滿擔憂的聲音，一道倩影重重摔在了門口，看着都疼。
凌暮歌忙垂下眼帘，遮住那一瞬的犀利，再抬頭時，只剩下了平淡，“這是誰？趕緊扶去大堂，再請大夫過來診治吧。”
凌雲歆進門時發現凌暮歌將人通通迎了進去，方才懊惱自己來晚一步。本以為使這苦肉計，凌暮歌可以直接認出自己，加上對她的心疼，肯定會讓人把自己扶進屋去。
但凌暮歌開口，卻讓她嘴角的笑僵在原處。
凌雲歆以為凌暮歌是沒認出自己，眼中淚意流轉，抬起頭來，看向凌暮歌的雙眸帶着擔憂和隱隱的委屈，似是埋怨凌暮歌沒有及時將她認出來。
若如往常不知她對自己無半點真心，凌暮歌肯定不顧自己身體虛弱，滿懷愧疚親自將人扶起來。此刻心裏有了一面明鏡，凌雲歆的做法落在她的眼裏，如同小丑一般，原形畢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