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簡短的兩句話,顧行川猛然從夢中驚醒。醒來時後背的衣衫已被薄汗浸濕,他大口喘着氣,被人大力鉗制在懷的感覺彷彿仍殘留在身上,耳朵、頸間被呼吸拂過的溫熱也好似還在。
不會的。
顧行川在腦海里想着,他意識到自己做的這個夢有多荒唐,荒唐的不是夢中,蕭可均居然將他關了起來——因為這確實是他會做出來的事。
顧行川荒唐的是,他竟還會夢到對方。
這是為什麼,須知即使在系統帶他脫離那個世界時,顧行川都從未想起過對方,又談何夢到……
顧行川撐着床靠坐起來,心底想法頗多,他想到了下午瞧見顧言哭鼻子時自己也是這般,無端便聯想到了那個人。
一切彷彿都是因為他的日有所思,不是什麼預兆。
顧行川說服了自己,再睡是一時半會也睡不着了,於是索性起床去浴室沖了個澡,而後回到床上,陷入無聊和複雜兩種情緒交織。
最終顧行川拿出手機看了眼,現在是凌晨三點,既然睡不着,他決定隨便找個遊戲玩玩打發時間,順便轉移一下注意力。
*
大乾王朝。
男人頭戴冠冕,身着明黃朝服,步履匆匆地朝着前方大步而行,冕旒隨着他的步子晃動,撞擊在一起發出脆響,聲音不絕於耳,顯露出對方的急切。
王福泉拿着拂塵跟在疾步的帝王身後,此時才將將下朝,然陛下卻是不回明璽宮,而是轉道去往了觀星閣——那裏是國師住的地方。
不知陛下要找國師何事,如此行色匆忙,連儀仗都不用,但王福泉也不敢問,亦不敢多想。
一行人跟在帝王身後片刻就到了觀星閣,王福泉沖後方的太監宮女擺了擺手,自己則隨帝王入內,走到門邊又停了下來,沒有繼續跟進。
王福泉聽到帝王踏步而入時,對方那低沉的嗓音傳了過來,透着點急不可耐。
“國師,可有找到太傅的消息。”
守在門外的王福泉一怔,臉上漸漸瀰漫出茫然和驚愕等神色來。
能被陛下口稱‘太傅’的,也只有那位曾經朝堂上獨攬大權,甚至隱隱凌駕於皇權之上且受無數人詬病的前左相大人。
但......那位不是已經仙逝了嗎。王福泉臉上的表情有些空白。
殿內。
回應蕭可均的是一句:“有也沒有。”
模稜兩可的回答,卻讓蕭可均腳下步子頓住,他的五官稜角分明,面部線條冷硬非常,天生自有一股王者之氣,此時卻驀地放柔,再開口時,蕭可均的聲音變得及其沙啞,“此話怎講。”
說話間,蕭可均走到窗邊站定,順着說話之人的目光穿透窗欞一同看向天邊。
蕭可均蹙了下眉,收回視線望向旁邊。
被他墨色的眸子盯視,秋雲微笑着嘆了口氣,笑容里隱約夾帶着幾分澀然,語氣卻變得淡了淡,“只要是他的事情,你總會如此上心,當初你又何必……”
“無需再提。”蕭可均打斷他的后話。
當初的事情他不欲再想,如果不是他多疑,又哪有後續的那些事,若不是他的不對,太傅又怎會離他而去……思緒到這裏,蕭可均感覺到心口一陣撕扯,心臟像是被人狠狠揪住。
都是因為他。
是他的錯,太傅才會離開。
“我算出來,他已經死、”
秋雲微話音未落,蕭可均再次打斷,他抬眸,漆黑瞳仁里,流淌着從腥風血雨中帶出來的煞氣。
他從未相信過,他的太傅會死。
見狀,秋雲微自知失言地閉上了嘴,眼神跟着流露出懷念,接着側首,“但據卦象分析,尚存一線生機。”
只是那一線,似乎有些奇怪,更甚者,這一卦都很有些詭異,好像只要是跟那個人有關的,全都會變得奇怪。
思及此,秋雲微淺淺皺起眉頭,他的長相相較之下更偏柔和,周身更有一股與世無爭的氣息,眼下的愁緒似突兀般地纏繞在他身上。
當年的他,是顧行川的至交好友。
只不過仍是那個千古難題將秋雲微困住,繞是他亦無法避開——忠義難全,秋雲微一直是先帝為保太子留下的一枚棋子,從始至終都是站在蕭可均這邊。
聽到‘尚存一線生機’,蕭可均雙目悄然染上一抹猩紅。
他的太傅……
尚在人間。
這樣的念頭深深紮根在蕭可均的腦海里,他的呼吸跟着變沉,“找。”
“不惜一切代價。”
“朕都要把人找出來。”
朕只要他。
*
顧行川在遊戲中暢遊許久,直至天光破曉,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劃開雲層,他活動了一下因為維持一個姿勢太久而變得有些僵硬的身體,緩了半晌才從床上下來去了盥洗室。
洗漱完下樓,顧行川迎面就撞上同樣早起的顧墨,還有不被允許睡懶覺苦兮兮的顧鑫,前者精神飽滿,後者卻很是萎靡。
兄弟三人打了個照面。
原本還有些睡眼惺忪的顧鑫一看到顧行川,霎時清醒,“二哥!”
突然被打了個招呼的顧行川怔了怔,而早在昨天因為順利得到了二哥的好友位的顧鑫自認和自家二哥親近了不少,此刻已頗為熱情地湊了過來。
“二哥,你起得好早,”顧鑫像只聞到肉香的狗子,圍着顧行川就開始轉悠,末了還不禁同他抱怨,“我硬是天還沒亮就被大哥從床上扒起來,可困死我了。”
顧墨走過來,在他後腦勺輕拍了一記,聲音低低的,“如果不是你昨天胡鬧了一整天,我也不想管你,既然起來了準備一下就去寫作業。”
本還想着有二哥在,大哥會對他仁慈一點,顧鑫沒想到他家大哥依然是這麼的‘獨.裁’,沒辦法只能去寫作業了。
高中學業緊張,何況顧鑫已經高三。
顧家雖然有錢可也不會讓家中小輩肆意妄為,管教顧鑫的任務多是交給顧墨,因為顧鑫最怕的就是顧墨了。
待顧鑫離開,顧墨這才問顧行川,“稍後我們一起去公司?”
聽出他話語中的徵詢意味,顧行川憶起昨天自己答應了,於是點頭同意,“好。”
因為顧言昨天摔了腿,嬌生慣養的他這麼一摔,今天還有點瘸,所以早餐餐桌上依舊是兄弟三人,顧鑫得知今天是二哥第一次去公司,他想了想也要跟去。
“你在家寫作業。”顧墨沉聲道。
“但我也想去公司,”顧鑫請求,“我可以把作業一塊兒帶去。”
說著,顧鑫頭腦轉得飛快去看顧行川,眨巴着眼拖長音喊了一聲,“二哥——”示意他說句話。
顧行川沒說話,顧鑫繼續叫他。
坐在一邊的顧墨擰起眉,想說不用慣着他,卻見顧行川放下餐叉,慢條斯理地拿起桌上擺放的餐巾擦了擦嘴,接着拿起另一塊擦手,最後才抬頭,似笑非笑看着顧鑫。
“倘若你做得到去公司后不會再製造出一個人發出一百個人的聲音的效果,那麼,可以。”
顧行川的話聽得顧鑫一愣一愣,顧墨也默了,但又覺得十分有道理,遂頷首,“這樣也行。”
顧鑫:“……”
他有種被自家大哥和二哥聯手擠兌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
最後去公司的隊伍里還是加上了顧鑫,他這次老實了,沒再嘰嘰喳喳。
顧氏老宅因為在郊外,到公司還是有一段距離的,顧鑫在車開到一半時還是忍不住了,去跟同樣坐在後座的顧行川搭話,“二哥。”
顧行川轉頭看他,他晚上睡得並不安穩且又醒得太早,加上這會窗外的天忽然變得陰沉沉的,沒多久還飄起了小雨,雨絲打在車窗上,是個補眠的好時機,故而轉頭時神色帶了點睏倦。
顧行川只從鼻間輕輕應了一聲,“嗯?”
顧鑫見他搭理自己,覺得這次二哥回來好像有些變了,又感覺好像沒變。
二哥還是那個二哥,只是看着有了些距離感,顧鑫意圖將這距離感拉近,於是試着把顧行川拉到自己的陣營,“二哥,你不覺得大哥很兇嗎?”
家裏面只有大哥待他最為嚴厲,這也是顧鑫會怕他的原因。
顧鑫開始上眼藥,“大哥平日裏總是不苟言笑,我都怕他,聽說公司里的員工對待他跟對待皇帝一樣,謹小慎微。嘖嘖,二哥等會去了公司,你跟緊我點。”
顧行川聽顧鑫噼里啪啦說著,倏然一笑,看了眼車內沒有升起的擋板以及就在他們前面一排的位置,顧墨就坐在那裏。
聲音在車裏飄蕩,顧鑫只顧着自己的‘大聲密謀’,直到車內響起一聲輕咳把他後知後覺從自己的世界裏拉了出來。
顧鑫抬臉,瞧見根本沒有升起的擋板,大腦忽地一陣缺氧。
“大、大哥都聽、聽見了。”
顧墨冷淡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沒有。”
顧鑫:“……”就是聽見了。
好窒息,有那麼一瞬間,他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顧行川好笑地掃了掃顧鑫,末了輕笑出聲。
顧鑫本來就因為被顧墨抓包,耳根子通紅一片,這會聽到顧行川的笑聲,更是連面部都開始泛起紅暈。
等察覺到大哥沒有要追究的意思才鬆了口氣,又去看顧行川,“二哥……”
顧行川撇他,唇角微挑。
顧鑫這回學乖了,知道把擋板升起了,顧墨也沒管,顧鑫緊接著說下去,“二哥真不覺得大哥凶?”
雖然嘴上說凶,但其實顧鑫心底最親近的也是大哥,顧鑫現在才擔心起自己剛才說的話會真的影響到二哥,就想着找補。
“什麼當皇帝對待,都是我瞎說的,”顧鑫擺着手說,“二哥你可別信啊,大哥其實一點都不凶。”
顧行川不置可否。
就算是真皇帝,他也不是沒有面對過,沒什麼好怕。
顧鑫見他不在意的表情不似作偽,鬆了口氣,又想着再說點什麼好讓二哥把他剛才的話徹底忘掉,於是坐在車裏東張西望,心下一邊琢磨着要說什麼好。
此時車子已經駛離了郊區到了城市,透過車窗玻璃,只見就在不遠處的街道上,一隻灰色的大貓被雨水澆濕,細看之下,在它較大的身軀遮蓋的下方,居然還藏着一隻小小的橘貓。
顧鑫看得愣了愣,“二哥,你看那。”
顧行川循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見到那一大一小兩隻貓,內心沒有什麼太大的波瀾。
這樣的事情於他而言,看過就罷。
天地萬物,皆應順其自然,他不會幹涉,這是顧行川在那些穿越世界裏的生存法則,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動物亦是,若真因為這些置身其中……
顧行川想到那時的自己,眼眸不由暗了暗。
顧鑫還在身旁喃喃:“好可憐。”
他雖是富家少爺,卻難得的有同理心,見不得人間疾苦,車速飛快駛過,視野里再看不到那兩隻貓貓了,顧鑫的心情也不免隨之變得有些低落起來。
這樣瞬變的情緒自然逃不過顧行川的眼睛,早已不知不覺變得冷心冷情的他對於顧鑫的同理心有些難以理解。
要知道,天底下可憐的事又何止樁樁件件,如果所有所見之事都要插上一手,那即便同情心再泛濫,也並非取之不盡。
極有同情心的顧鑫忽然側過頭,“二哥不覺得它們可憐?”
顧行川沒說話。
顧鑫還在沖他解釋,“那隻灰色大貓明明自己在淋雨,卻還用身子給橘貓擋雨。”
顧行川依舊不語。
顧鑫這下覺出了不對,試探性地開口,“二哥?”
“怎麼了。”
顧鑫:“自己淋過雨,也不願看到別人淋雨,二哥不覺得那隻灰貓很好嗎?”
從思緒中回神,顧行川道:“好。”
終於得到回應,顧鑫聽見二哥還是贊同自己的,思維便忍不住發散,憧憬道:“二哥也是這樣嗎?”
顧行川啞然,繼而望向顧鑫的神情也變得認真了些許,看着顧鑫道:“不會。”
顧鑫沒料到自己得到的答案會是否定,嘴巴張了張又合上,唇邊蠕動好半天才說,“啊,不會啊……那二哥會怎麼樣?”
顧行川眉梢微揚,再度啟唇時,嗓音淡漠,透着漠不關心,以及一絲幾不可察的冷厲,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當然是,自己淋過雨,也要把別人踹水裏。”
這就是他,從某種方面來看,系統當初給予他的評價也算十分中肯了。
他這番話說得毫不留情,甚至有幾分果決,乾脆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隱隱顯現出來的強勢霸道令顧鑫瞪着眼,許久沒能說出話來。
‘自己淋過雨,也要把別人踹水裏’這句話在顧鑫腦子裏迴響,讓他一時有些失神,慢慢的,又深覺有道理。
顧鑫訥訥:“說得也是。”
他以後也要這麼做。
可有道理歸有道理,顧鑫還是,“但是那兩隻貓……”
少年話語裏的執拗清晰傳遞向顧行川,他看着自己這個弟弟,有那麼一刻在感嘆血緣的其妙。
這個樣子的顧鑫,好像跟以前的自己也沒差。
如此想着,顧行川便把擋板升了起來,在顧鑫一臉莫名中,他把剛才的兩隻貓和顧墨提了提,“就在還哲路第三個三岔路口靠右的第四個燈柱下,有一灰一橘兩隻貓。”
說到這,顧行川回首,“你想養還是放到寵物收容所照料?”
顧鑫完全沒想到事情最後還能這麼解決,想了想,還是選了後者。
他雖說覺得它們可憐是真,但要是養還是算了,即便是帶回去也是丟給傭人,何必再給他們增加工作,遂搖頭。
顧行川明了,又轉回去告訴了顧墨,後者很快打了個電話,稍後自會有保鏢把貓直接帶到附近的寵物收容所。
*
貓貓事件后,顧鑫看二哥的眼神又變了,“二哥你好厲害。”
“辦事的是大哥,這話你該去跟大哥說,”顧行川倒是沒有興趣把功勞攬到自己身上,“還有保鏢。”
顧鑫這個年紀,正是固執的時候,他覺得就是二哥厲害,畢竟,他都想不到這事還可以使喚大哥。
其實本質上他不過是想感嘆一下那兩隻貓,如同大多數人那樣,同情有餘,根本沒想過真的出手。即便最後心裏對那兩隻貓有少許耿耿於懷,可也很快就會拋諸腦後,不會過多在意它們的後續。
但二哥不一樣。
如果剛才不是二哥,等待那兩隻貓的,也許就是一個雨天後再也見不到陽光的結局,即使大貓有倖存活,可剛才看見的那隻小貓存活幾率卻是非常小的。
還有就是,顧鑫想到剛才二哥說到的地址,不禁咋舌。
二哥嘴上說踹水裏,可還不是上了心。
顧行川不知道他想了這麼多,這段插曲一過,公司也很快就到了。
顧墨先是帶着兄弟兩一起去到頂層,讓兩人進了總裁辦公室,他還有一個會議馬上要開,稍後他會讓秘書過來。
“半小時就回來。”顧墨特意朝顧行川叮囑了一句,表示自己的重視。
會議是前幾天就安排好了的,不能推遲,會影響後續的工作計劃,顧墨不欲讓手底下的人為他的臨時決定買單,只能暫時委屈自家弟弟。
本來顧言今天來公司的話,這個帶顧行川逛一下公司的任務會交給他,不過現在顧墨覺得這樣也好,不用顧言帶了。
另外則是有顧鑫在好像也不錯。
顧墨朝會議室走去,大秘宋躍青不多時就進了辦公室,提前得知了裏面兩人的身份,進門后宋躍青禮貌和他們打招呼,視線不着痕迹地擦過顧行川,金絲眼鏡后的雙眸神色內斂。
“四少還是果奶吧,二少也這個?”宋躍青按照以往顧墨吩咐的,只給三少、四少準備這個,對於顧行川,他多問了一句。
沒有輕視,即便這位少爺傳聞中是從外面認回來的。
到底是在顧墨手底下工作的,顧氏財閥總裁身邊的秘書,顧行川對宋躍青處事稍有了解,想到他的名字,習慣性道:“金鞭美少年,去躍青驄馬①。”
宋躍青身影停滯片刻,再次看向顧行川。
這位二少似乎不簡單。
並非是一語道破他的名字,而是從進門后,宋躍青就能從對方身上感受到那淺淡的壓迫,對方沒有刻意收斂,卻也沒有過多外放,肆意又不顯太過張揚,也實實在在能夠旁人感覺得到。
宋躍青低了低眼,精英的外表下情緒收斂得乾乾淨淨,道:“是,二少需要點什麼?”
顧行川:“白水。”
宋躍青問完就出去了,顧鑫‘啊’了一聲,然後又去跟顧行川叭叭:“宋秘書還是這樣,我上次讓他悄悄給我來杯可樂都拒絕了。哼,跟塊石頭一樣,又臭又硬,我都求幾次了,他只聽大哥的。”
“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放棄。”顧行川瞥瞥他的書包,“你該寫作業了。”
顧鑫:“噢。”
應完老實低頭寫作業。
顧行川正欲闔目休息,宋躍青卻在此時拿着兩人要的東西進來了,果奶送到了顧鑫手邊。而顧行川的那杯白水,宋躍青走過來,逕自彎腰,將水杯放到了他面前的桌上。
彎腰時,筆挺的西裝勾勒出男人應是特別訓練過精壯卻不過分健壯的身材,一起一立間,鼓動的肌肉線條看起來頗有幾分爆發力。
顧行川僅是一眼就又收回了目光,直到宋躍青走到門邊,他道:“稍後不用再進來了。”
顧行川說完,走到門邊的宋躍青背影陡然停了停,又迅速拉開門走了出去,同時留下的還有一句,“是的,二少。”
顧行川聽到這聲,閉起眼準備補覺,喉間溢出一道若有似無的哼笑。
這樣狀似無意的在他面前使這些小伎倆的人不知凡幾,顧行川只是新奇,這個宋躍青到底從哪裏看出來——他喜歡男人。
*
再次不知不覺睡去。
顧行川又一次感覺自己置身黑暗,獨屬於皇帝專用的龍涎香從鼻端湧入,這讓他不得不承認,自己這是又夢到那人了。
“太傅。”
這次聲音遠遠的,他的手上沒有任何被禁錮的感覺,顧行川聽到了蕭可均的聲音。
“太傅,”男人壓低的聲線悠悠傳過來,蘊藏着無數悔恨與愛戀,“孩兒錯了。”
“均兒錯了。”
顧行川唇瓣翕動,想說話,睜開眼卻是一片漆黑,喉間也像是發不出聲音,及至此時他才猛地回過神來。
這不是他的夢。
是他……曾經經歷過的。
蕭可均含着些瘋狂的聲音在他腦海中炸開,“太傅不要怪均兒,均兒說過的,你不要看別人,否則我會把太傅關起來。”
男人的嗓音猶如魔音在耳,“均兒只是想你,想你只看得見我,只看着我。”
“均兒……只有太傅了。”
這是。
他被關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