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第 174 章
第一百七十四章
林珝飛快的打量了一回進來的書生,就把視線轉了回去，繼續與探春說打獵的事。
這會兒獵物的皮子一般，但肉卻不錯。黛玉學騎射好久了,還沒正式下場打過獵呢。既然來了關外，正好叫她一道過來玩幾日。
再叫上惜春吧,她也好久沒見過她老子了。
想到黛玉和惜春都來了，林珝不由又想了一回舊年住在榮國府的那群小姐妹們。
寶釵還在安胎，就別讓她千里跋涉了。迎春是側妃，雖說在北靜王府做側妃比在榮國府做姑娘時更有體面,待遇也更好，但到底今時不同往日了,還是別去打擾她了。要是因她一時之念讓正王妃想多了，再生出什麼危機感,到是害了迎春。
除了寶釵和迎春，當初住在榮國府或是在榮國府住過的姑娘，好像不是已經嫁人成親了，就是正在準備成親。
唉,那麼多的小姑娘,走着走着就散了。
想到回頭要接了黛玉和惜春過來，林珝又揚聲吩咐格蘭再收拾兩間房出來。
“哪還有兩間,也就過道那邊還有一間是空着的了。”一旁的趙姨娘聽林珝這麼吩咐笑着接道:“林姑娘和四姑娘要過來，就住我們那院子。那院子還有兩間房子。回頭讓我們家那口子和環兒來這邊擠一擠也就得了。”
林珝聞言忙拒絕，“快別麻煩了，一間也夠了。我和我姐睡一間,四姐姐自己住一間也就住下了。”
探春也覺得就算趙姨娘這邊收拾出來了,黛玉和惜春也是願意在前面跟着林珝擠的。於是笑道:“娘別忙,到時候我也來,我跟四妹妹住一間。”
隨後探春又問了林珝一回，黛玉和惜春二人什麼時候能到。除了她們二人是不是還得安排一下僕從的起居。
榮國府雖然敗了，可林家和賈敬那一房卻沒受到什麼牽連。兩家的姑娘仍舊是金尊玉貴的養着呢。一個姑娘身邊光是丫頭嬤嬤就有好些個，這麼一算，探春便覺得這小小的客棧當真住不下那許多人。
“哪裏就那麼費事了？”探春正琢磨如何安置呢，林珝就笑了，“這事你別管了，介時你就知道了。”
他們這邊說得熱鬧，不妨那個青衣書生還沒有離開。聽到她們的話后不由又跟掌柜的說道:“貴店既然還有一間空房，何不方便了學生？”
掌柜的為了自身的形象，忍住了翻白眼的衝動，仍舊好聲好氣的跟這書生說道:“小相公還是快快尋了他處落腳吧。那邊的貴客將整個客棧都包下來了，做生意講的就是誠信，慢說今兒還有一間房空着，便是空了一半去，也是不能再讓小相公入住了的。”
書生，也就是胡禮行見掌柜的這麼說，便只好退而求其次的繼續請求道:“也罷了，只是我與友人約好了今年八月十日前右在貴店相聚，若是胡某去了旁處，恐與友人走散，還請掌柜的允我白天在這裏……”
“那也不行。”掌柜的被這書生弄煩了，又想到趙姨娘昨夜千叮嚀萬囑咐的話，生怕惹了那位性子有些喜怒不常的公主，此時雖然壓着脾氣，卻也壓根就不肯像這書生說的那般‘與人方便與已方便’。
這邊的聲音不覺提高了幾分，林珝耳聰目明自然也聽了全程。愛美之心，人皆有知，林珝見那書生眉目清俊如畫，雖一身粗布長衫，卻難掩其氣質出眾，端的風光霽月，穿過人群看過來的眼睛也是深邃多情。
沒什麼結善緣的想法，只是被美色小小的誘惑了一下。然後林珝就發話了。“掌柜的，你讓人在客棧門口支張桌子，請這位小相公去那裏等他朋友吧。”坐在客棧外，更方便他和友人重逢呢。
想了想，林珝又難得體貼的說道:“也少收他幾文茶水錢吧。”長的好看也不能當飯吃，而且人家是開門做生意的，總不能讓人做賠本買賣。
掌柜的聞言當即一臉歉意的對林珝伏了伏身，然後喊店裏的夥計去搬張桌子出去。而那書生在面對林珝那劈了叉的好心腸時卻是臉頰微微抽搐了兩下，然後才對着林珝抱拳作揖表達感謝，“小生胡禮行多謝姑娘。”
狐狸精？
林珝眨了眨眼，又多用了三分心思去打量對面的書生，別說，還真有那個味。
長成這樣，別說是窮書生了，就算是真的狐狸精，也不是不能來一段那啥的。
嘻嘻~
林珝只顧腦補歪歪，將早前看過的一些才子佳人的話本重新溫習了一遍，徹底無視了還在行禮的胡禮行。葉嬤嬤見林珝這般，又看了一眼格蘭。格蘭便直接站起來替她家公主‘送客’了。
既然有地方呆了，那就出去吧。
胡禮行:“……”總覺得這個打開方式不太對。
“一看就沒什麼錢。林姑老爺從海外帶回來了織布機，那玩意兒的圖紙送到了縣衙……如今粗布比去年還不值錢，十幾文就能扯一身。”趙姨娘用她在富貴窩裏淬鍊過的眼光很中肯的說道:“都說窮秀才，富舉人。瞧他這樣，就算是個讀書人，頂天了也就是個秀才。當年府里養的那些個清客門生我也瞧過幾個，除了沒這人長的好，旁的也就那麼回事。”
林珝從自己的腦補中出來就聽到趙姨娘這麼樸實無華的點評，微微有些黑線，卻還是認同趙姨娘的觀點。
男人可以不以外物為喜，但若是沒能力喜歡和擁有外物，那確實挺讓人瞧不上的。再一個，她也不是那些吃飽撐的，又沒見過啥世面的千金小姐，她可不會專門盯着窮書生來個非君不嫁什麼的。
她的元陰可寶貴着呢。
“奶奶說的對，那些才子佳人的話本都是騙這些閨閣女兒的。《西廂記》這種書就是害人的讀物，若真要看，也應該看《鶯鶯傳》。男人的嘴，吃裏爬外的丫頭……品性不好的丫頭，寧肯打死了也不能叫她成了禍害。那崔鶯鶯最後的下場就很值得姑娘們借鑒。”葉嬤嬤不知道林珝在想什麼，卻非常認真的說了一回窮書生一經發達，就是人鬼兩張臉。
“繼續和糟糠過日子，會被人說成不離不棄。不要糟糠了，會被人說成陳世美。要老婆子說，就算是沒拋棄糟糠，得了個不離不棄的美名，那也不算真本事……”
林珝點頭，也贊同葉嬤嬤的話。於是話題直接轉到了對世間男子的各種抨擊上。
坐在客棧外的胡禮行越聽臉色就越黑，等到林珝她們這些女子的話題告一段落換成了衣裳首飾了，胡行禮才收拾好臉上的表情，拿出一本書一邊低頭看書，一邊坐等他朋友找過來。
桌上的早飯撤了，格蘭又拿了她們帶出來的茶葉和茶具重新沏了茶，上了瓜果點心，林珝她們都沒挪地方，一邊說話一邊消磨時光。
差不多巳時三刻的時候，今早才得了消息的李紈也帶着賈蘭過來了。
來了就要行大禮，卻直接被格蘭攔住了。李紈見狀，只屈膝伏身，淺淺的行了個禮，禮畢便笑着問林珝怎麼到了這裏，又問從哪來，京城的賈母等人可都好，隨後不等林珝說話又一臉情真意切的邀請林珝去她家住。
“……咱們莊戶人家也有幾間房舍，雖在鄉下，卻比這裏靜上許多。”
趙姨娘聞言眉頭就立了起來，不過卻沒像以前在榮國府那般‘喜怒形於色’而是笑意瑩瑩的說道:“寡婦門清是非多，咱們男男女女這麼多人住過去，不知情的人還不知道怎麼說呢。還是咱們這裏方便也更熱鬧些，出門就是大街，進進出出的也便宜。更何況你們那裏空房間再多，也未必比得過我們家。”
她家可就是做這種生意的，不光房舍多，還有侍候的夥計店小二和婆子，灶上十二個時辰都能有熱水，還有手藝極好的廚子供應一日三餐，這些你們家能比得了嗎？
李紈笑了笑，沒為這事跟趙姨娘爭長短，而是順着格蘭搬過去的凳子坐在了林珝這張桌子前。
“正經有陣子沒見您了，竟比先時更出挑了。當年跟着大姑娘入府時，您還沒這桌子高呢。”李紈剛剛就聽到趙姨娘喚林珝‘珝姐兒’又想着林珝私服出訪，定是不想讓人知道公主身份的，於是這會兒只用‘您’稱呼林珝。“得了您來的消息，便帶着蘭哥兒往這來，到底還是來晚了，您莫怪。”
李紈是探春今早到了客棧，與趙姨娘說話時才知道趙姨娘沒吩咐人去通知李紈母子，這才打發家裏的小廝去通知他們娘倆。李紈母子從接到通知到換了衣裳匆匆趕過來，還真就不算晚。
趙姨娘是故意不通知李紈的，但探春卻覺得沒必要在這事上動這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的小心眼。這會兒李紈這話似是在向林珝告罪，實際上還不是在說她接到通知的時候就晚了嗎。
在榮國府那等地方生活幾年，傻子都能打王者了，更何況是林珝了。對於這樣的小官司，林珝並不煩感，聽李紈這麼說了，還裝做沒聽懂的回道:“我們一時半會兒的也不走，嫂子多早晚都是一樣的。”
早來你是李紈，晚來你還是李紈，通知你的是趙姨娘母女，不通知你的還是她們母女，沒差的。
李紈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便自已換了個話題繼續跟林珝敘舊。
國孝雖然出了，但賈政王夫人的孝期還沒出。做為一個要靠兒子養老的女人，更是不可能不讓兒子替祖父母守孝了。也因此，賈蘭還在孝期，親事也還沒有着落。這次聽說林珝路經此地，李紈在過來的這一路就開始琢磨林珝能給她們母子帶來什麼好處了。
也許除了讓人知道她們孤兒寡母不是毫無依靠，也有貴親在京城外，還能幫忙娶個好媳婦？
思來想去，李紈發現好像也就只有這個了。
說起賈蘭，林珝才想起這也算是她的晚輩，於是看了一眼格蘭，讓她準備兩份伴手禮，分別給了賈蘭和賈環叔侄。
這叔侄不入仕途了，有些東西他們也用不上了，所以格蘭給準備的伴手禮也很實在。
林珝其實並不是很喜歡李紈，所以也不想給她伴手禮。賞過了賈蘭和賈環后，晚上就寢的時候她又讓人拿了兩套啟恆帝千里迢迢讓人送來的內造首飾給趙姨娘和探春。
……
李紈帶著兒子在客棧這邊陪着用了午飯。午飯後，林珝聲稱要小歇，李紈便帶着賈蘭回去了。
等林珝‘小歇’結束，探春又陪着林珝在城裏逛了逛，吃了回所謂的罷園瓜，又逛了一回並不怎麼有新意的集市。最後到是在馬市那裏轉了兩圈，買了幾匹極好的馬。
罷園瓜就是瓜田裏最後一茬瓜，這茬瓜賣完今年就徹底沒瓜吃了。甜不甜的另說，卻也是最後一頓了，林珝為此還特意將這些瓜買走了三分之二，讓新買的馬馱回了客棧。
用過晚飯，林珝就回了京城。黛玉和惜春都不在洞府這邊，林珝便又趁着夜色以極快的速度飄去了林家。
到林家的時候，時間正是林家的晚飯時間。一邊笑着走進正房，一邊吩咐丫頭再去拿雙碗筷來。
“今兒是什麼風，竟還將你吹回來了。”黛玉一見林珝，便笑着調侃她，“莫不是知道家裏做了月餅，特意回來吃月餅的不成？”
林家的月餅是分批做出來的，第一批的已經做好了，準備裝在定製的食盒裏送往各府，第二批送到京城養生堂的月餅到是也做出來了，不過卻沒有定食盒，而是都裝在幾個極大的籃子裏。而他們自家吃的月餅...還沒做呢。
林珝先讓丫頭給她盛了一碗火腿鮮筍湯，喝了一口后這才慢條斯理的對黛玉和看着她們姐倆的林如海和羅寧說道:“我去了關外，昨兒到的。你們再想不到我昨兒住的客棧是誰家的了？”
關外，客棧？
“是三妹妹家的？”
黛玉想到林珝如此問，定是那客棧的主人是他們都認識的。可他們家在關外認識的人也沒幾家。能讓林珝用這麼種口氣說出來，又有能力干點什麼事的，也就只有探春了。
林珝伸出一根手指在黛玉面前搖了搖，否認了這個答案。不過她也沒賣關子而是直接將昨兒到今天的事挑重點跟林家三口八卦了一回。
林珝:“經老太太親孫女爆料……”
聽說賈赦和賈敏都不是賈母親生的，林家三口臉上都是如出一轍的震驚。林如海開始回憶所有關於榮國府的記憶和消息，黛玉則在琢磨賈母為什麼沒弄死賈赦直接讓賈政襲爵，以及為什麼待她娘這麼好？
而羅寧這個當事人跟林珝一樣都不曾懷疑這個消息的真實性。
對呀，賈敏肯定不是賈母親生的，若是親生的，她能那麼待賈敏，能那麼對黛玉嗎？
可羅寧是有賈敏記憶的。
現代人的思維告訴羅寧，賈母這個當媽當外祖母的絕對有問題，看過原著的人在聽到這個消息時都不會懷疑其真實性。但賈敏的記憶卻又告訴羅寧，出嫁前賈母對賈敏是真的很好很好。
出嫁前，出嫁后，出嫁前……
猛然間，羅寧又從賈敏的記憶里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賈敏和王夫人結了仇怨的過程。
以前沒聽到這種‘真相’時，羅寧翻看這段記憶時只覺得未出嫁前的賈敏多少有些驕縱，眼睛不揉沙子。可這會兒知道了這個真相再看這段記憶，羅寧可以很篤定的說:
出嫁前的賈敏被賈母當了槍手。
賈母對她的兩個兒媳婦都或多或少的有些不滿意，但是她卻想要給自己立慈善婆婆的人設，不敢自己動手收拾兒媳婦。於是便暗戳戳的讓賈敏衝鋒陷陣，等兩邊鬧起來了，賈母才會站出來拉偏架。
若賈母真是賈敏的親生母親，她還能這麼做嗎？
女子出嫁后，在婆家的地位除了看自己的努力還要看娘家。
娘家顯不顯赫，出嫁女與娘家的關係親不親密，這些都是需要注意的事。賈母讓自己的親生女兒在出嫁前就得罪娘家嫂子...她就沒想過以後她沒了，賈敏又與娘家嫂子不和，那這個娘家還是她的娘家嗎？
與娘家交惡，那在婆家受了什麼委屈，遇到了什麼事都沒人給她撐腰了呢。
另一邊，還不知道自己的三個孩子有兩個不是自己親生的賈母，此時還在想着剛剛過去的生辰，她閨女和女婿都沒給她大辦呢。
老婆子怎麼會生出這種不孝女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