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怪奇小屋(七)
黎和平略作思忖,“我們應該是在風雪原的邊緣地帶,前面是冰瀑?”
闕歌:“對,高達百丈的冰瀑,真正的風雪原應該在冰瀑上方。我們如果想要過去,就得爬上去。”
聞言,蹲在火爐旁的連山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這兒就已經夠冷了,要是爬上去,那不得凍死,我們的裝備也不夠啊。”
馮遠華看了眼小徒弟,知道他第一次到縫隙深處來,害怕也正常。他道:“先吃點東西暖暖身子吧,我們坐下來仔細商議。”
黎和平知道他這老同事最穩妥、周到,聞言點了點頭,幾人便圍着火堆坐下,喝着熱水分吃乾糧。大黃撒丫子跑出去老遠,此刻又跑回來,看到幾人竟已坐下來吃飯,登時齜牙咧嘴的,一狗頭就把連山給拱開了,大喇喇地佔據了他的位子。
連山揉着屁股,敢怒不敢言。
這狗真的像成精了,老是用一種充滿智慧的目光看人,而且慣會看碟下菜。明明他們有四個人,這狗好像看誰都不順眼,都能罵兩句,但最終真正受欺負的只有自己一個。
言歸正傳。
向前,還是向後,這是一個問題。
黎和平看向馮遠華,“你怎麼看?”
馮遠華沉吟片刻,道:“我們貿貿然過去,確實不妥。深處的縫隙出入口少,風雪原又是面積最大的縫隙之一,光是生存環境就很苛刻,更別說雪原上的規則了。”
連山蹲在狗後邊,忍不住弱弱地舉手發言,“風雪原的NPC,是不是特別兇殘?”
黎和平笑笑,“說兇殘是挺兇殘,如果你現在往腳底下看,冰面下還有游屍呢,那是人家NPC養的魚。你要是能釣上一條,獻給人家,說不定能討個好。”
連山乾笑,“哈、哈哈,黎前輩說笑了。”
馮遠華搖頭,這隊長都退休了也改不了嚇唬新人的臭脾氣,真是愁人。他看啊,黎錚那個脾氣,完全就是被老隊長帶壞的。
闕歌在這方面是個激進派,來了花園路后,又跟着黎錚多次進縫隙上實踐課,風格愈發突出,“要不?我去看看?”
黎和平罵道:“好的不學壞的學,你一個人去送死嗎?凍在那冰瀑上,到時候撕都撕不下來!”
而且,黎和平從小山村出來之後,總覺得心裏毛毛的。他縱橫縫隙幾十年,是這裏的常客了,說不上來去自如,但好歹是個經驗豐富的大前輩。
他什麼場面沒見過?可現在一沒犯規,二沒遇見什麼兇殘NPC,他哪裏來的發毛的感覺?
那廂闕歌被罵了,也沒咋樣,看起來抗壓能力很強的樣子。連山仔細觀察着她,見她面露沉思,那雙眼睛裏卻神采異常,不一會兒好像又有了主意。
連山自愧弗如,而這時,大黃突然豎起耳朵,朝天上看去。
“大黃?”連山最先察覺到它的異樣,順着它的視線往上看。大黃當然不能回答他的問題,但它會叫,齜牙咧嘴地衝著天上狂吠。
黎和平醍醐灌頂,一下子站起來,“是月亮!”
闕歌蹙眉,“可我們不是已經從小山村出來了?”
“是。”馮遠華還是經驗更豐富一些,迅速分析道:“也許這月亮輻射的範圍很廣,不止一個縫隙。”
黎和平沉聲:“它在盯着我們。”
馮遠華:“之前來風雪原的時候,月亮常年隱沒在雲層里,看也看不見,也不危險。這次產生這種變化……是因為黎錚掀了蓋頭?”
黎和平微微眯起眼,“胡地的飛氓都跑到外面來了,縫隙里儼然已經產生了我們不知道的變化,我們不能再衝動行事了。”
語畢,他回身看向眾人,“準備撤離,原路返回。”
可好死不死的,就在他們收拾東西打算離開時,前方忽然升起一道光。那是衝天而起的求救信號,來源於氣相局搜救部。
黎和平和馮遠華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凝重。
“你們兩個回去報信。”黎和平飛快有了決斷,目光掃過連山和闕歌,“不準反駁,搜救部不要不聽指揮的隊員。動作要快,聽懂了嗎?”
闕歌只能咬牙點頭。她回頭招呼連山,背上背包就要撤,臨走時她還想叫上大黃一塊兒走,畢竟它再怎麼勇猛,也只是一條狗而已。
可大黃才不管她,一狗當先就沖了出去,方向正是冰雪緣。
“大黃!回來!”
“汪!”
大黃才不聽呢。
人類,休想命令我。
那廂,燕月明正在懷疑人生。
這怪奇小屋實在是怪。當他跟着聞人景一路穿過走廊跑到後門口,發現這裏大門緊閉,門不光用鎖給鎖上了,還纏繞着生鏽的鐵鏈,貼着封條和符紙。滿滿當當的黑色符文,從大門上溢出,仔細看,那符文甚至像活的——
就像寂靜街區8號屋裏的鬼畫符一樣。
燕月明受到了瞬間門的視覺衝擊,連忙偏過頭,就又看到了後門的正對面。後門前其實也是一道走廊,而後門的正對面也是一扇門。
那門開着,聞人景帶着他拐進去,然後迅速關門,將後頭的追兵阻隔在外。
“砰!”對方渾身冒火,彷彿不懂得剎車,一頭撞在門上,撞出火星點點,但好歹沒有把門撞開。
燕月明跑得氣喘吁吁,好不容易能停下來喘口氣,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只見眼前的房間門足有籃球場那麼大,三層樓那麼高。他雖然沒有在外面看到過怪奇小屋的全貌,但他一、二、三層都去過,大致能猜出這棟房子有多大。
哪還有空間門裝得下那麼大一個房間門?
“這是我的……錯覺嗎?”燕月明喃喃發問。
“不是。這個房間門客觀存在,房子也客觀存在,你可以理解為,怪奇小屋裏的空間門刻度本來就是不同的。”聞人景道。
“空間門刻度?”
“出自鄙人六年級的大作,《意識還可以這樣玩兒》。”
“啊……”
“咳,總而言之,在相創造的世界裏,別太套用科學那一套就行了。但我們可以用科學的方式去解釋現象,譬如在這個空間門裏,取個大概的數值,一米相當於外面的一厘米。你換算成外面的標準,它就可以完美嵌合在這棟房子裏。”
燕月明頓時想起黎錚,黎錚隨着牆上的機關轉進了牆內,那麼牆內必定還有空間門。如果套用聞人景的這套理論,那麼這棟小屋裏,每個空間門裏的刻度可能都不一樣?
他把這個想法說出來,換來聞人景賞識的目光,但他話鋒一轉,又道:“不過你去外面,可千萬別說是我教你的。”
燕月明:“啊?”
聞人景見他真的信了自己說的話,真的非常開心,可見自己這個學長在對方心裏還是很有可信度的。他沖燕月明招招手,“你來。”
兩人湊到門縫前往外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嚇小明一條。
外面燃起了好大的火,火光一片,熱浪翻湧,震懾得燕月明連退兩步。他驚魂未定地看向聞人景,只見聞人景又如同南城小諸葛附體,一本正經地說出一個驚人的事實,“其實不是房子很大,而是我們變小了。”
變、變小了?
燕月明立刻想到外面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火了,是自己變小了,所以看外面的那個玩偶變大了。玩偶着了火,還在燃燒。
“那這裏……”燕月明又回頭看向房間門裏的情形,那如同水車一般的巨大滾輪,隨處可見的管道、樹杈子,幾根圓木柱子撐起的佔據房間門一角的二樓,還有從二樓上下來的滑梯、鋪滿整間門房的碎木屑和紙屑,讓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匪夷所思的猜測。
“是倉鼠籠。”聞人景直接給出了答案。
不等燕月明消化這個現實,聞人景又道:“看到那個二樓了嗎?我們上去,那裏原來有一個出口。”
兩人站立的地方屬於玄關,一般的玄關是下沉的,這裏卻是凸起的。玄關的前方還有向下的台階,走下台階,他們就能進入那碎屑的海洋。
燕月明試探着踩下去,發現這碎屑鋪得很厚,幾乎要漫過他的脖子,但好在不扎人,他光着腳也沒事。
只是他算漏了一件事,這碎屑的厚度對他來說是不要緊,但對只有14歲的聞人景來說,有點過高了。
燕月明眼睜睜地看着他消失在那碎屑的海洋里,焦急出聲:“小學長你人呢?”
聞人景舉起手,踮起腳尖露出一雙眼睛看他,“我在這兒呢,學弟。”
學長學弟深情對視,最終決定攜手前行。
在碎屑的海洋里行走真不是一件簡單事兒,燕月明怕聞人景看不清路,又怕這裏面會有什麼危險,所以很努力地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路過滾輪時,他心念微動,小聲道:“學長,我看見那個滾輪,怎麼有種想要上去跑一跑的衝動?”
聞人景陷在碎屑里,悶聲回答:“因為你現在是倉鼠,但你要時刻謹記自己不是倉鼠。”
燕月明頓時警覺地點點頭,連忙移開視線。
緊接着兩人又路過了管道區,燕月明更不敢看了。這四通八達的管道,刷着五顏六色的漆,看着就讓人很想去鑽一鑽。
他牽着聞人景快步往前,然而就在這時,天花板上忽然又傳來震動。
“咚!”
“咚!”
震動的聲音比在客廳里聽到得更大了,甚至震得整個房間門都顫了顫。燕月明腳下一個趔趄,好不容易穩住,頭頂卻又傳來木板破裂的聲音。
“咔——”那是令人不安的聲響。
“怎麼了怎麼了?”聞人景努力扒拉開碎屑,踮腳往外看。“天花板要塌了!”燕月明二話不說,拉起他趕緊跑路,因為那破開的裂痕就在他們頭頂上方!
“咔——”
又是一聲。
燕月明哪還顧得上自己究竟是倉鼠還是人,拉着聞人景就往那管道里鑽。至少天花板塌下來的時候,他們還有管道可以擋一擋。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他們鑽入管道的剎那,天花板瞬間門塌陷,在碎屑的海洋里砸起漫天飛舞的“浪花”。
燕月明和聞人景如同疊羅漢似的從管道里鑽出頭來看,只見天花板塌出了一個大約半徑為一米的洞,洞口露出了黑色的帶着長長絨毛的布。
絨布上髒兮兮的,還破了一個口,往外冒着泛黃的……
“棉絮?”聞人景道。
“是昂丁!”燕月明反應過來,是他們變小了,昂丁就在他們眼中變大了!
學長和昂丁肯定在上面打架,所以現在是學長把昂丁摁在地上打?學長真帥啊。燕月明不無花痴地想着,張嘴想告訴學長自己在這裏,又怕自己干擾到對方。
咦?不對?
那黑色的絨布上怎麼好像有一行紅色的小字?
燕月明睜大眼睛仔細看,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如果說昂丁在他的視線里變大了,那麼這行字也是,所以這行字原本是很小很小几乎看不見的。
這意味着什麼?
隱藏信息出現了!
可還不等燕月明把那行字看清楚,昂丁就又消失在了洞口。透過洞口,燕月明隱約能看到掠過的黑影。
燕月明連忙大聲呼喊:“學長!我在下面,它身上有字,但我沒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