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雨野初鹿握着手機,聽着電話那頭的聲音,連自己的呼吸都放輕了。
他的大腦早就不是燒糊塗的時候了,現在聽得腦袋裏面甚至出現了雜音。
漫漫歲月中,還是第一次有人對他提出了這樣的說辭。
“什麼……什麼意思?”
聽着小偵探結結巴巴的聲音,松田陣平心情倒是很好:“我們是朋友了吧?雨野初鹿?”
電話對面突然丁零噹啷的響了好長的一段時間,松田陣平能想像得到對面的驚慌失措。
“怎麼?我以為我們兩個相處這麼久,至少我也算得上是你的朋友了。”
“是……是吧。”
雨野初鹿從喉嚨里擠出了幾個字,表情古怪。
他這輩子第一次交朋友,居然是跟一個警察。
很微妙的關係。
他問松田:“密利伽羅的事情……”
“他是他,你是你。”松田陣平說。
他儼然是將密利伽羅跟雨野初鹿兩個人分隔開了。
也就是說,他可以跟雨野初鹿和平相處,但是對於密利伽羅的行為依舊不是贊同的程度。
跟雨野初鹿做朋友,逮捕密利伽羅,這兩件事情依舊在松田陣平的名單上。
這最開始就是雨野初鹿想要完成的事情,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現在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他寧願松田陣平依舊是那副不近人情,想要將密利伽羅的面具揭下來的樣子。
就像是一口氣堵在了胸口,上不去,也下不來。
“你知道就好。”雨野初鹿憋了半天,臉都憋紅了,才說了這麼一句。
松田陣平沒回答,只是聽着雨野初鹿在電話那頭紊亂的呼吸聲。
過了很久,他才聽見那邊小心的問了他一句:“真的要跟我做朋友?”
“警察不騙人。”
“這句話你說了你自己信嗎?”
被這麼一噎,松田陣平反而笑了一聲,帶着磁性的嗓音如同一抹陽光:“那就松田陣平不騙人。”
那邊又安靜了下來。
警察的話可以不信,但是松田陣平的話就顯得很真誠。
過了一會,雨野初鹿說:“那說好了啊,等我回來了,你載我出去玩。”
“成,等你回來給我打電話就行。”
雨野初鹿掛斷電話。
松田陣平到底是真心的,還是來試探的?
雨野初鹿不知道。
看着手機上的那串電話,雨野初鹿默默的加入了通訊錄。
——
安室透站在屋子的高點,他背靠牆,雙手抱胸。
他的手上還殘留着血漬,粘連到了他內里的白色毛衣上。
他現在身處組織的據點,暫時還不能給公安那邊報告。
這樣太容易暴露了,而且奇怪的是至今他們手上沒有任何決定性的證據,並且他至今沒有見到這個組織的幕後主使。
“Boss說了,你的任務完成的不錯。”他來組織這麼多天,終於得到了Boss的垂青。
‘那位大人’第一次將視線落在了他的身上。
這代表着他即將步入組織的內部。
“你想要什麼獎賞?”安室透的監視人問他。
“獎勵?多給我兩個任務吧。”
別的成員對於任務都卻之不恭,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直接將任務當成獎勵的人。
他的監視人愣了愣,他似乎沒想到,嘆息道:“你真適合這裏。”
組織內有兩種人會受到關注,一種是殺手,一種是研究人員。
但無疑,能夠在組織內
活下來並且能夠有希望獲得代號的,大多都會被冠上瘋子的名號。
這句話如果說給真心實意留在組織里的人來講,是一句很不錯的恭維。
但是對於一個卧底公安來講,卻像極了侮辱。
安室透面色坦然,一點都沒有其他的表情,只是淡淡的說道:“謝謝,那你看我什麼時候能拿到代號?”
監視人說:“你這樣的人,快。”
安室透嘴角的笑意逐漸加深,暗地裏卻將指甲掐入手心的肉里,他笑着說:“那就好。”
“按照你這種晉陞速度,說不定很快就能見到我們的顧問。”
“顧問?”
監視人看了安室透一眼:“密利伽羅,是我們組織的犯罪顧問。”
密利伽羅。
最近在警視廳那邊名聲大噪的那個犯罪天才。
他已經在警察眼皮子底下,用意外偽裝凶殺案四次了,並且對幫助警察的一位偵探公開挑釁。
媒體已經被壓下來了,但是這件事情還是在他們內部引起了軒然大波。
“就這麼告訴我了沒關係嗎?”安室透皺眉。
“當然,以後密利伽羅就是我們的活招牌,這是Boss同意的,不過能見到密利伽羅的只有能拿到代號的成員。”
這就像是海盜出海去找寶藏之前,有人告訴他原先的寶藏位置又出現了一批珍珠。
安室透開始對組織里的Boss‘那位大人’感興趣了起來。
能夠驅使密利伽羅這樣的人,他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
“好,我知道了。”
——
“都告訴他了嗎?”
監視人跪在地上,聲音嚴肅,沒有了之前跟安室透插科打諢的樣子:“全都按照您的要求說了。”
“下去吧。”
“是。”
他往外走了兩步。
烏丸蓮耶看向了旁邊的琴酒:“你覺得我這麼做對嗎?”
“您做的一切都是對的。”琴酒的聲音毫無起伏。
烏丸蓮耶哈哈笑了兩聲:“我看你跟那個小傢伙關係處的很好。”
說完,他咳嗽了兩聲。
他的語氣中不經意的氣喘讓他看起來已經到達了極限。
“是您的命令。”,琴酒說:“讓我保護他,這是您的命令。”
這個意思就是,我現在對他好的主要原因,是您的要求。
這種給自己上的枷鎖,無疑讓烏丸蓮耶心情愉悅。
“好,好。”烏丸蓮耶說:“我知道,組織內最衷心的就是你。”
琴酒沒回答,只是將自己的頭壓的更低了一點,他顯得很謙遜。
“你知道我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嗎?”烏丸蓮耶問琴酒。
他急促的喘息了一會,然後聲音又趨向於平穩,他想迫切的從琴酒這裏得到一個答案。
這個問話是要命的。
琴酒卻誠實的說道:“您想牽制雨野初鹿。”
烏丸蓮耶的喘息聲逐漸趨近於平緩,他笑着回應:“你是這麼想的?”
“是。”
烏丸蓮耶磨蹭着安靜的落在他膝蓋上的烏鴉,面色入水,合著眼睛,就像是睡著了一樣,也沒有對琴酒說出的這個答案有任何的評價。
若是對烏丸蓮耶有任何其他的心思,這個時候動手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但是琴酒沒有這麼做,他只是站立在旁邊,就像是個守護神一樣,靜等着他醒來。
大約過了五分鐘,烏丸蓮耶才緩緩開口問道:“我們剛才說到哪了?”
“用安室透牽制雨野初鹿。”
“啊,啊,對。”
烏丸蓮耶年邁的聲音在大廳內響起,就像是加了混響一樣。
“有這一層意思在裏面,但我讓初鹿將密利伽羅的名聲打出去,也是為了現在。”
“他太猖狂了,但好在性子好把持。”
一點小小的恩惠,就能讓他記很久。
但其實雨野初鹿並不會報恩,他只是理所當然的享受着其他人對他的偏愛。
失去這層保護膜之後,雨野初鹿就會腹背受敵。
安室透的身份背景,還有最近宮野志保推薦進來的那個叫做諸星大的男人。
他們的背景的確不像是造假,跟他們所說的一模一樣,但是卻被雨野初鹿歸置到了‘老鼠’一欄。
“當他的身份被揭穿,一旦背叛了我們,警察那邊他也不會受到任何的庇佑,他只能有我們。”
琴酒的神色晦暗不清,銀色的長發遮蓋住的眼睛裏面閃過了一絲流光,最後趨近於平穩。
“不提這個了,我聽說你打算帶着雨野初鹿一起出國做任務?”
琴酒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撒謊:“他非要跟着一起,並且背着我自己訂好了機票,要我強制讓他留在國內嗎?”
烏丸蓮耶想着雨野初鹿的那個性格,的確能幹出這種事。
這並不意外。
“沒事,就讓他跟着吧,但是國內這邊關於他的計劃,要提前做好規劃。”
“是。”
“嘎嘎——”烏丸蓮耶手下一重,烏鴉發出了一聲慘叫。
隨後烏丸蓮耶將烏鴉的毛順平。
“去忙吧,你最近也辛苦了。”
琴酒面朝著烏丸蓮耶往後,這是確保他不會在背後搞任何小動作的基本。
來烏丸蓮耶這裏,有一種‘古代進宮’的錯覺,規矩多得要命。
所以雨野初鹿平常也不怎麼愛來這裏。
琴酒出去之後穿着風衣,皺着眉。
他第一次在Boss面前撒謊,這種感覺無異於他第一次殺人。
那種讓他的血脈開始膨脹的錯覺讓他一時間有些無法壓制自己的心跳反應。
琴酒站在門口,摸了摸口袋,沒摸到煙。
他就不明白了,雨野初鹿是怎麼做到能夠每次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他的煙盒拿走的?
他去旁邊的便利店買了最貴的煙,點燃吸了一口。
煙草的味道讓他的心跳逐漸趨於平緩。
他恢復了做殺手的時候最基本的冷靜。
“算了。”琴酒用修長的手指揉了揉眉心,原將自己的臉掩蓋在禮帽之下。
一根煙抽完,琴酒等到身上的煙味散了的時候,走向了自己的據點。
雨野初鹿看起來已經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乖乖的坐在沙發上。
他的屋子已經被收拾乾淨,不應該他動的東西,雨野初鹿一律沒有動。
安室透的事情,適當提點一下應當沒事。
只要不涉及Boss的根本想法,應該沒什麼事。
還沒等他開口:“雨野初鹿,最近……”
雨野初鹿看見琴酒之後就揚起了一個大大的笑臉:“琴酒先生,有人要跟我做朋友誒!”
琴酒皺起眉來。
雨野初鹿的身邊還有什麼人是他不知道的嗎?
“對了,你剛要跟我說什麼?”雨野初鹿的興奮勁還沒過去,兩隻眼睛閃閃發光。
琴酒掩去了自己的神色:“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