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作之合——二. 陌生來客

時間過的真快，一轉眼到了臘月，快過年了，媽媽想為孩子們每人做雙新鞋。她和姐姐東拼西湊找來一些碎布頭。兩個人便開始忙活開了。

媽媽的手很巧，拿一張紙，照着腳一比量幾剪子就能剪出一個鞋樣來，做出的鞋又合腳又漂亮。

這天媽媽正坐在炕上做鞋面，姐姐在納鞋底，二姐一個人在院子裏玩。這時大門外急匆匆走來兩位身穿大衣，頭戴禮帽，腳穿黑皮鞋的年青人。他們到了大門口停下腳步探頭朝院子裏望了一眼，便沒打招呼徑直進了院子朝家裏走去。二姐正低頭在玩小石子，聽見腳步聲猛一抬頭，兩個陌生人已經快到屋門口了。二姐慌裏慌張的向家裏跑去，邊跑邊喊：“媽！媽！你看！有人——話音未落，來人早已進了家門。媽媽聽到二姐的喊叫，下意識的抬起頭來。這時兩個年青人已經站到了她的炕前。“二姐！二姐！”兩個人異口同聲叫了一聲。媽媽先是一愣，定晴一看，又驚又喜的叫着：“哎呀！怎麼是你們兩個!”她喜出望外，忙放下手裏的活，向兩個弟弟撲了過去。“你們這兩個小鬼頭可把姐姐想壞了！”兩個弟弟同時也緊緊地抱住了姐姐，姐弟三人哭成一團。片刻之後，母親趕緊鬆開了手，開始上上下下，前前後後打量着拍打着眼前的兩個弟弟，摸摸這個臉，又摸摸那個頭，拍拍他們的肩又捶捶他們的腰。“來，讓姐好好看看長高了沒有？胖了沒有？變模樣了沒有？”那樣子就象母親見了久別的孩子一樣。“都快一年多沒見面了，你們都變樣了，比原來帥氣多了，要是走在人堆里，恐怕我都認不出來了。”姐弟三人都哭了。“來坐這，快說說你們在外面過的好嗎？找到什麼事做了？”可兩個弟弟並沒有急於回答她的問話，而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說：“姐，走！我們帶你走！”媽媽疑惑的看看他們，“走？往哪走?”兩個弟弟說：“我們來的時候都商量好了。如今我們倆都長大了，也找到工作了，我們能養活你，咱們現在就馬上走，這個年我們也不打算在家裏過了。”

原來兩個舅舅離家外出之後，很長時間沒有回家了。家裏發生的很多事情他們都一無所知。這次哥倆請假回家過年。一進院子兩人象往常一樣，扯着嗓子大喊：“二姐，二姐”可是喊了好幾聲也沒人答應。急得哥倆上屋下屋滿世界的找。後來才知道，姐姐已經出嫁了。心裏覺得空落落的。當聽到那些關於姐姐出嫁前前後後發生的一些詳情之後，哥倆氣憤難平。兩個人都二十來歲，血氣方剛，哪能咽下這口氣，他們發誓要為姐姐討回公道，然而，面對霸氣十足的后老太太，他們也只能大吵大鬧一頓發發牢騷，卻又無可奈何。她畢竟是老爹明媒正娶回來的後娘，他們怎敢大逆不道。沒辦法，哥倆只好把氣撒在那個媒人吳老四身上。幾經打聽，他們找到了吳老四，對其好一頓拳腳相加，狠狠地教訓了一頓之後，又一路打聽找到了山東外，目的是要領姐姐遠走高飛，永遠不再回來。他們只能出此下策了。

聽了兩個弟弟的一番講述，母親完全明白了他們的來意。又感動又感激。她望着眼前已長成大人的兩個弟弟，淚眼婆娑的對他們說：“你們的心情姐知道，姐心裏明白你們是為姐好，姐就已經很知足了，看到你們都這麼帥氣，這麼有能力了，姐好高興，也很放心了。但是姐不能跟你們走。”“為什麼？”兩個弟弟焦急的反問。媽媽拉着他們的手說：“我的傻弟弟呀，看把你們急的，

來，先坐下，聽姐慢慢給你們說。接着，媽沖大姐和二姐叫道：“珍子，蘭子你們兩過來，見過舅舅，這是六舅，這是七舅。”大姐禮貌的向兩個舅舅鞠了一躬叫了聲“六舅，七舅，你們好。”二姐還不懂事，趴在媽的身後好奇的瞪着兩個大眼睛光顧着笑不敢出來，媽對舅舅說：“這小閨女是最小的叫蘭子，害怕見生人。”又指了點大姐說：“她是老大叫珍子今年18歲。特別懂事很勤快，我們娘倆很投緣。兩個舅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該說什麼好。媽媽接着又說老二是兒子9歲了，今天上學去了，那孩子太聰明了，書念的不錯，你們見了也會喜歡的。說話間大姐已經悄悄地去到外屋燒水去了。媽媽說：”你看，珍子就這麼明事理，不用我支使，平日裏什麼活都搶着去干，媽媽滔滔不絕的說個沒完。兩個舅舅聽得面面相覷，他們已經看得出來，他們的姐姐真的很開心。

大姐燒好了水端了過來，媽媽笑着跟兩個舅舅開着玩笑“我這裏可沒有茶招待你們，只能用白開水來代替了。”姐弟三人邊喝邊笑着。

接下來，媽媽便開始詳細的把后老太太如何存心不良，她又是怎樣一步一步走進這個家的全過程，以及自己當時的那種波折起伏几近絕望的內心世界原原本本的向兩個弟弟訴說了一遍。邊講邊從箱子底下摸出了那份長達八頁信紙的遺書遞給了弟弟。說：“這是我當時不想活的時候寫好的遺書，沒找到合適的機會交給父親。今天交給你們倆吧。姐是想要你們知道姐姐當時的心情是多麼的糟糕，多麼的無助和絕望。

不過要說這世間的事，有時還真是變幻莫測，也許就是老天爺的安排，讓我遇見的是他，石誠，他真的是個好人，他讓我看到了希望，有了活下去的勇氣，今生我能遇上他，也算知足了。

後來媽媽又將她來到這個家之後所經歷的故事一件一件講給她的弟弟聽。她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弟弟一字一句的說：“姐已經想好了，也認命了，姐哪也不去了，這兒就是我的家。你姐夫對我很好，他的人品我放心，他有手藝肯出力，我們能夠吃上飯的，孩子們對我這個后媽都很尊重，很孝順，我已經很滿足了。我在這個家裏很開心，活的很踏實。舅舅還是忍不住了，打斷了媽媽的話，憤怒的說：“二姐，你是叫后老太太氣糊塗了吧？告訴你吧，你們這不叫愛情，你們之間根本沒有什麼感情，你們有的只不過是同情！”媽媽聽了沒有生氣，反而笑了一下說：“弟弟呀，坐下慢慢說，別再犟了吧，聽姐說下去，沒錯，姐承認，開始的時候是因為同情，但我們付出的是真情，-是從心底里的，所以同情也會產生感情的，也會被感動，人心都是肉長的。姐沒念多少書，不會講你們的那些大道理，但是姐知道我們彼此都是真心的。姐不貪圖榮華富貴，也不奢求錦衣玉食，找一個靠的住的人，能真心實意對你好，處處關心你愛護你，那怕粗茶淡飯平平淡淡過一輩子這就夠了，姐就感到很知足很幸福了。”

話說到這份上，兩個舅舅還能再說什麼呢，雖然姐姐的態度讓他們感到意外，讓他們很失望很不理解，但姐姐的一席話還是讓他們無話可說，他們只有尊重姐姐的選擇，因為他們從來都是聽姐的話長大的。

姐弟三人終於開心的笑了。媽望了一眼兩個舅舅不無感慨的說：“這兩天我就一直在琢磨，你們說人這一輩子好像什麼事老天爺都給安排好了似的，也許這就是命吧，我信。”接着她喝了一口水，笑了一下說：“現在我已經有“家”了，以後你們回來了，就到姐這兒來住，姐會非常高興的，不然的話姐會想念你們，牽挂你們的，我相信你姐夫也會很歡迎你們的，孩子們更不用說一定都很高興的。

果不其然，在以後的歲月里，只要舅舅回家探親，都會來我們家小住幾日，後來舅舅結婚成家之後還帶着舅媽一塊過來。最常來的是六舅。每逢舅舅來了媽媽都格外開心，忙前忙后的做些好吃的，爹更是非常熱情的招待着“遠方來的客人”，總是打回兩瓶老白乾，在爐子上燙的熱乎乎的，哥兒倆個你一盅我一盅喝得滿臉通紅不亦樂乎，一大家子人圍坐一起有說有笑開開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