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

月光

游如許雖然沒有潔癖,但她習慣一回家就洗澡,平時是如此,更遑論這次出差回來,她更想好好沖個澡,褪去一身偽裝,周天醉聞言退開些許,神色稍顯冷淡,她半抬不抬眼皮,看游如許,問:“晚飯吃了嗎?”

“還沒。”游如許說:“今晚不想做飯,我們點外賣吧。”

平時她和周天醉都是誰有空誰做,有時候兩人都忙起來,就點外賣,或者出去吃,今天有點累,她不想出門,不由提議:“就點上次那家?”

餘光瞥向周天醉。

周天醉看不出什麼神色,垂眸,眼睫毛又長又卷翹,眼底那抹火花沒了,燃成淡淡的冷色,游如許合上電腦,聽周天醉說:“好。”

她起身:“你點吧,我去換衣服。”

游如許看周天醉進了房間,她咬唇,低頭點了外賣,隔了幾分鐘,周天醉還沒有出來,她回房拿衣服的時候聽到她正在打電話。

她沒有偷聽的癖好,低頭進了衛生間裏。

游如許有些認床,每次出差都不太能好好休息,又怕影響工作,所以出差她都會帶着一個半人高的娃娃熊,抽干空氣,壓在行李箱底層,每晚睡覺都要抱着,娃娃熊是周天醉送給她的,認識第一年的生日禮物,彼時她們還沒有合租,周天醉把她帶到這個房子裏,坐在沙發上,那天下雨,游如許沒有開燈,身影陷在沙發里,和擦黑的天色融為一體。

她看着周天醉的背影。

聽到周天醉說:“阿冉會不會嫌棄我送的禮物?”

誠然她其他朋友送的都是珠寶首飾,或者名貴香水,再不濟也是定製的各種禮品,這個隨處可見的娃娃熊,最不起眼,但游如許最喜歡,她說:“不會。”

她抱着娃娃熊,說:“我很喜歡這個禮物,謝謝。”

周天醉問她:“很喜歡嗎?”

游如許點頭,還沒說話,周天醉起身,身形在夜色里印出一些陰影,陰影籠罩游如許,周天醉靠近她,咫尺之間,鼻尖滿是周天醉的氣息,是消毒水的味道,游如許聽到她問:“有多喜歡?”

她攥緊娃娃熊的絨毛,抬眼,看周天醉的眼睛,黑暗裏,那裏似有一團火,燒的人理智全無,她知道周天醉想幹什麼,她鬆開抓娃娃熊的那隻手,抓在周天醉的衣服邊緣,抓了一夜。

那是她第一次在這裏留宿,之後沒多久就搬進來住了。

在外她解釋是工作原因,住這裏方便,房間兩室一廳,她那間原本是書房,改成卧室,但書櫃還在,位置不是很大,所以她都是在客廳辦公,而且——她也幾乎不睡自己的房間。

門外有動靜,游如許擦乾淨身上的水珠,披着浴袍走出去,春夏款薄的浴袍,純棉材質,從上到下把她裹住,秀髮用帽巾盤在頭上,細碎的髮絲落在脖頸處,水珠晶瑩,在她白皙肌膚上搖搖欲墜,何微一抬頭就看到游如許,她愣了下。

游如許太漂亮了,是端正的美感,讓人生不出褻瀆的想法,猶如天上懸挂的清月,明亮通透高不可攀,任何雜念都是罪過。

何微咽口水。

周天醉喊:“何微?”

何微回神,臉早就悄悄紅透,她說:“周醫生,這些是您要的資料。”一雙漂亮的眼睛還不時瞟向游如許。

真人比電視裏還美。

還冷淡。

還遙不可及。

明明她們只有幾步的距離,但何微就是覺得她們之間隔着千山萬水。

周天醉看何微,接過文件袋,問:“還有事嗎?”

何微一頓,忙說:“沒事了,那周醫生,我先回去了。”

周天醉跟在她身後,何微想回頭看一眼,忍住了。

她走到門口回頭:“周醫生再見。”

周天醉擋在門口,遮住她的視線,她看不到游如許,何微眼神有些晦暗,周天醉聲音冷冷的:“再見。”

何微只得轉身上電梯。

電梯完全合上,還沒往下降落,她還能聽到何微的聲音,在打電話:“我見到游老師了!!!選周醫生果然沒錯!”

聲音里是壓不住的興奮,甚至在電梯下降兩層樓還能聽到些許聲音:“打招呼?我沒有——啊!”

還有濃濃的懊悔。

聲音下降,直到聽不見。

周天醉臉繃著,回到家裏,將文件袋隨手扔在鞋柜上,游如許聽到聲音問:“你科室的?”

“新來的。”周天醉語氣不是很好,想到中午剛去主任辦公室,付書書已經在了,她還以為付書書會選何微,沒想到何微一見到她就說:“我跟周醫生吧。”

這還是這幾年頭回有新人主動願意跟她。

當時她想不出為什麼,剛剛看到何微藉著送文件的理由進來,看游如許的眼神,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側頭看游如許,相識三年,游如許沒什麼變化,在編輯室幹了兩年更添些許沉穩和底蘊,每個認識不認識的人看到她都想到清月,甚至還有游皎月的綽號,但在周天醉眼裏,她始終沒有當游如許是清月。

游如許對新人這個話題不是很感興趣,她坐在沙發上,低頭準備資料,周天醉走到她身邊,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是游如許最熟悉的,她轉頭,看到周天醉也坐下,聽到聲音:“你覺得她怎麼樣?”

“剛剛那個新人?”游如許說:“挺有禮貌的。”

周天醉問:“還有呢?”

游如許收拾好資料坐她身邊,沙發是布藝,內置彈簧,兩人坐下陷進去些許,身體自然而然靠近,游如許剛洗完澡,身上除了沐浴乳的香味,還有隱隱約約的水蒸氣,藏在髮絲里,從她后脖頸看,髮絲間很濕潤。

周天醉手指落她后脖頸處,指尖繞過帽巾,從邊緣探進去。

她指腹溫暖,落她微涼的頭皮上,很明顯,游如許精神不太集中,看周天醉:“還有什麼?”

周天醉眼底掩着光,和剛剛濺出來的火光不一樣,是另一種光澤,陰沉沉的,她說:“還有,你看不出來,她喜歡你?”

說到喜歡兩個字,周天醉手指用力,秀髮被抓起些許,頭皮緊繃,帽巾也很緊,她手指弧度透過帽巾凸顯出來,游如許雖然看不到,但她能感覺到。

她說:“看不出來。”

兩人對視幾秒,游如許拉下周天醉的手,說:“不要抓上面。”

不要抓上面。

潛台詞周天醉聽懂了,她垂眼,順從的將手從帽巾里抽出來,問:“外賣什麼時候到?”

游如許說:“還有四十分鐘。”

這家外賣很遠,一個多小時的路程。

不等周天醉開口,游如許又說:“我剛剛看過時間。”

似是默許。

周天醉點頭,微微支開雙腿,說:“坐上來。”

游如許除了外貌出色,聲音更是出色,只不過她在某些時候十分含蓄,不肯發出一絲聲響,只會咬着牙將破碎音調全部吞回肚子裏,其實她最開始還不是這樣,只是上電視,她沒有辦法用沙啞的嗓音連麥報道,必須保護好嗓子,久而久之,她也就憋着了。

電視機里的兩人融入進去,游如許趴在周天醉的身上,雙腿跪沙發邊緣。

周天醉低頭看到她緊緊咬着唇角,一排貝齒的印痕,她沒說話,只是用手指撣過那些痕迹,指腹的溫熱貼上去,有微微刺痛的感覺,游如許目光垂下,看周天醉冷淡的側臉,輪廓更顯清晰,她問周天醉:“你今天,不高興?”

撣她唇角的動作一頓,周天醉薄唇揚起弧度,看着微笑的表情,但沒什麼悅色,反而更顯冷淡。

她說:“沒有不高興。”

語調涼涼的。

她換了動作,單腿抬了些,撐在茶几下面的腿板上,低頭,說:“你知道剛剛來的新人,是誰嗎?”

游如許承受她突然而來的攻勢,注意力更難集中,剛張口,聲音從喉嚨里鑽出來,卻不是應答。、

周天醉說:“是我們院長的乾女兒,誰帶她就可以得到副主任的推薦資格,你說,我為什麼不高興呢?”

游如許咬唇。

和她涼薄嗓音對比,周天醉指腹的溫度燙人,灼的她靈魂出竅,她好不容易找回一點理智,想反駁沒找到理由,呼吸的空隙說:“你媽媽……”

周天醉動作一頓。

游如許說:“你媽媽今天來過。”

“我知道。”周天醉下巴落游如許的肩頭,微垂的眉眼,眼底很淡漠,和快要燃燒的游如許形成兩個鮮明對比,她總是這樣,輕描淡寫的撩撥,卻讓人無法招架,因為她太知道游如許的‘弱點’了。

周天醉掐着游如許的‘弱點’,說:“我媽給我打電話了。”

游如許試圖找回一些理智,跟上聊天的步驟,奈何靈魂出竅,她清醒的看着自己不斷下跌,周天醉附在她耳邊雲淡風輕的說:“她讓我去相親。”

如同悶雷炸開。

游如許神經倏然收縮,抱周天醉的雙臂緊繃,肌膚線條清晰,周天醉抬眼,擦過游如許的肩頭看向窗外。

泄了一地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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