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章·其三：言與心

男人沒有目送澤野離開，但目睹了這一幕的另有其人。

藏在角落裏的人影在澤野離開后才悄悄踱了出來，她躲在街道的拐角處，此刻才慢慢地探了探頭。

“介？”少女皺眉，“他到這裏來做什麼？”

心有所想的少女於是也走進了書肆，她的腳步很輕，前進之時恍若飄過的雲氣。

掛在門口的風鈴響了，女孩抬頭張望：“那個——打擾一下？”

“你也要喝茶嗎？”瘦削男人擦拭着玻璃杯，想着怎麼今天來他這裏的人忽然就多了起來。

“不用了，謝謝，”女孩走到吧枱前，“我就是想問一下……”

男人瞥了眼女孩，只覺得這副面孔似曾相識：“什麼？”

“是關於阿介……就是剛才的大叔，”女孩伸着頭，“他剛剛進來有說什麼嗎？”

男人不禁打量起女孩：“你問這個做什麼？我告訴你嗷，現在可是非常時期，小姑娘……”

“啊、不是不是，店長你誤會了，”女孩意識到似乎給男人造成了誤解，連忙擺手解釋道，“我不會做什麼的，而且我現在就住在阿介家裏……大叔應該有說過的吧？！”

男人露出疑惑的神色，他托着下巴思考起來，回憶着澤野之前對他說過的那些話。

“嗷——就是你啊？”他忽然擺出頓悟的表情，“叫什麼龍……龍什麼來着？龍靈祈？”

“嗯……唔不對，那是誰？就是‘龍靈’，名字裏沒有‘祈’的。”女孩正要點頭，聽清楚后又立即搖頭，她下意識嘆了口氣：“怎麼好多聽到我名字的人都會提到那個‘龍靈祈’啊……”

“可能因為熱度吧，龍靈祈是小說《瀚海銀臨》第一部里的女主，在當時可以說是極其火爆的。”瘦削男人笑道，“順帶一提這本書就是澤野他寫的嘞。”

“那他倒沒和我說過。”

瘦削男人面有感慨之色：“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一群過氣的老東西，不知道也正常……”

“那店長……阿介剛才有說什麼嗎……”龍靈眨眼。

“叫我克萊恩就好。”瘦削男子手上動作停了停，“澤野原來沒有和你說過嗎，七年前的事情？”

“沒有，七年前我還在外邊，五年前才來到阿介家裏的。”龍靈回憶着與澤野第一次相遇時的場景，雖說她並沒有記這種場景的習慣，但還是微微笑了笑。

微雨的凌晨，喧囂的橋頭，以及愣神的他。

“他第一次看見我時，也叫的‘龍靈祈’，一副要哭出來的表情……哎，搞不懂你們這些人。”龍靈無奈聳肩，“紙片人的吸引力就那麼大嘛？”

克萊恩端着下巴：“不過你與那龍靈祈的印象圖確實長得很像，澤野他身為creator，又經歷過那件事後，有這樣的反應也合理。”

“什麼什麼？”龍靈迅速湊近。

“你知道像現在這樣的事情，七年前也發生過一次嗎？”克萊恩卻是反問龍靈。男人的神情變了，自他問出第一個字時他的臉色忽然變得認真了起來，就彷彿他接下來要敘述的不是一段故事，而是更加嚴肅的某些東西。

龍靈忍不住吞咽：“啊……啊？”

克萊恩思索着，思索着將真相告訴這樣一位女孩是不是一件正確的事。若是之前的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拒絕這樣的要求，本着“不想牽連無關者”的原則，他只會千方百計地粉飾太平。

但他已經被改變了，七年前的事情改變了他，讓他懂得了世界上還存在着比理智更加重要的東西。

那場戰爭不僅改變了澤野，他同樣也是如此。

（既然是澤野帶回來的人，稍微透露些真相應該也沒事吧？）

克萊恩這樣想着。

“這或許是某種儀式，具體的原理我們還沒有弄清楚，只知道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次元的夾縫被打開了，通俗地講就是ACG世界朝現實打開了大門。”

不同於所謂的cosplay，而是完全地將世界觀進行糅合，令那來自幻想世界的存在者們降臨此世。

當一個人忽然擁有了某種超過常人的力量時，會有怎樣的後果？

並非每一個都能做到和平待人，小小的矛盾也可能會導致巨大的衝突。

那麼，倘若這股力量足夠強大，強大到現行的規則都無法約束時，又會走向怎樣的結局？

“那是一場本能被避免的悲劇，同樣是在江海這片土地上，我們都被捲入了戰爭之中。”

“你知道陪伴澤野走過那場悲劇的人是誰嗎？”克萊恩將澤野沒拿走的書擺到龍靈面前，目光灼灼。

龍靈低頭看書，封面上《瀚海銀臨》這幾個字刺得她雙眼微痛。

“不會就是那誰……龍靈祈？”女孩小聲地問。

“不錯。”克萊恩點頭，“我不清楚他們之間具體發生過什麼，但澤野他在那之後消沉了好久，等我去找他的時候，他已經出去旅行了。”

“然後……就遇到了我？”

“如果想知道事件的全貌，還是親自去問一下澤野比較好吧。”克萊恩頓了頓，“不過現在是非常時期，以那傢伙的性格……”

“我知道了，謝謝店長！”龍靈卻已經站起了身。

“唔……噢好，沒什麼。”克萊恩擺了擺手。

龍靈步履匆匆地離開了書肆，心中莫名地感受到一股壓抑。她已經沒心思繼續聽下去了，潛意識裏有個聲音不斷地在催促着自己。發出不明所以的聒噪。

我這是怎麼了？

女孩深吸一口氣，再次加快了前行的腳步。