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漫漫長路(其三)

十五:漫漫長路(其三)

“奇諾!”我高興地想他們打着招呼,三個人同時地向我致敬,然後從馬背上跳了下來,開始卸下裝備。馬背上馱着大包小包的東西,看起來像是承受了極大的重荷一般,卸下之後它們就變得神氣起來,在原地踏着腳,身後的尾巴也在晃動着。E-42正從隨行攜帶的包里拿出收割下來的草正在餵食。

噹啷一聲,D-288從身後取下一個重重的箱子,大家好奇地湊了上去。他把箱子打開來,裏面是一挺重機槍,還有滿滿一箱子的彈夾,底下還有兩把手槍和一些散亂的子彈。“我說啊,你們不帶點防身的東西嗎?”E-42對我們說道,我們只是簡單地看了看這種帝國以外的人使用的武器,有點厭惡地向後退開來,去看他們帶來的其他東西。

“這個不是我在山坡上找到的那一箱東西嗎?”貝妮說道,“我的槍也用不了這些啊,裝不進去。”

“這些當然是配套使用的,當然我就是在說你們,那個時候我正好用望遠鏡看到了那個飛機的殘骸,也看到了你們在山上走着的隊伍。你們的魔法應該還沒有恢復吧,如果每個人不帶點防身的東西,我們把你們很能打的大人吸引走之後你們又該怎麼辦呢?這個地方可是充滿了未知的危險的。”

E-42這麼說著,露出了腰間掛着的手槍袋。D-288是不屑於用這種武器的,連HN-206身上也抱着一把雙管獵槍。

“不過我也能理解你們的難處,如果拿着槍被帝國的那些人看到了,那就是有理都說不清了。不過最好還是帶上一點為好,不然遇到些野獸什麼的還能稍微拖延一下,而且這樣可以避免被那些聯邦的探險隊找上來。”

“探險隊?聯邦的?他們在這裏做什麼?”我好奇地問道。

“那當然是探險咯,要知道這個地方有什麼東西,規劃將來怎麼開發這裏,搜索帝國殘餘軍隊之類的。如果你們在往東北去的時候見到那些紫皮人也不要在意,我會幫你們解決他們的。”

D-288正在將一隻背過來的鹿開膛破肚,切去皮之後割掉一塊一塊的肉,上面都還是血淋淋的,這樣的場面把我們嚇得不敢往那邊看。而HN-206依然是那樣沮喪的表情,默默地坐到了低着頭坐着的小敏旁邊,她們兩人的在這時神情是如此的相似。

“什麼規劃開發,這裏難道不是帝國的領土么?”貝妮有點不服氣地說道。

“可是他們放棄了這裏,不是嗎?包括你們一起。”E-42似乎想在挑明一些什麼事情。貝妮被她這種話激怒了,她一直都是這樣的脾氣。我按住準備發起脾氣的她,擋在前面。

“不,我們的國家是不會放棄任何一點土地的,等我們回去解釋清楚之後,他們應該就會回來收復這裏的吧。”

“算了,我們也只是為聯邦服務的雇傭兵而已,不想去摻和什麼。不過你們的國家在這個地方都那麼久了,連點改造的成果都沒有,不如把它交給有能力的人治理為好。”這種如同嘲諷的語氣無論是誰都會感到不快,但是我們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有那麼一點道理,帝國確實沒有把關注點放在這個地方,不過也許是因為這裏有“破法之息”的緣故吧。

“你說的‘解決他們’是什麼意思?要把他們幹掉嗎?”貝妮指了指背後的槍,看起來她很樂意去做這樣的事情。

“不不不,不是這個意思,我都說了我是聯邦的雇傭兵了。無非就是讓他們不會對你們下手而已,我會給他們指路到我的補給站那邊的。”

“為什麼要幫他們呢?你不應該是我們帝國的人嗎?你的神應該是水之女神吧,身上的衣服也是那種衣服,應該還是想要回去的吧。”貝妮的話中帶有一種可惜和感慨的語氣,但是E-42似乎並不領情。

“誠然,但是我沒有見過我的神,這種事情只能去問奇諾本人。我只是在這片大陸上出生的,和你們帝國一點關係都沒有,當然,這件衣服我一直穿着是因為我喜歡藍色,而且那邊也只有幾百件這種衣服,就是這麼個原因。”

“不過他們都不是什麼好人啊,做起壞事來都不會眨眼的。”

“對,你說的對。”E-42擦了擦鼻子,似乎沒有接話的慾望了。

我坐在火堆邊上,看着D-288用手上的金屬結構來烤肉,感覺有點奇怪的樣子,那些鐵都已經被燒出了斑紋的樣子,不過他並沒有收回手去,鹿肉裏面的油從尖刀上流下去,滴進火中發出滋滋的聲音。

他瞥到我有點疑惑的表情,便先行解釋道:“E-42建議我用這種方法來減少脫臼和感染的可能,也是在給這個東西打磨消毒一下。”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今晚又有東西吃了,E-42正在用剩餘的菜湯煮着從這個大陸上摘到的可以吃的野菜,帕莎在一旁按照她讀的書上做着第二頓晚餐,其他人則圍在火堆旁邊烤着D-288處理過的鹿肉,雖然上面的血沒有放乾淨,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有暖暖的肉吃就是一種不能再好的事情了。

一隻頭從D-288的背後伸出來,我以為是哪個人,沒想到那個頭上居然沒有眼睛,而且連頭髮都沒有,還有一個長長的脖子,這是剛才D-288騎的馬嗎?它看到D-288手上的烤肉之後張開了嘴,嘴裏的口水都滴到了地上。D-288用左手取出右手機械臂上的一把刀,剔起一塊生的肉放在了它的嘴邊,它一下子就從刀上扯下來之後狼吞虎咽下去了。

“這是……什麼動物啊。”看起來像是馬,或者是長頸鹿和鴕鳥一樣的形體,但是臉上只有一張嘴的生物還是太過於駭人了,不過看到它被馴化的樣子,應該也不是什麼危險的動物吧。

看到我們都投過去好奇的眼光,E-42讓D-288去鍋邊幫她讀書,然後走到那隻生物的跟前,摸了摸它的頭。它微微低下頭來,溫順地就像貓一樣。

“這是我在探索的時候發現的一個物種,在實驗室記憶庫里沒有這種生物的記錄,所以應該是一個新物種。和我一開始預想的一樣,它是一種和馬很類似的生物,所以馴服的過程也比較輕鬆,只耗掉了我的一套衣服。”

E-42接着向我們展示了它的前肢,和後面粗壯的兩條腿比起來前肢是十分的弱小。

“不過它的身體結構已經接近一種叫做“恐龍”的生物了,前肢已經很明顯地退化了,而且它雖然沒有眼睛和鼻子,但是卻擁有視力,呼吸經過觀察是依靠皮膚進行的。”

接着她拿出了口袋裏的一捆草,餵給了它吃。它毫不客氣地一口含住了E-42的手,使勁拽都不願意鬆開,含了一下之後才吐出來。E-42的手上只剩下一手的口水了,在它的背上擦來擦去。

“唔惡,好臟啊。如你們所見,它是一種雜食性生物,身上也十分地光滑,除了汗毛之外就沒有明顯的毛叢生長。不過這並不代表就能作為輕便的食物,它的肉味道很酸,至少我沒有辦法去掉這種味道。D-288以前吃過之後就拉了肚子,所以我的建議是不要食用,而是作為載具使用,背上的骨質較為柔軟,所以可以不需要鞍就可以騎乘。”

E-42還在絞盡腦汁地想着應該繼續說些什麼,撓着頭想從腦海裏面抽出一些什麼。不過我們也只是聽懂了個大概,應和着點點頭,邊吃邊聽而已。

“應該沒有了。”她坐回了座位上,大快朵頤起來。這種味道真是太美妙了,雖然我已經習慣了在帝國的那種清淡的食物,但是這種感覺在第一次覺得味道有一點重之後,再次嘗試就覺得無比地美味。很快,飢腸轆轆的大家就把肉片分完了,蕾還在吃着夜宵,看起來如同餓鬼一樣。

“再吃就要和豬一樣胖了哦。”貝妮在拿她開玩笑。

“這是儲存能量,還有好長的路要走呢。”蕾接過D-288遞來的肉片,用長棍串起在火上烤着。

“嗷嗚!”這時的山上突然傳出了狼嚎的聲音,接着是更多這樣的嚎叫聲,從山的兩側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開始向山下的我們奔騰而來,聲勢之大如同一支軍隊,我看見了黑暗中閃過的十幾雙紅色的眼睛,正在我們的四周閃爍。

“快點,找個地方躲起來!”D-288喊道,然後一拉韁繩就跳上了它的坐騎,E-42也敏捷地坐上了鞍。“HN,你在這裏掩護她們,你,和我上馬。”HN-206雖然看起來不太靠譜,但是拿槍的姿勢說明她也是有戰鬥的經驗的。

她直直指向貝妮,因為她的背上有可以持續輸出火力的槍。這種情況下貝妮也不可能考慮那麼多了,直接接過她伸出的手,被拉上了鞍后。

“炎陣!”我還是如同之前一樣撐起了防護罩,讓大家都躲在裏面,但是明顯感覺到這個法力的強度弱了一點,看來我的魔力池已經受到影響了。兩匹馬在我的陣旁環繞着巡邏,警戒着隨時可能發起的突襲。

來了,它們來了。

一聲槍響,HN-206的槍口冒出濃烈的煙霧,一匹狼的鮮血從喉嚨里噴濺到我的防護罩上,慢慢地滴落和消失。接着那些紅色的眼睛快速從較高的地勢奔向我們這裏,我們開始了激烈的作戰。

山下的我們就比較地輕鬆了,那些狼群都被兩邊的人吸引開,除了一開始的那匹就只有一匹狼向我們發起了突襲。它徑直撞在了我的防護罩上,撞破了頭之後蔫蔫地倒地,HN-206接着就是一下跟槍就輕鬆地解決掉了它,換彈的時候兩個大彈殼丁零噹啷地掉在了地上。但就是這樣的一種很弱的衝擊都會讓我感到不適,我開始擔心起自己的身體來。

E-42將比較多的那一群從我們的火堆旁邊引開,遁入了黑暗,只有那團淺綠色的光照能告訴我們她們在哪裏。接着就是一陣激烈的交火聲,手槍和步槍的聲音響徹整個山谷,斷斷續續地聽到狼的嗚咽和哀嚎聲。她們又跑回了我們這裏,還有幾匹狼在身後追着,馬的身上已經出現了幾道抓痕,E-42的臉上和身上也濺滿了血。她們邊穩住自己的中心,抓緊韁繩,邊向著身後的狼群射擊,換子彈的時間都隨時可能被撲上來。

“我沒子彈了!”貝妮喊道,看着身後緊追不捨的狼群,臉色十分地驚恐。

E-42的手槍輸出效率也不高,兩把手槍里的彈夾都打空了,又沒有時間換彈。“你去用那台機槍,你見過的。”她把馬匹向防護罩那邊調轉馬頭,一隻飛撲的狼正好從貝妮的身後擦肩而過,甚至能夠感覺到它身上的毛已經碰到了自己。

“HN!準備那個機槍!”E-42在快要經過防護罩的時候大喊道,然後推了貝妮一把,示意她馬上下去。HN聽到了召喚,低頭用大家都聽不到的語言低聲說了些什麼,小敏如同被催眠了一般,走向了HN-206。

“這麼快,怎麼下去啊。”貝妮邊警戒着後面可能撲上來的狼邊問道。

“沒時間了!”E-42稍稍向後扯了一下韁繩,把貝妮一把就推了下去,摔在了地上。我馬上解除掉防護罩,用魔法簡單地處理了一下。貝妮馬上連滾帶爬地起身,看到HN-206和小敏已經搬出了那挺重機槍,已經沒時間思考了,站在了扳機身後對準正在撕扯着馬的狼群,準備摳下扳機。那匹馬在群狼的圍攻下痛苦地慘叫,E-42正在上面用韁繩試着驅趕着它們,可是沒有什麼效果,如同抱着將要沉沒的船桿一般站在馬背上。

小敏?她居然能主動動起來了?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過她那種消沉的表情告訴我問題並沒有解決。

貝妮摳下了堅硬而沉重的扳機,從槍口的刺眼槍火中傾斜出無數的子彈,每一發子彈的彈夾都從機槍側面彈出,如同雪片一般。為了不要傷到E-42,貝妮盡量地壓低着因為後坐力逐漸往上飄的機槍,兩個表情十分相似的哀臉小孩在下面抬着底座,三個人的手都被這樣的力氣震麻了,可是沒有任何人會在這種時候鬆手。

E-42逐漸可以騎着馬脫身了,帶着那些狼在機槍的火力支援下迂迴着,從這一邊跑到那一邊,再調轉馬頭跑回來。抬着槍的兩人也是如同擁有默契一般調整着槍口的方向,讓貝妮不需要更多的操作。這樣的一來一回之後終於將身後的敵人全部殲滅了,地上躺着一地的屍體,還有彈殼和彈坑。接着E-42馬不停蹄地去為D-288解圍,但是在半路那匹馬就力盡咽氣了。

D-288騎着那匹很像馬一樣的動物就直接向高處跑去,絕影一般將那些追趕它的狼甩在了身後,到達能到的最高的位置后,他看着下面慢慢逼近的,發出兇狠的威懾聲的狼,用左手給機械臂換了一個模式,從裏面彈出了一把長長的彎刃,在月光下開刃處發著冰寒的刀光,刀尖甚至可以直接點到地面上,然後用力一扯韁繩,騎着從上方向下面衝鋒過去,速度之快所到之處捲起漫天沙塵。

這幾隻狼也向前撲去,迎接它們的是鋒利的馬刀,從脖子和背上一下劃了過去,直接就有兩匹狼分別被梟首和斷背,場面十分地血腥。其他的兩匹狼被這種恐怖的戰術給嚇破了膽,發出小狗一般嚶嚶的低吼聲,遲遲不敢上前去。

D-288振臂一揮,將刀上的血撣在了地上,接着很快地跳下馬,再次快速切換為常用的尖刀,以飛快的身法從下方又快步衝刺到了那兩匹狼所在的高處。在那一瞬間,尖刀從狼的下頸處直接貫穿了整個脖子,然後用力地抽出刀來,發出噗嗤的聲音,那具屍體從山上滾落下去。D-288嘴裏喘着氣,用着凌厲的眼神,把沾着那最後一匹狼同伴鮮血的刀指向它,它識趣地跑回了高山之上。

但是D-288可不會就這樣放過它。稍微調整了一下之後,又發起了第二次衝刺,將身形壓低,腰間別著的吊錘和岩石碰撞產生出一點一點的火花。他的速度要比那隻跳跑着的狼速度要快上許多,在將要追上的那一瞬間,看準了一個時機將右手往地上一推,藉著速度將身體撐離了地面一躍而起,將鋒利的尖刀,從上面刺進了它的脖子裏,傳來咔啦的斷裂聲。

不好!要失去平衡了。D-288在刺入之後馬上收回了刀,將右手的金屬構建擋在左手之前,雙手護住頭部和身體,在斜坡上翻滾了幾圈之後用右手撐住了地面,傳來刺耳的摩擦聲,這樣才恢復了平衡。看起來這麼頻繁的動作讓他已經疲憊不堪了,他坐在一開始戰鬥的地方休息着,汗水從帽子裏流在臉上。

“D,你怎麼樣了?”E-42和貝妮拿着槍從山下走了上來,看到坐在那幾隻慘死的狼的屍體旁邊坐着,急切地問道。

“沒事……有點累而已。”D-288躺在坡上閉上眼休息着。他的坐騎走了過來,看起來像進食了,但是聞了聞味道之後馬上跑開來,蹲在了D-288身邊。

“你們沒事吧?”我收起了防護罩,關心地問道。他們擺了擺手,用毛巾擦了擦手心的汗,表示這些只是小意思。然後就是清理場地的工作,我們把那些靠近火堆的屍體全部拖到了比較遠的地方,這樣就聞不到瀰漫的血腥味了。

小敏,小敏。我看着她的眼睛,明明剛才已經有了生氣,為什麼還是這樣,在你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旁邊的HN-206獃獃地看着她,是她喚醒了小敏嗎?她們的表情如出一轍,都是低着頭的那種苦悶的表情,難道說她們有什麼內在的聯繫嗎?“那個……請問,您知道怎麼治好我的女兒嗎?”我輕輕地坐在HN-206的身邊,帶着懇求地語氣問道。

“不知道,不知道。”她低語道,隨後閉上了嘴,獃獃地看向火堆。

我嘆了口氣,還是作罷。E-42走了過來,像是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掃視了一番之後視線落在了小敏身上。“嗯?她看起來有點不太對,以前我記得都是帶笑的,是遇到什麼事情了嗎?”

她的話引起了我的注意。對啊,她是比我們任何人都了解這個大陸上的事情的,她可能知道這個大陸上的各種奇妙的事情,也許只有她能夠救小敏。

“能幫我診斷一下小敏嗎?求你了。”我抓住她的手,向她誠懇地鞠了一躬。

“誒誒,她是生病了嗎?可我也不是醫生啊……不過我還是幫你簡單看一下吧。”E-42看到我行此大禮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還是很樂意地幫小敏做了一些常人都會的檢查判斷。

“有點奇怪啊,她的體溫好低。不過目前只有這麼一種情況,應該不是感冒這一類的。”

“那個……我給她之前做過一些檢查,還有我的一些記錄,你可以看一下嗎?你應該知道的比我多。”

帕莎把自己在下午做的筆記遞給了E-42,她接了過去,細細讀着上面的文字,然後很快就遞了回來。

“這麼快就有主意了嗎?”帕莎驚嘆道。

“不是,我看不懂,這些字我大概都認識,但是我出生的時候掌握的是聯邦的語法,所以雖然可能意思差不多,但是這種時候還是嚴謹一點為好。你念一遍吧,我翻翻我的書里的資料。”

那匹馬已經被D-288拖回來了,身上的大包小包也由他一個人扛回來。E-42從裝滿書的包里翻找着,拿出一個很薄的筆記本,封面上是一副男女分列的人體圖,看起來就像是和醫學有關的。

帕莎開始讀着筆記中的內容,講着之前說過的事情,E-42在認真地聽着。說完之後,大家都帶着期待的眼神看向她。

“關於那種‘魔力枯竭’的病,我這邊只有粗略的記載,但是你們描述的那種體溫下降,精神異常的情況,還有你們找到的那種花,她的頭上長出的角,這些種種跡象,我覺得可能與那個有關——‘惡魔實驗’。”

聽到這個名詞,我們都感到不寒而慄。那是聯邦的大財團和政治操縱者海德·西奈的“傑作”,據說他發明了一種能讓人變化成惡魔的病毒,那些紫色皮膚的人都是經過注射的,需要通過各種方式去“深化”病毒來獲得強大的體質。

這項實驗的成果在海德的操縱下在他勢力範圍內的東川區已經合法化了,雖然現在經過多方介入和本身病毒造成的特殊的性質之後沒有引起諸如暴力恐慌之類的事情,但是明眼人都能明白這些惡魔的存在一定是不穩定的因素。和帝國的戰鬥中這些惡魔組成的軍團佔據了很大一部分的力量,他們也是盤旋於帝國頭上的惡魔。

難道說小敏以前的時候接種過這種病毒?不對不對,當初送走小敏的時候這個實驗還沒有出現過,那已經是兩年之後了。如果真如E-42所說,那會是什麼原因?

E-42拿起那個夾在帕莎的書頁之中的花瓣,那個可能就是讓小敏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小敏絕對不是那種不分場合就去危險的地方只為摘花的小孩,這一點我是絕對堅信着的。

“這種花我在比較北邊的地方和實驗室周圍也見到過,不過沒有深入的研究過。實驗室里也沒有植物的資料庫,等以後有能力了我才能去研究它。

說回正題,我的結論和你的有一些衝突,因為這兩種的外在表現有一點相似,至於誰對誰錯我也不清楚。書上描寫的那種魔法疾病都是根據那些帝國的移民的描述來記錄和研究的,具體到了什麼程度我也不清楚,只能做一些簡單的處理——不過即使知道了是什麼原因,以我們現在的狀態也不可能處理這種問題的。栞奈試過用魔法處理這種問題嗎?我記得你是會這種治癒魔法的。”

我搖搖頭,她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這件事暫時只能到這裏了。

E-42長嘆一口氣,躺在了石頭座位上,看起來折騰來折騰去有點累了。我們今天也經歷了太多的事情,現在風沙也逐漸平息了,又能在滿天星辰的照耀下安然入睡了,不過現在還沒有人想睡覺。

接下來是我想為自己問的問題了,看起來E-42也是知道這裏會導致那種魔力枯竭的病,而且那本書上也記錄了這樣一種疾病的處理方法,所以我現在這種情況能儘快解決和處理是最好的。

“那個,我有一個問題。”我舉手向E-42示意道,她轉頭看向我,點點頭示意我繼續。“就是剛才啊,我用炎陣的時候感覺身體有點不舒服,手上也感覺冰涼冰涼的,魔法的效果也比我預想的要弱了太多,所以想問一下……這種事情怎麼樣處理為好?”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們呢?”這時帕莎為我感到着急,帶着一點埋怨的意味,這讓我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對不起……只是不想讓你們太擔心我,但是現在我也怕到時候保護不好你們。現在有能保護我們的人了,所以我現在才決定說出來的。”

“我其實可以治好這種簡單的魔力流失的問題的——但是我的魔法已經被剝奪了,而且我擔心這種問題不是簡單的那種用多了魔法就能解決的,因為這也是‘魔力枯竭’的癥狀……”帕莎的話越來越小聲,大家都擔心地看向我和小敏,無能為力的悲哀都顯現在了臉上。

“關於魔法的這種東西我是一竅不通的,如果帕莎都不能解決的話,恐怕我也無能為力。不過我能給一些建議——少用魔法。”這種不能稱之為建議的建議讓我高懸的心還是放不下。

“對了,”E-42轉向帕莎那邊,“那種魔力枯竭的病發是什麼癥狀的?”

“我看看……這裏寫道:本應身體升溫的感覺變為降溫,魔力逐漸散失,最終失去或極度弱化對生命之樹的奉獻能力,身體機能受到打擊,且非致病性缺陷有幾率突發。”帕莎對着筆記念道。

不就是我嗎?現在我感覺手上的那種寒意有點揮之不去,用的魔法也被弱化了許多,其他的癥狀可能現在沒有感覺到,但是總感覺離我就是那麼近。

“等等,這種情況我感覺好像我的身上都有發生……”帕莎擔憂地看向我,慢慢合上了筆記本。

“這種是每個用魔法的人都會出現的事情,我以前在鄉里的時候就是主要醫治這種問題的。現在還是不要那麼快下結論,如果你已經感覺到了寒冷的感覺,可能是在我們離開的那個早上就感覺到了,或者說夫人您到這個大陸上的時候就有了,到現在這個時候應該早就病發了。你現在感覺全身發冷嗎?”

我搖搖頭,她稍微點點頭。“那就說明這種情況還不能確診是‘魔力枯竭’,不過現在的處理方式就是她說的,少用魔法,不然這種情況就像感冒一樣會加重的。”聽完帕莎醫生的建議我點了點頭,至少還不是最壞的情況,我還是留有一些慶幸的心情的。

“那就是我來保護大家的時候了嗎?”貝妮說道,她現在身上的槍是我們中最強力的武器了。“不過我的槍沒有子彈了,你們帶着這種槍能用的子彈嗎?”

E-42朝D-288做了個手勢,他翻了翻子彈箱,雙手交叉在身前。

“沒有了,畢竟我們用的不是這種武器所以你現在就是既沒有魔法又沒有槍的普通人了。”E-42有點抱歉地擺擺手。

“不都是槍嘛,為什麼要把子彈這種東西分的那麼複雜。”看起來她有點不能理解這種事情。

“這就是你們不知道的地方了,不知道就不要亂說,不然會被我這種愛槍人士看不起的。大到那個箱子裏面的M249重機槍,還有更大的狙擊槍,它們的子彈都和自身的體形有一定的關係,也和用途有關。小的子彈能夠快速射出且不會卡殼,而且速度比較快,大的子彈破壞力就大一些,但是不方便和不穩定的威脅還是有的。

那麼我現在考考你,我的這把手槍,和你的那個步槍裏面的子彈哪個更大,更有用?”

“這種事情我怎麼會知道啊,你拿過來比一下才看得出啊。不過我看你每次開槍都要用力地往後摳一下扳機,這樣感覺就很不方便嘛。”

E-42聽到這種回復之後笑得前仰後合。

“算了算了,這種只是玩笑話而已。不過那個箱子裏面有兩把手槍和一些子彈,彈夾的話只能自己裝,裏面只有原裝的那一個。我也可以把我的一把槍給你們用。”

“這麼小的槍,威力應該很小吧。”貝妮還是對這種武器的實力表示質疑。

“不要亂說話啊。”E-42拍了拍貝妮的肩,也許是一種警告的意味。她將那個槍袋伸在手裏,但是沒有一個人敢接過去。

E-42嘆了口氣,又把它別回了腰間。“你們都是用魔法的帝國人,這點我知道。不過現在最好的情況就是每個人都能自己保護好自己,這種武器已經是最簡單且最有威力的了。”

“其實我們都沒有那種戰鬥類的魔法啦,那些東西只有需要的人才會去學的。”珂賽特稍微打斷了一下她的話。

“哦,那你們平時如果遇到危險的時候該怎麼辦”

“帝國是很安全的,大家人都很好,那種魔法不太需要。如果是在山裏面遇到了危險,我們也可以用一些簡單使用的魔法來保護自己的。”

“連保護自己的魔法都不需要,真是稀奇啊。不過我覺得總會需要的吧,畢竟不可能人人都是好人。”

“確實是這樣沒錯……但是應該也不會有人在帝國裏面作亂的吧,諸神在上,那些有魔法的人也會自發地把保護大家作為己任,這種也是奉獻的一種。”

E-42聽完之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不過看起來她依然對這種說法置之一笑。

“倒不如說你們這些武器都是做來幹什麼的,威力那麼大,聲音又那麼嚇人。你們就是靠這種東西去侵略別人的?”貝妮還是對那種事情耿耿於懷,沒好氣地說道。

“首先,我只是出生一個月左右的嬰兒,沒有參與過那種事情,這些武器只是用於自衛。其次,你明白這個東西的價值嗎?”E-42指着我手上的阿卡步槍說道。

“價值?什麼價值?”

“就是它存在的意義。”

“就是因為不懂我才會問你啊。”

“看了來你是真的不懂啊。那我就來說一下我看書得到的見解吧:

當人類意識到自身需要靠食用其他的自然造物才能活下去的時候,他們學會製作工具去挖取地下的蕨根,把尖銳的石頭綁在棍子上去獵殺動物。之後他們就會因為這些生活必需的東西的歸屬產生矛盾,進而干戈相向,當然也會為了其他的東西,只要存在着需求,那麼就會發生爭鬥甚至戰爭。人體是脆弱的,我們的身體素質甚至不如以前的古人和原始人那樣好,所以需要用武器去戰鬥,讓別人“臣服”。

戰爭,永恆不變。我只是在說那種大家干戈相向的戰爭,誰有更好的武器,就能在戰爭中取得更大的優勢。即使不在戰爭中,這種“武器”的存在也是一種威懾力,讓別人不敢輕易對你動手,也可以不經過戰爭就能讓人“臣服”。

所以你應該能明白這把槍的意義了——讓我們能夠坐在這裏吃着燒烤聊着天,這是它現在最大的價值和意義。”

聽起來很有道理的樣子,但是帝國不曾經歷過這種血與劍的歷史,自然不能讓我們接受。

“但是啊,你們就是用這種武器去掠奪別人的不是嗎?我們帝國都是用信仰獲得的魔法來支撐自己的生活,也是以魔法作為武器去自衛的,可以說根本不需要見到那種慘痛的戰爭。為什麼你們不願意去接受這樣一種和平安穩的生活呢?”

“首先,我再強調一次,我沒有參加過這種行為。其次,你們的和平安穩是誰的功勞?有沒有人為此而犧牲自己?你對你們自己的歷史有過多少的了解?還是說這只是你眼中或者你希望的歷史?”

這一問讓貝妮啞口無言,她接着辯駁道:“這些問題我也沒法回答,因為我知道的還是太少了。不過現在我知道的一點是:現在有人犧牲了,就在我的面前。”

E-42的眼神中突然閃過一陣的陰影,接着表情變得猙獰起來。

“你們的生活非常的安穩,也是有諸神的庇護,那麼會不會有人希望自己就是那些神仙中的一位?他們要靠什麼才能成為那樣的一種唯一?我們的答案,就是我腰間別著的那兩把槍。如果有必要的話,這個槍口就會指向那些高高在上卻對我們無益的人,他們會知道自己是怎麼在那樣的位置上活着的。還有那些看不起我們,自視清高的人,他們只會寄付於群體如同螻蟻一般。

縱使我們生而為惡,但是這並不代表我們的行為沒有任何理由,任由他人肆意猜測。而且,只有這些東西能讓他們正視我們,直視我們,入他們的眼,才能坐在他們的面前像正常人一樣說話!子彈將為我們辯護,真理,就在子彈的射程之內。”

這種婉如惡魔一般咬牙切齒的宣言讓在座的人無不擔憂戰慄。“你……沒事吧?”E-42的表現與她之前的那種讀書人的矜持和一些小小的自負大相逕庭,如同被一個狂人附體了一般用着激烈的語氣說著。不過她彷彿從哪裏召回了靈魂似的,拍了拍腦袋,眼神也不再那麼兇險。

“這種話應該是我們的領隊T才會說出來的,他有他的想法,我們至少不會像剛才那樣說出來,所以他就為了自己的惡而葬身地下了。但是該怎麼說呢,我只是對戰爭感興趣,而不是什麼個人的報復之類的。這些槍也只是為了防身才準備着的,但是不得不承認,它們十分地受用。”

大家這下才放下心來,太好了,至少我們的庇護者是正常人。

“可是啊,如果像你們一樣一直拿着這種危險的武器,會不會變得和那些聯邦的惡魔那樣啊,就是說會不會想去欺負別人或者做出搶劫甚至殺人這種事情。”貝妮擔心地問道。

E-42鄙夷地看着她,覺得這個女孩怎麼老是在亂說話。“這個東西只是用各種材料做出的武器而已,用不用只取決於自己。而且你應該明白,這種武器的威力,可能還不及你們帝國的魔法的威力那樣,能夠直接將人變成五顏六色的淤泥。”她指了指貝妮手上的步槍說道。

“那種魔法只有具備足夠的虔誠和信仰的人才會用的,而且絕對是出於自衛的行為。能夠掌握這種魔法的人是不會想着去做這種事情的,因為他們都是經過心術師的檢查的。”

對於這種言之鑿鑿的事情,E-42是絕對持懷疑態度的。

“那麼從零到一,需要多久的時間和因素去積累?也許今天就會有一個覺得這個魔法可以用來做更有價值的事情的人,也許明天,也許在未來的某個時候。那個心術師,應該是你們的神吧,那她會不會有犯錯的時候呢?”

“說的是呢……希望不要有這樣的人出現啊。”貝妮低下了頭,覺得這種事情還是太過於恐怖了。

“為什麼你喜歡戰爭呢?明明是女孩子……”坐在E-42身旁的珂賽特說話說到一半,肚子上就被來了一拳,被震得直咳嗽。

“這兩件事情沒什麼關係的吧。不過我喜歡戰爭的原因只是因為第一次看的書是……讓我想想作者的名字,克勞塞維茨的《戰爭論》和孫武的《孫子兵法》,都是講戰爭的,所以就這麼被吸引了。不過你想想啊,世界上不是到處都是戰爭嗎?”

“有嗎?不是只有聯邦和帝國在打着嗎?其他的地方我就不知道了。”

“不是只有這種才能被稱作戰爭,就比如那些財團之間的勾心鬥角,議員們的利益制衡,或者鄰里之間的小矛盾,還有就是那些動物之間的各種關係,這種也可以叫戰爭啊。那些書里的理論可不止於此,現實中都是可以用到的。”E-42用食指比劃着自言自語,這是她從各種書里學習得到的經驗。

“真是搞不懂呢,為什麼人與人之間總是要這樣,大家一起和諧共處不好嗎?”貝妮斜躺在鋪蓋上,為人類的這種無厘頭行為感到不解。

E-42置之一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也許是因為她並沒有經歷過所謂的“戰爭”。

“那個……馬已經解剖完了,那些肉我放完血裝在籃子裏了。”D-288正在擦着滿是血的手臂說道,剛才他就一直沒有在我們圍坐着的火堆旁邊,應該是在暗處處理的。這裏少了的是E-42的那個坐騎,難道說……

“好,辛苦了。”E-42似乎毫不在意地打了個表示感謝的手勢。

“那些肉,應該是你的馬吧。”珂賽特感覺到一種不安的感覺,這種做法在她們的眼中是難以接受的事情。E-42似乎讀出了她臉上的表情。

“在這個世界上,有的地方以死者為大,應當安葬;有的地方以生者為大,死者只是過眼雲煙。那匹馬陪伴了我從出生的第三天到現在,陪我走過了很多的路,也是我很親近的夥伴。但是她剛才在搏鬥中犧牲了,而我們現在也斷了肉,如果它能知道它為我們帶來了多少的幫助,想必也會開心的吧。不過我這樣擅自揣測心理的行為也不是很妥當的,那就請當做將它與我的肉體永遠不分離的儀式吧。”

D-288把無法食用的器官都放在了地上,餵給了它那頭奇怪的坐騎。

“我覺得,這樣子就睡下去,有點不太妥當吧?”蕾有點擔心地說道。大家都準備睡覺了,圍着幾個仙人掌鋪好了鋪蓋,在身上蓋上那幾件臟衣服,就這樣睡在路邊。

“嗯?有什麼問題嗎?”E-42不解地問道。

“那些屍體,就這樣丟在我們附近,會不會有動物晚上會出來找東西吃啊。比如說那些狼的同伴,會不會把它們給吃掉,然後發現我們在這裏沒有防備地睡着。”

“我沒見過那種同類相食的情況,不過正常來說,假如它們有一點意識,都會在看到同伴的屍體之後躲開的吧,不過可能會有那種食腐的鳥會有點動靜的吧。今晚守夜就交給D-288和HN-206吧,剛才我和他們說好了。”

珂賽特稍微放心地點了點頭,D-288的能力是絕對沒有問題的,但是那個苦喪着臉的人真的可靠嗎?

我把兩張鋪蓋並在一起,把小敏摟在懷裏側躺着。她很快就睡著了,我仰視着天空,看不到幾顆星星,心裏還是十分地鬱悶。如果諸神能聽到我請求,請拯救這個遭到不測的女孩吧。

“小心一點周圍。”D-288輕輕推醒了HN-206,同時捂上她的嘴示意不要驚慌吵醒其他人,把她身邊的雙管獵槍交給了她的手上。HN-206點了點頭,D-288也不多說什麼,到E-42為自己準備的鋪蓋上躺了下來,很快就睡著了。

永遠都是一副悲傷表情的她,內心是否也是如此呢?她看着皎潔的月光,雙眼也如同月亮一樣反着光,生來如此。那個女孩遭受了不幸,那這和我有多大的關係呢?世上遭受不幸的人數不勝數,在這裏的所有人都是這樣,那麼該向哪個神祈求救贖呢?

她坐到了正在母親的懷裏睡覺的雅爾敏旁邊,很快就感受到了一種能量在她的體內潛伏着,自己也能在自己的心裏似有似無地和那個聲音交流,越是交流,我想說的話就越少,那個聲音就越佔上風。這個人……我可能認識,如果分給我記憶沒有錯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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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斯特拉瑪戰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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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漫漫長路(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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