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血玫瑰(其一)
9月30日克朗勃;10月1日泰莎愛麗絲諾艾爾
“我們這是要去哪?”抱着泰迪熊玩偶的琳問道,梓已經在克朗勃的床上睡著了,看起來今天的工作和經歷給了她太大的壓力。那些現在就是我和琳獨處了時間了嗎?好害羞,但是好開心啊。
“去聯邦的家裏,讓我來招待你們。”泰莎給了我指示,如果出現什麼異常情況就將她接回聯邦和姐姐梅茲同住。但是我只要不說的話,接到自己的家裏也不會有什麼事的吧,這麼好的機會,可不能錯過了。
“好吧,可是我有點不想回那個地方了。”
“誒?你之前難道去過那邊嗎?”克朗勃突然想起琳以前也是在聯邦滯留過一段時間的人,因為一次意外,這種時候還是不要揭開別人的傷疤為好。“那為什麼不喜歡那裏呢?”
“就是感覺……很壓抑。”琳想了好久才憋出這樣的一種感受,不過克朗勃在被泰莎從溫泉鎮提拔之後去到了東川,也沒有這麼一種感覺。
“不是說那裏的人怎麼怎麼樣,就是感覺,每個人都不怎麼開心的樣子,還有那邊的房子也是,看起來都是灰灰暗暗的。”琳看到我不解的眼神之後急忙解釋道。不過他說的確實也沒有什麼錯,因為根據資料琳以前是和在一個普通上班族的家裏面居住的,在那樣的地方肯定不會有那麼好的居住環境。
“其實在其他的地方也有像艾爾蒙奇那樣五顏六色的地方的,如果有機會的話就讓我帶你去看看吧。”像是科爾的璀璨都市圈和西江的自然保護區,還有其他的地方,都是不錯的去處。雖然不會像帝國那樣每天都能張燈結綵開宴會,但是至少能讓那些平日工作的人們去好好放鬆一番。
“好。”似乎就這樣一言為定了,這種事情,這種……就是約會嗎?“哈~我有點想睡覺了。”琳從椅子上跳下來,慢慢地爬到了床上,鑽進被窩裏,睡在了梓姐姐的旁邊。我給她蓋好了被窩,然後準備為他關上燈。
“對了,姐姐你等下睡哪?”他這時抓住了我的手,似乎想留住我。
“床上也沒有地方了,我就睡在你們旁邊的地上就好了。不用擔心哦,不會着涼的。”我看向他的笑臉,沒有比這種更加治癒的事情了。
“喂,快醒醒,你又在偷懶嗎?”泰莎遠遠地坐在辦公椅上看向我。
“我才剛睡一會啊。明天再說吧。”我帶着慵懶的語氣慢吞吞地側過身去看向老大。
“明天,明天就有新任務。而且你一直都想着明天的事情,那今天是不是就可以糊弄去了?”她的話語中帶着埋怨。只是我在暖季的時候覺得太熱了,不想動啊。
我嘆了口氣,準備繼續做着人員調查。這時我感覺渾身都是汗,如同膠水一般把我定在了床上,誒?為什麼會這樣?突然我感覺身下在顫動,彷彿一個岩漿池一般將我吸了進去。
這時我從夢境中找回了自己的魂,身上的被子可能是蓋的太厚了,已經讓我渾身都沾滿了汗。第一次打地鋪,還是有點不太習慣,嘿嘿。床頭燈的燈絲現在還留有着一絲的紅斑,這說明我剛睡着就做了夢,然後就直接醒了過來。我掀開被子,扯了扯身上的背心,哎呀,渾身黏黏的很難受,先去沖個澡吧。
因為睡在地上,所以那些即使很微弱的聲音,都可以從地面傳進我的耳內。我聽見房間外有幾個人的腳步聲,這麼晚了,還在喝酒打牌嗎?那些腳步聲越來越近,在我的房間門前突然就停了下來,從門下的縫隙中突然傳出什麼東西伸進來的聲音,這讓我警覺了起來。什麼?他們想幹啥?我警覺地又鑽進被窩裏,裝作已經睡著了的樣子。
接着門口傳來了撬鎖的聲音,瑣碎的聲音從門鎖處傳來,好在沒有吵醒那兩個人。咔嚓一聲,門被從外面打開了,我從被窩下留出的一道縫向外看去,在走廊的燈光下,兩個告示者手中握着昏暗的黑火悄聲走了進來,對床上的這兩個人似乎並沒有什麼興趣,開始轉過頭看向地上的我這邊。
我看見了他們的手上,都拿着裝着消音管的手槍,正悄悄地向我這邊伸過手來,看起來很明顯他們在屋外已經用過黑魔法進行洞察了。我雖然很意外,但是也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了,在深夜做這樣事情的人會做什麼。
我開始調動體內的魔力,一下把被子掀到了他們的頭上,在這短短一兩秒時間內我的活化肌肉已經充能完畢了。他們的手槍走火,打在了被子的上面,穿透之後打在了牆上和書柜上,震碎了玻璃,這麼大的動靜直接把床上的兩人嚇醒過來,滾下了床躲在床后瑟瑟發抖。我從他們的側面一閃而過,將兩個人的腦袋狠狠地捏住撞在了一起,似乎有什麼東西碎掉的聲音,這樣兩人就一命嗚呼了。
門口還有兩個望風的人,正拿着步槍準備向裏面射擊,我翻滾到床尾處,從床底扯出我的防爆盾,然後用右肩頂着它就向著門口衝去。子彈叮叮噹噹地打在盾上,我偷過防彈玻璃看向他,直接將那個向著屋內掃射的人重重地頂到了船的圍欄上。還有一個!他從袖子裏掏出了蝴蝶刀,但是在向我刺過來的過程中被我直接揪住了肩膀,重重地砸在了圍欄上,這麼大的動靜肯定整艘小貨船的人都聽到了。
這艘船上的我的機構只有這四個告示者,其他人都是幫工的人,現在應該在船尾的休息室或者甲板下面。我回到屋內拿起對講機,打開全部的頻道后大聲吼道:“所有人停止工作,把身上的武器都放在牆上,到甲板上集合!”
“現在跟着我,不要出現在別人的視線里。”我對着她們說道,琳眼中帶着驚恐的淚水,我用手把它擦去。
我頂着防爆盾從房間裏出去,慢慢地走向船中間的貨艙方向,那裏現在應該是空的。看見了很多人在下面的那個平台上等着,我先觀察了一番,發現並沒有什麼異樣之後示意她們兩人先躲在我的身後,自己先走下了樓梯。
“列隊!各部門點名!”我發佈命令,接着報告說少了四個副部長,就是那四個告示者,就是說現在全部人都齊了。“你們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嗎?”我聲音故意喊的很大聲,他們都像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似的,看到我用了魔法變得強壯的樣子,以為自己又做錯了什麼要被收拾了。
“首先,晚上的時候一定要按時作息,不要搞大動靜,我可都聽着的。”
大家紛紛點頭。
“然後,你們的那幾個副部長,去幹什麼了有人知道嗎?”
大家紛紛搖頭。
“你們應該都不是告示者協會的人,我可以告訴你們,剛才他們幾個想暗殺我。他們現在是背叛者,名聲不好也是他們這種出爾反爾的人自己造成的。我們都只是幫工,現在他們那幾個人我已經解決掉了,馬上把船開到維斯特拉瑪的西北營地去整補,等我和泰莎大人聯繫之後再確認下一步動向。記住,如果不想被找麻煩就不要惹事。那些偽裝的工作也不要暴露了,現在的戰爭應該還沒有完全結束,把石油之國的聯合旗和阿蘇旺國的國旗先升上去。”
大家紛紛點頭,然後四散開來。
我走到信號間,那裏有兩個技術人員正在焦頭爛額地翻着資料,見到我進來之後紛紛敬禮。“克朗勃大人。”
“這裏出什麼事了?”我看着打開的柜子裏那些複雜的線路和按鈕開關問道。
“有人報告說沒有辦法接受到網絡信號,結果我們發現有人破壞了我們的信號發射器和通訊裝置,看起來是用魔法腐蝕了內部元件,現在我們無法搶修過來。”
“那算了,你們先回去休息吧。”
肯定是那幾個人事先策劃好了的,準備幹掉我之後把船給劫了。這艘船上就只有我和那幾個告示者會用魔法,現在看起來不能用手機和組織進行聯絡了。不對,他們對我下手說明這是協會的意思,我現在回去可能也是自投羅網,不過計劃已經頒佈了,先等幾天靠近了維斯特拉瑪大陸再作考慮,可能要先去中立的舊歡樂城先躲避一下。
我本想着和泰莎用魔法聯繫的,但是她說過自己的魔法沒有辦法做到這些,所以現在也沒法和老大聯繫上。我只能按照自己的意志去指揮了,沒有別人的幫助,在這個茫茫的巴爾提克海上。
“已經安全了,暫時的。”我回頭對着姐弟二人說道,然後解除了肌肉狀態,帶着他們回到了我的屋內,勉勉強強地睡著了。
“讓那些人晚上加班,不會覺得心痛嗎?”我掀開了零崎的帳篷,把她直接從睡夢中搖醒,兩隻眼睛如同警車的燈光一般發著光。
“喂喂喂,別搖了,我要吐了。”零崎嘴裏的聲音十分不清楚。將近深夜的時候突然一聲巨響,直接把我和梅茲從睡夢中震醒,那些去搬運建材的工人帶着幾大袋的東西降落在了這裏,胸前的手電筒發著刺眼的綠光。然後就是拖動袋子時裏面的金屬部件碰撞發出的叮叮噹噹的聲音,還有用鎚子敲釘子的聲音,大晚上的還在修廁所。我實在是忍不了了,推門而出,直接就找到零崎的帳篷里。
“大晚上的,還要開工啊啊,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對不起對不起,這些是本來今天的計劃,不想往後拖延影響別的計劃了。”零崎看我的臉色行事,馬上按了下按鈕,那些工作的聲音就立刻停息了下來,慢慢有人走回了居住營地。
“計劃,什麼計劃啊?”我好像還沒有給零崎安排過什麼計劃,所以很好奇指的是什麼。
“就是改造這裏的計劃啊,明天開始就要準備各種基礎設施的建設,我每次都是最期待着這種時候了。”
“這裏……還要建些什麼嗎?”我看到她那麼高興的樣子有點不想澆滅她的熱情,但是我還是要知道她準備做些什麼。
“很簡單啊,就按照那些鄉鎮裏面來,那裏有什麼這裏就建什麼。這些房子也太土了,應該圍繞着這個大街建一排的商業街。還要開山,拓寬這裏的地盤,然後把從這裏到海邊的路打通,建一個港口碼頭和公交車站台,你看,那裏不是有紅綠燈嗎?這裏看起來本來也是要建一個新的城市的,對吧。”
確實如此,不過我懷疑那些下放的任務負責人都只是想從這上報的所謂“新區建設”中撈到一點油水,本來計劃是建一個市鎮,結果就開了一條路,還煞有介事地安上了紅綠燈,蓋了兩排不知道做什麼的簡陋房屋之後就把工地的標識一拆就走人了。以前葛城還和我報告說那些研究員想要更好的居住環境,我才知道這裏建設的一些事情。
“做得到嗎?這裏這麼破敗,什麼都沒有啊。”如果地質勘探報告說有煤和石油或者什麼金屬礦之類的話,這裏就不會只是一個實驗室的居住區了。
“‘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人們總會在各種方面想辦法的。至少我是有這種建造經驗和把握。”
“只要不花我的錢,那就請便吧,別半途而廢就行。還有,晚上睡覺的時候不要開工,聽到沒有。”
零崎很乖地點了點頭。我走出帳篷,又摸回了被窩裏。
“泰莎,外面怎麼了?”梅茲起身問道。
“沒什麼,他們在趕工,我叫停了。”這時我突然想鑽進梅茲的被窩裏面,但是她一腳把我踢開了,滿臉嫌棄地看着我。我朝她壞笑了一下,然後還是回了自己的被窩裏。
“所以說能不能不要那麼早就開工啊。”我邊嘟囔着邊衝進零崎的帳篷里,結果發現她不在,卻發現京極的貓在角落裏睡著了,原來一個晚上不見是跑到這裏了啊。早上六點,門外各種腳步聲和施工聲又一次將我弄醒,我從來沒有這麼早起過。當然我心底里為有零崎這樣的模範工頭感到欣慰了,但是這種方式還是讓我有點不快啊。梅茲看起來睡得挺香的,真是羨慕。我輕輕捏了捏她的臉,沒有把她弄醒,梅茲在工業區那裏工作,肯定沒有怎麼睡過好覺吧。
“你們知道她去哪了嗎?”我問道在帳篷裏面正在整理工裝的人偶,她轉過頭來,用零崎標誌性的眯眼微笑來回應我。她們是人偶,所以不會說話嗎?接着她用手指向一個方向,我點點頭之後就走了出去,那個方向是海邊的營地,她是去那邊了嗎?昨天晚上她和我交流了她的計劃,準備把這個地方建成一個適合居住的市鎮,所以應該是的。
我看向正在挖鑿岩壁的那些工人,那裏被白白的煙塵包裹着,不過她們並沒有被弄得咳嗽和氣喘,就像人偶一樣地默默工作着。真是厲害啊,我要是手下也是這些不會說話老實工作的人就好了,不過我自己就不是這樣的人,也沒法去要求別人。
接着向門外慢慢走去,愛麗絲還沒有醒過來,不過這種動靜,她應該也只是不想起來而已吧。有一些工人人偶也背着各種工具從我的身邊走向大門外,然後在門口集合著,一些手臂上戴着紅袖章的像是領隊的人在列隊點名。
已經有人偶在用電鋸去除掉山谷兩邊的樹根了,還有在拉着引線的小組在彎着腰小心地放線,一個頂着防爆盾,穿着一身銀色連體服的人偶正在用手指點着電腦屏幕上的選項設置爆破參數,在她身後就是幾個人正在將一個裝着雷管的木匣從谷底通過升降繩索運到半截挖出的爆破孔里。還有領隊在做着手勢,那些背着鐵鎬和鏟子的人偶都遠離那個危險的區域跑向下一個工地。在山間更遠一些的地方,我能看見很多的人影在初升的太陽下搭建着腳手架,在山上面的人偶也在忙碌着運送材料。
我徑直走向那個在坡下用擋板圍出的一片區域,那裏一堆的人在圍着幾張桌子坐着,還有一排的電腦,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運過來的。擋板上用綠色和白色的字寫着“速易建設”的大字,那個鏟子和鎬子交叉的圖形應該就是公司的標誌了吧,零崎背上一直背着的也是這樣的工具。一些人偶眯着眼,手中握着一個像是海綿一樣連出很多線的軟方塊,用這種零崎稱為‘神經命令轉換器’的新發明接入電腦進行靜止操作。
那個背上背着兩個工具,和一堆領隊在圍着幾張圖紙正在上面比劃着什麼的應該就是零崎了。“啊,泰莎,早上好。”她和領隊向我微微點頭致意。
“這麼大的陣仗,看起來要忙很久的時間啊。”
“對,我們現在在準備拓寬到海邊的道路,在各種工作同時進行的情況下,預計在一到兩個月之間完成。”
“這麼久?”我有點吃驚,這個工程量從我從營地走到這個地方走過的路程也能明白。“我覺得這也太難了吧。還是就把這裏改造一下,變得好看點就行了。”
“不不不,我覺得如果這樣的話,那種東西是持續不久的。要把路給打通,別人才能進來。”
“我覺得就住那麼幾個人就不錯了,你看現在這裏不也挺熱鬧的嗎?”我並沒有覺得那樣有多好,不如說我只是想趁着這個機會在這裏好好地度個假,躲一躲風頭等着回去的事情。這個地方也只是所謂的軍事佔領,說不定等和談的時候就還回去了,那些政客和財團不會對這種什麼都沒有的地方有興趣的吧。
“我的任務是幫助你建設這裏,這也是海德大人交給我的工作。而且如果我們施工完畢之後從這裏離開之後,那難道這裏只有你們幾個人,也能夠發展起來嗎?”
“嗯,那就好好乾吧,不過我只有一個要求:每天早上8點才允許施工,晚上12點必須停工。其他的事情你們自己想怎麼樣都行。”
“不過這樣的話,我們的計劃可能會拖延的。”她有點擔憂地看向我。
“那就稍微延後一些咯,反正錢也不會少的。你們之後有其它的工程嗎?”
“沒有,因為過渡季過去之後就基本上沒有什麼工程了。”
“那就這樣。”這時我好像聞到了什麼味道,十分難聞。回頭一看,一堆惡魔的屍體還被堆在大門前的坡下,那些應該是前幾天戰鬥的結果,還有兩個人偶在用清掃器清理着地上的彈孔和被魔法燒焦的地面。“你們也找時間清理一下這些屍體吧。”
零崎點了點頭,然後開始繼續用我不太能聽懂的語言在說著什麼。我想也沒有什麼事情要佈置了,就在四周到處轉了轉,看看她們的工作狀態,然後就準備回去了。在坡底下,那些紫色有點發黑的惡魔的屍體還被堆在牆邊,散發出陣陣的惡臭,不過在坡底的一個角落裏,我偶然地瞥見了一些與眾不同的顏色。
那是兩朵紅色的花,不是淺紅或者粉紅,而是深如黑色的血紅色的花長在一處縫隙中,如同用大力將這個地面上的土撐開一般在它的根部的土面上出現了裂痕。我捏住鼻子蹲下身去看,這種花開的十分地盛,和一般人認為的路邊的野花差了很多,就像在溫室中才會有的那種一大簇的那種一樣,可它們就在這種乾燥而堅硬的地面上長着。
“你們不清理一下這種東西嗎?”我對着在牆邊掘根的人偶說道,她停下手中工作看了看我指着的那些花,臉上的表情變得沉重和不情願起來。這是明知故問的,畢竟這種東西放在那裏也不會有什麼問題,而且也能給這個死氣沉沉的地方帶來一點色彩,至於它為什麼在這裏,我並沒有想知道的意思,也許是哪個人突發奇想在這裏撒了種子就長出來了的吧。
我突然有種想去把它摘回家的想法,已經把手伸了出去。那種帶着血色的紅,不知道為什麼在我的腦海中如同吸血鬼之於血的渴望,久久不能消退。它的顏色太艷了,根本不應該屬於這裏的一種美,形如玫瑰,卻比那種的顏色更濃,花瓣更稀。我握住了它的比較粗大的莖部,想要把它拔起,將它碾成一團泥,如同血液一般的液體。
這時我被一陣刺痛給打斷了想像,我剛才感覺大腦有點空白,是晚上沒有睡好的緣故嗎?再一看我的手上,已經流出了血,這是我的血嗎?還是這些花的汁液?好疼!我馬上在反射的作用下收回了手,手心中已經沾滿了血,從那些裂開的小傷口中慢慢滴出來在手紋裏面蔓延。那些暗綠色的莖上面長着很多的倒刺,密的甚至無從下手,如同網一樣排布在上面,如果不是靠近看根本看不到。
真稀奇,這帶刺的玫瑰居然會長在這種地方。我按着手心嘗試着止血,不知為何,在這種荒涼的地方看到這種美艷的花,讓我的心底里有一種壓抑的感覺。我走回到了裏面,開始參觀着那些正在為重修大門而建的腳手架。已經有一些人偶在煮着大鍋的飯了,幾個刀工很好的人偶在飛速地切着肉和菜,旁邊的架子上已經擺放着很多的套飯了。我走了過去,問了問能不能拿一個。在貨架旁坐着的看管稍微睜開了眼看看我,然後微笑着點了點頭,於是我就拿了兩份,一份給梅茲。
“愛麗絲。”我發現了坐在屋前吃着飯的愛麗絲,她正和一些人偶做在一條排凳上津津有味地吃着,於是我也坐在了她的身邊,看着她吃着東西。
“誒,泰莎?你也這麼早就起來了啊。”她明顯被我突然坐在旁邊看着的樣子給嚇到了。.
“早啊,太陽都還沒看到呢。你也是來蹭飯的?”我開着玩笑地說道。
“那總比吃麵包好吧。”說著說著她又扒了兩口飯。我這時也想找人聊聊天的,不過梅茲沒有醒,零崎也在忙着,那些人偶也不會說話,也許只有愛麗絲能聊得來了吧。
“有點不太好意思說,但是把你牽扯進我的事情實在很對不起。”我還沒有就這件事和愛麗絲說過,她現在也許就要待在這裏很久,如果我要去幫她找她的朋友的話,那也是一兩個月之後了。
“沒事的,我現在也沒有地方可以去,我的魔法也被收回了,也在這種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人能夠收留我已經很感激了。”
“你現在感覺好點了嗎?那個東西還是要一直裝在手上嗎?”我指了指她右手上的那個東西。
“沒什麼感覺,一開始就像我第一次戴項鏈,穿毛衣的時候也覺得很不舒服,但是如果這種事情發生了的話,那就只能自己適應了唄。只要在心裏暗示着,自己也不會感覺是被什麼東西拖累着一樣。而且,你覺得這個造型怎麼樣?是不是有點那種很厲害的人的感覺?”
她笑着在我的面前晃了晃右手,我有點擔心地向後仰去,被那個東西的刃碰到可不是一件很好去想像的事情。我點了點頭。
“看起來是挺厲害的,不過這個東西再怎麼說也是裝在身上的東西,總會帶來一些麻煩的吧。我不知道這個東西是什麼,如果那種魔法的聯繫消失,你才可以把它取下來吧。”
“我沒怎麼感覺到有什麼魔法的聯繫,就像平常一樣,不過我原本的魔力沒了之後確實感覺輕鬆……也不能說是輕鬆,就是那種少了什麼不太需要的東西之後的舒適感吧。”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彷徨“而且即使那種聯繫消失了,我也不太可能把它就這麼取下來,因為總會有一種感覺,那種失去什麼東西之後的留念感。我很在意這種感覺的,因為這種事情就像我的心的一部分一樣。”
如同傾訴了自己的感情之後,愛麗絲突然臉一紅。“剛才那些都是我隨便說說的,請不要在意。”我點了點頭。
“我現在還有工作,梅茲也只會在不工作的時候玩遊戲機,這樣把你放在一邊是不是不太好啊。”
“這種事情不用您費心了,我準備在附近轉一轉,看看有沒有什麼發現,也就當是平時散步打發時間了。或者說,我可以自己去找她嗎?”
“自己去找?”我有點難以置信地看向她,不過她的眼神告訴我她可能是認真的。“這附近應該被清理過,不會有什麼危險,但是……你真的要去找嗎?”
我再次想確認她的意思,她也只是點頭回應。對啊,她只是我意外救下的一個帝國的女孩,她的目的也是找到她的朋友,所以她的選擇應該是她的自由。可能我在意的是她身上的那把武器吧,那個有着不平凡魔力的鐮刀,我希望從中得到一些什麼。至於她和我曾經的“萬物之友”的同信關係,這種事情一點都不重要,這反而會成為我避開她的一種理由。
“嘛,這種事情是你的自由,我也明白帝國人的想法。所以……”說不出再見,這種話還是藏在心裏為好。“不過你要怎麼去找呢?這個大陸很大的,我們聯邦的人都沒能測繪出一幅地圖出來,而且大陸深處是有很多可怕的東西的。”
這種話也許是我想挽留她的一個努力,畢竟這裏需要一個能夠戰鬥的人來護衛一下,不過現在的情況,如果聯邦那邊沒有惹事的人的話,也只會是帝國的人來叫板了。這個真是個爛差事啊,跑到別人的地盤上來當老大。
“雖然說我也聽說過這裏很恐怖,但是我也應該去試一下,反正我現在也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了。”她眼中的那點迷茫的感覺是在帝國公民的眼中不曾有的。
“如果實在不行要不要去聯邦發展?那邊也需要你這樣的有魔法和戰鬥能力的人。”
“不,我害怕……”她沒有繼續說下去,不過言下之意我們都明白。
“那祝你好運吧,如果有需要的話就隨時可以回來,我也會給你一些必要的幫助。什麼時候準備出發?”
“現在吧,我不太喜歡去等着。”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也朝我微微點了點頭,然後開始收拾碗筷。突然有幾個人偶走了上來,手裏抱着一個帳篷袋和一個背包,像是聽見了我們說的話一樣準備好了這些東西。愛麗絲看到了之後十分驚訝,深鞠了一躬對她們表示感謝,然後在我的目光下打開了背包。裏面有包裝好的乾糧和營養素,還有繩子和摺疊登山鎬這樣的工具,兩邊的插袋裏面都裝着空水壺和活性炭過濾器。
“準備地很充分呢。”我也十分驚訝,零崎的團隊原來這麼厲害的嗎?
愛麗絲把背包背在了背上,雖然有點重的樣子,但是看起來並沒有太大的影響。
“你知道方向嗎?”
“不知道,不過我昨天在這裏轉的時候看到了一個繩子通向上面,那裏好像有路的樣子。往回走的話就會到海邊,不過我覺得如果不往裏面走的話也找不到她的吧。”
不知道方向就準備前進,該說是勇敢好呢還是魯莽呢?不過她一開始看起來有點弱不禁風的樣子,卻在和那把鐮刀結合之後有了很強的力量,應該可以應對很多的麻煩的吧。她向我回頭揮了揮手,也沒有說再見,我和身旁的幾個人偶也朝着她招手。唉,這裏又少了一個人。那些人偶看起來很通情達理的樣子,但是也不會說話,現在也馬上拿起放在桌子旁邊的工具返工了。
愛麗絲從那個向上攀爬的繩索處爬了上去。身上還背着很多的東西,本來應該很吃力的,不過藉著貼在岩壁上的踏板,還有一種神秘的力量還是很輕鬆地上到了這個峽谷的高處,在森林的拱形門下有一條前進的路。她這時感覺心中有一種激動的感覺,心跳開始加快,因為她注意到了地上的足跡,這些是平常人所看不出來的。視覺突然出現了異常,那些地上的痕迹如同顯形一般發著微光,眼前也出現了如同霧一般的白白的東西,透過這層薄薄的東西,她看到了人們的足跡,動物的爪印,細緻到地面上那些肉眼都看不出的凹陷和裂痕。
有很多人往這邊走了,她追隨者痕迹沿着路走下去,來到了一個岔路口,不過很快就能找到正確的路,因為有一條路的足跡是沒有返回的。她驚訝於為什麼自己能夠看到這樣的細緻入微的東西,但是比起去想為什麼不如好好把握住這種能力帶來的力量。在河邊,她發現了一個頭飾,是神使樣式的頭飾,她很快就想到了蕾。這個東西……應該是她的,四處沒有什麼戰鬥過的痕迹,遠處溪流對面的地方發著足跡的微光。
這些人向著那邊走了,得跟上去。彷彿被力量支配了一般,她義無反顧地趟過溪水,毫無意識地跟着痕迹走了上去。她見到草地上的一些血跡,那些應該是動物之間的搏鬥,但是魔法迷霧和幾隻獵豹的屍體讓她懷疑這是人類帶來的結果。向前走着,發現了一大片魔法的迷霧,還有地上殘破的生物屍體和身邊流滿的血。突然感覺身體中一種慾望,進食的慾望在背後推着自己,她將手伸向那些生物的軀體,用鐮刀將身體剖開,進食它們的心臟和如同美酒一般的血液。
多謝款待。愛麗絲進食之後擦了擦嘴,繼續沿着蹤跡追隨着,用能夠刺進岩石的鐮刀協助自己爬上高山,就這樣不知疲倦地走了一天,太陽落山也該休息了。她在一片生過火的灰燼旁準備休息,但是這種力量還是在支撐着,在腦海中告訴她不要停下來。
她繼續在樹林中向前走着,即使月亮升起她也能不需要藉助手電筒就能看清眼前的事物,走下山到達平地之後她身上的力量突然變弱,眼前的視覺也逐漸褪去,看不見的白色霧氣和發光的蹤跡,漸漸地只能看見天上的繁星。哇!愛麗絲馬上脫下背包拿出手電筒,緊張地照向四周,除了風吹草動之外什麼都沒有。
呼~她長舒一口氣,然後把手電筒放在小石頭上準備依靠着山腳搭起帳篷。奇怪,今天好像沒有吃什麼東西吧,卻沒覺得有多餓。她在帳篷里裹着被子吃着麵包,便想着自己今天走了多遠,卻想不出來,也不知道怎麼走下去的,只知道自己好像走過了一條河,靴子和襪子也濕透了,現在還晾在外面。這裏是哪自己也不知道,不過明天早上應該可以試着確認一下,找一找有沒有什麼線索吧。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她感覺腦袋一陣迷糊,但是應該只是沒睡好的感覺。現在的她只想着馬上加快步伐前進,眼前也出現了延伸向遠方的痕迹和白霧。穿上襪子和靴子之後,連裝備都沒有帶上就繼續走着。那些東西只會拖慢我的速度,她這樣想道。
她在平原上走着,又爬上了另一座山,向著更北邊的地方走去。這一天她都沒有吃過東西,但是不知饑渴,是強烈的渴望和慾望在支撐着她翻過高山,穿過樹林,躍過峽谷,一天又一天。
這個痕迹的終點是一個山腳,發光的足跡從一個隱秘的洞口消失,她逐漸意識到了,這些只是兩個人的足跡,和一開始見到的很多人的足跡不一樣,也許這些只是原住民的足跡。不對,這裏有許多的足跡,她的眼中閃回了一下正常的狀態,就在這一瞬之間她看見了地面上的狀況,只看到藍色與紅色的一片顏色。可是這種回歸正常的感覺稍縱即逝,在腦海中甚至沒有留下印象。
視覺重新被奪去,她繼續向前走着,不去管腳下會絆倒自己的東西。在她直直向前的視線之外,手上的那把鐮刀開始發光,猩紅色的血跡開始出現在前端和刃尖,紋理開始顯形。從中迸發出的一股力量開始控制了愛麗絲,她將鐮刀在壁上的一個地方一劃,機關開始運轉,面前被雜草和綠毯掩蓋着的岩壁上出現了一扇門。接着她將鐮刀刀尖插入了那個像是鑰匙的縫內,伴隨着沉重的石頭移動聲,這扇門為愛麗絲打開了。
落腳處斜着向下,沒有任何的照明,愛麗絲也能在這樣的路上熟悉地向著洞穴的深處走去,眼前被一片白色的霧幾乎完全蒙蔽住了,只有那些發著淺黃色的微光能夠指出落腳的地方。
痕迹的終點已經找到了,可是什麼都看不到,視線中只有一片的白色——還有手臂上鐮刀的蔚藍刀光與猩紅紋路。眼前的白霧一瞬之間消失了,四周十分的明亮,可自己卻什麼都看不清。胃中那陣噁心的感覺將自己直接擊垮在地,從口中嘔出發著淺藍色的光的液體。要……離開這裏……
她只走出了幾步,就倒在了這個房間的入口處。
不好,飯菜要涼了,我是不會好意思把這盒套飯放回去之後再換一盒的。我推開了我和梅茲的房門,梅茲原來起來了啊,現在已經坐在遊戲機前駝着背擺弄着手柄了。她看起來十分地專註,沒有理會我的進門。
“給。”我盤腿坐在她的身邊,把飯盒碰了碰她的手肘。梅茲稍微轉頭看了看,一臉沒精打採的樣子,然後又繼續進行激烈的戰鬥了。
“不吃早飯對身體不好的。”我湊到她的耳邊細聲說道,她戴着耳機,還是一動不動。
“哦,等下吃。”她的聲音還是那樣沙啞,感覺像是生病了的樣子,不過我很熟悉她的,她就是這樣。
“怎麼了?昨晚沒有睡好嗎?”我試着朝她搭話,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兩人悠閑地聊天了。
“不,自己醒過來的。”
“上班的作息規律是嗎?不過現在能放輕鬆的時候還是放鬆一下為好啊。”我點着了一根煙,開始舒緩自己的鬱悶了。
“屋裏面別抽煙。”她警告我道,以前我們的約定,不允許我在屋裏抽煙。我有點抱歉地打哈哈,在地上按滅了之後又插回了煙盒裏。“我也想睡個懶覺的,但是還是直接就醒過來了。”
“多住幾天就不會這樣了。”梅茲只是我一廂情願帶過來的,她在那種地方工作也永遠都不是個頭,不如和我這個“總督”一起在新天地開拓一番,當然這也是我的一廂情願。就這樣吧,我們也就和以前一樣,住在普普通通的屋子裏過着普普通通的生活,不知道梅茲會怎麼想,但是我絕對不願意就這樣沉淪。
我坐回了在聯邦每天都會坐着的辦公椅上,簡單地調試了一下,看看運輸的過程中有沒有把哪個功能給弄失靈了,一切安好。然後啟動了電腦電源,看着網絡上的魚龍混雜的消息,那些充滿爆點的標題,點進去之後也只是夸夸其談,講的都是一樣的東西,乾脆以後只寫一個標題就行了好吧。
當我嘗試連接公司的權限的時候,發現已經被註銷了,不過這也是必然的結果吧。那我的工作也就這樣沒了,錢從哪裏來呢?從海德大人的金庫裏面抽一點出來嗎?不過這樣的話可能會直接被在哪裏直接秘密處理掉吧。啊,好煩啊,不過我現在這個電腦裏面還有數以萬記的信息,不知道可以用來做一些什麼呢?
“啊,泰莎。”這時身後突然傳來梅茲低沉的聲音,嚇得我背後一涼,趕緊把鼠標滑到右上角把網頁和文件都關掉。“你平時都是這樣工作的嗎?”
“是是是……我平常就是幫別人處理文件的那種……在辦公室裏面工作的。”這下嚇得我語無倫次,這些文件信息都是非常私密的,泄露出去的話很有可能讓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拿去作為攻擊資料,包括政客的花邊新聞和一些私底下籤訂的協議之類的文件。最後那些追查只會落到我的頭上,和那些骯髒的人一起下地獄去。
“啊,真羨慕。”她也只是這麼說了一句話之後,就坐回了鋪蓋上打開飯盒吃了起來。我也在電腦前傳輸着文件的空閑中吃了早飯。
“唔。咳咳!”我不知道為什麼感覺胸口突然一緊,嘴裏吃着的飯菜也直接吐了出來。那種壓抑的感覺還是揮之不去,大腦中如同有一種幻覺在蕩漾,一種黑與紅交織着的顏色,說不明白是像浪花還是波紋一樣的形狀,一直在腦內盤旋着,眨眼的時候感覺十分地強烈,但是閉上眼之後,它又不知道去了哪裏,只有一片的黑。
突然那種感覺直接湧上了我的心頭,直接就讓我劇烈地嘔吐起來。我撐着桌子的邊緣低着頭嘔吐起來,但是什麼東西都吐不出來,那種噁心的感覺一直在我的喉嚨處徘徊不去……這是,怎麼一回事?腦海中的那種意象變得更加的強烈,如同靈一般揮之不去。很快壓抑的感覺消失了,但是我也說不上輕鬆,因為我感覺像是被人用球棒敲過腦袋一樣,變得昏昏沉沉的,眼前的景象也變得有點灰暗。防輻射眼鏡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這時的我也撐着地面喘氣。
黑魔法的副作用嗎?我最先想到的就是這一點,當初在逃跑的路上那種光明的環境下用魔法,讓我已經很擔心了,這一點就是十分錯誤的示範,在車上直接變裝的時候也是。可是沒想到這種感覺是這麼的激烈,不過如果只是發作這麼一下的話倒也無妨,但是我害怕的是……那種無法治癒的病。
“泰莎,你……怎麼了?”梅茲趕快拿來一塊毛巾,沾濕水后捂在我劇烈咳嗽的嘴上。慢慢平息下來之後,我滿臉疲憊地看向她,伸出顫顫巍巍的左臂,示意她幫我一把。唉,永遠不會讓人放心的我,真是感到羞恥,多少次說不需要別人幫忙只需要靠自己,但是梅茲還是三番五次把喝得爛醉的我扛回宿舍。
梅茲接過我的手臂搭在肩上,把我帶回了鋪蓋上,慢慢地蓋好被子。即使是閉上了眼,那種黑色與紅色的光影還是會浮現在我的眼前,如墨水和血液一般鋪開來。我看着她那關切的眼睛,一時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不知臉上是笑容還是扭曲,緩緩閉上雙眼。
惡魔,我在夢中看見了惡魔,血色的地獄和黑色的海底,那裏生活着長滿觸手的墨魚,不對,應該是叫怪物。我開始下沉,直到摔落的痛感降臨在我的身上,很不幸地摔入了一個海蝕洞中,這裏沒有海水,只有無數的蠟燭在牆邊閃爍。面前立着一個祭壇,供奉着牆上畫著的那些長相異於常人的神鬼之像,數量之多令我背後發涼。
突然,那種痛苦壓迫的感覺開始發作,我腳底感覺被溶解了一般失去了平衡,趔趄地往前面走了幾步,撐住了祭壇的邊緣。
面前的祭壇上,無數的神像面無表情地看向我。這是……集露台?無數的細長的溝壑從上方牆壁上凸起的神鬼之像中引導到這個淺淺的盆中,裏面有很淺的水,和佈滿邊緣的水珠,感覺口乾舌燥的我想要附身下去飲水解渴。我撐着集露台的邊緣,那種嘔吐和暈眩的感覺還是讓我直不起身來,行動十分不方便。
忽然的一陣光亮,黑色與紅色盤旋交織在了露台上,在我的面前匯成了一盆酒一樣的液面,散發著令人陶醉的香氣。但是那種顏色,足以讓任何人都感到不安,那種血一般的顏色,淺淺的波紋中夾雜着黑暗的氛圍。
這時身邊的燭光突然被陰風吹滅,只有一道光柱灑在我身上。抬頭看去,無數神面與鬼面的臉環繞而上,那束光就從井口照下井底。
這裏是哪?這是什麼?神壇上的這些,是給予我的恩賜嗎?那盆酒的香氣突然變得刺激,讓我沒有辦法拒絕去將它一飲而盡。即使這種味道如同各種味道的雜燴一般令人口舌不適,但是我還是滿意地擦了擦嘴。身上的那種壓抑和作嘔的感覺也一瞬消失了。
“接受你的命運!”誰?誰在說話?我害怕地看向四周的黑暗處,但是沒有人影。是我面前的這些人臉在發出聲音,各種聲音從沒有變化,發著暗金色的光的面部發出,一片混亂,震耳欲聾。
我難受地雙手捂住耳朵,但是那種聲音開始從心底里發出來。頭上……我感覺頭痛欲裂,當我伸手去觸碰痛處的時候摸到了意想不到的東西。角,是尖角,尖銳的角劃破了我的手心,鮮血從手腕處滴落下來。
這是只有動物和惡魔才會有的角,這麼說來,我……為什麼?我變成惡魔了嗎?我不曾被海德蠱惑,也不曾崇拜鬼神,那為什麼,我會在這裏,變成這樣?
“加入我們,加入我們。”從黑暗中傳來了低沉的聲音,是那些惡魔的語言,可是我不曾學習過這種語音。變成那種醜陋的惡魔,我還怎麼走在光明正大的地方,怎麼和別人交往,怎麼活下去?做那些惡魔該做的事情嗎?我完全抵觸着這種想法和行為,即使是在我內心最黑暗的時候,也保留着最後的一點餘地。
“滾開!你們這些……”我沒法說出那個詞,因為這種話也是在對着自己說著的。我不想變成惡魔,至少……現在不行……
他們在嘲笑着我,戟把敲在地上發出叮叮的聲音。我越是抵觸,越難被內心中的那種渴望的感覺給溶解成泥。
成為惡魔還遠遠不夠,要當,也是當惡魔之主啊。我感覺到了體內的魔力在呼喚着我,想要出來,就這樣撐住病弱的身體,將右手死死地按在血池的底部,釋放出魔力的瞬間感覺身上的不適也輕鬆了許多。
開始用餐吧,就用這種力量抹殺這些卑微的惡魔們。牆壁上開始出現了孢子,從裏面長出了黑紫色的觸手,噗嗤噗嗤地在四周牆壁的神像上蔓延開來,環繞在每個角落裏,遮住了上方的光線。我低着頭咧嘴笑着,聽着那些嘲笑聲變成驚恐的叫聲和痛苦的喊聲,骨架斷裂的聲音,也是這個夢境破碎的聲音。
一隻濕滑的觸手鉗住了我在池中的右臂,正在阻斷着我的法力傳輸,魔法的力量逐漸減弱了。我用左手想去把它撥開,這是什麼?它不聽我的命令了嗎?如果這樣下去,那些正在蔓延的觸手也會消失或者失去控制,不妙啊不妙。如同絞碎那些惡魔一般,我感覺手臂上的壓迫感越來越重,已經失去了知覺,只感到一陣涼意。
海水開始湧進這個洞中,潑在我的頭上,可我在原地無法動彈,即將迎來終點……
就這樣睜開眼來,看到梅茲正跪坐在我的面前,用濕毛巾擦着我的右手,而我的左手則掐在她的手背上。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說不出話來。
“泰莎,你還好嗎?你出了好多汗,可能是感冒了。”她把左手放在我的額頭上面,我感覺額頭上也沾滿了汗水的熱氣。剛才的那些……只是夢啊,從夢魘中被拯救出來是一種好事,但是不知為什麼我有一種懷念的感覺,直到很久的以後我都會和那個遊學者講起這件事情。
“沒事,我好的很。”我立刻爬出了被窩,穿上梅茲幫我脫下的外衣,看了看時間,已經是11點鐘了,應該去忙一些剛才沒有做完的事情了。“還有,謝謝你,梅茲。”
她有點害羞地笑了,臉紅着扭過一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