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人質（上）

王倫此時就在邊上，燈火的餘光處，覷得她十分清楚。這1見便虎軀1震，怦怦心跳，熱血如沸，心神俱往。

他可以發誓，他前生後世都絕對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女人。相信再厲害的丹青手，都不能夠如此完美地勾勒出這個如月宮嫦娥1般的女子。

他已經算是有見識的了，不說程婉兒、梁紅玉、扈3娘、宋玉蓮都是各有千秋的美人兒，便是剛剛碰見的李師師都已經是天上人間少有的絕色。

但在這個女子面前似乎都缺了點什麼，他只恨自己的文學功底還不夠深厚，無法形容這種美。或者說人世間能有的語言，都無法描述這種令人窒息的美。

完全勾走了自己的魂！

連久經戰陣的王大寨主都是這樣，所以那個黑衣人如此失魂落魄就是理所當然的了。

此時遠近的禁軍都已經重重合圍過來，那伙黑衣人再是能打，面對重重疊疊萬千刀槍的大宋官兵，怎麼著也不夠殺的。所以此時那首領大喝了1聲，人聲嘈雜，隔得又遠，王倫沒有聽清，但應該是喝斥手下，如何在此時有這種反應。

不過等他自己過去看時，卻也未必比手下的反應好多少。面對這樣1個千嬌百媚的仙女，本已視人命如草芥的心竟然也熱了。

頓覺喉嚨彷彿有什麼東西堵住，只能重重咽下。

風中，火光里，遠、中、近3個人都沉寂下來。

黑衣首領是驚呆，馬車中女子應該是嚇呆，站在旁邊的王倫則是滯呆。

你特么的倒是跑啊！

你特么的別拿刀瞎指指啊！

這兩個“你”，當然指的是不同的人物，這是反應過來的王倫下意識的兩句國粹。

場中，4目相對的兩個人也從獃滯狀態中清醒，1個再度發出凄美的驚叫，1個輕輕把刀靠近她的身邊----刀尖都是向右斜側着，估計是怕傷着對方吧？如果不是發生了剛才的情景，不明真相的人看了還以為是護花使者。

在王倫的心中，對方是要辣手摧花！

“娘子，請勿害怕，某不會傷着你的！”所謂盜亦有道，又或者男人的愛美之心大作，反正黑衣人在這1剎那竟然對那女子和顏悅色說起來。

當然，這估計是安慰之語了，因為說話的時候，那把刀雖然又挪離了她的咽喉數寸，以他的出手速度，這幾寸可以忽略不計。

那女子已經被嚇呆了，竟然沒有任何反應。

這時候禁軍大隊人馬已到，為首的似是1個指揮使模樣的人，幾聲口令下來，前排的禁軍立刻提起長槍作攻擊之狀，第2、3排的士兵則擎出硬弓，搭箭在上。

在他們後面，吱吱呀呀的聲音大作，卻是1排硬弩，蓄勢待發。

黑衣首領見了，面色大變。

宋朝沒有北方和西北的良馬供應，服役的戰馬在數量和質量上，無法和遼、女真、蒙古、党項等民族抗衡。從製作、訓練以及使用來看，只有弓弩等裝備能盡夷夏之術。

於是“以步制騎，強弓勁弩”成了宋軍發揮自己長處的絕佳戰術，不但朝廷重視、質量極佳、花樣繁多，而且各種技戰術配合得十分精妙。

黑衣人應該識得厲害。之前在大相國寺攪得天翻地覆是佔了出奇不易的便宜，現在4下里沒有遮擋，正是弓弩發揮長處的機會。他們又未穿戴盔甲，便再是能打，血肉之躬怎能與金鐵制衡？

他看着車中的小娘子，這已經是他們最後的倚仗。有沒有用他已經管不了了，因為如果沒有她的出現，他們遲早也要被搜出來。

“誰敢亂動，要掂量能否快過某的寶刀！”他指着小娘子喝道。

逃散的人群中，有個不起眼的扈從不知道向趕來的禁軍指揮使亮出了什麼東西，那指揮使面色大變，然後又連連小聲嘀咕了幾聲，似是不信，又似震驚。

王倫看着那樣子，覺得小娘子的身份應該不簡單。

那黑衣首領也看出來了，只1個示意，另兩個手下便把鋼刀架在小娘子的脖子上。生死關頭，這回也顧不得辣手摧花了。

“放開那小娘子，某放你們走！否則你們走不了的！”那指揮使突然道。

王倫覺得要糟。

這不擺明了小娘子的身份很重要？越如此，小娘子只怕越難脫身吧，畢竟誰也不傻，會輕易放棄這護身符。

果然，黑衣首領笑起來。

“你等且退出十步！”他喝道。

禁軍沒有動，指揮使卻有點慌了。

“你待怎樣？若傷了人，某便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將你繩之以法！”他說的很有氣魄，但聽起來總有些色厲內荏的感覺。

黑衣首領提刀反手1揮，光亮處，明晃晃地朝小娘子頭上掠去，端的快如閃電！

那扈從魂飛魄散，大叫1聲：“休得傷了帝姬！”

便是那指揮使也驚得面如土色，他好歹是武將，知道厲害。這1刀他凝神之間都不1定架得住，何況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娘子？刀風過處，只怕要人頭落地！

這1個人頭落地，只怕在場的百十顆頭顱都要跟着落地吧！

但見黑衣人首領呵呵1笑，覷得極近處，突然輕抖，那刀鋒貼着小娘子的鬢邊劃過，斬斷了幾根青絲。

“原來是帝姬，某失禮了！”他笑起來，淡定地收了刀，向著指揮使喝道：“還不快退！”

“帝姬”便是公主。政和3年，因蔡京建議，徽宗皇帝仿照周代的“王姬”稱號，宣佈1律稱“公主”為“帝姬”、郡主為宗姬、縣主為族姬，其稱大長者，為大長帝姬。

時人有評論說“帝姬”通“帝飢”，有不祥之兆。誰知道後來靖康之變后，徽、欽宗兩帝被金人擄走，飽受摧殘，果應此讖。

黑衣首領只1試，便套出了小娘子的身份，那顆心也放到肚子裏了。

不管怎麼說，堂堂趙宋王朝，不可能有誰敢罔顧公主的性命而不顧的，他手中的絕對是個王牌。

那指揮使無法，1聲令下，手下禁軍齊刷刷地放下弓箭。近在咫尺，萬1誤射不是耍的。

“放開帝姬，某放你走！”

黑衣首領笑起來：“放心，只要你不亂動，某不會傷着帝姬分毫！”

他又不傻，這還在城中呢。4面城門1關，他能走哪裏去？遲早是瓮中捉鱉的下場。有了人質在手，不怕找不到機會。

就不知道這是哪位帝姬，他隱隱約約有些頭緒，卻又不敢相信。

此時遠處的人應該都得到消息了，有好幾騎駛過來，俱都鮮衣怒馬。指揮使見了，滾鞍下馬敬禮，顯然來人地位甚高。

黑衣人看了對方的衣物，輕笑起來：“原來是位都虞侯！但不知是捧日軍還是天武軍？”

宋朝在京禁軍分為上軍、中軍、下軍。其中的上軍是後周禁軍4支主力部隊演變而言的，宋太宗時改番號為“捧日、天武、龍衛、神衛”，習稱為“上4軍”。

捧日軍屬於騎兵，由殿前司鐵騎馬軍演變而來的；天武軍屬於步軍，由殿前司控鶴步軍演變而來。兩支都是禁軍中最精銳的部隊，主要駐防於京城，只有很少量駐於臨近州縣。

這黑衣人1眼便看出來人的身份番號，可見是下過1番功夫的。

宋朝都虞候在禁軍中的地位尊寵，職務緊次於都指揮使和副都指揮使，管執法。

不過他的心裏卻在唉聲嘆氣，直埋怨自己如此背運，竟然攪進了這件事中。對於黑衣首領的嬉笑，竟然無心搭理。

主要是這位帝姬的身份實在敏感，自己處理得稍有差池便是無底之殃。可是現在其落入對方手中，卻又不得不設法解救。

“某捧日軍都虞候劉機，敢問閣下，以不光彩手段控制帝姬，意欲何為？”

黑衣首領此時已有底氣，便好整以暇地道：“某豈是欺侮女流之輩的莽夫？但只借帝姬出城而已。”

前番設伏，確實殺了登州過來的使者，但己方的損失也不小。主要是元宵之夜竟有如此多的人群，這是此前始料未及的，1擊之後竟然無法及時走脫。

1番廝殺之後，僅剩3人逃脫，卻因為城中戒嚴，根本不敢露面。眼見得官兵和公人在做地毯式搜索，藏身之處遲早也躲不得，於是只能鋌而走險，拿這輛馬車中人冒險。

不過也是他有見識，竟然1下子便劫了個公主！

當真是奇貨可居了，能不能逃出城，就看這位公主的影響了。但從對方的反應看，他們確實是忌憚的。

忌憚就好。

劉機頭搖得像撥郎鼓1般：“城中生變，現在所有內城門均落，沒有我皇旨意，任何人不得開城！”

黑衣首領聽了笑道：“可與不可，決之在你，某便只守着帝姬罷了。”

劉機1下子便如泄了氣的皮球。

今天這件事，他敢放掉對方，只要帝姬沒事便好，本身便是大功1件。畢竟大相國寺死幾個人，和這位帝姬的安全相比根本不是個事。

但是對方不1定明白這個道理，他肯定不會輕易放過帝姬，此事只怕會生許多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