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奏:翻山越嶺

間奏:翻山越嶺

“啊~困死我了。”貝妮靠在欄杆上,直打哈欠。看着大家把貨物從港口搬上來,自己卻一點都不想踏上這片區域。

“真是的,不來幫忙也別那個樣子,要是被別人看到了……”帕莎搬着箱子從木板上走過來。“是是是。”雖然別人看我的眼神一直都不怎麼樣就是了。

我把帕莎放下的貨箱用繩子包裹起來,一不小心就會劃破皮膚,在白白的手上留下一道深色的印記。這個地方連魔法都不好用,不然就會和船底的那幾個人一樣“發病”。

“喂,還有嗎?”我打包好幾個箱子后,對着下面正在幫着泰莎組長記錄的帕莎喊道,她們都不約而同地看向我,帕莎招了招手:“沒有了,馬上就可以走了。”快點回去吧,我並不想在這樣的一個地方苟費太多的時間,不過按照計劃還要去更遠的地方啊,想到這我不禁有點想溜走了,但是後果是可想而知的。看到船上的其他人都樂在其中的樣子,忙着準備酒水宴會,看起來這趟交易賺了那些渣滓不少的錢啊,我也不忍心去說什麼風涼話。

很快,船就開動了,很快就達到一個能感受到海風的速度,我還是倚在船沿不想動。“貝妮,你又偷懶了。”我並不喜歡帕莎對我的說教。“這不在打包着你們沒賣完的箱子嗎?手都要掉一層皮了。”

我指向地上被五花大綁的木箱,她也沒有繼續深究下去了,只是也站在我的旁邊,拿着什麼東西在看着。“還在玩那個無聊的遊戲嗎?”我對這種叫做“手機”的東西沒有多大的興趣,都是由那些聯邦的人開發的,大姐據說也在那樣的公司工作,在我們那裏根本就沒有信號,不懂盯着這樣的一個不停發光的“屏幕”有什麼意義。帕莎低聲笑着,把手機拿到我的面前,是大姐的照片,後面是和她一起工作的人?穿着一樣的衣服,好像還有和我一樣的追隨者啊,不對,這不是照片,屏幕上的人在動,紗奈和旁邊的那位舉起酒杯對着我,酒杯一下擋住了整個屏幕,我有點想去接,但是一下就收回去了。“紗奈,你的妹妹在我這哦。”帕莎高興地對着面前的屏幕說著,然後把連接着它的底部直到耳朵的兩根線插進我的耳朵里,把我嚇了一跳,這之後我就聽到了大姐的聲音。

“啊啊啊,是貝妮!最近怎麼樣,家裏還好嗎?你終於也會跟着出來奉獻了啊,呵呵呵。”她似乎講了不少我的“事迹”,旁邊的那位和我一樣的追隨者也遮着嘴笑着。“姐!我只是被安排出來的好嗎?我才不願意這麼做呢。”我趕緊拿過手機來解釋,她們並不覺得我生氣了,當然我也沒有這樣的意思。

“家裏我也不知道,我和蕾都已經離開家了,而且聽說蕾那邊出了大事,我們也在這裏尋找着她們。”

紗奈也有點難過地放下酒杯。“唉,誰知道呢。媽媽也告訴了我這件事,希望能早點找到她吧,也希望不要出什麼事情。”

正當我準備問大姐什麼時候會家一趟的時候,畫面開始模糊,然後就變成了照片一樣靜止了下來,我無論怎麼戳着屏幕,對它大喊也沒有反應,反而是周圍的人用奇怪的眼神看向我。帕莎慢慢走了過來,把手機和連着的線取了下來。“看起來是沒有信號了呢。如果你和我們一起下船的話就能聊更久了。”她朝着我壞笑。

我無言地趴在欄杆上,看向海岸邊的景色,有一條小船擱淺在了海邊,那艘船是……我用力拍了拍帕莎的肩,指向那邊,她也認出來是我們這樣的船上的應急救援船。“我要趕快去報告。”說完就跑向下層去了。

過了一會,船速就慢了下來,開始逐漸轉向,大家也通過傳話知道了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回到島上去尋找可能發現的失蹤人員。帕莎也跑了回來,開始做登錄的準備。“對了,帕莎,船長叫你下去一趟。”“我?”“對,看起來你又要被批評了啊。”帕莎無奈地搖了搖頭。

我並不覺得跟這個死魚眼的船長有什麼好說的事情,她說的就全部從耳朵里漏掉好了。我敲了敲船長室的門就走了進去,背着雙手站在房間的中央,正對着泰莎的座位,她正在埋頭盯着電腦屏幕沒有注意到我。“所以,船長大人把我叫來有什麼事呢。”我有氣無力地說著,她這才把頭一偏,從屏幕後面看向我,真是令人不爽啊,那種吊起來的眼神。

“你又偷懶了?”她反過來問我。“沒有啊,我在船上打包那些箱子。”

“不過我好像沒有給你安排這個工作吧,不是讓你和我們一起下去賣東西嗎?”泰莎翻了翻記事本,把工作安排的那一頁展示給我,抖了抖,示意我走過去看。我當然知道這一點,就是不願意下船才這麼做的。看到我無動於衷,她也把手放了下來。

“怎麼?看起來你不想工作也是有理由的。說說吧。”她點起了一支煙,把腿伸長放在桌上,其實我也想來一根。“我一點不想和那些人說話,就是看到也感覺噁心。難道你不是這麼覺得的嗎?”

泰莎看起來對這個理由不怎麼滿意,扭過頭去緩緩吐了口煙。“這只是交易哦,像那些衣服,在這裏能賣到在帝國的三倍不止的價錢。”“那麼賣出去了多少呢?”我反過來問她,從我打包時的感覺來看就沒有少幾件。

“至少是賣出去了。”她也搶過我的話,我們都停頓了一下,帶着不信任的眼神對視着。“而且這也應該是我們傳教的一部分吧,也許他們這樣就會在未來的某一天皈依成我們的人,不是嗎?”

“他們?”我不由地笑出了聲,“你是說讓那些沒有教化的野蠻人和那種紫皮的惡魔加入我們?喂,我說最近帝國那些人的騷亂,不會就是你引起的吧?”

泰莎生氣地把煙掐掉,我也意識到我又說了胡話,低着頭沉默不語。“你也應該知道帝國正在四處吸納信徒,無論是誰,只要沒有那麼惡劣的行徑都可以成為一位普通的公民。而且你看到的那些人,難道不就是普通的聯邦人嗎?在帝國,你也能看到一些人臉上微微露出的紫色,那些人本來也是長那樣的哦,所以能不能,請你放下這點不必要的偏見呢?”

“感覺很噁心……”我還是不太能接受這種人的存在。

“唉,隨便你了,我也是奉命行事。”她重新把那根煙點燃。“其實我叫你來也不是為了糾正你的懶惰,反正你都犯了那麼多次了。當然,也不是要糾正你的錯誤思想。”

看着她壞笑的樣子,我很想拿起煙灰缸往臉上砸去。“那麼,是什麼事?”

“你的姐姐蕾,最近是不是遇到了很大的麻煩?”泰莎提起了我的姐姐,說實話我沒有那麼的關心,畢竟我和家裏的人關係並沒有那麼的好,蕾雖然和我幾乎同歲,也一起住了很久,和小敏一起,但是我總是能把她惹毛,而且還有據說在聯邦的媽媽和大姐,這些關係對於我來說就更遙遠了,畢竟我是在生命之樹里托生的,只看過幾眼媽媽的樣子。

“啊,聽說了,她的領隊似乎犯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看起來她也被牽連了,但是我也不知道詳細,如果你知道什麼就請說吧。”我也希望能早日找到姐姐,現在上面的腳步聲十分混亂且嘈雜,看起來大家又要準備下船了。

“不知道啊不知道,我也只是在發訊器里收到帝國的通知才被安排上尋找她們的任務的,不過嘛……”她突然不說話了,而是招手示意我過來。我謹慎地走了過去,看到她的電腦屏幕上什麼都沒有。“是這個。”她手中的魔法開始彙集成像,上面顯示出帝國廣場的一排崇拜者雕像,意外的是下面,從神殿入口到濱海交通線上,聚滿了熙熙攘攘的人,這是在祭典和公投的時候才會出現的場景。

“怎麼了怎麼了?”

“你看這些人舉着的牌子,‘把害蟲趕出去!’看起來是關於那個總督的事情呢。你認識那個叫利奧波德的嗎?”我這麼可能認識嘛,只知道他以前也是一名追隨者,是有一點錢的人。“不過重點不是這個哦,看,現在在進行的也是投票,各個代表正在發放意見票。看,現在將要進行的項目是什麼。”我往正義之柱上看去,上面的環帶狀魔法屏幕上滾動着大大的字:對與邪惡聯邦勾結的船員們的放逐裁定,由全體參與者投票選出……

“等等,這是什麼情況?”我有點懵,什麼時候姐姐她們從受害者變成了加害者了?

“我也不知道,這些議案都是民眾提出來的,主與議會可不在意這些,也許大家都知道了什麼我們不知道的黑暗秘密吧。”煙見底了,她從煙包里叼出另一根,然後把煙包遞給我,我有點不好意思地也抽出一根,不過不敢在這裏就抽起來。

“不過這應該只是幾個傻瓜提出來的吧,大概不會有什麼影響的。她們怎麼可能做這樣的事情嘛,哈哈哈。”我安慰着自己說著。

泰莎趕緊把魔法成像給關上,不然就會得魔力枯竭的病。她站起身來看向海面,慢慢地說著:“能夠上升到在祭典廣場上聚集投票的事情,是絕對沒有那麼簡單的,他們可能對這些一無所知,也會行使表決權。現在不只是帝國國內,就是連船上都開始懷疑起那些船員是不是‘共犯’了,這也是難免的,畢竟她們的身份是傳教士和追隨者,這樣神聖的身份是不容得一絲褻瀆的。而你,也是在懷疑的對象中哦。”

“我?為什麼?”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應該和我沒有任何的關係吧。

“我不是你,我不知道你做了什麼。但是從他們看你的眼神上來說,你應該確實做過什麼事吧。”她壞笑着看着我,我只想對她回敬一個中指,但是現在不是這麼做的時候。“我跟你說,到了這步,你的姐姐她們可能已經無法挽回了。而你,你知道將會面對什麼嗎?”

“不知道。”

“他們也會自然地懷疑你,作為這樣身份的人如果背負着褻瀆信仰的罪的話將是重罪啊重罪,你就是她們牽連着的人。”她開始嚴肅地對我說,我只能像貓一樣乖乖地坐在她的面前。“而且更別說是在這麼一個特殊的時期,戰爭,戰爭讓這件事變得更加的複雜,我聽說已經有很多的勢力在其中作梗了,這不再只是表面上帝國與聯邦的矛盾。我們遲早要做出選擇,而很明顯,她們選錯了。”

我的大腦一團糟,難道我也會被驅逐出去?“所以……我應該怎麼辦?”

泰莎望向窗外,沒有馬上回答我。

“你要登陸嗎?還是繼續偷懶?”她問我,我沒有回答,她順理成章地繼續說著:

“這片大陸,不對,這座大島上有你能夠躲起來的地方,一定要藏好。而且我可以告訴你,你的姐姐,蕾,就在這座島上,你看見的那艘船,不出意料的話就是她用過的。”

我被這句話震驚到了,很長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但是我已經沒有魔法了,這座島上據說有很多的危險啊!我可能都沒法活下來。”我把我的實情說了出來,我的魔法在進行貿易之前就已經被驅散了。

“這麼說你現在是肉體的狀態了嗎,那是有點麻煩。”她從抽屜里拿出兩袋看起來是麵包的東西,“這些是吃的,雖然味道不怎麼樣,但是至少管飽。至於武器類的嘛,我們只有鋼叉這樣的,這個島上也沒法施展開我們的魔力。去那個柜子裏拿一把吧。”

我已經準備好登陸了,而且沒有回來的打算。

“你說我會有回來的日子嗎?”我走之前看向泰莎,門正好打開來,梅茲端着茶水走了進來,放在桌上。

“或許吧——你要趕快了,在其他人對你起殺心前。”她掐滅了煙頭,開始慢慢喝起茶來。

“她就這樣離開了?”梅茲問我。

“嗯,而且不會回來了。”茶有點燙,但是味道不錯。“我們去看看她吧——誒誒誒,梅茲,快點把門鎖上,隔音。”

旁邊的房間的門被推開了,裏面跌跌撞撞地走出一個人,她用左手護住右手臂,看起來十分不妙。“你是說,蕾,在這個島上?”她的聲音氣若遊絲,我趕緊確認她手上的狀態,藍黑色的印記已經在手腕處蔓延開來,皮膚也有開裂的癥狀,已經有規則的線路出現了。“我……我要去找她。”

“現在不是做這個的時候,如果沒有醫治,你會死的。梅茲,現在馬上去準備應急船,帶動力的那種,我們要回去聯邦。”

梅茲對這個建議十分地意外:“去聯邦,在這種時候?”

“你應該明白,我們也是與聯邦有密切聯繫的人,而且——沒有而且。上面遲早也會發現我們留下的蛛絲馬跡,或者直接就簡單地把我們給驅逐。所以我本來計劃在這趟行程結束后的回程路上就逃走,沒想到帝國那邊的反應如此地快,再加上她,她對於我們的以後來說很重要,我們必須要救她。所以現在,我以船長的身份對你進行最後的命令:去準備好船。”

梅茲領命后馬上跑了出去,現在聽起來船上應該已經沒有人了。“愛麗絲,你堅持住。”她已經虛弱地閉上了眼,只有呼吸能證明她還活着。

“我可不是什麼愛麗絲……我是……”後面的聲音太過微小以至於沒法聽清。我把她靠着桌子,去到房間裏,檢查找到她時帶着的那個布包,裏面那把鐮刀開始發出微弱的紅光,尖端的凝固血也開始融化。這絕對是一種危險的信號。

“唉,又要上去嗎?我一點都不喜歡這個地方。”拿着臨時做成的長矛的人這麼抱怨道,他雖然抱着傳道信仰的信念出發,但是在這樣的條件下他也苦不堪言。

“馬上,我系好鞋帶就來。”他的同伴彎下腰,嶄新的鞋已經粘上了海邊的污泥。他也想等等再下去,便假裝無所事事地四處張望,這時他注意到大海的方向有什麼東西在發出響聲。他馬上繞過船身,從船頭下的地方向落日處望去,一艘應急船正在快速地離開,船上能看到兩個身影,一個不太熟悉,而另一個從服飾上看是和船長一樣的,可能是崇拜着知識之神的追隨者。難道又有人臨陣脫逃了嗎?真是可惡啊。

同伴終於跳下了船板,他招呼着過來,指向那邊。“好像是我們的船長啊。你看旁邊的那個人,是不是他的男朋友?”同伴這麼一說,他馬上就不淡定了。

“怎…怎麼會這樣?”沒有船長,這艘效忠於船長,用生命之木的船便無法發動,而且大船隻配備有三艘應急船,那艘還是唯一的有動力驅動的。“為什麼要這樣?”

“我聽說了利奧波德那邊的事,我們的船上就有一個,據說是共犯的人,說不定就是船長啊!”同伴的語氣十分地危言聳聽,但是我是知道真相的。

“你說什麼呢?不是那個天天板着臭臉,脾氣還很怪的暴躁女嗎?她是其中一個共犯的妹妹。什麼,你不認識她?就是天天和那個據傳多信仰還當著隨行教士的那個蛙神神使玩的那個,臉上的那兩個十字就是證據——我猜的。”

“啊啊,是這樣嗎?我也是聽別人說的,那這麼說我們的船也有危險了?”同伴很明顯不想再被懷疑甚至放逐。

“大家都去森林裏面的,想必那個女的也在裏面吧,我們晚上回來集合的時候就把她給驅逐掉吧,其他人應該也知道這件事的——如果沒有就讓他們知道知道。”

“那船長他們怎麼辦?他們是不是也怕被牽連上就逃了?”

“這我不知道,說不定只是突然想起忘掉了什麼東西又要回那些野蠻人的營地去拿,不想讓我們知道呢,哈哈。”他看起來也對這個船長很不滿意,主要是她喜歡抽煙,令人厭惡。“他們的事情,我們就別管了吧,反正現在我們的任務應該是去陸地上追查那些利奧波德的船上的人,當然,如果遇到能聽懂我們的話的人,也像往常一樣去做我們的工作就行了。你的矛修好了嗎?”

在得到同伴點頭的回應后,他們一起走過了淺水泥濘的沙地登上了陸地,這裏依舊被破法之息籠罩着,魔法會讓人們斃命。

“可惡,可惡啊!”我真應該在那時多問問具體的方位是在哪的,在這種原始且寒冷的森林裏已經走過了半天,馬上就要落日了,那邊能看到的一點山巔還是遙不可及。我一刻都不敢停下腳步,身上的儀式服都被荊棘劃出了一道道的白色痕迹,但是如果停下腳步,就能聽到似乎在腳底那些根系和苔蘚的底下,有着看不到的東西在爬動的聲音。天空也飛翔着不知道是什麼樣的飛禽,只能看出長着長長的喙,會不會把我給刺穿呢。不行不行,現在不應該這麼想。

於是我開始懷念起在船上和帕莎的時光,我和她從小就在生命之樹中結識,即使我惹出了天大的麻煩,像是把別人的項鏈或者玩偶拆掉拿來玩彈珠的事情,她都會幫我爭取少一點點的懲罰,也不會在一些人找上麻煩的時候逃開,而且會在我被揍了一頓之後幫我用剛學的魔法療傷。她的畢業典禮也是用了這樣的魔法,以高超的技術來征服了那些評委,得到了一個魔力池項鏈,之後我們就分開了很久直到她搬家到海濱區的時候才登門拜訪,然後我們約定好進行奉獻的時候同行。

她本身是豐收之神神使的信徒,然後一下就獲得了神使的身份,結果卻變成了現在的情況。那些船上的人也看不上我這樣脾氣古怪的人啊,而且之前我還知道了姐姐的事情,他們大概也要對我做點什麼了吧,如果我能活着見到她,不知道她會怎麼處理我啊。

我捏緊手中的鋼叉,把前路上的各種藤蔓撥開,漸漸地聽到了水聲,接着發現了一條細細的河流,從山上飛馳而下的水流不停地拍打着水邊的岩石。水並不深,只有剛過腳背的高度,我覺得沿着水流走下去的路會輕鬆許多,而且太陽也逐漸照不到這裏了,天黑之後待在這樣的地方也安全許多。我拿出袋裝食品啃了一口,馬上也要吃完了,可是接下來要去哪找吃的呢?

夜色很快地降臨下來,我也有點走累了,靠着一塊岩石先坐了下來休息。我開始絕望了,這裏只有我能聽到哭泣的聲音,都會被水聲給覆蓋。我根本沒有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但是我現在已經沒有了帝國公民的身份,魔法也被驅散,成了一個流民,只有身上累累傷痕的儀式服還能表現我的身份——前身份——我看不到路,即使我還能走路,但是我已經不想動了,我會被餓死,被不知道哪裏來的野獸吃掉,掉進某個深坑裏腐爛,失足從山崖上摔下去……我抱着膝蓋,把臉埋在臂彎里哭着,這是我第一次如此不爭氣地樣子。

身邊漸漸變得很亮,我向天上看去,樹木圍成的小小的豁口裏繁星照耀,打下一片光芒,可我就像在井底一般無能為力。

這時我聽到了旁邊傳來淅淅索索的聲音,是什麼動物嗎?晚上活動的動物是最可怕的,帕莎這麼教過我。我趕緊去捏起鋼叉,卻感覺綿軟無力,我已經坐在這很久了,淚痕也已經幹了。只憑這桿叉子是打不過的吧,還是認命吧……我頹廢地伸直雙腿,斜靠着岩石望着那個方向。從那裏傳出很多種聲音,我能看到有東西在發光,光芒在晃動,逐漸能聽到人的聲音。

“前面有水聲。”“這路好難走啊,喂,別把燈籠的光給撞滅了。”“可是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該死的惡魔,我們的蹤跡被他們發現了。”

是人的聲音!但是是船上的人還是聯邦的探險隊呢?不過不管是誰我都不會好受的吧。我有點想站起身來,但是感覺腿上的力氣已經沒有了,在路上被荊棘劃破了小腿,雖然沒有什麼痛覺,但是就像毒素浸透了一樣,已經起了一塊腫包,摸起來就像淤血了一樣。面前的樹枝被直接砍掉下來,裏面有至少五個人走了出來,前後兩個人拿着燈籠,領頭的那個人看到這裏躺着一個人十分的驚訝,趕緊告訴了其他正在取水和休息的人,大家都聚在我的身邊,用燈籠照着我的臉。

“貝妮?”熟悉的聲音,是帕莎!我頭暈目眩,感覺就像在夢中一般,她伸手過來摸着我的臉,像醫生一樣檢查着,旁邊的人在竊竊私語着。一個人排了排她的肩膀,帕莎看向他,他有點意味深長地搖了搖頭。

“帕莎……”我有氣無力地看向她,中毒的感覺逐漸加深。

“這就是那個共犯的妹妹嗎?”“嗯,就是她。”“哼,看到她那副樣子就感到煩。”“把她帶回去還是就丟在這裏?”“你們給我閉嘴!”帕莎一反常態地大聲喊道,在遠處驚起了飛鳥。她把脖子上綠色的項鏈握在手心裏,雙手合十抱拳,放在胸前祈禱,綠色的治療之氣開始湧入我的體內,我感覺身體變輕,腿上的腫脹感少了不少。

“帕莎,已經足夠了,你再這樣下去可能會……”我擔心地看着她,這裏釋放魔法的話會得上魔力枯竭的病的,可是她漸漸減弱強度,在把我完全治癒后也停止了魔法。“我是有經驗的,也嘗試治療過那樣的人,雖然沒有成效,但是只是短時間的使用,對於我這樣的人來說還是可以承受破法之息的侵蝕的。”

“大教士,我們怎麼處理她?”“豐收之神使小姐,雖然說她是你的朋友,但是……”“我想回去啊!”其他人開始提出了意見,他們已經被迷路逼得急躁不已,迫切地想要解決掉我這個“累贅”。

“我們不應該拋下任何一個同伴。”帕莎回過頭來,堅定地說著,拉着我的手讓我站起來。大家看起來都面露難色。

“可是,您也知道,船上的人都對她很有意見,而且她也攤上了那件事情,我害怕我們也被得到那樣的結果……”“對啊對啊。”“我們還是效力於您的,但是船上的其他人應該也都知道了,他們不會接受和這樣一個重大嫌疑犯的親人和嫌疑犯在同一條船上的,更別說在在帝國里的表決公民了……”“我聽說已經通過了那些提案哦,她們和利奧波德一樣已經被剝奪了身份。”

“你們就這麼害怕嗎?”帕莎生氣地質問他們,他們默默地低下了頭,有兩人微微點了點頭,這讓她有點難過,她轉過身來看向了我,似乎在尋求我的回應。

“我真的……什麼都沒有干。”我急忙辯解道,但是除此之外我也說不出任何有實質性的話了,他們依然有點害怕和鄙夷地看着我,也許不只是因為這件事情,光是船上看我不爽的想法就夠他們把我驅逐出去了,我當時也是有點不太情願出遠門的,但是泰莎看在舊情和帕莎的約定下我才這樣的。“可是,我們怕……”他們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是都沒有開口,這種情況下如果被放逐,那麼境況可能比我現在這樣還要悲慘吧。

“夠了,”帕莎把燈籠放在地上,拉着我向河的上流走去,“你們回去吧,就說我半路走丟失蹤了。”我和他們都被帕莎這樣的行為震驚到了,不是因為別的,就以帕莎這樣的身份出逃甚至背叛帝國任務的行為就會引起一場騷動了。“別來追我們,不然我是會動手的。”帕莎是我們中很出色的魔法師,也是令人尊敬的醫生,而其他人大都是只有雕蟲小技的魔法的普通信徒和追隨者,自然沒有人追上來。

儘管如此,帕莎和我還是越跑越快,在這樣的夜路上差點摔進溪流里。“帕莎,等等我……”剛治好傷,但是體力沒有恢復的我有點跑不動了,扶着樹榦喘着氣。帕莎也停下了腳步,我們已經跑出去很遠了。她走到我的身邊,突然抱着我哭了起來,我猛然想到,她現在這個狀況,不管怎麼說都是我害的,現在連她都這樣了……我也抱緊了她,無力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現在說道歉有什麼用呢?”看起來是責難我的詞,她卻說的很輕,“這也不是你的錯啊。能告訴我,你真的做了那種事情嗎?”

我真的為帝國蒙羞,去幫助我的姐姐和他的那個變態噁心總督了嗎?我這時也記不清事情了,半天沒有說出話來,最後好不容易開了口:“沒有,你會相信我嗎?”

得到這個回復后她明顯高興了不少:“我相信你,因為在這種方面你是不會騙我的。”雖然我小時候經常看不起優等生來對她做惡作劇,情緒不好的時候也喜歡把氣撒在她的身上,但是在作為“朋友”的前提下,她也還是和我交往甚好。“而且,我也害怕……”

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我看到天邊已經亮了不少。昨晚是怎麼樣度過的呢?我摸到了帕莎的頭髮,她就跟我一樣躺在樹榦底下的乾燥處,我們一個晚上都沒有受到干擾,這不得不令我驚奇。她的手邊有東西正在發著綠光,是她的魔力池項鏈,看起來正在釋放着法力,這樣很不妙啊!我趕緊將她搖醒,她迷迷糊糊地搓了搓眼睛,“啊,天亮了?”她拿起那個項鏈,那束光馬上就消失了。

“你難道一直在讓它釋放魔法?”我有點害怕地問她,她點點頭。

“不然這樣的話我們晚上就不用休息的嘛,今天還要繼續趕路啊。”她有點不在意地說著,但是不只是她感覺到,我也看出來了——她出現了魔力枯竭的癥狀,從外表上看起來沒有傷痕,但是內部已經產生了反應,不僅僅是擾亂和驅散魔力,更會影響到身體健康。

“你太過分了!都沒有和我商量過的。”我這樣責難着她,她也不好意思地笑着,但是她看起來還是能正常走動。

“沒事的,這種是輕微癥狀,可能要到至少兩天後才會得這種病,我只要不用魔法就不會惡化的。”帕莎對這種病肯定比我了解,如果她沒有和我隱瞞的話那我也只好相信她了。

我們用溪水洗了臉,分食了乾糧,沿着溪流繼續上行,走到了源頭,嘗了點水,之後帕莎說她感覺有點不一樣,變得輕鬆了一些,於是她試着調動魔法,那個項鏈也保持着暗綠色沒有反應,果然,她的魔法也被驅散了。我感到有點難過,她明明可以在帝國里繼續研修之後成為下層議員或者神殿守護然後慢慢晉陞的。“不過這樣,我可能就不會得那種病了吧。”她反而笑着安慰我。

越往上走,樹木就越稀疏,腳底的根系與泥土逐漸變成了草地與苔蘚,我們要到山頂去找到路。

“做到了!”帕莎高興地喊道,我在後面向下望去,腳底已經是細雪鋪成的地面,身邊是顏色很深的岩石,下面就是我們走過的森林和草地,另一邊的不遠處直到森林的盡頭是一片山谷,中間有一塊凹了下去,只有那裏似乎在冒着煙,不管是聯邦還是帝國的人都要試着去看看,因為其他的方向上看,除了一望無際的森林和一片見不到人的沼澤,就只剩下看到一點點的沙漠邊緣。“我們就去那裏吧,在天黑之前。”

我在路上用鋼叉殺死了兩隻像是貓的動物,如果到了那裏希望可以當做給不認識的人的禮物或者用來填飽肚子的食材吧,畢竟我也找不到其他看起來能吃的東西了,天上的飛獸現在是如此的自由,讓我不禁羨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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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斯特拉瑪戰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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