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搶人
卻說蘇禾昨日得知惠妃要從針宮局挑人上去伺候，回局裏后便着手收拾衣裳鞋襪，收拾了兩大包袱出來，還有許多帶不走的小玩意兒，都拿去散給眾人了。
今兒午飯時分，芸兒來尋她，故作惱怒，“蘇禾，我錯看你了，你平日裝着和我好，有好東西卻分給旁人不給我。”蘇禾笑道：“芸兒姐姐說笑了，我那些東西都是半舊的，不好意思送給你，”說著，從枕頭下摸出一隻蝦須銀鐲子，這是她身上最值錢的物件兒，原本就預備今日送給芸兒的。
“這鐲子才勉強配得上姐姐，留着就當個紀念罷，”蘇禾說著，將鐲子往她手腕上套，芸兒立即閃身躲開，笑道：“我同你說笑你就當真了，我才沒那麼厚臉皮向你要東西呢，不過你把東西都送了人，這又收拾好包袱是何意，”說著，眨了眨眼，“上頭有話下來？”
芸兒以為蘇禾要受封了，蘇禾卻沒聽出她的意思，道：“是有話下來，這兩日我就要走了，”說著，又把蝦須銀鐲遞過去一分。
芸兒見蘇禾如此誠心，不好再推辭，接過那鐲子自己套在腕子上，后解下自己的挖合如意堆綉荷包，從里掏出一顆鑲綠碧榴的銀戒指，遞給她道：“你要走，我也沒什麼送你，這個不如你的鐲子貴重，你好歹收着。”
蘇禾也不推遲，接了那戒指，珍而又重地放進自己的荷包。
之後芸兒又拉着蘇禾的手說了好一篇話，她雖比蘇禾大了七八歲，認得她也還不到一年，卻覺她是整個宮裏與自己最投契的，當下便像姐姐一樣叮囑教導她，說得蘇禾動容。
蘇禾道：“若我過不了眼下這關，那就罷了，若我將來有好日子過，必不忘姐姐。”
“眼下這關，眼下有什麼關？”正說著，便聽簾外有人來稟：“蘇禾，少監命你過去。”
蘇禾應了聲“就來”，轉頭同芸兒說往後有什麼事可拿着這鐲子來尋她，她能幫的必會儘力幫，兩人又敘了幾句，蘇禾將她送出門，便往正屋去了。
明間兒里左少監和有才等人都在，還有海嬤嬤，正同掌印徐公公說笑。
蘇禾進來，徐公公指了指她，笑向海嬤嬤：“你們可真會挑，這是針線上最拔尖兒的，皇後娘娘的衣裳都指名叫她綉，此事可請了皇後娘娘的示下，咱家怕到時娘娘指着針工局要人，給不出來，擔不起罪責。”
“您老安心，我們都按規矩辦事的，不會叫您為難，”海嬤嬤和顏悅色說著。
一旁的左少監向蘇禾道：“蘇禾，大喜，惠妃娘娘宮裏缺針線上的人，要調你過去，海嬤嬤親自來接你了，還不快謝恩！”
“多謝娘娘賞識，奴婢定不叫娘娘失望，”蘇禾蹲身一禮，海嬤嬤上前扶起她道：“今兒先把東西收拾收拾，要作別的人去作別，明兒這時候你到長春宮來，我給你安排。”
“奴婢沒什麼可收拾的，今兒便能過去，”蘇禾含笑道，話音才落，只聽屋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門房掀簾進來稟：“掌印，東廠來人了！”
話音未落，人已先至，只見門帘被挑起半幅，兩個着暗綠圓領袍的公公走進來，為首那個頭戴銀紋黑冠，神色倨傲的便是上回誘蘇禾前往東廠的小李子，蘇禾認出他，腦子裏轟隆一聲，心道不好。
徐公公深懼東廠威勢，陪笑着上前道：“小李公公，哪陣風把您吹來了？”
“近來東廠在審一要案，你們局裏一叫蘇禾的綉娘是要緊人證，咱家奉謝都督的命前來傳召，”他說著，目光像釘子一樣釘在蘇禾身上。
徐公公請他坐下說，左少監親自去沏茶，小李子卻說不必，向蘇禾使了個眼色，“跟咱家走一趟罷。”
“這……”徐公公看了眼海嬤嬤，“惠妃娘娘也要調她去伺候，皇後娘娘允准了，蘇禾已不是針工局的人，您看……”
“這咱家可不管，咱家只管聽都督的令拿人，”說著，小李子朝身邊人使了個眼色，另一位年輕些的小太監便要上前。
海嬤嬤攔住他，含笑着向小李子道：“這奴婢已是我們長春宮的人，你要拿人，便請了東廠的文書來，親自跟我們娘娘說，我不敢擅自把人交給你。”
小李子打量了海嬤嬤一眼，大約猜到她的身份，聲口放軟了些，“嬤嬤，人還沒到長春宮便不算長春宮的人，況且是個犯了事的小奴婢，您要什麼人再挑過就是了，咱家是奉命辦差，請嬤嬤別叫咱家為難。”
蘇禾心如擂鼓，悄悄瞅了眼海嬤嬤，只見她笑意更深，“我也是聽娘娘的令辦事，該是您別跟我們為難才是。”
小李子終於失了耐心，他逕自命兩個廠衛，“你們是死的么？趕緊拿人啊！”
海嬤嬤面上的笑色斂盡了，往前一步擋在蘇禾面前，“從來宮裏的大小刑案有司禮監料理，何時輪到東廠插手了，不管朝廷的大案要案，卻來這兒為難一個小奴婢，難道針工局繡花的小宮女能犯什麼大事？別是你們徇私情，欺負人家小姑娘，這又欺負到我們娘娘頭上了。”
“咱家是奉令辦差——”
“奉誰的令，奉你們都督的令便把文書拿來，拿得出么？說她牽涉大案，她一個宮人能牽扯到宮外的大案去？便說不是宮外的案子，宮裏的，我近來也沒聽說出了什麼大事，你們最好如實說清楚了，不然，人我是不會交的。”
小李子心中暗罵這纏人的老太婆，面上卻也不能拿她怎麼樣，只得命自己的人去東廠請文書來，而海嬤嬤也命隨從回長春宮，稟報惠妃此處的情形。
徐公公左少監等人乖乖立在一旁，大氣不敢出，待局勢緩和些，才陪着笑勸說兩方，又拉了他們進裏屋坐，命人奉茶奉點心。
蘇禾出了一身冷汗，心道若非海嬤嬤相助，今日恐怕難逃一劫，只是好端端東廠又來拿她作甚？難道沈闊出事了？
……
這一會兒功夫來來回回兩撥人，局裏宮人見了，不免又流言四起。
“前些日子送了荷包去御前，一夜未歸，我當她要做娘娘，冊封的旨意卻遲遲不下，今兒東廠和惠妃娘娘都來要她，都是在針工局當差，人家都好好的，偏她惹這許多事。”
“能跟惠妃娘娘扯上干係就是奇事了，跟東廠扯上干係那更是奇事。”
“這就是你們不知道了，惠妃娘娘明面上調她去伺候，背地裏誰知為的什麼？興許是醋罈子打翻了，要留在身邊好生磋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