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她說話向來冷聲冷調,此時卻是柔聲軟語,任自飛不由心頭一熱,差點將自己和許清涯認識的事說了出去。
因想到許清涯數次囑咐,又因怕她真的是吃妖湖的人,顏墨和她有不共戴天之仇,便忍住了,道:“顏師叔,我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山野鄉民,心裏裝不住事,沒有什麼難言之隱,你多慮了。”
顏墨道:“倘若你我為敵的那一天,我雖不願,但還是會殺了你的,當然,你也可以殺了我。”
任自飛打了個激靈,道:“絕無那一天!”
心中卻想,若清涯姐姐果然是吃妖湖的人,顏師叔和她動起手來,我該幫哪一方?
顏墨道:“這樣最好,你目今的修為,在正道弟子輩中已屬一流,我們定要合力同心,剷除魔道,還世間安寧,才不枉此生。”
任自飛道:“顏師叔所言極是。”
顏墨舒了口氣,道:“我們交流一下練功的心得如何?”
任自飛道:“好的,顏師叔。”
顏墨道:“這幾日我在想,你我可能正好相反,我是有十分力氣,卻使出了二十分,所以後繼無力,以至於走火入魔;你是有二十分力氣,卻連一分也使不出來,一旦開悟,便如大江決堤,奔騰不絕,所以我可能誤會你了,你或許真是在比武那幾日學會了那麼多的本領。”
任自飛道:“本來就是那樣的。”
顏墨道:“能否說說你的心得?”
任自飛便將許清涯教給自己的方法說了,然後道:“比武之時,我雖第一場便被淘汰,可絲毫不比你們輕鬆,每每看得渾然忘我,只見其招,不見其人,竟不知誰與誰打,由此領悟到不少精妙絕學。”
顏墨點點頭,道:“原來如此,聽先師說過,越是簡單之法,越是容易達到至高之境,只是常人難以靜心,所以只能棄簡從繁,捨近求遠,以後我也照你的法子試試。”
兩人相談至黎明,方回房間歇息。
這日,六人飛到怪木山附近,降落到地面,四周是茂密的樹木,這些樹木長相十分奇特,歪歪扭扭,枝杈橫生,蜿蜒在空中交錯盤旋,竟無一片樹葉。
最奇特的是,這此樹木本是一株一株地栽植在地面,枝杈卻在空中相連,渾然一體。
黎原生納罕道:“難怪叫怪木山,這也太怪了吧。”
何所望道:“其實怪木山之木,原非樹木之木,而是眼目之目,只是後來人們見了這些樹木,便以為此山是以此命名,寫出來時,眼目之目便成了樹木之木。”
任自飛道:“為何要這般麻煩?”
至慈道:“世間萬物,皆包含着人之七情六慾,這‘目’字,便是六欲之一也,我想怪木山建造天目塔,也是暗合此意。”
任自飛哦了一聲,仍是不解其意。
何所望道:“我們就在此坐地歇息,商討一下下步計劃。”
眾人便各自找地方坐了下來。
何所望道:“顏師妹,你的意思如何?”
顏墨坐在一根鼓出地面的樹木根須上,取出水袋喝了一口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們打上去便是。”
眾人不禁乍舌。
何所望道:“怪木山雖是魔道中的一個小派,但山上高手如雲,首領怪王是魔道中的一流高手,座下的‘六畜怪’也不弱,更有一般弟子上千人,我們就這麼明目張胆地打上去,無異於以卵擊石,白白犧牲了不說,更要誤了大事。”
顏墨道:“那依你的意思當如何?”
何所望正待開言,聽到一陣說話聲,抬眼一望,見遠處走來兩個人,穿着一樣的衣服,金色的圓塔帽,七彩的鱗片衣,碧綠的高筒靴,色彩艷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一個道:“山上無趣,這山下更是無趣,連個人影都不見。”
另一個道:“是啊,堂主讓你我下山抓壯丁,可是附近的百姓逃的逃,死的死,卻到哪裏抓去?”
前一個道:“管他呢,我二人就在山下消遣一日,晚上回去復命便是,反正咱們就是混日子而已。”
這時,二人也看到了那邊的六人,同時站住了,對望一眼,一個道:“那是些什麼人?”
另一個道:“還有個小妞。”
前一個道:“全抓回去,男的女的都有用,男的搬石頭,女的暖炕頭。”
於是二人向六人走來。
剛走了幾步,一個突然站住道:“不好,看他們的着裝,應是正道中的修行者,咱們打不過,還是跑吧!”
兩人轉身便跑。
何所望叫道:“莫教他們跑了!”
六人一齊飛身過去,將二人團團圍住。
何所望抽出長劍,指着二人道:“你們是何人?”
那二人齊齊跪伏在地,道:“我們是怪木山上的一般弟子,本是要抓幾個壯丁回去,修建天目塔,不想衝撞了諸位大仙,望乞恕罪!”
說罷,不住地磕頭求饒。
何所望道:“你們山上可有姓邱的人?”
二人道:“我們的工頭便姓邱。”
何所望道:“他是什麼來路?”
二人道:“他叫邱識,據說是石器名匠邱留的後人,別的再不知。”
六人相互望望,看來不虛此行。
二人道:“我們原本也是良民百姓,被魔道逼得無奈,只能投靠他們,諸位神仙放過我們吧,我們沒做過什麼壞事,只是為了活命而已!”
何所望略一沉吟,道:“把你們這身行頭脫下來!”
二人不敢不從,連忙將怪木山的着裝脫了下來,好在裏面還穿着衣服,不然就須裸奔了。
何所望喝道:“不準再入魔道,滾吧!”
兩人如逢大赦,連滾帶爬地逃去了。
顏墨忽然道:“卻留你們不得!”
伸手取出寶劍,一道綠光閃過,那二人已逃出幾丈開外,卻未能倖免一死,一個當胸被洞穿,一個被削去了腦袋。
任自飛叫道:“顏師叔,你這是幹什麼?他們已知錯了!”
顏墨看了他一眼,未發一言,將寶劍收回。
黎原生道:“顏師叔的處置極當,那二人必回山上報信,我們的計劃就暴露了。”
任自飛茫然道:“什麼計劃?”
黎原生笑了一下,道:“我想何師兄的意思,是想讓我們之中的兩人扮作怪木山上的弟子,抓另外四人上山,混跡於無數壯丁之中,以便暗中取事。”
何所望道:“正是此意。”
任自飛道:“我們六人這般穿着,身負利器,一看便知是修行之人,他們豈能把我們當成普通的老百姓抓去?”
何所望調轉劍尖,在自己胸前一劃,劃破了衣服,另一隻手一扯,便將綉在胸口的“飛龍”徽標撕去,道:“如此便無法知曉我們是哪門哪派的了,至於兵器嘛,還須辛苦一下顏師妹。”
顏墨點了點頭。
眾人當即開始喬裝,因顏墨是女的,至慈是光頭,兩人便換穿了怪木山的行頭,任自飛、黎原生、普超英也將衣服上的“喜鵲”徽標撕去,撮了些泥土把頭臉和衣服弄髒,兵器和隨行包袱都由顏墨存入她的寶囊之中。
一行六人向怪木山行去。
臨近山門時,顏墨和至慈分走在兩側,手執兵器,故作一臉兇巴巴的樣子,彷彿押着四人,四人皆低頭瑟縮,裝作害怕之態。
到了山門口,見有多人把守,都穿着那一副行頭。
何所望懇求道:“求你們放過我們吧,我們都有病,幹不了重活!”
至慈喝道:“少廢話,走!”
守山門的人也沒仔細驗看,並未識破顏墨和至慈的身份,便放他們進去了。
六人沿着山路向上走,漫山遍野全是如山下那種奇形怪狀的樹木,有一些弟子在來來回回地巡邏,都未對六人起疑心。
遠處可見一座高高的石塔聳入雲宵,想必即將完工。
再往上走,便能聽到叮叮噹噹斧鑿石頭的聲音,伴隨着工人們的喊號子聲,夾雜着監工的喝罵聲。
再行片刻,只見一處山坳里,一群工人在採石,幾個監工行走在其間,不時地揮舞起皮鞭抽打那些工人。
有個穿着便裝的中年男人走過來,道:“你二人不錯,竟然抓回來四個,有賞!”
說著掏出兩個錢袋,拋了過來,顏墨和至慈伸手接住,心想這人便是什麼堂主,便道:“多謝堂主賞賜!”
那人看了一眼顏墨和至慈,道:“我怎麼從沒見過你倆?”
二人連忙施禮道:“小的是新來的。”
畢竟怪木山上有一般弟子上千人,那人不可能全見過,也不起疑,道:“讓他們幹活吧,你倆下山繼續抓人,天目塔馬上要完工了,這最後的封頂工程,需要大批人手!”
二人道了聲是,向四人喝道:“下去!”
四人便下到山坳里,有兩個監工過來,給他們分發了工具,四人便加入到採石隊伍中去了。
顏墨和至慈向那個貌似堂主的中年人告辭了一聲,便往山下走去。
走遠一些,至慈道:“我們現在怎麼辦?”
顏墨道:“看來那人並不認識我們,我們便在山上摸摸情況,看能不能找到那個邱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