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通陽大廈，九層。
陸維羽在通陽上了兩年多的班，原來的學校在三層，有接近300平面積的教室。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在這裏擁有一個學校，而且是在這樣的短時間內，而且即將來上課的都是神仙。
段冥澤把一干裝修事宜都交給了兩個地府那邊過來的人，看模樣是經常往來陰陽兩界的，話不多，辦事情很利落。兩個人立下了軍令狀，保證再開學的時候這邊的手續和裝修都可以完成。
程玥璧和楊玄暮負責總部這邊的擴建工作，旁邊的門市樓租的過程很順利，價位也合理。內部的裝修基本不需要大改，只需要隔出教室，裝上自己的logo，桌椅板凳可以在網上訂購。
“老師的招聘和培訓也要提上日程，沒有穩定優秀的教師團隊，我們盲目把攤子鋪大，只會適得其反。”陸維羽準備趁着現在假期，再招幾個預備老師。只是這樣教職員工的開支也就大了。
段冥澤坐在對面，目光細細描繪燈光下陸維羽愈發柔和的輪廓，似有些慵懶且享受地點點頭。
“是應該招幾個。”
“那這幾天咱們就把招聘啟事發出去，面試的事情我來負責，培訓的話還得咱們兩個來。培訓期間就按最低標準的基本工資給他們，以後轉了助教再發相應的福利。”
“嗯，聽你的。”
“而且我覺得咱們應該打點廣告，開學前按期舉辦幾次公開課。咱們地方小，家長之間口口相傳的口碑很重要。公開課可以用老帶新的方式，在學的學生帶來一個新的學生來試聽的話，兩個人又同時入學，咱們可以給相應的優惠或者禮品。”
段冥澤看着越說越來勁的陸維羽，笑笑：“陸校長還挺聰明。”
陸維羽用你怎麼這麼沒見過世面的目光瞥了段冥澤一眼，“這些都是慣用的方法了，還有像轉朋友圈轉發等等。但這些都只是宣傳的手段而已，到最後，真正立足的是教學質量，是我們有沒有真的為學生着想，所以還是回歸最開始的核心，教學這一關我們一定要嚴！”
“好——”段冥澤託了長聲，帶着寵溺，神籍學府那邊我也會像陸校長這樣，嚴謹治學。
“我……我沒有這麼意思。”陸維羽訥訥的，“我知道你厲害，看小八他們就知道了，只是……”
“只是什麼？”
陸維羽放下手裏面的筆，貌似隨意一問：“之前諦聽同我說，你的力量在消減。是真的么？”這個問題在他的心裏多日了，不是不想問，卻每每都不知道怎麼開口，生怕得到自己不想知道的答案。
段冥澤楞了一下，亦是語氣輕鬆，又帶着些閃躲道：“確有此事。但是人家不是有句俗語，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就是再弱上幾分，也是可以十招之內敗了鳳岐的。說到鳳岐，我在想，把神籍學府交給鳳岐靠不靠譜。”
見他又扯到鳳岐身上，明顯是要轉移話題，陸維羽當然不肯：“忘川河乾枯，三生石碎裂，都是小事么？”
見躲不過，段冥澤只好正色，回答：“冥界從前也是沒有忘川的，三生石亦是女媧娘娘放置於此。萬事萬物，都不是本該如此、只能如此，現在的變化也不用太過擔心。”
陸維羽聽着有點生氣，自己心裏面惦記着他，每每想到這些事就夙夜難安，今天終於問出了口，他這明顯是在搪塞。可見這個樣子，再問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
——
轉眼半月過去了。
維羽教育學校在通陽大廈正式掛牌。速度快到驚人，可是想到後面經手的人都是什麼級別的，也就不奇怪了。
陸維羽有兩次去學校那邊看進度，遇到從前的同事，大家臉上都掛着羨慕，更多是驚訝於他離開不過半年，怎麼會發展的這麼好。
這次，陸維羽在電梯裏面遇到之前一個很要好的同事，繪聲繪色地給他講了校長知道他的補習班開到這邊時候的精彩表現。
“鼻子都氣冒煙了。開會時候暗示，你之所以發展的快，就是因為盜用了她這邊教學方法，想要起訴你呢。”
陸維羽震驚加無語。
“教學方法和經驗是裝在老師的腦子裏面的，他難道想要起訴把我腦海裏面的經驗還給她？”
“那倒不是，他是懷疑你現在的作文教材、資料是盜版的她的，畢竟是加盟校，教材都是有版權的。”
陸維羽一個頭兩個大。最初段冥澤說要到通陽來開分校，他就料到會有矛盾衝突，只是沒想到會鬧成這樣。半年不見，這位校長的心胸愈發狹窄了。
“是唄。”同事怨聲載道，“可怕的很，現在課件、教材，還有一些教學視頻竟然都不准我們拷貝帶回家去了，只准在學校這邊使用。咱們老師之前在一起教研出來的方法思路，她倒是據為己有，毫不含糊。薪資也二次改革，說得天花亂墜，大餅畫了一車，結果算下來還不如之前來得多。對了維羽，你這新學校缺人不？咱們有幾個同事，可是一直都在考慮跳槽的事情。”
原本的這幾個同事，都是教學經驗豐富的老師，能來自己的學校自然是好，可是這種“挖牆腳”的行為，無疑會更加激怒那個本就已經妒火中燒的校長。
“確實有些缺人。”陸維羽猶豫了一下，決定給自己和昔日同事們一個機會，“不是這個校區，這邊的老師我們已經找好了，涉獵的教學也不是作文。但是我之前的老校區也在擴建，那邊會需要五六個預備老師。但是你看到了，我畢竟還在發展階段，生源不穩定，薪水短時間內也是不能和原單位比的。如果大家有興趣，可以先去我那邊看看。”
“好嘞，就當是聚會了，大家走動走動。”
好巧不巧。電梯門打開。
門外正站着剛才話中的這位校長。五十歲左右的女人，個子不高，很瘦，面容刻薄，妝容精緻。見到陸維羽的一瞬間，嘴角狠狠抽搐一下，旋即又皮笑肉不笑地彎了彎嘴角。
“哎呦，小陸，好久不見了。”
陸維羽禮貌地回應：“孫校，是好久不見。”
“這以後咱們可就能常見面了，又在一棟樓裏面，可得常走動交流。”孫校長這份表面功夫演得着實生硬。
不定陸維羽說話，旁邊這位不知是情商不高，還是突然腦抽的同事搶話道：“小陸這邊只是分校，教學內容好像也是偏向成年人的。他多數時間還是會在總部那邊吧。”說著還捅捅陸維羽，“是吧？再說你那邊也在擴建，也挺忙的吧？”
陸維羽有些尷尬地笑着，僵硬點頭。
孫校長之前極力偽裝的和善面容趨於崩塌，她這個人慣會在人前做表面文章，此刻卻是演不下去了，一字不吭冷着臉上了電，按了按鈕，消失在兩人的視線中。
陸維羽一臉無奈：“王姐，你這招不是自斷後路吧？逼着我非收留您老人家不可？”
王姐：“……”
最後。
王穎和另外一個姓劉的前同事決定留在維羽補習班，另外又招來了三個有過教學經驗的老師，外加兩位剛畢業不久的大學生。
陸維羽親自培訓，小八在場陪同。在段冥澤的幫助下，師徒兩人一塊將9D教學，成功轉換成為了4D教學，雖然沒有蜃龍直接織出來的幻境那麼逼真，卻也可以以假亂真了。他們不僅在幻燈機上面注入了靈力，眼鏡上面也有一定的靈力注入。而且不用擔心會機器、眼鏡被盜走的情況，物品當中的靈力一旦離開學校範圍，就會立刻失效，成為一般尋常的物件。
王老師第一次見這樣先進的教學模式，驚地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小陸，我有那麼一瞬間，都覺得眼睛裏面看到的3D世界是真的了，你這東西也太先進了。”
陸維羽哈哈一笑：“技術這方面是段老師負責的，您是知道我的，除了上課也不會什麼了。”
王老師立馬信服地點頭，“是啊，來的那天看到段老師，就覺得一表人才。哎，小陸，這位段老師有沒有成家啊？”
陸維羽整理者手裏面的教案，隨口答：“沒有。”
“多大了？”
“……很大了。”
“看着挺小的啊，有30沒有？”
“……有了吧。”
“我有個叔叔家的妹子，28歲，在市高中做英語老師，條件不錯。家裏面父母都是機關單位的，就這一個女兒。人長得好，性格也好，就是在這對象上眼光高得很，不過段老師一定是夠的上了。你說，我給牽個線怎麼樣？”王老師早前就是個樂於保媒拉縴的人，幾年來戰果頗豐。
兩人說話的時候，段冥澤雖然離得遠，但是也一字一句都聽到了耳朵裏面。此時跟着王老師一樣，等着陸維羽的回答。
陸維羽手上的動作沒有停，目光卻在閃躲。
“他……他的事還是問他吧。”
“那行，等會見着了我問問。小陸你是不是也沒有着落呢？哪天姐也給你尋摸一個。”
“我就不了王姐，我暫時先顧事業吧。”
“也是，你現在攤子鋪這麼大，精力有限。”
正說著。
段冥澤自樓上下來了，穿着初見時候的那件絲質的襯衫，面容乾淨俊朗，帶着些鋒利，眉眼彎着，往深了看卻隱着不悅。
王老師見到段冥澤下樓，趕忙藉著機會把事情給說了。
“女孩條件很不錯的，人也好，很善良，好相處……”
段冥澤靜靜聽着，目光沒有離開依然在整理教案的陸維羽。
“對了，段老師你今年多大了？”
段冥澤道：“30歲。”
“哎呀，那正好。你家也是本地的么？”
“是。”
“如果可以的話，咱們就先互相傳個照片？約個時間見見面？”
段冥澤頓了頓，像是在等什麼，十幾秒鐘后空氣都要凝固了，才語氣輕鬆地開口：“謝謝王姐了，其實我已經有戀人了。”
“啊？”王老師略一尷尬，隨即又展開的八卦技能，“原來已經有女朋友了呀。我就說嘛，這麼優秀的小伙怎麼可能還單身。那姑娘已經也很優秀吧？是咱們本地的？也是老師么？”
段冥澤神色淡淡的：“抱歉王姐，這是他的私隱，他不喜歡在人前提到我們的關係。”
陸維羽猛地抬頭，正對上段冥澤的目光，心口驀的一緊。
午飯吃的不是很愉快。
陸維羽匆匆吃了幾口就下桌了，段冥澤也沒有說什麼。
程玥璧在一旁看出端倪，給小八使了一個眼色。小八立刻放下碗筷，嘴角還掛着飯粒，蹭到段冥澤的旁邊，“師父，你和陸陸吵架了嗎？”
“沒有。”
“那陸陸怎麼不開心了？”
“小屁孩還會老實吃飯，等會到了時間就要拿下去了。”
“哦！”小八趕緊回去，又拿了個雞腿到碗裏。
程玥璧恨鐵不成鋼地搖搖頭，又示意承念。
承念立刻從凳子上蹦下去，噠噠噠追着陸維羽去了。
見陸維羽已經回了屋子，就準備敲門進去看看。結果，承念的手還沒有觸碰到陸維羽房門，就被一股極大的力量震懾，猛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好！
桌上的幾個人同時感覺到異常。
段冥澤第一個起身衝過去，越是接近陸維羽的房間，越能感受到那股子極為不善的森然鬼氣。
“小心！”楊玄暮提醒。
段冥澤似沒有聽到一般，毫不猶豫地推門而入！
沒有眾人想到的恐怖場景，陸維羽好端端地盤腿坐在床上，手裏面拿着一袋薯片，目光有些獃滯，見到眾人衝進來，嚇了一跳，薯片被捏成碎渣掉了滿床。
“你……你們怎麼了？”
段冥澤快步上前，一把就握住了陸維羽的手腕：“剛才發生什麼了？”
“沒……沒什麼啊。”陸維羽還沉浸在偷吃薯片被抓的窘迫中，看到大家嚴峻的表情，也警覺起來，“發生什麼了？”
楊玄暮道：“這個屋子有問題。”
程玥璧正一腳門裏一腳門外，頓感一陣外力，自己就被扯出了門。楊玄暮併攏雙指，於門外劃一條結界：“房間裏面有問題，你在外面。”話音一落又重新進到屋子裏面，留程玥璧一個人站在門外，目光在困惑和陰冷之間幾度轉換。
陸維羽看着楊玄暮和小八他們里裡外外把自己的屋子檢查了一圈，承念甚至開了窗戶貼在外牆上轉了一圈，再沒有發現異常。
怎麼可能？
段冥澤神色愈發凝重。
這裏是人間學府，有天然的屏障保護，尋常邪魅根本入不得門，加之屋裏滿滿的神仙大佬，即便是真的有凶煞之物闖進來，也不可能如此隱秘不被察覺。
可是剛才那股子邪祟的力量眾人又都感覺到了，問題究竟出在了哪裏？
“今晚你同我睡。”段冥澤丟下一句話。
陸維羽一隻手還拿着薯片袋，尚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只訥訥地點了頭。
眾人也都心照不宣，只有承念拉着小八的袖子問：“段老師和陸陸這麼大了還睡在一起啊，是怕黑么？”
小八叉着腰擺出大人模樣，“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
“哦。”
夜裏。
陸維羽今天學校的事情很多，幾位預備老師的手寫教案傳過來，他還要細細看一遍，才能休息。
陸維羽的房間雖然已經沒有了異常，但是被列為“禁地”，除了段冥澤進去幫他拿了一床被子過來，再沒有人敢接近。
段冥澤的房間藉著擴校也已經重新佈置過了，大號雙人床幾乎佔滿了整個卧室。
陸維羽抱着筆記本電腦，盤腿坐在床的里側，敲敲打打。
十分鐘后。
段冥澤洗完澡進門，身上帶着水汽，頭髮上還有水珠緩緩滴落。浴袍鬆鬆裹在身上，在腰腹處腰帶輕輕一系，冷冽中帶着慵懶。陸維羽不經意間瞥了一下，頓時忍不住咽了口水。
要說他和段冥澤確定關係也有一段時間了，親密的舉動也不是沒有，但是兩個人始終都沒有走到最後一步，要不……
還是別了，今天一整天段冥澤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陸維羽拿不準是不是因為“相親”的事情，想開口問，又覺得有點理虧，話題不好進行，猶豫來猶豫去，就拖到了現在。
段冥澤合衣，手裏面拿了個平板，靠在床頭，兩條長腿交疊，瀏覽網頁。
陸維羽偷偷瞟了一眼，沒發現什麼異常，甚至段冥澤都沒有看自己，於是膽子漸漸就大了起來，忍不住順着高挺的鼻樑瞧到薄唇，喉結，鎖骨……
“怎麼了？”段冥澤突然開口。
陸維羽看得太入神，都來不及收回唔唔唔表情，臉瞬間就紅的透透的。
“我就……好奇你在看什麼。”
“哦，想買幾本書，隨便翻翻。”
“買什麼類型的？”這個陸維羽熟，而且知道那個店鋪有折扣，怎麼搭配可以最低價。
“隨便看看。”
陸維羽沒有聽出對方語氣中的微慍，自顧自地爬了過去，他穿着七分的睡衣睡褲，露出半個細瘦白皙的小腿，毫無防備地湊過去。
“你還對歷史感興趣啊？”
“……嗯。”
“那你買這本吧，權威網站評價很高的。”陸維羽之前在圖書館浮光掠影地看過一遍，一直想買一套珍藏細細品味，奈何一整套下來實在太貴了。
“好。”段冥澤沒有絲毫猶豫點擊了購買，“還有么？”
陸維羽又往上湊了湊，半個身子都貼上去也沒在意，眼珠一轉不轉地盯着屏幕。
“還有今年X瓣在推的一本，就是這個、這個……聽說不錯的。”
“買。”段冥澤緩緩移動手裏面的平板，發現陸維羽竟然也跟着小幅度移動，綳了一天的臉終於忍不住柔和下來。
“這個是三十年紀念版，應該是值得一看的！”
段冥澤一會功夫買了十幾本書，身側的人也越湊越近，眼睛裏面的小欣喜都要溢出來了。
“還有要買的么？”
“就這些啦，太多我一下子也看不完，這陣子事情太多……”意識到說漏嘴，陸維羽抿唇，沒有了動靜。
“沒關係。”
段冥澤突如其來的這句沒關係顯得很突兀，陸維羽楞了一下，眨眨眼睛，“嗯？”
段冥澤突然丟了手裏面的平板，翻身把身側的人禁錮在了下面：“我說，沒關係，我買什麼書你可以做主。”
“……哦。”
“我的事你都可以做主。”
段冥澤貼的近，口氣清新，染了酒氣一樣，陸維羽有點暈乎乎：“哦。”
“你如果想讓我去相親的話，我可以去試試。”
陸維羽腦子裏面正在醞釀的煙火，被這句話嚇得熄了火。
“我……我……我沒說要你去相親。”
“是么？”
“……就王姐隨口一提，我知道你不會去的。”討好討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你怎麼知道我不會去？”
“……”陸維羽怔住，“你真的要去？”
“當然。”段冥澤長臂一伸，扭滅了屋子裏面的燈，黑暗中一雙明眸星辰一般深邃，灼熱，“當然不去，我已經相到一個了。”
——
翌日。
小八和跟屁蟲承念一起來敲門。
開門的是段冥澤。
“師父，晨修啦！”
段冥澤下意識關了身後的門，出來講話，壓低了聲音，“好，你帶着他們先集合，等下我就過去。”
小八：“嗯嗯，那我們在樓上等師父和陸陸。”
段冥澤：“陸陸今天休息。”
承念：“為什麼？陸陸是在睡懶覺么？”問完不等回答，仗着個子矮，從段冥澤身側溜過去便要開門。結果被段冥澤眼疾手快地拎起來。
以前這樣的待遇都是屬於小八的，這是小八第一次站在旁觀者的角度觀察，突然覺得這個畫面還挺……可愛的。承念被拎着放到小八的身後。
“陸校長今日身體不舒服，暫停晨修，一切事情都報到我這就行了。”段冥澤拍拍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