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
最近一段時間,聞均言已經習慣了,和蕭燁還周旋一會兒,便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只要自己不離開他的視線,他便聽話的在那裏坐着,從不打擾她。
哪怕是如此,聞均言仍然覺着很厭煩,蕭燁還的存在。
憑什麼他一整日,都和自己喜歡的人待在一起,而她卻要像一個被獵手,追着咬的獵物一樣,不斷的放低姿態,委曲求全的延長被啃食的命運。
這種憋屈的日子,過一天聞均言便覺,着自己少了一口氣在。
她不敢想像,自己的餘生,都將過着這樣窒息的生活。
握着蕭燁還的那雙手,聞均言就像是在照鏡子一般。
那雙手上沾着的血,是因為她沾的。
再看他的臉,太福寺慘案,南防內亂,也都浮現在了眼前。
這些事一樁一樁壓下來,時時刻刻都在告訴她,你不能懈怠,不能忘記,快點,再快點。
她不斷的榨乾自己,去接近那個目標,而腳下的路卻彷彿沒有盡頭一樣,無限的往前延伸着。
聞均言最不喜歡,無聊的事情了,尤其是下棋,可她最近一段時間,幾乎都在下棋,白天下,晚上也下,導致池瀅都不敢往她身邊去。
聞均言記得,師父說下棋最磨性子了,不適合她這種思維跳躍的姑娘。
卻沒和她說,人長大了會變得沒有選擇,想下,不想下,都得下。
因為性子一浮躁,腦子就會亂,,腦子一亂就想不了事情了。
她只能一遍一遍的收棋子,再一顆一顆的將他們擺上。
和自己下棋,是一件更加無聊的事情,卻也是眼下,唯一能讓她,冷靜思考的事情。
可能是白天回憶的多了,夜裏聞均言又夢到了,那場打破她美好憧憬的禍亂。
她知曉是夢,卻怎麼也醒不來,瞧着舊事在她的眼前重現,她痛得難以呼吸。
“不要!”
隨着一聲嘶力竭的吶喊,一個人影閃從暗處閃來,聞均言也因為長時間的窒息昏了過去。
蕭守陰辣的笑臉,血光瀰漫的山野,刀光劍影的肅殺,卻永遠的印在了她的腦子裏,永生揮之不去。
待聞均言醒來時,一個身形與聞釀很像的女人,在捂着臉哭。
她一下子呼吸都放慢了,生怕這是一場夢,驚擾了眼前的人。
只是她還未來得及喊她,聞風便抱着她,叫她莫哭了,還向她道歉,說當時不該,只顧着她,而將聞均言留在京中,從而受了很多苦。
聞釀窩在聞風懷裏,“是我…”
後面的話到了也沒說出來,因為他們瞧見聞均言醒來了,注意力都轉移到了她這。
聞釀走的時候聞均言雖小,但也記了點事,即使她換了副皮像,她仍舊一眼便認出了她來,可能這就是母子連心吧。
但聞均言不敢叫她娘親,只是拉着她的衣角喊她:“舅母。”
許是這一聲舅母,觸着了聞釀的傷心事,她掩着面哭得更凶了。
一個奶呼呼的糰子,從聞風懷裏往外爬,“娘親不哭,青允擦擦。”
後來聞均言才知道,這個小娃子是聞釀和聞風在邊關生的,這時也不過一歲多。
長得白白嫩嫩可人的很,伸着小手往聞釀身上蹭,小娃娃聰明說話早,小嘴就和抹了蜜一樣的甜。
而聞均言卻覺得發苦,她又何嘗不想這樣,只是她不敢,這裏不是邊關天高皇帝遠的,她也怕認錯了人尷尬,更怕自己自作多情。
“言兒,她是…”
聞風的話還沒說完,就讓聞均言給擋回去了,“舅母清水芙蓉美得動人,哭花了妝怕是義舅得心疼了。“
說這話時聞均言,心裏是有怨氣的,她日日拿着聞釀閉棺前,偷偷剪下一縷髮絲,想着她在天上過得好不好,有沒有怪她心段毒辣,手上沾染了人命,她卻拋下她,有了別的孩子,若不是今夜她性命攸關,是不是她就不會記起,她在京城中還有一個孩子。
那一刻聞均言總覺着自己有些多餘,怕那樣喊了,聞釀便會又不要她這個女兒了。
舅母就挺好的。
聞均言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守禮的很,從不會有半分越距。
哪怕是聞風用一半虎符,讓宋仁德那個狗皇帝點了頭,把她和帶到了邊關,還派韓鴛日夜保護她,她還是不怎麼領情。
與我說:“這裏沒有旁人,可以隨意些。”
聞均言搖頭,“禮不可廢。”
她向來不是個守禮的乖孩子,素日調皮搗蛋,一身精力無處施展,擾的師父們頭疼不已。
到了可以肆意歡縱的邊關,她反倒是收斂了脾性,把這輩子學過的那點四書五經、三綱五常都用了出來。
聞風許是覺着時日還長,倒也沒有逼她,只是經常旁擊側敲的點她,說聞釀如何如何辛苦。
她只當聽不懂。
聞釀或是心裏有愧,每每瞧見聞均言,總要把懷裏的小青允放下,過來對她噓寒問暖。
“謝謝舅母。”
“我知曉了。“
“有勞舅母。“
聞均言來來回回,就這幾句車軲轆話,乖乖巧巧很是有禮貌,聞釀看着她的眼神越發海澀難懂。
聞均言怕她繼續傷心,故意在教她先生說到“當為天下大義捨棄已身”時,與他唱起了反調。
“天下大義是天下人的大義,天下人也只是天下人,有自己在意的事物,若是兩者相互衝突,選擇小我的人也未必是不可取,只是莫要後悔就是了,生而為人不可事事都全,只要事事無悔,事事如意,那便是尚佳的選擇。”屋檐下的人影子近了,聞均言的語氣反倒輕了些,“自是如此也無人會怪她什麼。”
那時聞風和聞釀正從窗前經過,瞧着聞均言一字一句,把歪理講成了正理,把先生氣得不輕,倒也沒有責怪。
其實她後邊是想說:“我們也怪不得那些選了小我的人,若是人人都選了大我,英雄如草芥,豈不是廉價了些。”
怕她聽了多想,堪堪改了口。
聞釀許是聽懂了,待她從容了許多,她總是與非聞釀說:“這孩子懂事,就是太懂事了些。”
聞風也總誇她聰慧,說她像…
那個像字後邊的話,他沒有說出來,見聞均言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瞧着馬場,看出了緣由,“想騎馬?”
那個“想”字,在聞均言心裏轉了轉,最終還是變了口,“不…”必了。
聞風笑她道:“當年…”他許是不知該稱你舅母還是你娘,頓了一下,“女兒家能安置宅院,也能策馬安國。”
聞均言曉得聞風,想說的是關於聞釀的故事,她想聽,卻又不敢問,怕問多了惹人煩心。
這一猶豫日後便也問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